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钟,哈利和维琪回到了罗克的办公室。
“首先是好消息。”罗克说。“我们要成立一个专案组,由我们这里的四个侦探,以及我们提出调来这里工作的六名便衣员警组成。”他停顿一下,久久地注视着哈利,“哈利,你是领头的侦探,但是我得告诉你,高官们本不想让你当头儿。你在上头不受欢迎,这你知道,主要是因为你说话太冒失了。”他举起一只手,以阻止哈利可能对此做出的任何评论,“他们想要尼克·班尼武度,理由是他在命案部比你资格老,这倒是事实。但我说我想让你领头。所以我是冒了很大风险举荐的你。你要是搞砸了,我的损失可就大了,到时你会希望你从未出生过。”
他又一次举起手,“现在是坏消息。塔彭斯普林斯警察局吵嚷说,我们插手从他们那里抢了一个大案子。”
“他们胡说。”哈利说,“维琪和我已经拿到了这个案子。他们知道这事。”
“的确,他们知道。但是他们的头儿看见我们的司法长官在媒体上大出风头,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站在一边。”他瞥了维琪一眼,“对不起。”
“没事,队长,我见过那个警长。你说得很形象。那人是个十足的浑蛋。”
罗克长时间地看着她,“是的,好了,不管怎么说,司法长官同意派塔彭斯普林斯警察局的两个侦探到专案组,并于今天下午召开一个小型记者招待会,宣布联合行动方案。这完全是政治那一套,但我们必须去适应。”
“应该是个很棒的记者招待会。”维琪说,“可以说是一个双人手淫吧。”
罗克又一次看着她,这次的时间更长了,“你谈论的可是司法长官啊,你要知道,咱们的司法长官。”
“天哪,我怎么了?”维琪回应道。
“你跟道尔一起工作多久了?”罗克厉声说,“两天?你就这样对待我了?”
哈利忍住笑容,“我们要用的那两个塔彭斯普林斯的侦探是谁?”
罗克看了看他办公桌上的宇条。“鲍伯·大卫斯和杰瑞·戴弗。”
“我知道他们,”哈利说,“别的警察叫他们双戴。”他微微地耸了一下肩,“他们以没有多少想像力而著称,但是做事细致周到,所以这可能更糟糕。”哈利拿出他的笔记本,记下塔彭斯普林斯侦探的名字,“便衣警察都有谁?”
罗克一口气说出六个名字,其中最后一个是吉姆·摩根,那个在布鲁克溪犯罪现场工作出色的协警。罗克注意到他提到摩根的名字时,哈利点着头以示赞成。
“根据你报告中的建议,我选了摩根。”罗克说,“你说他工作非常出色,他也强烈要求得到这个任务,我觉得你在专案组里可以用这么一个特别卖力的人。”
“你是说,我们其余的人都不卖力?”维琪取笑道。
罗克抬起一根手指,对准她,“别惹我,你的搭档已经够我受的了。”他转向哈利,“对于他们的新任命,我一小时前已经放话出去,所以我们现在说这事的时候,他们应该知道了。三点整他们全部来这里接受你派给他们的具体任务,所以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琢磨一下你希望谁去做什么。你们专案组可以在我办公室隔壁的会议室里办公。”
三点钟,哈利站在专案组成员前面,开始分配任务。目前的任务基本上都是些繁重的体力活,很多工是去彻底检查最初侦查过的现场,以寻找有可能漏掉的任何证据。几个便衣警察被派去核实达琳前夫及男友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其余的人去采访在达琳死前的几个月里曾把车停在她家车道上的那些人。吉姆·摩根受命再次去走访达琳的邻居。双戴——塔彭斯普林斯的两个侦探,被派去调查发现了“牛仔”尸体的弗兰克·霍华德公园周围的居民区。
维琪,由于她在性犯罪方面的工作背景,被派去深人挖掘曾遭受达琳骚扰的那个男孩的所有可能的资讯,包括他的家庭、他的朋友,以及他可能接受过的任何心理治疗。哈利将承担解剖达琳尸体这项令人不快的工作,还要审查搜集到的所有法庭证据。他计划第二天与躲猫猫俱乐部的舞女贾斯敏会面,让她辨认曾造访过达琳公寓的那些男人们驾驶证上的照片。该案工作量巨大,但哈利深信,他有能力把它做得既快又好。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发现关键证据,以便找到案件的突破口。
达琳的尸体解剖安排在下午四点。本来计划当天清早做,但由于负责此事的助理法医莫特·詹洛被派去塔彭斯普林斯犯罪现场而耽误了。现在詹洛站在尸体前,“劈劈啪啪”地戴上乳胶手套。哈利站在他对面,看到这个验尸员的脸上展开了笑容。
“还是不喜欢这些把他们切片切块的工作,嗯,哈利?”
