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各科老师都在讲试卷,又叮嘱大家第二天考试好好考,争取在初考中考得一个好成绩。
司纯发现听课的用处不大,便开始从之前学过的课程往后狂补,一页一页啃着书本跟辅助资料,以及余甜的笔记本,慢吞吞把所有知识点都搅碎了硬塞进脑子里。
下午放学,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司纯背着书包往校门口走,余甜刚下课就没人影了,说是哥哥来接,看起来还挺兴奋。
司纯在教室坐了一会儿,等挤挤攘攘的人群消散不少才放下笔往外走。
她低着头从台阶上往下蹦,寂静的楼梯道传来“咚咚”的清晰脚步声响。
雨下的并不算大,今早童妍清还提醒她拿了雨伞,撑开雨伞往外走,还没走出校门,就瞧见了老远处站着林迟青几个人,几个人吊儿郎当地站着看起来气势汹汹,不像是准备好好说话的样子。
司纯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样才好,也没想过加了个微信会这样。
又想想也对,林迟青什么人?辍学几年,一副你敢惹我老子跟你拼命的架势在附近混到至今。
她歪过头往身后看,还瞧见了沈淮周几个人也正慢悠悠往校外走。
司纯只是看了一眼,就低着头出了校门。
门口人来人往挺多人,几乎没有哪条路上是干干净净的。
胡同多的地方,死路也多得很。
她往人多的地方看了一眼,刚走了没几步,林迟青几个人就锁定了她的身影走过来。
司纯低着头有些为难,随后深呼了一口气,转身就往人堆里跑。
身后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见到司纯跑的跟兔子似的快,林迟青骂了一句,飞快示意一旁几个男生:“妈的,给我追上她。”
好在门口人多,司纯别的不行,跑的很快,一直到不小心绕进了一个胡同巷子,弯弯绕绕的让人识不清东南西北。
她倒是想问一下路人,转头就听到身后林迟青叫嚷的声音。
一直到躲到一个巷子里,司纯喘着气抖着手指打开了手机,目光落在通讯录里寥寥一个名字上——
只有童妍清的。
她没给凌则豫打过电话,在三九城时买这个手机还是因为要给童妍清通话,之前是个老旧的老年机,后来童妍清给她换了这个。
盯着号码看了几秒,低着头不知道想起什么,又把手机关上了。
她蹭了蹭脸颊,手指在哪个墙壁上弄了一层的灰,脸颊也染上一道漆黑,黑炭似的,白净的小脸显得些许狼狈。
雨水把额头的刘海都打湿了,司纯蹲在小胡同里,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没敢动,低着头看地上的落叶跟蚂蚁。
过了几分钟没听到动静,站起身双腿都有些发麻。
目光缓缓落在对面的一个门上,很小,上面用油漆笔写着桌球室几个字,门上还用黑色的布充做门帘,看起来十分老旧。
她刚站起身看了没几秒,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以及林迟青的声音。
“草,他妈的老子非要弄他,敢玩我。”
一旁男生没搭腔,又忍不住说:“哥,你堵她干嘛?别把事情搞大了,我看那女孩还挺……看起来就是好学生。”
一旁男生低声:“迟哥都把话放出去了,说找了个特乖的女朋友,结果人耍他玩,可不生气——”
话没说完,就被林迟青一巴掌怼过去了:“我踏马今天非要让她知道知道,微信不是想加就加的。”
司纯迅速钻进那个小门里,脑子里还在想,原来是因为脸面。
进去小门之后便是一个上二楼的楼梯,司纯顺着上去之后,是一间硕大台球厅。
她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小门大概是后门。
二楼打球的人挺多,几个少年围着台球桌站在一旁闲聊。
等司纯上去,目光下意识就落在远处站着的沈淮周身上了。
外面雨水绵密,室内开了空调闷热的很。
他带着黑色鸭舌帽,身上只穿了一件黑色短袖,左手套着黑色刺青套袖,右手松散地握着台球杆,指骨处贴着一张明显没什么用的创可贴。懒散地倚着台球桌,嘴角还咬着根烟。
压在鸭舌帽下一双漆黑的双眸,在司纯进来的那一秒,就往人身上瞟了一眼。
司纯抿了下唇,看了他一眼也没敢过去。甚至有些意想不到会在这里碰上沈淮周。
她踌躇一秒,坐在一旁沙发上,看着挨近沙发很近的几个男生打台球。
她看不太懂,只能瞧见几个异色的球在桌子上乱撞,最后入洞。
余光里,沈淮周似乎玩的很好,一旁人都微微挑着眉看他,嘴里发出赞赏的语气。
司纯小时候很少有乐趣,上学下学都是看书,无聊时连财经日报都看,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看到几个人站在那玩台球,把玩着手里的杆,还有几个女孩在旁边抱着奶茶看时,觉得挺有趣的。
为了避免再跟谁对视上让对方认为她想发展关系,司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台球桌。
不知道是不是她穿实验中学的校服过于明显,旁边一个男生走了过来,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
司纯有一瞬间的紧张。
“附中的?”
