当然,这两个问题,如果有了答案的话,那么什么问题都不存在了。木兰花抬起头来,她紊乱的思绪,总算整理出了一点头绪了。
就在她一抬头间,她突然看到,在百货公司里面,有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人,正在向她注视着,木兰花呆了一呆,那中年人立即转过头去。
木兰花立即走进了百货公司,偏偏公司中的顾客,十分拥挤,木兰花虽然以最短的时间,挤到了刚才那中年人站立的地方,但是那中年人却已不在了,木兰花沿着公司上下转了一转,也未曾再发现那个中年人,她当然不能肯定那个中年人,就是“神秘人物”,但是他为什么盯着自己呢?
木兰花出了百货公司,便召了一辆的士,回到家中去,她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十一时,高翔正在急得团团乱转的时候!
高翔一看到了木兰花,便怪叫了起来:“你到哪里去了?唉,我实在急死了,博物院中,又发生了凶案,秀珍自称去追踪凶手,但是一去无踪,到现在也没有下落,你又不回来,我……”
他没有再讲下去,因为木兰花镇定地望着他,使他更觉得自己太沉不住气了,他停了一停,苦笑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说来可话长。”木兰花坐了下来,皱起了双眉,“秀珍去捉凶手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难道一点消息也没有?”
“没有!”高翔搓着双手。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高翔一把抓起了电话,听了一句,便“啊”地一声,道:“快放她出来,唉,这像是什么话,快!快!”
他放下了电话,苦笑了一下,道:“秀珍给人们当作了女疯子关进神经病院去了,好了,你们两人,总算都有着落了!”
“高翔”木兰花不禁笑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起,成了我们两个人的保护者的?”
“兰花,”高翔红着脸,“你去见那姓谷的老东西,有什么结果,为什么我立时率队前去,只见到了柯一梦,你已不在了?”
“谷老先生和这件事情,可以说是没有关系的,我推断他是受了人的利用,利用他的是柯一梦,但是柯一梦却也死了。”
“柯一梦死了?”高翔骇然问。
“是的。”木兰花将大酒店中发生的事,和自己的推断,向高翔约略说了一遍,最后道:“我们如今要做的事,便是找那个神秘人物!”
“是的。”高翔点了点头,“可是我也有一个发现,我在那幢古老大屋的一个保险柜中,找到了半张相片,你猜相片上的人是谁?”
木兰花还未曾回答,穆秀珍的声音,便已从门外响了起来,叫道:“是大头鬼,落水鬼,吊死鬼。”她一面叫,一面怨气冲天地奔了进来,她身上还穿着精神病院的白色病服,一进来便坐了下来,然后又立即站起,叫道:“我要放火将精神病院烧了!”
木兰花望着她一笑,道:“如果你真去放火的话,那你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神经病了。快别胡闹了,事情比我们想像的严重得多!”
穆秀珍想想自己的遭遇,虽然可气,但却也十分好笑,她忍不住“嗤”地一声笑了起来,道:“算是我倒霉罢了。”
木兰花望着穆秀珍摇了摇头,道:“那半张相片上的是什么人,我可猜不到,你说吧。”
穆秀珍刚才在门口是听到那句话的,她怪叫道:“让我来猜,我猜那半张相片上的人,是死了的聋哑人?赵进?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她连猜错了几次,未能猜中,索性撒起赖来,她不认识的人太多了,她以为这一次一定可以猜中了。
怎知道高翔摇头道:“不,他是张伯谦院长,你是认识的!”高翔取出了那半张相片来。放在咖啡几上,木兰花立时全神贯注地看着。
穆秀珍闹了一个小狡狯,但仍然未曾猜中照片上的是什么人,她赌气不再出声,也不去看那张相片,自顾自上了楼。
木兰花望了片刻,才抬起头来,道:“张院长看到过这张相片了么?”
“看到过了,他说这是在多年之前,摄于南美洲秘鲁,处于沙漠中心的一个山谷中的,那时他正从事印加帝国文物的研究。”
“印加帝国文物……”木兰花自言自语着:“那么,在他身边,应该有一个人的,这个人已经被撕去了,那个人是谁?”