哈利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直到这个助理验尸员被迫把目光移开。“这不是我喜欢的那部分工作。”哈利最后说。他并未说出的是:这让他想起了二十年前他六岁的弟弟吉米也躺在同样的尸检台上。当然,他当时并没有看见他弟弟,但是当他作为协警第一次目睹尸体解剖时,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就出现了他弟弟被解剖的样子,而且此后每当看到尸体解剖时,那个图像都会涌回脑海。无论是那时还是现在,他都相信,没有一个目睹过尸体解剖的人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所爱的人身上。
他盯着达琳·贝克特死去的面孔,她那微微睁开的眼睛和张开的双唇,特别是被人刻在前额上的那个词,公开指责她是“邪恶”的。她邪恶吗?或者,她是一个与自己内心的恶魔做斗争的女人吗?他不知道能否找到这些问题的全部答案,或者部分答案。
“我们开始吧。”詹洛说着,拿起一把用来切第一刀的解剖刀。然后他停顿下来,看着尸体,“她是个格外漂亮的女人,不是吗?”这个问题不是问给哈利的,尽管哈利是房间里唯一另外一个人。詹洛看了哈利一眼,似乎为自己的评论感到有些馗尬,“多数人,即便是那些生前极具魅力的人,也不会把美貌带到这个台子上。因为肌肉没了色调,明亮光泽的面容变得苍白暗淡,眼睛也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气。这会使你意识到真正让人有魅力的是生命的火花,而不是肤浅的外貌,尽管我们都那么努力地美化外貌。”他停了一下,“但是偶尔也有即使死了也漂亮的人。”
“也许是因为,那是她们所拥有的全部。”哈利说。
詹洛把头歪向一侧,“我从没那样想过。也许你说得对,哈利。也许你说得对。”
詹洛伸手打开头顶上的麦克风,为他的观察录音。他首先报出日期和时间,然后开始了例行的陈述:“我们马上要对达琳·贝克特进行尸检,这是一位二十六岁的白人女性。身体发育良好,未见伤痕或文身。双臂和双肩部有淤青,表明她死前搏斗过。仅有一处外伤,位于咽喉部,横向,刀口很深,甲状腺骨、气管和右侧颈动脉均被切断,导致大面积失血,失血可能一直持续至心脏停止跳动。伤口看起来是被人从后部由右向左实施的,这表明凶手用的是左手。”
哈利注意到了詹洛的谨慎,他避免断然认定凶手是左撇子。几年前,詹洛在哈利的另一起案子中做尸体解剖。那个年轻的女人被她丈夫用金属垒球棒打死了,击打的方向是从左向右。詹洛曾在尸体解剖时宣布,击打方向表明凶手是个左撇子。在审判时,被告利用詹洛的报告,毫无疑问地证实女人的丈夫一哈利逮捕的那个男人——是惯用右手的人。看起来案子必输无疑,直到哈利回到球场,找到被告所在垒球队的几个队友,他们每个人都作证说,尽管女人的丈夫用右手签名和投球,却总是用左手击球。
“伤口向后直至脊椎,致使第三椎骨出现一处割伤,表明凶器是一把重刃刀,可能是一把猎刀。”詹洛继续解说着。他又停顿了一下,想了想刚说过的话,然后自己点了点头。“好了,我们把她打开吧。”詹洛说。这话把他自己和哈利带回到现实中来。接着他开始做从双肩到胸骨,然后直线向下至耻骨的Y形切口。
一直以来,哈利对尸体解剖的早期阶段应付得还算好。打开体腔从未让他不安。涂在鼻孔下的维克斯膏可以阻止扑面而来的腐败气息,当内脏器官被查看和移出时,他从未觉得它们是真的。他的困难来自后期打开颅腔的时候。开始是头皮被手术刀从头骨上剥离的声音,接着头皮被拉下盖在脸上,然后是小电锯环形切割头骨的嗡嗡声,接下来是“澎”的一声,头骨盖被拉开,脑髓暴露出来。就在这一刻,哈利总是被迫去回想他刚刚目睹的一切,而且他总是得出相同的结论:即使这样做的初衷是高尚的,是为了寻找那个人生前的最后真相,这也是一个人强加给另一个人的最后的侮辱,是一个恶作剧,是对最后残存的一点人性的剥夺。
解剖达琳·贝克特的尸体花了一个半小时。随后还要对各个器官做显微镜分析,形成毒理学报告,但初始证据已经相当清楚地表明,她因被人割断喉咙致死。