司纯偏过头,啊了一声,又摇头说:“实验的。”
见他笑了一声,司纯才觉得他是故意说错等着她回话。
男生盯着她看了几眼,忽然朝着她靠近了,司纯还没反应过来,刚想站起身走,又听到他语气压低问了一声:“找沈淮周啊?”
司纯一呆:“啊?”
男生轻轻挑眉:“你不暗恋他么,瞧见你偷看他好几次了。”
司纯被说中,脸颊都有些烧:“有吗……”
司纯往沈淮周那边看了一眼,人正坐在沙发上,长腿翘着,手肘放在膝盖处,指尖夹着一根燃着的烟。
鸭舌帽盖住了双眼,只露出凹凸流畅的下颚线条,面无表情时五官冷硬,凛冽感十足。
司纯就没见过比他烟瘾更严重的。
男生也顺着她的视线朝着沈淮周看过去,扬眉问司纯:“你看上淮哥什么了?脸啊?”
司纯闷头不做声。
“也没感情,你想跟他玩,玩玩就算了,他不会认真的。”
过了两分钟,旁边一个穿着抹胸短裙的女孩终于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走过去低声跟沈淮周说了什么。
沈淮周仰头看见她递出来的手机,手指抖了下烟,笑了声。
司纯想,应该是女孩想跟他加微信。
沈淮周微微仰着头,灯光从头顶照下来,立体的五官少了些轻浮气,显得硬朗又正派,却更让人心动难捱。
他好像,很受欢迎。
“好像”又不太准确。
他跟人说了几句,女孩低着头耳尖都红了,转身走后还跟他招手,就算没加到微信也没落得丝毫尴尬。
司纯没明白他什么意思,语出惊人地开口:“你也喜欢他?”
“草。”
男生开腔,咬牙切齿的:“我妹。”
“迟早有人治他。”男生不屑。
“哎你过去,就说找他教桌球,看他理不理你。”
司纯缩了缩脖子,声音更低:“我不敢。”
男生大概有些震惊,没想到司纯不仅长着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胆子也是真的小。
“你想不想追他?”
司纯低垂着眸,脑子里想到什么,眼睛就亮晶晶的,抬头笃定地点头:“想的。”
“就算他跟你玩玩你也想?”
司纯低垂的长睫轻颤,忽然因为他这句话有些喘不过气来,张了张唇,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反而眼睛睁得有些泛酸。
她穿着一身蓝白校服在台球室有些格格不入,刚坐在边缘还好,等一走到沈淮周旁边,几乎就成了所有视线的集中点。
毕竟走到他旁边的,几乎都是跟人表白的。
一旁几个陌生的男生也只是把视线放在她身上一秒就移开了,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司纯坐在沙发旁有些局促,眼神有些恐慌地看了一眼把她强拉到这里的男生,他倒是气定神闲没再搭理她了,剩下司纯尴尬地坐在沙发上,肢体动作都很僵硬。
手指紧紧空攥着,被人看的脸热。
他正巧捏着球杆打桌球,意识到旁边的动静才停下偏头看过去。
“干什么?”
