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之国(4)(醉鬼)

到了下一站,丁燳青租一辆房车邀请岑今自驾游,利用休息的空档撰写报告,将幽灵列车的案件整理完毕发送总机构,申请梵蒂冈教廷驱魔。

岑今抱怨:“这群白人的驱魔程序既复杂又繁琐,等程序走完都不知道死几个人了。”

他们并非欧洲人,也不是处理欧洲这块诡异事物的负责人,如果想请动教廷驱魔就得走程序,先将证据呈递到总机构,再由总机构派人核实,接着告知欧洲诡异事物的负责人,将幽灵、鬼怪、诡异等作怪的证据和当地神父确保确有其事的证明全部交到梵蒂冈,那边才会派出专业的驱魔神父前来解决事端。

丁燳青:“存在历史越悠久、势力越强大的机构,越是等级森严,说好听点是井然有序,难听点就是臃肿累赘,迂腐老迈,但教廷本身势力盘根错节,累积下来的资本尤为雄厚,也是建立总机构的主势力之一,想拔.除、改革或动摇都不是件轻易的事。”

岑今:“我只是抱怨两声,没想对教廷指摘什么。”他耸肩说道:“等攒够资历,我估计调回华夏负责亚洲区域,踏足欧洲的机会恐怕会减少。话说回来,你觉得世界上真有神的存在吗?”

他抓起一包薯片来吃,递到丁燳青面前被拒,丁燳青嫌脏手。

岑今说他矫情。

丁燳青对此评价不以为意:“如果没有神,你我的超凡之术怎么被激活的?”

岑今:“那是死神,我指的是活的神明。”

丁燳青:“幽灵船能掌控乾坤,令时空交错,不像是神的手笔吗?”

岑今:“我们与神明擦肩而过?”他笑了声,觉得有趣:“可惜没能面对面说说话。”

丁燳青:“亲眼见一面,说不定早就死了。”

静默一会儿,他说:“总机构传出一点风声,说是在岛国找到龙的踪迹。”

岑今:“西方龙还是东方龙?”

丁燳青:“西方龙,形似海兽。”摇摇头,他说:“也有可能推测出错,龙这种生物一向存在于各种各样的文学中,但是东西方都有这种生物,连具体的形象都能描述出来,在总机构秘密档案的分析推论中,真实存在的概率超过七成。”

岑今咔擦咔擦啃完薯片,将袋子揉成一团扔进垃圾袋,拿出一包话梅干、薯片、炸鸡翅和可乐出来,用一次性手套将鸡翅撕成一条条,把焦脆的皮和酥嫩的肉摆放整齐,又把一次性筷子放到他跟前说:“不用我喂了吧。”

丁燳青笑了声,找个地方停好车,接受岑今的好意。

“有生之年,想看龙!”

岑今仰天发出感慨。

围观的黄毛心想,有生之年你看到了。

他们停在一望无际的原野上,公路如一条随手扔在地面的银带,蜿蜒伸向看不到终点的远方,远处还有一棵郁郁葱葱的大树,头顶只有几片白云,蔚蓝色的天空悬挂一轮太阳,光晕晃得人不敢直视。

一只绵羊从大树那边出现,悠悠走来,经过房车时,啃咬轮胎旁边的嫩草,咩咩半晌才晃晃悠悠地离开。

岑今趴在车窗看绵羊的屁股,眯着眼,惬意非常。

“下一站去哪?”