“我也这样以为,可是张院长却说,在他的身边,是没有人的,那张相片,根本只是他一个人照的,并不是和别人的合照。”
木兰花又拿起照片来,仔细地看看,她又顺手拿起一具放大镜来,察看了约有三分钟之久,才道:“张院长是在说谎。”
“说谎?”高翔不禁愕然。
的确,本市的博物院院长张伯谦博士,是世界知名的学者,将这样一个学者的名字,和“说谎”两字连在一起,那是难以想像的。
“他是在说谎。”木兰花却十分肯定,“我相信他一看到这张照片,就立即知道他身边的那一个是什么人了,只不过他不肯说而已。”
“你何以如此的肯定呢?”高翔不能不表示怀疑。
“我当然有我的理由,两个人合拍一张相片,通常两个人都是站得十分近的,要在照片上剪去一个人,而不损及另一个人,是十分困难的。我敢断定,那张院长之外的另一个人,当时是穿着深色的衣服,你看,在张院长的身边,还有些深色的边缘,那就是另一个人了。”
高翔接过了照片,仔细地看了一看,他不得不佩服木兰花观察的精细,他疑惑地抬起头来,道:“可是他为什么要说谎呢?”
“我还不知道,你这张相片既是从那幢古老大屋中得来的,我想多少有点关系,如今我正在致力寻找那个神秘人物──”木兰花顿了一顿,心中忽然一动,“难道那神秘人物,就是这个被剪去了的人?”
连木兰花也想不出一个头绪来,高翔自然也是一片惘然。两人默默地相对着,穆秀珍却又在这时,“蹬蹬蹬”地走下楼来,她已换了衣服,一下来就直冲大门口,准备出去。
“秀珍,”木兰花忙叫:“你到哪里去?”
“我要去查凶手。”穆秀珍神气活现地说。
“秀珍,你先过来,那另一件凶案又是你发现的,你将详细经过向我们说说。”木兰花向她招着手,柔声地说。
穆秀珍又兴奋了起来,她在高翔和木兰花两人的对面,坐了下来,将她如何大着胆子上三楼检查,那胆小的警员忽然看到聋哑人的“魂魄”,她如何冲到门前去开枪,以及追拿凶手,被人当着是神经病患者等的情形,兴高采烈地讲了一遍。
等到穆秀珍讲完,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互望了一眼,齐声道:“这样看来,一定是他了。”
“谁?”穆秀珍急忙问。
“当然是那个假扮陈三的人了。”高翔答。
“呸,”穆秀珍撇了撇嘴,“那还用说么,谁不知道是那个家伙啊,可是那个家伙又是什么人,你们可知道么?可有线索么?”
“唉,”木兰花叹了一口气,“我已几乎可以将他捉住了,但结果还是给他走脱,我还是要设法和谷老爷子去见面──”
“我看不必了。”高翔摇头道:“既如你所说,这老头子是被人利用的,那么他在这一连串的事情中,看来十分重要,事实上却无足轻重!”
“错是不错,但至少在他的口中,我们可以知道有可能利用他的,除了柯一梦之外,还有什么人,这就利便得多了。”
“可是,”高翔抬起头来,“这个可怜的老人,已经以为自己的儿子得到了清白,如果他知道自己被利用的话,岂不是又要伤心?”
