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做客

韩氏的脉一向是由一位姓宋的女大夫诊的,肖娘子上次来时,这位宋大夫把韩氏往年的病情皆细细地讲给了肖娘子听,所以肖娘子对韩氏的身体颇为了解。

肖娘子没耗费太久时间,不过片刻便收回了按脉的手,她松了口气道:“之前的药都无事,夫人的身子和以前相较也好了许多。”

有了这句话元真才算松了口气,门帘轻轻晃动,元真过得片刻才恍然是魏渊走了,想一想魏渊的言谈举止,她便算是认可了李明蕙说的“异于常人”。

元真正出神,却又听到韩氏在喊她。她忙转过头去,韩氏对着元真轻轻一笑,“真姐儿,我能这么喊你吗?”

元真听清后笑着点头:“当然可以。”

韩氏嘴边弯出一个淡淡的笑,她冲元真招招手,示意她往前靠靠,元真依言走过去,被韩氏握着手坐在榻边。

“这次真得要多谢你。”韩氏让人重新上了茶和茶点。

元真看了一眼桌上的茶点,竟大多都是山东点心,她对着韩氏微微摇头,“夫人客气了,我并没有做什么。”

见元真打量桌上茶点,魏宁忙道:“这些都是四婶婶留下的方子,我想着表妹是山东人,也许会喜欢,便自作主张让厨房送了来。”

元真再一次道谢,“我很喜欢,多谢夫人和表姐惦记。”

见她是真心喜欢,韩氏便也笑着道:“那真姐儿也不要喊我夫人了,你是澜姐儿的亲表姐,不若就跟着她喊我伯娘吧,可好?”

元真自然没有异议,便是只论穆长栒和魏征的交情,这句伯娘也是喊得的,元真当下便起身敛衽,郑重喊道:“伯娘。”

韩氏喜不自胜,让魏宁开了匣子拿了支她最喜欢的羊脂玉手镯给元真戴上,长辈赐不可辞,又是韩氏给元真的见面礼,元真便没有拒绝,这镯子难得,但元真回礼也回得起,只一瞬她便记起了库房里有一套桃花玉的花插,气质和魏宁很配。

见元真没有拒绝,而是大大方方地谢过,韩氏心里更是高兴,又拉着元真的手道:“时候也不早了,真姐儿不如留在伯娘这里吃了饭再走吧。”

元真出门晚,方才又经过那么一遭,确实也到了晌午。

元真原本没想过要留下,但韩氏留得殷切,元真便道:“我问问哥哥,若哥哥无事,我们便留下。”

元昭时常有约,元真这句话还真不是推脱。

韩氏立刻便打发人去问,小丫头转了好几圈,却既没找到魏渊也没找到元昭,路上碰到了魏清,还没问魏清就“哼”了一声,说魏渊二话不说就把元昭带走了,他可不知道去了何处。小丫头没办法,正打算就这样回去复命,一回头,正好看见魏渊和穆元昭从四房住的兰园里出来。

魏清看见魏渊就觉得气不顺,尤其永安侯世子似乎看起来与魏渊关系更好些,他便更不忿了。

魏渊没理他,带着元昭径直去了前院,小丫头这才跟进去问元昭,元昭摸了摸下巴,道:“我这两日都闲着,没什么人要见,既然伯娘欢喜,不如我们就留在这里吧,我和妹妹也很担心伯娘的身体。”元昭这两日并不是无约,只是都被他推了而已。

既然元昭说他无事,元真便应下了,不过即使留了元真用饭,韩氏的身子也难支撑太久,她和元真说了几句话就让魏宁陪着她,两个同辈人在一起也自在些。

没有长辈出席,元昭和魏渊也不好进内院,魏宁干脆便给他们两个单独要了桌席面,元昭要留下的消息不知怎么被魏清知道了,他不愿意这样大的好处都被魏渊一个人占去了,硬拉着二房的魏沣一起赴宴,甚至还从他爹魏循那里要来了一坛好酒。

魏渊对这两个堂弟并不亲近,便是他们硬贴上来他也有法子让他们乖乖滚回去,但今日有客,他便去问了元昭的意见。元昭如何知道魏府三兄弟不和?他想着这好歹都是姑姑的侄子,便点头道:“表哥作主便是。”

若要魏渊作主,自然是直接赶回去就是,魏渊看了看魏清手边那坛酒,心里不知想了些什么,点头道:“好啊,那就留下吧。”

小丫头回来之后便把这事儿如实交代了,魏宁正和元真商量着要不要添一碗桂花羹,闻言抬头,有些惊讶,“阿渊竟同意了?”

没等小丫头回答,她又点头道:“这样也好。”

自从魏征逝世,魏律外任,魏府的管事权便渐渐挪到了二房和三房手里,如今便是大房行事也要多顾及二三房了。

魏宁倒不是怕了二房和三房,是二房实在太嘴碎,每次魏渊和二房三房起了冲突,二房总要打发几个小厮去闹市多嘴,添油加醋地说魏渊不敬尊长,可着劲儿地要抹黑魏渊。

魏渊如今身上有差事,魏宁自己也有嫁妆,他们两个便养得起大房,虽说不在乎公中那几个钱,但魏宁在乎弟弟的名声。

吩咐小丫头出去给魏渊传了几句话,魏宁便继续和元真商量着添什么菜。只要不喝粥,剩下吃什么元真都不挑,她点了几样家常便由着魏宁来选,见魏宁眉头微皱,元真想了想道:“表姐无须担心,有我哥哥在,饭桌上怕是难吵起来。”