丁燳青喝着矿泉水,喉结上下滚动,白皙的下颔处有一颗红色的痣,像化妆笔点上去的胭脂。

他一边拧瓶盖一边说:“一个盛产葡萄酒的小镇,正好能赶上他们一年一度的葡萄酒狂欢节。”

岑今吹着口哨调侃:“有经验啊,哥哥。”

丁燳青忽地抬眼看过来,眼瞳黑沉沉的,像黑珍珠,像铺着一层粼粼日光的寒潭,漂亮危险,择人而噬似的,让一心嬉笑的岑今突然感觉不自在。

他举起双手说:“开玩笑的,你比我大,我尊敬你嘛。”

丁燳青蓦地逼近,近得能贴到岑今的脸,瞳孔对着瞳孔,视线交错,狭窄的驾驶室内,热度上升、气氛胶着,似乎能闻到荷尔蒙骤然迸发的味道。

岑今头昏脑涨,萦绕鼻间的味道都是丁燳青身上传来的香水味,龟毛洁癖的丁燳青出门必喷香水,所有人都知道。

幽冷清冽,让人想起树顶的一抔白雪,雪后森林的空气。

他想要不问丁燳青哪儿买的香水,又敏锐地发现丁燳青眼皮褶皱处有一个淡色小点,不凑近看是看不到的一颗小痣。

由这一刻开始,像火星子滴落荒草园,哔啵噼啪地燃烧起来,视线一下铺开,发现丁燳青皮肤苍白而眉眼如墨画一样,脖子隐约能看到青色血管,不知怎么回事,青色血管铺在雪白滑腻的皮肤上,莫名多了点情se的意味。

耳朵

嘴唇的颜色很淡,大概是皮肤白得没什么血色,导致嘴唇看上去没有太明显的血色,偏白,在正常人的范围,唇形好看,适合接吻。

……接吻?

岑今暗骂自己在想什么,便听丁燳青问:“好看吗?”

岑今没回。

丁燳青又问:“我好看吗?”

岑今:“还行。”

丁燳青尾指勾着岑今的尾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撩拨着,“想不想亲?”

岑今吞咽着口水:“说想吧,显得我没那么直。说不想吧,也是有那么点想。”

丁燳青眼里的笑意一荡:“怎么这么诚实?”

岑今叹气,反客为主地用小指头勾一勾丁燳青的掌心:“主要是我不忍心对你撒谎。”

嘶——黄毛抽气,他好骚!

丁燳青望着岑今的眼,脸稍稍一侧,岑今下意识后躲,那一连贯的动作像一个情不自禁另一个躲开了。

黄毛恨铁不成钢,要骚的是他,怂的也是他!废柴!

丁燳青猝不及防地抽回手,捏一捏岑今的脸,胡乱拨弄他的黄毛:“以后多叫几次哥哥。”便自然而然地退回座位。

岑今眨了一下眼睛:“有好处给吗?”

丁燳青似笑非笑:“说不定。”

岑今坐直身体,安分一会儿就没骨头一样趴到丁燳青胳膊叫着哥哥,哥长哥短还喊出花样来,什么丁哥、青哥哥,听起来像情哥哥,当然太做作以至于毫无旖旎氛围,反而很欠揍。

丁燳青气定神闲,继续开车,等岑今玩得兴起就突然轻描淡写来一句:“再叫一声就真的亲你了,岑今。”

岑今吓一跳,打量丁燳青神色,专注于看车,神色淡定,没有多余的情绪流露出来,看不出是开玩笑、威胁还是认真的,但怂得一逼的老实下来。

刚老实下来就听丁燳青微不可察的叹气,岑今投去不可思议的目光,他在可惜?他来真的?!

丁燳青又不出声了,神色淡漠,搞得岑今迷惑他是不是听错了。

到小镇找到旅馆停车场停车时,岑今打开车门跳下去时,听到后方丁燳青一句:“我说真的。”佐证了他的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岑今站定在旅馆外面,仰头望天,表情空白。

有镇上的青年走过,看他两眼,调头回来在他面前摆手,见没反应就朝他口袋里伸去,刚捏住钱包就被警告:“打断你的手和你的脚,折叠成球踢进警察局信不信?”

青年僵硬,看向岑今,正好对上转过来的眼珠子,狠吓一大跳,随即恼羞成怒:“艹!不是瞎子钓什么鱼?浪费时间!”