“你说得对。”木兰花站了起来,来回踱着,就在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木兰花拿起电话,听了一下,交给了高翔。“找你的。”
高翔拿过了电话,“嗯”地一声,道:“怎么样,噢,是,我已经知道了,你们作了检查──”他转过头来,“警方在查柯一梦的尸体。”
木兰花点了点头,高翔继续听着电话,突然他“啊”地一声,道:“在死者的手中,有一角织锦?是,很重要,小心保存。”
高翔放下了电话,道:“死者的右手,紧紧地握着,用了极大的气力,才将他五只手指拉了开来,而在他的手中,握着一角织锦──我几乎可以肯定,那织锦一定是博物院中失去的那一幅中撕下来的,可能柯一梦在临死之前,和那个神秘人物争夺过这一幅织锦。”
“晤。”木兰花只是这样地回答了一声。
她整个人都沉浸在沉思之中,她已经想到过,那幅南美洲古印加帝国的织锦,和一连串的怪事有牵连,但是都还没有具体的证明,如今,证明已经有了,如果不是这幅织锦和一连串的怪事有关的话,何以柯一梦的手中,会紧握这幅织锦?
但是,虽然有了证明,事情还是茫无头绪的。
高翔怔怔地望着木兰花,好一会才道:“兰花,你可有新的概念么?难道真的要将这一连串的事,当作悬案?”
“当作悬案?”木兰花喃喃自语,突然之间,她心中一亮,道:“我看,谷老爷子和张院长两人是相识的,你说有没有可能?”
高翔不知道她何以忽然会问起这样一句话来,而且这个问题,他也有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的感觉,是以他仍是怔怔地望着木兰花。
木兰花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来回地走着,道:“我记得,谷老爷子曾经说,他不想到博物院中去,因为他十分讨厌博物院中的一个人,而聋哑人陈三能够在博物院中做工,你不认为这是谷老爷子介绍陈三去的么?”
高翔越听越是莫名其妙。
穆秀珍也瞪大着眼晴,难以出声。
“你们两人,曾经被谷老爷子拘留过,张院长也和你们在一起,是不是?”木兰花俯身,一字一顿,慢慢地问着。
“是,但我们是在离开那幢古老大屋时才见面的,在屋中的时候,我们并没有见到他。”高翔将当时的事实,讲了出来。
“那就对了,张伯谦博士和谷老爷子原是认识的,两人之间,可能还有过龃龉,总之是有过不十分愉快的经过就是了。”
“或许是,”高翔摊了摊手,“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算他们是相识的又如何呢?”
木兰花也摊了摊手,道:“我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但如今,包围在我们四周的,是无数谜团,我们必须抓住每一个可抓住的线索,循着这个线索找下去,可能找到一定的结果,也可能是一无所获,但总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高翔苦笑了一下,木兰花的话,常然是有道理的,但是张院长和谷老爷子是不是相识,这一点在高翔看来,却是绝无作用的。
木兰花来回踱了几步,又道:“高翔,你可以回去了,你去详细研究柯一梦手中的那半幅织锦,暂时别到博物院去。”
“兰花姐,”穆秀珍抢着道:“不到博物院去,怎么能查出这一连串怪事的来龙去脉来?”
木兰花向高翔点头示意,高翔即告辞。
高翔走了之后,木兰花才在穆秀珍的肩头之上,轻轻一拍,道:“我要去见张院长,你在家里等我的电话,我随时都可能打电话回来的,你千万不要乱走!你也疲倦了,还是休息的好。”
“不,我和你一起去。”
“你还敢到博物院去?你去一次,博物院就出一次凶案,要是再给你发现一次凶案的话,高翔要怀疑你就是凶手了!”木兰花打趣地说。
“他敢!”穆秀珍叫起来,彷佛是真的一样。
“好了,上楼去吧,我还要化装,这件事只不过是一件动机不明的凶案而已,以后有更惊险的事,我再带你一起去好了。”
穆秀珍的心中,虽然不愿,但是却也扭不过木兰花,只得嘟着嘴,闷声不出,倒在床上,却又故意睁大着眼晴,表示她在生气。
但是,二十分钟后,当木兰花化装妥当之后,经过卧室之际,却发现穆秀珍早已睡着了。木兰花轻轻地掩上了房门,拨动了门柄上的一个钮掣,这样,任何人只要一推这扇门的话,穆秀珍的床头,便会有一阵震荡将她震醒的,她就可以预防了。
木兰花轻轻地下了楼,出了大门。
这时,早已过了午夜了。
