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雾努力想控制住脸红,但是实在是没有法子,脸又烫起来,手指紧紧捉住被子,还是微微张了张嘴。
楚懋一口一口将药喂了她,又亲手伺候她漱了嘴,从装蜜饯的青釉瓷盒里挑了一粒玫瑰渍樱桃脯塞到阿雾的嘴里。
阿雾反射性地就要咬紧牙齿,不让楚懋把果脯放进去,她是喝惯了苦药的,早就不需要果脯这种的东西来掩盖真实的苦涩了,哪知她的动作没有楚懋的快,这一合上牙齿,就咬在了楚懋还没来得及退出的食指上。
阿雾这是咬也不是,吐又不甘心,楚懋却眉毛一动,笑得十分荡漾,阿雾感觉自己的舌尖被人拨了拨,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雾一狠心就大力咬了下去。手指上本就没多少肉,一下就到骨头了,硬得跟铁棍似的,阿雾自己还嫌牙疼,再看楚懋,脸上哪里有她预期里的疼痛之色,反而越发笑开了颜,“好了,仔细崩了你的牙。”
阿雾不好意思地松了嘴,楚懋的大度,让她也不好意思再这样幼稚。
楚懋顿了顿,略显不好意思地道:“我会心疼的。”
阿雾呆愣呆愣地看着楚懋将从她口里拿出来的食指放入了口里,若说那手指被咬出了血,他这样做还算想得通,可阿雾明明只见上头不过两颗牙印子而已。
阿雾自然不会理解这种情人间的挑、逗,她只觉得这也,太,太不讲究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几日楚懋做的不讲究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阿雾换位思考地觉得,如果是自己,作为楚懋的妻子,他即使行动不便,她也不会亲自去伺候他,嗯,小解的,她可受不了那个腌臜。
一 个念头瞬间闪过阿雾的脑子,她目瞪口呆地看着楚懋,难不成楚懋同她一样,也是换了瓤子了?这个念头惊呆了阿雾,她简直欲哭无泪,她还是想要那个进个净房, 都要八个丫头伺候的祈王殿下。阿雾心里越琢磨越害怕,该不会是哪个纨绔子弟上了祈王殿下的身吧?那他今后还能登基吗?若是不能登基……
阿雾简直不敢再往下想了。
“我想吃饭。”阿雾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其实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如今阿雾自觉浑身酸软无力,那都是这些时日不曾用饭的关系,谁饿个七、八天儿的能活蹦乱跳?她必须吃了饭,有了力气,才能打听清楚情况。
“你刚喝了药,这会儿还不能吃饭,你先躺一会儿。”楚懋已经看见了门帘子下露出的吕若兴的靴子。
楚懋起身扶了阿雾躺下,又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后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去去就来,你若有事就叫人来喊我。”
楚懋出去后,问梅就进来了。
阿雾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撑起自己的身子,问梅见了,赶紧上前来扶了她靠着。阿雾不舒服地扭了扭手臂,问梅赶紧松了手,她到底还是不习惯人碰她,至于楚懋,阿雾的泪水又要上眼眶了,她那也是反抗不得罢了。
“王爷这几日可受过伤?”阿雾着急地问道。
问梅被阿雾这没头没脑的话给问得呆了呆,反应过来后才摇了摇头。
“可病过?”阿雾又问。
“没有,王妃昏睡的这几日,都是王爷在你身边儿衣不解带地照顾,人都瘦了一圈儿。”问梅道。若是楚懋听见的话,肯定要赞一声“好丫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问梅的话将阿雾最后的一丝侥幸都给打击没了,果然这几日都是楚懋在亲手,嗯,伺候她。可若是楚懋没换瓤子,阿雾就不得不多想一些了。
“玉澜堂的人还好吗?桑嬷嬷的身子怎么样了?”阿雾又问,这是她现在心里最关心的事儿了。
“桑嬷嬷那里殿下请了赫太医去问诊,王妃不必担心。玉澜堂的情形,奴婢不清楚,奴婢这几日都在冰雪林伺候。”问梅轻声道。
