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比·乔在地板上踱来艘去,试图想出个办法来。他打电话给沃尔特·米德尔布鲁克斯,结果听到的都是鼓励安慰之词,连同律师们通常喜欢做出的保证——一切都在掌控之下,其潜台词是:坐好了别动,让大人们来处理。他点燃一支烟,在房间里又转了一圈。去你妈的,米德尔布鲁克斯,他想,要是你们大人把事情搞砸了,你不用承担后果,而目前那个精明的浑蛋哈利·道尔不过是诸多后果中最轻微的一个。
鲍比·乔颓然地坐在一个有加厚软垫的皮椅上,看了一眼放在邻近茶几上的手机,接着他站起来,又开始跋步。他不得不给他打电话,不得不打电话告诉他正在发生的事情。如果那个卑鄙的狗娘养的后来发现他没打,那他就会做出他威胁要做的事情。还有一个办法就是畏罪潜逃。去银行把每一分钱,甚至把他以前从毒品交易中挣得的藏在保险箱里的钱都取出来。带上钱往北面逃。
是的,肯定的,他告诉自己。你跑吧,那个浑蛋道尔将通过各种通信手段通缉你,让全国每一个白痴员警都知道你的名字,说你涉嫌一起谋杀案,在接受调查期间畏罪潜逃。那时你怎么办?花掉你所有的钱,弄张可用的假身份证,做个整容手术换张脸吗?他在户门附近的一面镜子前停下。没门儿,他想。
他从房间的另一头走回来,止住脚步,双手叉腰,听着自己疲惫的呼吸声。那么就告诉道尔他想知道的事情,让他永远从你这里滚开。帮助道尔逮住那个疯狂的王八蛋,把他永远关起来,甚至没准把他杀了。哦,是的,那一结果会更好些。他抬眼看着天花板,紧张地吐出一口气。是的,然后,当道尔把谋杀的罪名加在爸爸该死的教堂上时,你该怎么跟爸爸交代?哼,活该,那罪名本来就属于教堂。如果爸爸没有发出惩罚那个荡妇的号召,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说实话,都怪他假仁假义、多嘴多舌,他是自作自受。
前门传来几声用指关节敲门的声音,把他又带回到现实中。一定是道尔,又回来盘问你,也许要把你带回到他的办公室。去把他想要的告诉他吧,好让他永远从你这里滚开。
鲍比·乔大踏步穿过房间,没有检查猫眼儿就一把拉开门。当他看清来人的脸时,表情一下子垮了下来,刚刚下定的所有决心都融化了。
那人的嘴角上慢慢露出笑意,但笑意从未进入他那冰蓝色的眼睛中,“看起来你不高兴见到我,鲍比·乔。”
尽管鲍比·乔还握着门把手,那人从他身旁走过时,顺手用掌一推,门被关上了。
“我只是感到意外。我以为是那个侦探呢。他刚才在这里,我以为他忘了什么东西又回来了。”
“我知道他刚才在这里。”
“你知道?”
“我一直在盯着。我发现你没有上班后,我想我最好来一趟,看看你在和谁见面。我把车停在另一个街区,穿过你爸爸房后的树林过来的,你瞧,真想不到啊,道尔侦探正从你家走出去。”那个人的蓝眼睛变得更加冷酷了,“你们两个谈得不错吧,鲍比·乔?”
鲍比·乔开始快速地摇头,“我什么也没告诉他,什么也没有。”他再一次直视着那人的眼睛,他的脊背一阵战栗,“事实上,我让他滚出去。”
笑容又回到那人的脸上,“你告诉道尔侦探滚出去……他就滚出去了。”他的目光越过鲍比·乔,似乎在跟站在他身后的人讲话,“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吗?”
“我是这么做的,这是真的。我告诉他滚出去,他就径直从门口出去了。你看,我的律师——”
“你太好骂人了,鲍比·乔。你骂人的时候,我真是觉得反感。我相信上帝也会觉得反感。”
鲍比·乔的脊背又是一阵战栗,“对不起。你是对的。我只是神经紧张。刚才被那个员警逼问,现在你又不相信我。我的神经简直是,妈的……我的神经简直是一团糟。”
那人用一只胳膊揽住鲍比·乔的肩膀,开始带着他向房间的另一头走去,“没有必要紧张,鲍比·乔。你把另一个侦探的名字给他了,达琳告诉你的那个?”