黯淡的街灯,照在木兰花的脸上,木兰花这时,已不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了,精妙的化装,使她变成了一个面目粗糙的中年妇人。
她急速地沿着公路走着,等到走到市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时了,在市区的边缘上,她截到了一辆的士,来到了博物院。
庞大古老的博物院,在黑暗之中看来,分外神秘,门口两盏灯,在黑暗中发出昏黄色的光芒。张院长是住在博物院中的,木兰花早已打听清楚了,她在博物院的大门。,略停了一停,便像是幽灵一样地闪进了博物院旁的小巷之中。
凌晨时分,是一个城市一昼夜之中最静的时候,当木兰花身形闪进了小巷之后,更是静到了极点,木兰花在小巷中,向前走了十来步,便抬头向上看去。
博物院在靠小巷的一面,有着不少窗子,但每一个窗子是黑沉沉地,木兰花根据穆秀珍的叙述,抬头向三楼的窗子浏览着。
她很快地就找到了聋哑人陈三房间的窗子,那是在水喉管旁边的一个。木兰花夤夜前来博物院的目的,是想会见张院长。
她不想这次会见有任何人知道,是以她必需偷进博物院去,突然在张院长面前出现。聋哑人陈三已经死了,从他的房间中爬进去,那是保证可以不被人发觉的,所以她才在这个小巷之中,选定了这个窗口,向上迅速地爬了上去。
窗子虽然上着栓,但木兰花只是以极短的时间,便轻轻地打开了窗子,跃了进去。
这是一间十分小的小房间。
房间中暗得可以,木兰花才一跃进了房间,便肯定房间中并没有人,但是她却感到有一股极其阴森的气氛,笼罩着自己。
木兰花想起这间房间中曾发现过死人,和房间外走廊上的那些古埃及的木乃伊,突然之间,她的心中也生出了一股十分诡异的感觉来。
她停了一分钟,才轻轻地向前走去。
到了门旁,门是虚掩着的,因为门锁已在日间被穆秀珍击坏了。她轻轻地拉开门,走廊之中,一团漆黑,黑得几乎什么也看不到。
然而在那几具铜棺之旁,却又隐隐有几点绿幽幽的光芒在闪烁着,虽然没有一点怪异的声音,这情形也不禁令人毛发直竖。
木兰花又停了一停,她不禁为自己刚才心中兴起的那一阵恐怖之感而觉得好笑,铜棺中是木乃伊,那么在铜棺附近有一些磷火,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博物院员工的宿舍是在二楼的,木兰花沿着漆也似黑的走廊,向前走去,到了楼梯口子上,正准备向楼下走去之际,忽然听得在一间陈列室中,突然发出了“拍”地一聋响!那一下声响,在寂静的黑夜之中听来,十分之清晰!
木兰花知道那绝不是自己的幻觉,她陡地后退了一步,贴墙站定,循着声响的来源,向前用尽目力地仔细看去。
她可以断定,那一下声响,正是由那间陈列那幅失去了的织锦的陈列室中发出来的,但为什么一下声响之后,便没有声息了呢?
是不是一只野猫闯了进来,造成了一下声响,使得自己神经过敏呢?还是在那间陈列室中,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在进行呢?
木兰花停了两分钟左右,以极轻极轻,猫一样的步法,向前走去,她本来是准备来到了陈列室的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上一听的。
然而,当她来到了门前的时候,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却发生了,门把上发出了极其轻微的“得”地一声,那扇门竟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这是极其突然,木兰花事先是绝未意料到的事情!
那扇门才一拉开来,木兰花便看到一个人站在门口。
由于极端的黑暗,木兰花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人,她只不过看到在黑暗之中,朦胧地站着一个人。木兰花知道,自己既然看到了对方,那么对方当然也看到了自己,再想要避开,是来不及的了,但由于黑暗,对方也一定看不清自己是谁。
所以,在这样的情形下,凝立不动,静以待变,遣是最好的办法,木兰花屏住了气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等那人发话。
那人当然也看到了木兰花,他也呆立着不动。
刹那之间,木兰花的心中,不知道泛起了多少问题来,那是什么人,半夜三更,他在博物院三楼的陈列室中干什么?