哈利准备离开验尸房时,停下来回头向尸体望去。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看到达琳·贝克特了。当然,他还会在照片上见到她,因为在这个案子结清以前,她的照片将充斥他的办公室。但这将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她本人。他凝视着她的脸。惊讶和恐惧的神情已经消失,像是被尸检冲走了似的。哈利再次意识到他对这个女人的同情是如此之少,即使她已经死了,他对她还是如此厌恶。但是当他看着她的轮廓时,他在心里向她默默承诺,就像对在她之前的所有的被害人一样:找到杀害她的凶手,并把那人送到审判席。这就是我的职责,他想。这就是我的价值,是我命中注定要完成的使命。就这样,哈利久久地注视着达琳·贝克特,直到他意识到莫特·詹洛正在看他,才转身迅速走开了。
哈利回到总部后,马上去了犯罪现场侦查实验室。他发现警官马丁·勒巴伦在办公室里,便一屁股坐在他桌子对面的椅子上。
“那么……”哈利开口道。
勒巴伦冲他一笑,“信不信由你,哈利,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不用了。我在这里。”
“我是想挖苦你呢。”勒巴伦说。
“嗯,我知道。接受你的挖苦。那么,有什么发现吗?”
“在十字架上?”
“特别是在十宇架上。”
“那些雕刻的字迹几乎看不出来,但是我们借助酸洗让它们露出了一点面目。那是来自主祷文的一句话:引领我们远离邪恶……”
“因为你就是天国、力量和荣耀,直到永远。”哈利接着把它说完。
“哈利,我以前不知道你信教。”
“我不信。”哈利从桌子对面盯着他,“还有其他发现吗?”
“只是确认了我们已知的资讯。那些轮胎印记都是买卖双方全年交易的标准轮胎留下的。有一套是费尔斯通的,其他几套跟我们警车上用的一样,是普利斯通的。没有特别定制的轮胎,没有什么可以帮助我们确认特定的车,就是普普通通的轮胎面。在塔彭斯普林斯,那个软体推销员把车停在路边,带着毯子和酒水去了海滩。但是凶手把车开到了门口附近并把车开了进去,开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好像他知道要用车搬运尸体一样。”
“或者是他把车停在路上,跟踪他们进去,杀死他们后,又把车开进去,把达琳的尸体装上。”哈利说。
“嗯,有道理。噢,还有一件事。这个凶手,我们认为,穿的是十一码的鞋子。”
“刚好跟我一样。”哈利说,“到过犯罪现场的人有一半也是这个鞋码。”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勒巴伦抬起一只脚,蹬在桌边上。“我的也是。”他说。
七点钟专案组聚集在会议室。哈利知道,如果这些员警认为他们自己的工作没有像别人的那样受到重视,他们很快就会觉得被冷落了。所以,为了让每个人都高兴,他向大家建议他将按照资历高低的顺序听取报告。这让尼克·班尼武度排在了第一位。他和他的搭档约翰·韦瑟斯已经核实了达琳的前夫乔登·贝克特以及她高中时的男友比利·史密瑟斯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
“前夫外出,跟他新结识的女友乘帆船出航。”班尼武度开口道,“他停船的码头那儿有人说,案发当天下午后半晌他让人给船加满柴油,并告诉加油的人说,他要去南部海湾几天。他的女友证实,她每分钟都跟他在一起直到他接到达琳死亡的电话。他办公室的人也证实他请了假。”他冲哈利耸耸肩,“当然,这不能完全排除他没有把车隐藏在沿路的某个地方,一个他能够开车回去的地方,杀死他前妻,然后再返回到船上。所以我查看了他可能有的从这里到威尼斯的所有的交通票据和泊船单,另外还检查了码头北部一带,以防他对登船地点撒谎。我也对他和他女友有无租用汽车做了调查。没有什么。如果这样调查下去,他的女友倒是会有嫌疑。不过说实在的,她看起来不是那种类型,她一看就像个正人君子。”
“关于她,你发现了什么?”
