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大G平稳停在一个名为蓝海湾小区的地下车库。
雷砚下车三两步追上连后脑勺都透着“好气”的女孩子,好笑地捏着她后脖颈将人给拽停下,“行了吧,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到家了还气?一会儿爸妈看着该担心了。”
夏篱扭着身子让自己脖颈脱离魔爪,看也不看人一眼:“哼。”
“……”雷砚无奈,两手抄进大衣口袋低眉瞧着眼前人,“我也不是故意不让你开车,阿简跟我说你们两个又吵架了,他担心你。”
夏篱撇撇嘴,还是没看人。
半晌不满地小声嘀咕,“我才不会拿自己和别人开玩笑呢!”
雷砚看着她表情失笑,抬手揉揉她脑袋,“我知道。”
但知道和担心是两码事。“说吧,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一个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一个是自家亲妹子,两人从小不对付到大,本想着结婚后能消停点,谁知道这俩每次吵起来的点总能刷新他对这世界的又一认知。
夏篱那小脸跟川剧变脸似的,闻言立马恢复到河豚模式,“唐简他这次去南方执行任务去了三个月,回来竟然跟我说豆花甜的好吃!我跟他打娘胎里认识,一起吃了三十年的咸豆花,他不过去了南方三个月,回来竟然敢‘叛变’?!我再也不会理他了!让他下半辈子跟他的甜豆花过吧!!”
俗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吃不了一锅饭不如分手”!
雷砚:“……………………”
他对自家妹子生气的点不予置评,只是玩笑道,“严格来说,你和他不是一个妈生所以应该算不上是打从娘胎里认识。”
夏篱:“……”
夏篱:“哥!!”
雷砚好脾气地点头投降,做了个“你继续”的手势。
“他那么大个儿一男人竟然喜欢吃甜豆花!”夏篱皱着眉叉腰,看起来是真气得不行。
雷砚:“………………”
他简直哭笑不得,“当年考大学,别人说你一个女孩子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外公去设计飞机,还是战斗机。那时候你嘴边不总挂着男女平等,这会儿怎么男的就不能吃甜豆花了?”
“……”夏篱说不过,气得跺脚,“这能一样吗!”
“哦,哪不一样?”
夏篱仰脸盯着自己哥哥半晌不吭声,少顷扭脸看一旁低声咕哝两句。
声音太小,雷砚没听清,遂稍俯低了点身子凑近,“什么?”
夏篱大声:“今天他能咸豆花变甜豆花,明天他不就能这老婆换那老婆了吗!”
“……………”差点被震聋的雷砚还没来得及对这堪比跨物种的因果关系发表下意见,就被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好友吓得差点心脏骤停,“你——”
可惜对方现在可顾不上管他有没有被吓到,一张俊脸黑沉沉的盯着自己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的老婆,咬牙切齿道,“你就因为这个跟我冷战了两天八个小时三十七分钟?”
夏篱怔了下,随即理直气壮地一扬脑袋,仰头看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男人,叉着腰继续大声:“对啊,怎么了?”她拿指尖怼怼面前跟石头似的硬邦邦的胸膛,凶巴巴反问:“难道你敢说你从没这样想过?”
“…………”唐简常年带着点吊儿郎当笑的神情消失了,差点被自家老婆气得原地升天。打不能打,骂又舍不得骂,两人一个比一个气得怒目相视半晌,唐简一弯腰二话不说将人扛起来,头也不回扬手接过好友默契丢过来的车钥匙,无视嘴里唔哩哇啦,两条腿又扭又踹的小妻子——开门,把人丢进车里,扣安全带,甚至连从车前绕到驾驶位的动作都省了,只见他不知怎么一手借车顶使了下力,人就直接从副驾驶这边越过夏篱坐到了驾驶座上,更甚连副驾驶门都给顺手带上了!
夏篱刷刷扣了两下紧锁的车门:“…………唐简!!”
唐简充耳不闻,呲啦——车子离弦箭似的消失在雷砚的视线里。
雷砚对着车尾灯消失的地方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点笑。那笑容里带着点忍俊不禁,带着点对刚刚短短两分钟内发生的一切早有预料的驾轻就熟,还有一点不太明显的、任谁都难以觉察的……羡慕。
电梯门开时手机收到条微信消息,是唐简发来的一条语音。
唐简:“生日快乐兄弟。改天再一起吃饭。”
背景音还能听到夏篱恼羞成怒的声音:“快送我回去,我还要给我哥过生日!”
雷砚笑了笑,回:“悠着点‘教训’,我家可就这一个宝贝。”
电梯停在十七层,雷砚出来走到右手边那户按了门铃,少顷门开,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叫人,就被满脸开心冲出来的一个娇小身影抱了个结结实实。“生日快乐呀,我的宝贝大儿砸!”