木兰花和那人僵持了半分钟──虽然只是半分钟,但是这半分钟却长得出奇,令得木兰花的手心之中,也湿腻腻地在出汗。
半分钟之后,那人开口了。
那是一个黯哑的,低沉的,几乎连是男是女也分不清的声音,道:“你来早了五分钟,做我们这一行,是不能心急的。”
木兰花心中,暗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仍不明白对方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对方却显然将她当成了另一个人,那个人大约是在五分钟后要与他相会的。
木兰花也以含糊的声音,“嗯”地一声。
她一面含糊地回答,一面心中在盘算着,若是那人再和自己说话的话,自己如何回答,还是出其不意地将那人击倒再说。
她正在犹豫着,那人又开了口,道:“东西在老地方,你去取吧。”那人一面说,一面已经向前走来,身子竟在木兰花的身旁擦过。
在那一瞬问,木兰花心中的思潮起伏,也已到了极点!
她这时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人击倒,是不是应该那样做呢?还是听凭那个人离去,等待五分钟后,另一个人到来,再来发难呢?
是眼前这个人重要呢?还是五分钟之后要来的那个人重要呢,自己大可以先击倒了那人,再静静地等候另一个人,这样是不是行得通呢?
那人在木兰花身边走过,只不过是一两秒钟之间的事,木兰花实在没有可能多作考虑,而她心中,已然可以肯定,那个在黑暗中突然出现的怪客,一定和连串怪事,有着密切的关系,若是放他离去,只怕以后再也没有和他相见的机会了。
姑不论他是不是那个假扮陈三的神秘客,还是先将他擒住了再说!是以木兰花连忙一缩手,手肘重重地撞在那人的背心。
那人“哼”地一声,身子猛地向前,跌出了半步。
木兰花旋风也似地转过身手,重重地一弯,劈在那人的后颈之上,那人第二下呻吟声还未曾发出来,“咕咚”一声,便已跌倒在地上了。
木兰花知道自己这一掌,至少可以使得那家伙昏过去半小时左右,她便拖着那人的一条腿,拖进了那陈列室,她又耐着性子等着。
然而,她立即知道,那个本来应该在五分钟之后出现的人,是不会再出现的了。因为二楼的电灯突然亮了,那显然是木兰花刚才击倒那人时所发出来的声音,已经惊动了二楼的人,同时,二楼有好几个人的呼喝声传了上来:“上面是什么人?”
那几个人的呼喝声,听来虽然粗壮,但木兰花却也听得出呼喝的人,声音之中,带着十分惊恐的味道,声音有一点发颤。
发出喝问声的,当然是住在二楼员工宿舍中的人了,紧接着,木兰花又听到二楼人聋鼎沸,七嘴八舌,讲话的人越来越多了。
木兰花知道人一多,一定会有人大着胆子上三楼来察看的,她连忙拉着那个被她击昏的人,到了陈列室的一角不易被发现的地方,她自己也隐了起来。同时关上了那扇门。果然,不多久,便听到有脚步声传了上来,有人打开了门。
电筒光闪闪射了进来,但只是随便转了一转,根本没有人进来,接着又有人道:“没有什么人,只怕野猫跳进来了吧。”
有的道:“别搅了,明天起,杀我头也不再在这里住了,鬼里鬼气,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叫唤的声音,你说是野猫,那谁信?”