“她是坦帕总医院急诊室的护士。医院的人对她无一例外都是好的评价一敬业、关心他人,就是那些惯常的废话吧。当时我觉得我是在听一个讨厌的商业广告。”
“你有没有抽时间检查一下他的信用卡,看看当时他本该在船上的时候是否在陆上买过汽油?”
“还没有,但我计划今天上午去。”
班尼武度说这话时有一点不好意思,哈利知道那是因为他发现了他的疏漏。“好的,咱们暂时先把乔登·贝克特放在一边。达琳的那个前男友比利·史密瑟斯的情况怎样?”
“没什么两样。”约翰·韦瑟斯插了进来。“他的三个同伴都说案发当夜,他们在纯品康纳球场观看光芒队的比赛,一直看到比赛结束,然后在回家前去了一个酒吧,喝了几杯啤酒。他们离开圣彼得斯堡时至少已是凌晨一点钟,那就是说,在达琳死后身体变凉之前的这段时间,他还在离犯罪现场约三十英里远的地方。唤,史密瑟斯还留有门票票根,仍放在他的皮夹里。”
“他为什么还留着票根?”哈利问。
“那几个家伙买的是场边光芒队球员休息的地方附近的预订座位。每次出来和回到座位上时,服务人员都要查票。所以他就把票根塞进皮夹里了,票根仍在那儿。”
“好的,我们暂时把史密瑟斯先生从这个名单中划掉。有机会去核实一下他们喝酒的酒吧。带上一张驾驶证上的照片,看看酒吧服务生能否证实他们的故事。”哈利转向双戴一塔彭斯普林斯的两位侦探鲍伯·大卫斯和杰瑞·戴弗,“你们两个对案发现场周边的调查有什么进展?”
大卫斯和戴弗看起来像特维德尔·达姆和特维德尔·迪伊。他们长得一样高,大约五英尺十英寸,都是短而结实的身材,粗脖子,方脸盘,而且两人都留着过时的船员小平头。哈利心想,如果他们再戴上浅顶软呢帽,简直就跟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侦探片里的侦探一样了。
大卫斯抢先说道:“我们对公园周围居民的调查基本上一无所获。倒是有一个人,”他停顿一下,翻开笔记本,一口气说出了那个人的姓名和住址,“他午夜前出来溜了一会儿狗,他记得有两辆车停在公园的人口附近。他没太注意它们,因为孩子们有时把车停在那里,然后走进公园鬼混。工作人员声称他们在野餐区会检到许多用过的避孕套,尤其是在周末。”
“是的,那是。”大卫斯说,“但那我也不想在那儿的任何一张野餐桌上吃午餐。”
“这个邻居记得那两辆车的牌子和型号吗?”哈利问。
“不记得了。那里总停车,他早已习以为常了,没怎么注意。他只注意到那里有两辆车。但他的确记得若是孩子们的车的话,看起来还是很新的。但是除了这个遛狗的人,没有人看到或听到任何异常情况。那是个相当安静的街区,一般在工作日晚上,也就是说在我们的杀人犯进去的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上床睡觉了。有一件事有点儿怪,一辆车的确在门口附近开过。犯罪现场侦缉队有这辆车车胎的铸模,但这辆车的车胎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且我们也不能肯定这辆车一定是在案发那段时间来过,也可能更早些或更晚些。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该车的轮胎是普利斯通牌的,跟开进布鲁克溪的汽车轮胎面一样。”
“是的。”哈利说,“我已从马丁·勒巴伦那里得到了关于车胎的鉴定报告。我认为我们可以向这个想法靠拢,认为那就是凶手的车,凶手把车开进去搬运达琳的尸体。所以我希望你们关注这一点。如果车是新的,车上的轮胎可能就是厂家原装的。因此要调查一下配备这种轮胎的工厂都生产什么牌子和型号的汽车,或者最好调查一下,有哪些经销商有权出售这种轮胎。”
“知道了。”大卫斯说。