骂骂咧咧地走到街口,被一群催还钱的债主追着跑向另一条街。

啧。岑今抱胳膊靠着柱子,丁燳青办好入住手续,喊他进去。

岑今扒了扒头发,心绪不宁,跟在丁燳青身后,想着一有风吹草动就跳起,结果直到丁燳青关房门都没等到对方的表态。

“……”岑今进自己房间,自言自语:“不表态好,果然开玩笑,哪有人准备亲别人的时候还提前说?说了又不做?丁燳青故意吓我。”

他搓着下巴开始琢磨:“我表现怯场了吧。”

黄毛撑着脸颊冷漠地看过去时空里的他摩拳擦掌,准备今晚刚回丁燳青,心想过去的他真是年轻不懂套路。

要换成现在的他,早下手了,哪还有开两间房这么浪费钱的事儿。

简单放好行李,洗个澡放松一下,吃饱饭就小睡一会儿,到下午四点钟的时候,太阳没那么烈,镇上开始狂欢,街边的彩灯还没亮起,但彩带鞭炮等都已挂好,仪仗队从中央广场出发,绕着小镇走一圈,看到仪仗队的人们纷纷跟上队伍。

当地镇民和闻风而来的游客都跟上去,街头巷尾打开喇叭,尾随队伍的人们人手一杯酒或一瓶酒,新来的游客手里没酒也会被塞一个杯子,任何人看到他手里的空杯子都会上前添三分之一。

仪仗队的鼓乐声和此起彼伏的汽车喇叭声奏响节日的气氛,旅馆老板拿着酒瓶早早候在门口,见岑今和丁燳青两手空空,赶紧塞给他们两个空杯子,满上酒,热情招呼一起玩。

两人被簇拥进人群里,又被人潮冲散,分向两条路,在人人欢庆歌舞、喝酒的中央广场背靠背碰到,惊诧而警惕地回头,发现是彼此而放松神经,随之而来是蓦然回首寻到彼此的欣喜。

或许是节日的气氛渲染,或许是酒意上头,情绪轻而易举被挑动,又或许是月色朦胧,华灯初上,篝火跳跃和鲜花歌舞环绕,氛围太美妙,两人不知不觉靠得很近。

衣服沾了酒气,头发有雾蒙蒙的水珠,那是从半空洒落下来的酒,眼里有星光,脸颊有醉酒后的红,岑今较为明显,丁燳青却只是薄薄的一层红。

岑今嗜酒,不知节制,醉得厉害,抓住丁燳青的胳膊,靠在他身上,侧耳倾听水池边赤着脚的姑娘们用管风琴演奏的乐曲,踮着脚尖在丁燳青耳朵呢喃说话,温热的唇时不时碰到丁燳青的耳朵,俨然一个醉鬼。

丁燳青扶着他的腰,也喝得有点多,本身又有点文艺青年的爱好,无法抵抗这种场景,扶着岑今在乐曲中摇摇晃晃。

旁边有篝火的光,有鲜花和彩带,有流出来的色泽艳丽的葡萄酒,喷泉里洒着水,彩灯一闪一闪,广场上人群拥挤,手舞足蹈,欢欣雀跃,没人注意到当中有两个亲昵拥抱在一起的男人的慢舞。

岑今不会跳舞,没什么乐感,又醉得厉害,时不时从丁燳青怀里滑下去,丁燳青想了想,就将他提起,让他双脚踩在他脚背上,带着他慢慢转着圈,直到感觉疲乏,月上中梢,人群散去,狂欢者醉死,才拖抱着醉死的岑今回旅馆。

中途,岑今摔进葡萄酒池里,咕噜咕噜灌得肚子鼓起,被带回旅馆脱衣洗澡,挣扎着跑去浴室,唰摘掉腰带,裤子哗啦掉下来,t恤垂下来,然后抱着肚子放水。

掀起t恤,岑今瞪着鼓起的肚皮,眼睛慢慢通红,四下张望寻着什么,终于找到门口循声而来的丁燳青,嘴唇抖动几下,轻喘着气,欲言又止——

黄毛揪着心,有不祥的预感。

“我有了,两个月。”

黄毛掀桌:神经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