人声又迅速地下了二楼,三楼上又回复寂静。
木兰花唯恐那人突然醒过来,又重重地在他的头部,踢了一脚,然后又打亮了她随身携带的小电筒,在陈列室中四面照射着。
她立即发现,在一个陈列柜中,有一个完全不应该属于博物院中应有的东西──那是一个牛皮纸包裹,方方整整的。
那个陈列柜,就是放置那幅织锦的那个,那幅织锦早已不在了,空的陈列柜中,却多了这样的一个牛皮纸的纸包。
木兰花立即想到那人的话:“干这一行的,不能紧张:东西在老地方。”那一包东西,自然是那人带来,要寄给博物院中的一个人的了。这时候,木兰花不禁有一点后悔,因为那个人自然不是博物院内部的人。如果自己放过了这一个人的话,那就可以知道博物院中来接受这一包东西的是什么人了。
木兰花并没有立即去看那一包是什么束西,她手中的小电筒的光芒,停在倒在地上,昏了过去的那个人的脸上。
那是一个方脸的汉子,左边的耳朵,少了一半,像是给什么利刃削去的,木兰花一看清楚了那个人,便陡地一怔,熄了电筒。
那个人,木兰花是认识的。
他是本市的一个大毒贩!
当然,他在表面上,是有着堂而皇之的职业的,而因为没有证据,警方只是注意他,而未能对他采取任何有效的行动。
关于这个人,方局长曾和木兰花讨论过几次,木兰花也曾经调查过,可是却也没有抓到什么实在的证据,只知道他有一个花名:半耳鼠。
这个绰号和他的大名,陈万贯相比,当然是差得太远了,木兰花绝想不到,这样的一个大毒贩,会在这里落在自己的手中。
那么,那一包东西,竟是海洛英了?
据估计,那一大包海洛英,至少有五磅,照时值来说,便相当骇人,陈万贯是交给博物院中的什么人呢?市立博物院竟是毒品的转运站,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既然博物院中有了这样的秘密,那么一连串的凶案,自然与之有关了!
木兰花迅速地想着,她又打着了电筒,直射着陈万贯的脸,伸脚在陈万贯的太阳穴上,轻轻地踢了几下,阵万贯的太汤穴受了剌敷,慢慢地睁开了眼来,木兰花立刻沉声道:“别妄动!”
陈万贯已伸手按在腰际,但是木兰花一伸手,已先他一步而将他腰际的手枪,取了过来,对准了他的肚子,又道:“别乱动!”
陈万贯闭上了眼睛,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的脸上,额上和鼻尖上,都沁出了豆大的汗珠来,他的气息也变得十分急促,道:“朋友,你是哪条线上的,有话好说,你要多少?”
木兰花心中又好气,又好笑,原来陈万贯将自己当作是“黑吃黑”的人了。她冷笑了一声,道:“警方如果知道你今晚的行动,那一定十分感兴趣了?”
“嘿……嘿……”陈万贯乾笑着,“自己人,有话好说,何必拿警方来吓人,见者有分,你提出一个数目字来好了。”
木兰花一翻手,食中二指,挟住了一枚尖针,针上有一朵小小的木兰花,在陈万贯的面前,扬了一扬,道:“我是木兰花。”
陈万贯的面色,在电筒光下,成了死灰色。
“木兰花!”他显然是久闻木兰花的大名的,因之,当“木兰花”三字,自他口中吐出来的时候,他简直已和一个死人差不多了。
“好了,你可以讲实话了,谁是接货人?”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遣,送到这里来的货品,并不是运销本市,而是转运出去的。”陈万贯急急地说着,唯恐木兰花不信,“我只是奉上司的命令,每隔一个月,便将五磅货物,交到这里来,便自然有人转运出去的了,我真的不知道──”
陈万贯的脸面,在电筒的照射下,可怖地扭曲着,他面上的汗水,简直可以汇成河了。他哀恳地望着木兰花,又道:“我洗手不干了,你……放过我吧。”
木兰花这时,心中正在急速地转着念。
她在想:陈万贯的话,是不是可靠?