元昭和元真既是双生兄妹,自然在性格脾性上都很像,初霁常常说他们五房不光元真是个和事佬,五弟元昭也是个和稀泥的好手。

魏宁见她这般胸有成竹,便也跟着点头,“表弟的脾气似乎很好。”

元真冲着魏宁笑,露出两排小糯米牙,“谢谢表姐夸赞。”

元昭岂止是脾气好,他是压根就没有脾气,元真有时候还跟个小猫似的要挠人,元昭却每天都是笑眯眯的。

说是两个人一起用膳,其实说是在一起聊天更合适些,元真自打来了京城就待在成王府不曾出过门,外面大事元真自然是要了解的,可于细微处却不清楚,过两天的崇安侯府中秋宴两个人都曾受邀,怕元真不识得人,魏宁便给元真大体介绍了一下会去崇安侯府的客人。

元真知道会有哪些人去,但魏宁愿意替她解说,元真便道了谢认真听着。崇安侯陆经是皇上的亲信之一,是如今京城里的新贵,安阳郡主说要办中秋宴,便是没收到邀请的都想去凑热闹,可想而知当时侯会有多热闹。

讲这些东西几乎用了一顿饭的时间,等一顿饭终于吃完,魏宁又提议道:“这里略有些沉闷了,我们不如去外面走走吧,我家有个小花厅,那里的花更多,如今去观赏正合适。”

元真客随主便,点头同意了魏宁的提议。

魏家这个小花厅不在梅园,而是在魏府与崇安侯府相邻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大花园,是与崇安侯府是连着的,中间只有一道门。这花园两家每家个占一半,两边格局都相似,崇安侯府那边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小花厅。

两个人先是到正房去跟韩氏说了一声,然后才出门,只是还没等两个人走出梅园,就有一个年长些的娘子喊着“姑娘”追了上来,两个人停下脚步,那位娘子便匆匆行至魏宁身边,悄声道:“詹公子来了。”

元真离得并不远,这句话她自然也听到了,若是元真没有记错,魏宁的未婚夫婿姓的就是詹。

永宁元年的武状元,元真稍一打听就能知道家底,巧的是这位武状元的名也是一个宁字,名唤詹宁,表字安之。

魏宁听到詹宁来了,先是一喜,随即又想起了身边的元真,她看看元真,正难抉择,元真开口道:“有客来了,表姐直接去就是,这小花厅,我日后来也是一样能看的。”

不过是消磨时光,在何处于元真而言并无不同。

魏宁有些不好意思,可詹宁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好容易来一趟,她也不能让詹宁就这么回去,她想了想道:“都已经出来了,不去未免可惜,你先跟着春枝过去,我去去便回。”

魏宁语气坚定,元真便应了,韩氏已经睡下了,她回去也是一个人待着,去小花厅看看风景也好。

等魏宁带着人匆匆走了,元真才跟着魏宁身边的大丫头春枝继续往小花厅走去,魏家种的花卉实在多,不光小花厅外和梅园里有花,便是路边也都是开得正好的各色花朵,见元真好奇,春枝便一路走,一路给元真介绍各色花朵。

元真认识的花算不上多。半亩方塘不像百花坞满是花木,偌大的院子里除了野草就只有种了荷花和睡莲,有段时间元真颇喜欢芍药,但也没想过要在自己院中种些。

她在打理花草一事上是不太精通的。

不过元真倒是很喜欢别人种花,她不会打理花,却爱赏花,不拘品种,长得好看她就看得进去,以前她与元昭去小松山看望太.祖母都会去小山坡上去,那里总是会爬满各种花朵,她一朵都不认识,却能陪着太.祖母看上许久。

元真一边听春枝介绍花朵一边往前走,原以为拐弯就快到了,没想到转过去不仅没看见小花厅,还险些撞上一行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打扮华丽的少女,她看见元真愣了一下,开口就问:“你是谁?”

韩氏只有魏宁魏渊两个孩子,面前这个自然就是其他房的姑娘了,元真一个穆字还没说出来,从少女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来这里干什么?”

元真听出了这个声音,是魏渊。

她正想着魏渊这话是在问她还是问对面那位少女,便见魏渊自那一堆人后面走了过来,魏渊看见元真之后微微一顿,然后轻轻转身挡在她身前,他身上的青衫已经换了,如今穿的是一身黑色劲装。

对面的少女应该是魏渊的姐妹,可魏渊的语气却十分冷淡,“还有时间出来乱转,看来只抄写五十遍心经还是少了。”

少女从魏渊的声音响起时就噤了声,魏渊对她并无善意,但她还是鼓起勇气道:“我听说大伯母身子不适,我是来看望大伯母的!”

魏渊丝毫不为所动,“你不来,我娘的身子还能好些。”

少女嘴唇动了动,嘟囔道:“魏渊!我是你姐姐。”

魏渊掀了掀眼皮看过去,“你说你是什么?”

少女下意识道:“不是什么。”

魏渊懒得和她闲扯,冷声道:“你在这儿正好,魏沣醉在我那里了,你命人把他拖回去,不然我可就把他丢到外面去了。”

少女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被魏渊的目光逼了回去,她的胆量还没有大到能跟魏渊对着干,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她还想再看元真一眼,可魏渊把元真挡得严严实实,用手指了路让她赶紧滚,少女无奈,只能跺了一下脚,带着人匆匆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魏渊:你还敢跺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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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李敖去年登基,今年就是永宁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