哈利转向维琪,“那个遭到性骚扰的受害人和他的家里情况怎么样?”维琪翻开笔记本,“那个孩子名叫比利·霍尔,但这不能透露给媒体,作为一名青少年,他的身份还处于保护之中。他今年十五岁——达琳骚扰他时,他只有十四岁。”
尼克·班尼武度用鼻子哼了一声,“我希望我十四岁的时候,有个像达琳那样的人骚扰过我。”
房间里的人都低声笑了起来。
维琪长吁一口气,“好了,伙计们,这事咱们直说吧。这是骚扰,被骚扰者不管是男性还是女性,它都确实会带来伤害。相信我,我在性犯罪部门见得太多了。”她看得出来,屋里的多数人不能理解她的话。
“你看,我知道,你们这些男子汉们很容易认为达琳的所作所为没那么可怕。在跟她类似的案子中,我一遍又一遍听到‘她伤害了谁’,这样的争论。试着想一想,如果一个男老师对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做了达琳所做的事,你会怎么看。相信我,其影响力和破坏力都是一样的。这个孩子仍然处于所有恶名给他带来的惊愕之中。他只希望此事快点过去,只希望有个洞藏起来,直到风平浪静。他的父母是两个工作很辛苦的蓝领,他们的希望也是一样的。他们的朋友和邻居中有人不理踩他们,因为他们拒绝让孩子出庭作证。那倒也没什么,因为父母这样做是基于心理学家的建议。但那些朋友和邻居自认为是社会中坚,都希望能把达琳吊在外面晾干。因此当达琳被允许认罪以求减刑,这样那个孩子就不必作证时,他们就拿孩子的父母撒气。孩子的父母告诉我,甚至他们教堂的人也不理他们。”
“可见他们对达琳非常愤恨。”哈利说。
“恨之人骨。”维琪说,“这个男孩的母亲直言不讳地说,她很高兴达琳死了——不管谁杀了她,她都愿意感谢那个人。”
“案发当晚他们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吗?”哈利问。
“两人只能相互证明。”维琪说,“他们都声称当晚在家,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十一点左右上床睡觉。但即使那是真的,也不能排除他们家的另一个成员,一个邻居或朋友,或者他们教堂的某个人不是嫌疑犯。我们还需要对这一块进行更多的调查。”
“我同意。”哈利说,“这是一条很可靠的线索,我们回头再详细讨论。”哈利转向那些便衣员警,依次听取他们的汇报。首先介绍情况的是被派去调查曾停在达琳车道上的那些车的车主的便衣。去达琳家次数最多的是她的缓刑监督官。他每星期四晚上都去看她,像时钟一样准确。其他访问者看起来都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尽管有些人的证据比较有力,但还需要对他们进行调查。哈利告诉几名便衣别松劲儿,直到以这样或那样的方式把所有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确定下来。
最后一个被问到的是协警吉姆·摩根,他被派去重新调查达琳的邻居们。
“我了解到一个新情况,但我觉得可能很重要。”摩根开口道,“那个上岁数的邻居,就是跟踪记录停在达琳车道上的车的那个人,约书亚·布朗,嗯,他给你他写的那张单子时,好像扣下了两个车牌号没给你。”
哈利把头歪向一侧,对这一资讯感到吃惊。他不能理解那个老人为什么会来这一手。他有些尴尬,在初次走访布朗时,怎么就没有把这一资讯追问出来呢?“跟我说说这事。”他说。
“嗯,那都是他干的事。”很显然,摩根对自己让哈利下不了台感到很不舒服,“我跟他谈话时,他无意间说出来的——他很惊讶我们那么认真地监视她,竟然还没有获得全部的车牌号。当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时,他告诉我他见过两辆没有警用标志的警车停在她房前,所以猜测我们当时正在密切监视她。”
“他怎么知道它们是无标志的警车?”