陈万贯当然和国际大贩毒组织有关,他只不过是大贩毒组织在这里的一只棋子,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每一个月到这间陈列室来接收他送来的“货物”的那个人是谁,因为贩毒组织是最严谨的犯罪组织,他可能奉命绝不能和任何人见面。
这或许就是刚才,在黑暗中突然会面的时候,他指责自己,“来早了五分钟”的原因。也是他立即匆匆离去的原故。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木兰花心中暗想:那自己又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了。因为如今,那个隐藏在博院中的毒品转运贩,将会更小心地来掩饰他的面目,不被人发觉。如果刚才,自己放过了陈万贯的话,那么这个人此时早已自投罗纲。
照陈万贯说,他每个月交五磅毒品,由那个人转运出去,在外埠销售,那么这个人绝不是普通人物,而正是国际警方异常瞩目,已跟踪了许久而仍然未曾发现的那个贩毒份子了──国际警方和本市警方都已掌握了相当充份的资料,证明邻近几个埠的毒品,是由本市转运出来的,但是由于转运者的方法实在太巧妙的原故,所以竟一点线索也没有。
木兰花在来博物院之前,也绝未曾想到,这样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竟然和古老残旧,阴气森森的市立博物院有关!
试想想,五磅毒品的体积并不大,如果夹在一批古物之中,用本市博物院的名义,堂而皇之地运到外埠去,海关缉私人员怎么会加以怀疑呢?
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那样的,当四周围是一团漆黑的时候,想寻觅一丝光亮都不可得。但如果突然之间,有了一丝光芒的话,那么,转眼之间,整个事件便明朗化了!在博物院所发生的怪事,曾经令得木兰花如坠五里雾中,但此际,当她发现了事情和大贩毒案有关的时候,她便心中了然了。
她冷冷地道:“你洗手不干了?”
“是……我改邪归正,我……”陈万贯充满了希望。
“可以的,你可以改邪归正,”木兰花斩钉断铁地道:“但你必需接受裁判,必需在监狱之中,来改过自新,来接受惩罚。”
“兰花小姐,兰花小姐;……”陈万贯气急败坏地叫。
“住口!”木兰花沉声叱道:“在所有的犯罪份子之中,最不可饶恕的就是你们这一批蠢贼,你们为了一己之利,直接间接,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你们是杀人不见血的凶手,你们是最恶毒,最没有人性,最卑鄙的罪犯,你落在我的手中,那是你应有的报应,如果你想减轻自己罪名的话,唯一的法子,便是和警方合作,将你同党的名字供出来!”
木兰花这一番言语,将陈万贯说得面色灰败,全身发颤,尽抖着声声,道:“是……兰花小姐你教训……得十分对。”
“好,那么,博物院中收货的人是谁?”
木兰花再一次问,但是她并没有寄以多大的希望。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陈万贯的双眼翻白,几乎要昏了过去,照这情形看来,他的确是不知道隐藏在博物院中的毒贩是谁了。
“好,你跟我回警局去。”木兰花提起了身子发软的陈万贯,将他押出了陈列室,她取了那包毒品,来到了陈三的那间小房间之中。
木兰花在将陈万贯推向窗口之际,又道:“博物院中连二接三发生凶杀案,你当然已经知道了,你为什么还按时送货来?”
“那……”陈万贯犹豫了一下,“每次送货之前,博物院中的那人,照例会和我通一个电话,咋天我收到了这个电话,所以今天依期送货来了。”
木兰花的心中,陡地一喜,道:“那电话中的声音,是怎么样的?你快向我形容一下。”
“那是经过声波扭曲的,听来像一个小孩子的聋音。”
木兰花“唔”地一声,心中暗忖,博物院中的这个神秘人物,行事当真小心得可以,即使他在和陈万贯通电话的时候,仍然改变了原来的声音。
要改变一个人的声音,那是十分容易的事情,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将所讲的话,先将录音机用慢速度录了下来,然后再用快速度放出来,那么你的声音就会改变得谁也认不出来了!今晚博物院三楼出了事,如果陈万贯被捕的消息不泄漏出去,那么这个人是不是会和陈万贯通电话来询问呢?
木兰花已拟定了一个计划:她先将陈万贯押到警局去,向陈万贯逼问他和博物院中那人通电话的方法,然后等候那个人的电话!