一个三十岁、人高马大、还是堂堂跨国集团总裁的大男人被人称“宝贝”,估计全天下也就雷砚自己了……因为身高差距,他只能俯低身子配合着环住身前女人的肩膀,无奈笑着叫了声:“妈。”
没错,这外表看起来真比雷砚大不了几岁的女人正是三十年前生下雷砚的夏引之女士。那张脸跟吃了防腐剂似的,不凑近看甚至发现不了她眼角的细纹。其实以她163的身高在女生里真的不算太低,可耐不住她身边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男性同志动辄185+的身高,就总衬得她好小一个……还好她生了个可以陪她一起的乖…呃,女儿——虽然阿篱净身高也比她高了那么一公分。
“阿砚,你是不是又长高了啊?”夏引之松开抱着雷砚的手,往后退了一小步打量月余没见的儿子。
雷砚莞尔,“我已经三十岁了,很难再长高吧。”
夏引之那张怎么看都不像是年过半百的脸上满是狐疑,“理论上是这样说,但是——”
“阿引,让阿砚赶快进来,”屋里传来一道微扬的温润男声,“你没穿外套。”
夏引之闻言这才后知后觉走廊里确实有些冷,忙不迭把自己儿子拽进屋子,“你爸爸在炖最后一道汤了,马上可以吃。”
雷砚“嗯”了声,换鞋时说,“阿篱他们——”
夏引之摆了摆手,“知道知道,阿简刚给我们打过电话了。”
雷砚:“……”
“阿简这次休假回来才几天,”夏引之啧声称奇,“阿篱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和他吵起来的?”
这真是知女莫若母,瞧这问题问的。
雷砚猜问题肯定不会像妹妹说的那么简单,但她不愿说,他也不便说什么。只是笑回母亲一句:“一碗豆花吧。”
夏引之:“……啊?”
雷砚把刚在车库的事重复了遍,夏引之听完,当下被自家闺女神奇的脑回路浅浅震惊了下。雷砚趁着自家老妈感叹的空档,脱了外衣到厨房跟自己父亲打招呼。
雷砚跟父亲雷镜除了身高身型差不多外,连长相都有五六分的相似。唯一不同是雷父鼻梁上的细框眼镜把他那外形上无意给人的压迫感收敛了许多,而岁月的沉淀更是让他整个人多了种温润的儒雅风流。
“这次去香港跟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他们都见过面了?”雷镜试试味道,又往汤里加了一点盐。
雷砚往锅边探了探脑袋——姬松茸虾滑汤——嗯,近半年夏引之女士的最爱。
“……嗯,回来前见过了。外公还说下个月他们从香港回来年前就没别的安排了,到时候一起在甘棠过年。”
蓝海湾这里是典型的两室一厅户型,厨房空间不太大,两个净身高平均快到一米九的大男人挤在一起,就更显得厨房拥挤的不行。夏引之看到雷镜熄火,凑进来想帮他盛汤……被雷镜温柔摸了摸脑后,“你先去坐。”随后转头吩咐儿子,“准备碗筷吃饭。”
雷砚见怪不怪:“……欸。”毕竟爹妈是特意从G市过来给他过生日的,不能要求太多。
蛋糕是夏引之女士亲自烤的,模样一般,但胜在味道还行——除了最下面一层蛋糕胚底有一点点糊外,问题不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心意最重要。
这么多年夏引之女士除了对自己生日不怎么上心和热衷外,谁生日她都异常的捧场和活跃,眼见雷砚吹了蜡烛,她就忍不住好奇问他刚许了什么愿。
雷砚一本正经:“国泰民安,世界和平。”
夏引之:“…………”
夏引之:“小气。”
雷镜不禁笑出来一声,安慰地摸摸自己老婆头发,转开话题问了两句雷砚前几天去香港出差的事。
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名字,夏引之随手夹起自己老公给自己剥好的大虾塞进自己老公的嘴里,看着对方眯眼笑笑,才看坐在斜对面的儿子也加入了话题,“你们刚说的博大医药,是我上周参加MEDICA时看过的那个博大医药吗?”