鲍比·乔又开始快速地点头,“我告诉他了,我告诉他了。我的律师给司法长官打了电话,要求知道为什么员警没有调查他们自己的人,为什么他们反而把一切罪责推到一个教堂牧师身上。他打了电话,他像爸爸告诉他的那样打了电话,他说司法长官向他保证会着手解决此事。”
“但哈利·道尔还是出现在你门前,对吧?”
鲍比·乔搜肠刮肚想找出一个理由。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掉进汹涌河水里的人,正伸出手来,想抓住任何能让他漂浮于水面的东西,“我觉得司法长官还没有跟他联系。当我告诉他沃尔特……就是那个律师……给他去过电话时,他看起来很惊讶。”
那人的一只胳膊仍然搭在鲍比·乔的肩上,继续带着他慢慢地绕着房间走动。
“你还告诉他什么了,鲍比·乔?”
“什么也没有,真的什么也没有。”
“你跟他说我了吗?”
“没有,当然没有。别的我什么也没跟他说,妈的,一点儿都没说。”
那人摇了摇头,“我刚才跟你说过,叫你不要再骂人,鲍比·乔。你是上帝的一个牧师,可你骂起人来像个粗野的痞子。”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真的不是。”
那人的动作是如此娴熟、迅速,鲍比·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他已溜到鲍比·乔身后,用一只胳膊勒住他的咽喉,并用身体抵住了他的后背。
“你敢动,我就拧断你的脖子。”那人在他耳边说道。
鲍比·乔没敢吱声,那个人能感觉到他的整个身体都在顗抖,这让他的性欲莫名其妙地高涨起来,也让他想起了杀死达琳时的感受:当他把刀子横在她的喉咙上时,她是如何哀求他,如何答应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给他想要的任何东西,还有那可怕的勃起是如何出现,如何引诱着他,直到他用刀刃切断了她的喉咙,看到她的血喷涌到那片罪恶的沙滩上。他推开回忆,发现他的呼吸变得跟鲍比·乔的一样不均匀了。他从别在后腰带下面的刀鞘里拔出那把六英寸长的猎刀,把刀刃放在鲍比·乔的下巴下面,然后慢慢向下移动,直到把他的另一只胳膊替换出来,让他腾出手揪住这个年轻牧师的一把长发。他感到自己的性欲剧烈地燃烧起来。他把鲍比·乔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向前一推,同时把他的头向后一拉,让他的喉咙全部暴露出来。
“这是杀死那个妓女的同一把刀,是切入她的喉咙,让她的血喷涌出来的同一把刀,是把上帝的审判刻在她脑门儿上的同一把刀。你知道当我告诉她,她要接受上帝的审判时,她说的是什么吗,鲍比·乔?”
恐惧让鲍比·乔无法呼吸,他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于是他试图点点头,但那刀刃已经微微割进他的喉咙,他感到有一小股血顺着脖子淌了下来。终于,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那声音已经是气喘吁吁、微弱无力了,“噢,求你,求你别伤害我。”
“那正是达琳所说的话,鲍比·乔。我来告诉你我对她说的原话:我不会伤害你。不,我不会。但是上帝会审判你。几分钟后你就会站在他面前,就像当初达琳一样。上帝的审判对你的伤害要远远大于我所能做到的。”
“不,不,不。求你了,不。我不坏,不坏。”
他坚定地用刀子抹过鲍比·乔的喉咙。殷红的动脉血喷涌而出,形成长长的一股血流。鲍比·乔试图大声喊叫,但出来的却是响亮的汩汩声。接着他的双手飞快地伸向喉咙,鲜血开始一股一股地从他的指间涌出。那人放开他,把他向前一推,然后一边后退一边看着这个年轻的牧师踉踉跄跑地向前走去。当鲍比·乔重新控制住身体,转身面对他时,他已经向后退得更远了,他不想让这个年轻牧师溅出的血把自己的衣服弄脏。鲍比·乔走了两步,接着跪倒在地上。他抬头看着那人,脸上充满了死到临头的恐惧。接着他的双眼开始模糊起来,突然他向前一倾,脸朝下倒在铺有地毯的地板上。