“他说他透过车窗看到了警用对讲机。他已经记下了车牌号,但是当他看到警用对讲机后就没有把这两辆车包括进他的名单中。”
“但是他记下了号码。”哈利说。
“没错儿。所有的号码都在他的小笔记本上,他每次带狗出去散步时,都带着那个笔记本。后来他把号码抄在给你的单子上。那两个号码还在他的笔记本上,被画了条线勾掉了。”
哈利禁不住微微一笑一从一个笔记本上把车牌号抄在另一张单子上,这个老浑蛋让他丢了丑。但是感谢上帝,他手头还有足够的时间。
“那么你检查那些新发现的车牌号了吗?”
“是的,我检查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两辆车都注册在我们名下一皮内拉斯县警察局。按照车辆调配队的说法,没有记录表明是谁把那两辆车开出去的。”摩根停顿一下,“尽管应该有记录的。”
“看来我们又有一些工作要做了。”哈利说,然后他转向维琪,“我想让你跟吉姆一起做这个工作。我还想让你们中无论是谁对过去的杀人犯,不管是当地的还是国内的,进行电脑检索。看看有没有这样的情况,被害人的脸被面具盖上或者身上被刻了字。检查不要只局限在这个县或佛罗里达州。”
维琪扬起眉毛,“你觉得这是连环杀手所为?”
“不,但我也不想忽视这个可能性,事后遭到批评,指责我们为什么从未调查过。你做这个工作的时候,我接替你继续调查那个孩子和他的家庭。其他人继续做以前做的工作。”他回头看着摩根,“干得很棒!”
摩根抑制住了笑容。哈利明白,这个年轻的协警,跟大多数警察一样,太过自负了,喜欢得到尽可能多的表扬。
维琪看着她的笔记本,把搜集到的资讯口述给哈利,哈利坐在办公桌旁匆匆把这些资讯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
“你为什么让我跟摩根一起工作?”两个人做完记录后,她问道。
“这个差事对他是全新的。”哈利说,“我只是想确保他能坚持做下来。我没有理由认为他不能,但我不知道他对调查其他警察怎么想,我只是想确保有一个更有经验的人看着他点儿。”他认真地看着维琪,“如果这事处理得不好,我们有可能就被反咬一口。即使这事最终证实与本案无关,我们也要让大家看到,我们已经对此事进行了彻底调查。我还想让你去调查一下达琳的缓刑监督官。查明他为什么花那么多时间往她家里跑,还有,她不戴脚踝监视器时究竟在干什么——”
哈利的话被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打断。“道尔。”他拿起了听筒。
“哈利,是我,沃尔特·李·霍林斯,我在监狱这边呢。”
哈利的心一下子收紧了,仿佛提到了嗓子眼儿。一定是关于他母亲的消息,而关于她的消息从来不是好消息,“嗨,沃尔特·李,有事吗?”
“是的,我得说有。你妈妈刚接到通知,已经安排了她的假释听证会。我想确保你听说这事了,以防那些假释委员会或是州检察官办公室的浑蛋们忘了告诉你。这样的事以前发生过。”
“什么时间开?”哈利的声音死一般冰冷,脸上几乎没了血色,他能感觉到维琪在盯着他,但他拒绝去看她。
“就我所知,他们还没定日子。早的话,可能是下周。如果下周的听证会单子上没她,就有可能是下一次。我不确定他们现在怎么安排,不知道两次听证会之间有多近。来自达拉哈西警方那边的压力很大,为了缓和狱中过度拥挤的状况,他们要求我们能假释的就假释。但考虑到你妈妈在这里服刑的原因,我从不认为这会影响到她。”
“是的,我觉得也不会。谢谢你提供的资讯。”
“没什么,哈利。你多保重,听见了吗?”
哈利结束通话时,维琪还在看着他,“坏消息?”她问。
“只是一些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