MEDICA——全称“德国杜塞尔多夫国际医院及医疗设备展览会”,每年十一月份在德国杜塞尔多夫召开,届时来自世界各地的卫生部门、医疗器械厂商、药品研发生产商、医疗行业顶尖人才等等等等云集展会,推广新产品、新技术,甚至洽谈合作……说白了,那就是一场集贸易、信息和科技于一体的大型国际盛会,几乎年年都有超过100个国家和地区的5000多家公司参展,因为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个综合性医疗展览会,规模和影响力毫无疑问位居行业全球首位。
夏引之女士虽然年过半百在生活上被比自己大五岁的竹马老公基本宠成了个“巨婴”,但学生时代却是个从幼儿园开始一路跳级、十四岁就读国内重点大学G科大少年班、大二选专业时主攻“人工智能”专业的天才少女。二十几年来其团队在纳米医疗和人工智能交叉学科方面一再突破。
十二年前,早已成为博导的她在自己老公的全资支持下带领团队开始了“类脑芯片”的研发,今年年初,尺寸比小拇指甲盖一半还要小的“类脑芯片”——第四代“未来芯”在经过几千次的试验和无数次的失败后问世,预计3-5年内可以以更精细精确的方式全面投入到各个行业当中去,而首当其冲就是她研发这款“类脑芯片”的初心:肿瘤预防。
“未来芯”可以放进任何一种电子产品里,手机、手表、甚至特定戒指,通过感应计算数据形成反馈信息,不仅能检测出尚在潜伏期的肿瘤,还可以比现有医疗器械更精确的查出各种“刁钻”肿瘤的位置、角度,更甚可以以此形成最优化的手术方式建议。
身为“未来芯”的领头人,夏引之不似其他人自主报名参加MEDICA,她是少数受主办方邀约参展的技术人员之一,在此展会的两场重量级研讨会上有发言。
……
雷砚看着面前基本都被对面这对不讲武德的夫妻你给我剥我喂你吃而干光了的大虾空盘,回给自己老妈一个微笑,“嗯哼,就是那家主要从事中医药研发的公司,当时看展你们研究所不是对他们在肿瘤和康复方面很感兴趣吗。”
“……所以你们是因为‘我们感兴趣’就决定收购人家?”夏引之因为这“霸道总裁”的举动有些瞠目。
雷砚从自己老爸手底下抢过来最后一只虾,眼也不抬的说瞎话,“嗯,因为您有兴趣,我爸就吩咐我无论如何都要把它买下来,他要把它当您明年56岁的生日礼物送给您。”
夏引之:“…………”
雷镜:“…………”
雷镜可不允许自己老婆当着自己的面被人“欺负”,即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行。他团了个纸球扔过去对面,笑骂道,“不许逗你妈。”
虽然夏引之对公司经营十窍通九窍一窍不通,但雷镜从来不会以此对她有任何敷衍之态,即便只是像今天这样的“饭桌闲聊”。他转头耐心给自己妻子解释:“他们公司这次去参加MEDICA其实就是为了寻找‘买家’才去的。”
博大医药是2000年红筹股进入高速发展阶段时上市的十几家公司之一,其后因国情和产品本身“慢热”的性质二十几年来发展虽不至飞速,但也算稳健前行。只是去年因为管理层的一个错误决策财政年度报告不太好看,今年年中报告出来甚至比去年减少了将近17亿港元。
十七亿港元对像柏悦这样庞大的中外合资控股企业来说甚至算不上九牛一毛,但对博大医药这样的中小型上市企业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以公司目前连续两年财政递减的情况来看,显然在还有价值时把自己“卖”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收购博大医药并不是柏悦的心血来潮,而是远在此次展会前几个月就已经跟对方经过了好几轮收购谈判。虽然两个星期前柏悦集团对其董事会发出了正式的收购要约,但显然对方在35天的竞购等待期里依然不放弃寻找更好的“归宿”。
——所以夏引之才恰好会在这次展会上看到博大医药的身影。
“博大医药研发这两年在肿瘤预防方面也有聚焦,但效果并不理想,”雷砚收了玩笑心思,也跟自己母亲正色道,“这跟他们研发团队能力无关,是管理层的问题。”
“如果这次我们可以顺利收购博大,分拆重组*后他们的研发能力再加上你们团队医疗科技上的技术支持,预计十年内在科技医疗方面会有一个大的突破。”
目前国内还没有听说哪个公司在中医药和医疗科技上有交叉的,虽前景未卜,但往往最获利的也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说到自己专业上的事,夏引之丝毫不含糊,她对自己团队的能力很有信心。
“那收购的事进行的还顺利吗?”
雷砚摇摇头。
蛋糕他并没吃几口,但一向不喜甜食的他还是觉得有点腻,他给自己泡了杯茶,喝了口顺了顺嗓子才看着自己父亲继续刚才的话题进度,“几家竞购企业里博大原本是比较倾向于我们的,”因为柏悦发给博大董事会的收购要约总对价确实足够诚意,“但今天下午我们收到一个小道消息,国内有一家新的收购公司入场,优势是可以答应博大一些我们没法答应的条件。”
雷镜闻言眉梢微挑,以目光询问儿子对方是谁。
雷砚的眼神,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变得极为微妙,只是速度之快甚至连对面注意力一直在他这里的父母都未曾察觉到。他借着举杯喝茶的姿势,垂下眼睫掩起那双似乎永远温和纯粹的眼睛,目光冷的像冬夜幽深的寒潭。
“盛舟集团。”少顷他抬头笑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以下小朋友们的投喂:*3*
营养液:嘀哩咕噜咕噜咕噜 21瓶;60191378 2瓶;塞纳河畔的花、来时春尽 1瓶;
鞠躬感恩!*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