那人感到勃起的阴茎抵住了裤子,接着又软了下去。他杀死达琳时也是如此,这让他为自己的软弱感到惭愧。他把有关燃起性欲的想法放在一边,把注意力集中在鲍比·乔身上,等着他体内的血一股股涌出,直到最终停下来。当流出的血最终慢慢地变成细流时,他走过去,把尸体翻过来,用刀尖对准尸体的额头。他结束后,低头看着这位年轻的牧师,慢慢地、赞许地点点头,然后来到户门,取回他留在门外的包。一丝笑意爬上他的嘴角。现在要做的只剩下一件事了。
哈利检查了他的家,坚信确实是那份教堂小报不见了。他又回到办公室翻看了一遍办公档,以确定没有在无意间把小报丢在那里。他刚刚检查完,吉姆和维琪就走进了会议室。维琪径直走到哈利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吉姆则坐在哈利旁边的椅子上。
“现在四点钟,你有没有可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吉姆问道。
哈利想起了吉姆要求四点见面的那张便条,“是的,当然,什么事?”他边说边把目光转向维琪。
维琪望着外面大房间里尼克·班尼武度的空桌子,“尼克在哪里?”她问。
“停职留薪,司法长官的命令。”哈利说,“看起来,我的嫌疑犯,那个小牧师,记得达琳受到过尼克的威胁。他的律师打电话给司法长官,大老板决定尼克甚至不应该待在办公室里。”他耸了耸肩,“罗克没有其他选择,不管是起诉尼克还是证明他无罪,在我们结案以前,他得走开。”他看着维琪,让她知道他最终还是希望尼克能够被证明无罪。
“哈利,我们想把尼克带来,正式审问他。”吉姆说。
哈利一愣。
“只不过是跟你审问你的嫌疑犯一样。”维琪插话说。她语气尖刻,话语中隐含着没有说出的评论:哈利正在他的嫌疑犯鲍比·乔·沃尔多的身上浪费他自己以及警局的时间。
维琪的语气很刺耳,她没有说出的评论更刺耳,但哈利没有计较。当然,他们是对的。他们有权审问尼克,只要他们认为有必要,审问多少次都可以。“你们把他带来时,计划给他戴上手铐吗?”
“那是程式。”吉姆说。
哈利低头看着桌面。那正是他给鲍比·乔·沃尔多的待遇,他知道对尼克·班尼武度少做任何一点都会引起人们对专案组的批评,甚至可能危及将来对鲍比·乔的法律诉讼。然而尼克毕竟还是兄弟警察,是他认为无罪的一个人。让他戴着手铐,把他带进来,会让警局的每一个人怨恨,他看了维琪和吉姆一眼……除了他们这两个人。
“做你们认为必须去做的事情。”他说,“这是你们的调查。”
“但是你不赞成……”维琪的声音中讥讽的味道依然很重。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那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都知道,作为案件调查的主要负责人,哈利能够指挥他们的行动。但是他们也知道,他们可以把他的决定反应给总指挥罗克。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在这种情况下谁会赢,尤其是在荀法长官做出让尼克停职的正式决定之后。
“你们打算什么时间把他带来?”哈利问。
“我们一找到他。”吉姆说。
“我想看到讯问过程,到时通知我。”
“没问题。”吉姆说。
“尽量在周围没有媒体的时候把他带来,”哈利说,“我们没有必要助长人们的猜测,说我们抓住了在命案部工作的凶手。”
吉姆点点头,“当然。维琪和我出去找他。我们一找到他就通知你。”
“我认为你们现在哪儿也去不成了。”
他们全都抬起头,看见迪沃·沃什站在门口。
她直视着哈利,“鲍比·乔·沃尔多被发现死在他的家里,尸体冰冷。他爸爸的女管家去找他,没料到会遇到这个情况。最先到达现场的警察说,罪犯的杀人手法与杀害达琳·贝克特的相同——喉咙割开,脸上盖着狂欢节面具。这次面具的图案是个表情淫荡的恶魔。你们最好都出发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