沈淮周漆黑瞳仁在人身上停下,瞧见她一如既往害怕的样子,略带好笑地看着她。
司纯指了指那个男生,压着狂跳不止的心脏,极力稳定着呼吸说:“他说,学桌球要找你。”
沈淮周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是一眼,身子抵着台球桌低眸睨她,调子懒懒的:“骗你的,我可不教人。”
司纯有些遗憾地“哦”了一声,听到本就预想到的结果,司纯还是有些失落难过,转头就想跑。
下一秒,被冲着自己的浓烟呛了一下,她低着头咳嗦了好几声,眼泪都洇出来,她不太喜欢哭,但泪腺似乎有些发达,有时候控制不住掉眼泪。
站在她旁边看了她几秒,司纯低着头也一直没敢抬眼,见他要下楼,也跟着下了楼。
身后某个男生问了一句,兴味很浓:“谁啊这是?新女朋友?”
贺尧耸了耸肩,也不太清楚什么情况。
“哎别说,这女孩长得好看。”
贺尧见他捏着下巴不知道脑子里往人女孩哪儿回味,一个杆敲上去:“跟你有关系?”
“他俩没戏我就追喽。”男生笑得无赖,“八成没戏。”
“淮爷就不喜欢乖的。”
贺尧嗤之以鼻。
不一定。
一楼还是个小型酒吧,司纯跟着走下来,目光落在远处吧台上,看着琳琅满目的酒杯,被灯光折射成红蓝色的光线。
是个清吧,一楼除了几个喝酒闲谈的人还挺安静。
司纯下来之后也没想跟着人,已经六点半了,这个时间早就超越了下课的时间。
果不其然,口袋中的手机震动了几下,司纯掏出手机,看着来电,一直等到自动挂断,又等了几分钟才给童妍清回复:
【去跟同学一起吃饭了,正要回去,手机没电了,不用担心。】
发完,她低着头正要出去,又被身后走过来的沈淮周定住了脚步。
他走过来,低着眸声音微沙震下来,伴着一股清冽气息,让人动弹不得:“送你?”
司纯还有些愣,骤然袭击来的惊喜让她抓不住,下一秒忙的点头跟上了他的脚步。
这里距离临夏路不太远,大概需要半个多小时。
司纯盯着门口那辆黑色摩托车,车座上放着一个黑色头盔,被门口的光线折射出冷色光泽,看起来冷硬又轻狂不羁,跟车主一个性子的。
她还没开口,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车看,就被沈淮周的声音给打碎了猜疑。
“不开。”
司纯被猜中了心思有些挂不住,手指轻轻抓了抓头发,跟上去问:“为什么?”
沈淮周低眸看她,“我车不带人。”
司纯哦了一声,又憋着气大胆问:“你还有吗?能借我开吗?”
沈淮周微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你会开?”
“不会。”
“拉着我车去投胎?”
司纯:“……”
他打了辆车,跟司纯坐在后排,关上门,沈淮周问她:“地址。”
司纯忙不迭地开口跟司机说:“临夏路11号。”
说完,不知道沈淮周是不是有些困,倚着后背眯眼。
司纯便安安静静坐在他旁边。
大概被冷风吹散,他身上的烟味散去不少,车内狭小,两人中间只有一指的距离,似乎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使得整个身子都有些拘谨到无法动弹。
司纯歪过头瞥了一眼人,手指又有些不太适应地抓了抓头发。
试图打开游戏转移视线,可每次连第一关都过不去。
盯着上面死亡数目55次,司纯郁闷极了,到最后开始玩一个做题闯关的游戏。
等红绿灯的过程中,司机放了一个舒缓的音乐,从后视镜中瞧见两人,轻笑着调侃她:“早恋啊?”
司纯下意识的一慌,偏头看了一眼沈淮周,不知道他睡着没有,有没有听到司机的话。
间隔了几秒,司纯才动了一下唇,摇了摇头轻声说:“不是的。”
BGM是一首粤语歌,陈奕迅的《夕阳无限好》。
司机挑了挑眉,轻笑了一声,嘴里哼唱着什么,又带着那唱调开口:“风花雪月不等人。”
车子在道路中央川流不息,司纯盯着窗外往外看,所有风景如同流线般从前方闯过,车内很安静。
一直到家门口,司纯叫司机并没有走进这条巷子。
“我走回去就行了。”
司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朵,总觉得司机的眼神是在看一个偷偷早恋回家又不敢让爸妈发现的小孩儿。
她还没下车,手腕忽然被沈淮周抓住了。
她被吓得一颤,但身子却没反抗,只是被迫坐在旁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一眨不眨看着他。
车厢内昏暗,明灭灯光把少年的脸颊切割成鲜明的区域,露出那半张脸显得有些淡冷,漆黑的眸又显得不容置喙。
“你慌什么?”沈淮周咬着字加重语调,显得玩世不恭,“还在害怕?”