她想了一想,伸手向窗口指了指,道:“由这个窗口爬下去,别玩任何花样,要知道你是始终在我手枪的射程之内的,如果你怀疑我的枪法,你只管试试和子弹赛跑好了。”
“我……不敢……”陈万贯哆嗦着,跨出窗外去,他整个人几乎是顺着水管,向下疾滑下去的,他没有跌死,也算是奇迹。
木兰花跟着迅速地向下爬去,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小巷,绕到了博物院的正门,然后穿过了马路,截到了一辆的士,来到了警局。
在总部中,高翔正在忙碌地工作着。
他没有在那一小块织绵上得到什么线索,但是却在柯一梦的衣领之中,找到了一小包毒品,他正准备和木兰花联络,木兰花就押着陈万贯到了。
到了警局,在强光灯的照射之下,陈万贯将他和博物院中神秘人物联络的方法,一五一十,照实如数讲了出来。
联络的方法是十分巧妙的,如果陈万贯有事要通知那个神秘人物,他就在中午时分,打电话到一具公共电话亭去,公共电话亭中的电话铃在响,当然不会有人接听,但是那个神秘人物却不知用什么方法,可以听到铃声,那是预定的响六次,收线,再响六次。
(木兰花和高翔估计,不是那神秘人物在电话亭附近装有录音机,便是他派人在附近,用远程偷听器,不断地在听着电话是否有铃声)。
陈万贯的电话,那神秘人物是知道的。
当陈万贯用这种方式通知了那神秘人物之后,那神秘人物,自然会主动和陈万贯连络了,从这种联络方式来看,那神秘人物的重要,还在陈万贯之上!
因为那神秘人物,可以随时主动向陈万贯联络,而陈万贯却不能直接与他通话的。在整个贩毒组织之中,陈万其是在较公开的地位,而那神秘人物,却隐蔽得多!
用那种神秘气氛来隐藏自己的人,当然是一个地位十分重要的人物了,高翔和木兰花略一商议,便有了决定。
他们决定放陈万贯回去。
当然不是真的放他回去,而是由警方先派人将陈万贯家中的人,全看管起来,由警方派干员,扮成陈万贯家的司机、花王、工人,高翔自己就扮作陈万贯的秘书,将陈万贯置于严密的着管之中,然后,再在陈万贯家的电话线上,迅速装置路线追踪设备。
那样,打进来和陈万贯通话的电话,在三分钟之内,就可以查出电话的来源了。陈万贯也已答应绝对和警方合作。
一切都在黑夜中进行,到天亮,已经完全布置就绪了,如果不是有人亲眼看到木兰花将陈万贯押出博物院的话,那是绝不会知道陈万贯已落在警方手中的了!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也对整件事件,作出了初步的结论:博物院中的凶杀,和柯一梦之死,全是那神秘人物一手造成的。
而那个神秘人物,当然就是一直伏在本市,隐伏得如此巧妙,使得警方明知有这样一个人,却一点线索也抓不到的贩毒头子。
几件凶案,全是和贩毒有关的,柯一梦本来显然和毒贩有关(因为他的衣领中有毒品),他的被杀,是由于内哄,但更有可能是秘密被偶然发现,是以要将他们三个人,杀了来灭口,使秘密不致外泄。
至于谷老爷子,那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被人利用了他过去的地位和悲剧,来作凶杀的挡箭牌,使警方不要追究凶案。
这的确是一个十分巧妙的安排。
照木兰花和高翔的推断,首先被害的两人,就是在这种巧妙的安排之下被杀害的,他们两人,多半是偶然发现了泌密,必需杀之灭口,所以柯一梦便想到了谷老爷子,伪称已发现了当年的秘密,将谷老爷子引了回来,然后才下手杀害了两人。
可是在杀害了两人之后,忽然又发现第三人也知道了秘密,于是那神秘人物不得不再下手,杀了那第三人,这件事引起了柯一梦的不满,因为这第三人一死,谷老爷子的挡箭牌作用也就消失了,于是神秘人物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