司纯抿了下唇,感觉到心脏剧烈的跳动,跟他对视着摇了摇头。
“没慌。”
她又补充:“也没怕。”
沈淮周眼底促狭着一股未散的逗弄,眼神漫不经心地瞧着人,觉得她紧张的样子挺好笑,像是一只待宰的兔子。
他轻“啧”了一声,俯身微微靠近,语调含混,整个人都显得格外顽劣:“那就是害怕我啊?”
司纯心跳蹦的很快,感觉脸颊都在一寸寸翻红,鼻息仿佛被降过来的清冽气息包围,让她脑袋发蒙。
“也没……”她支支吾吾地开口,声音低到像是情人私语。
他笑了声松开人的手腕。
司纯下了车,即便隔着衣服,手腕处的酥麻感也还没下来,心脏都跳的格外激烈,像是要从嗓子口蹦出来。
她也理解那些女孩为什么对他前仆后继,他勾人心动的不只是那张脸。
脸颊的燥热程度超越了白皙皮肤承受本身,使得眼下有了一片的红晕色,热的灼人。
“下次被堵直接报警。”沈淮周漆黑的瞳仁笔直地看向她,还是提醒了一句,“下次,就不会运气那么好遇上我了。”
司纯下了车,盯着车辆返程,看着车窗内他的身影不自觉往前面走了几步,反而觉得心脏悸动的有点厉害,寒风把脸吹的刺疼,心里却热气沸腾。
她慢悠悠走了几步,心里愉悦感飙升,开始飞快地往家里跑。
沈淮周回去之后,上楼之前问了门口的门卫一句。
“那几个人走了吗?”
男人点头说:“走了,就在这里站了一会儿,想上去,我没让。”
沈淮周点了点头上去了,谢唯一几个人去吃了饭才过来玩的,在一楼喝酒,听到旁边几个兄弟说刚有个特漂亮的女孩站沈淮周旁边,沈淮周还挺护着。
特漂亮,还没听到过这样的评价。
毕竟沈淮周身边的女孩换过一个又一个,最长的也不超过三个月,他被人追的挺多,干干净净分了之后,没多久身边就有下一位。
他的浪荡轻浮从不用心没人不知道,可那些女孩还是前仆后继不顾后果。
“护着?”
旁边一个男生微微扬眉:“对啊,我看到有人坐二楼门口沙发那儿,准备给人去要微信来着,淮爷不让。”
男生揉了揉膝盖,说的甚是夸张:“差点给我腿打断。”
在司纯一进来之后,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了,毕竟上来的女孩中除了是陪男朋友来的跟几个熟悉面孔的店员,就她一个人穿着稚嫩校服很是拘谨地坐在门口,动都不敢动,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台球桌,不走,也不主动说什么,不像是要找人,又不像是在等人。
司纯的五官让人觉得很舒服,不化妆显得很纯,跟那些画着浓妆穿着吊带裙,展示着不适合自己年龄的女孩不大一样。
她一眼让人觉得很真,就坐在那儿,坐姿都很乖,一副循规蹈矩好学生的样子,跟浓烟缭乱的台球室格格不入。
对他这种出国镀金回来的花花肠子又特别多的公子哥来说,最是招眼。
起了兴味还没走过去,就被沈淮周不动声色给挡住了,一副护着的样子让男生立马消散了所有意念。
沈淮周看上的,他可不招惹。
沈淮周站在一旁,手指还捏着黑色鸭舌帽,脑海里蹿上她仰着那张小脸,因为异性靠近时颤抖的厉害的眼神,小脸白净又漂亮,让人忍不住想欺负,嘴里那句话在喉尖滚了滚,又重新咽下去。
他掀了掀眼皮看他:“少招。”
男生舔唇:“懂,我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