听到桑嬷嬷那儿有太医照看阿雾就放了一半的心,虽说她腻味桑嬷嬷的啰嗦,可这并不表示她就不关心桑嬷嬷。但是玉澜堂的事,问梅明显是知情的,这会儿却跟她打马虎眼儿。她手脚虽酸软,可脑子却清醒得很。
阿雾气得发笑,楚懋和问梅三缄其口,越发让她担心得不得了,只恨自己身子不争气,但这个问梅,她原本还以为被自己收服了,否则她也不会在梅影那件事里,帮自己倒打梅影一耙。可如今看来,这丫头眼里的主子,还是只有祈王殿下。
阿雾看问梅的眼神不由厉了些,难免不会想到,梅影的那件事情里,楚懋又知道多少,恐怕是全部都知道呢,那自己的一番筹谋岂不是也看入了他眼里,怪倒骂自己心里腌臜。
想到这儿阿雾难免有一丝心虚,虽然是梅影她们先发难,可到底自己的手段也不光明。
阿雾越想就越觉得精神不济,眯着眼躺了会儿,就听见楚懋叫她,“阿雾起来喝点儿粥。”
阿雾由楚懋扶着坐了起来。楚懋给她的胸口垫了布巾,这才端起热度刚刚好的小米粥来,舀了一勺喂她。阿雾有心让问梅来伺候她吃饭,可又有话问楚懋,想了想就没开口要求。
小米粥就着清淡的青瓜丁、青笋丁,阿雾的口里总算有了点儿味道,大概是饿得久了,她的胃口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大,却又一心想恢复力气,便是有些吃不下了也要勉强吃。
楚 懋没有将就阿雾,大半碗粥见底后就搁下了碗筷,见阿雾还一副要吃的模样,端水给她漱了口,“你才刚醒,脾胃还弱,不能吃多了。你若好了,我带你去聚芳园吃 一顿。”?聚芳园是上京有名的酒楼,想去吃顿饭,提前七、八天就得去订,而且他们家还概不外卖,无论是皇亲贵戚,达官豪商家里想外包席,都不卖面子,要吃 聚芳园的菜就得去聚芳园。
京里的豪贵也有气度,就怕耍威风吓走了大厨,弄得大家都吃不到美味,成为众矢之的。
因此,阿雾前辈子贵为康宁郡主,也没那口福吃一回聚芳园。
说不得,楚懋的话正中红心,阿雾吃人的嘴软,难免脸色就放和缓了些。
不 过阿雾该说的话也一样不落地要说,“殿下,紫扇她们究竟犯了什么错?”阿雾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头又是急又是可怜,睫毛微颤仿佛风里的蝴蝶一般,她非 常懂得运用自己外貌上的优势。说好听点儿,阿雾这是聪明,识时务,说难听点儿,阿雾这就是在楚懋跟前骨头软,完全硬不起来,便是楚懋那样对她,她还不是半 个硬话不敢说。
一开始,楚懋就用玉澜堂捏住了阿雾的命门。
“她们护主不力。”楚懋回答得非常简洁。实际上让他生气的还远远不止这些。阿雾病倒后,她们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来通知自己,连李延广都没说,到最后要请贺年方了,才由郝嬷嬷来通知他。
楚懋自问他从未打压过玉澜堂,而玉澜堂的丫头居然不懂护主,还被郝嬷嬷拿捏,此为其一。
其二,紫扇自作主张地想去荣府,这也犯了楚懋的忌讳。无论如何,这不该是她一个丫头可以做主的。当然楚懋也不得不承认他心底是有那么一点儿怕岳父岳母知道阿雾的情形的,怕伤了两老的心,今后他可就不好做女婿了。当然前提是,楚懋从未想过阿雾会死。
至于最重的一条罪么,阿雾此刻已经领悟到了。
“不是紫扇她们的错,她们哪里扭得过圆春。”阿雾惊呼,脑子里不由自主又想起那日的场景,那噼噼啪啪的杖声。
楚懋一把捂住阿雾因恐惧而瞪圆的眼睛,将她搂入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缓声地安慰道:“别想,别再想,都过去了,再也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见阿雾吓成这样,楚懋心头更恨玉澜堂的一帮丫头。他是不知阿雾会如此惧怕,但从小伺候阿雾长大的丫头会不知道?便是圆春武艺高强又如何,在楚懋的眼里,紫扇她们就是一头碰死,也不该让阿雾陷入那样的境地。
阿 雾在楚懋的安慰瑞安静了下来,不得不说,这个时候有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的确会让人好受许多。而阿雾也自有一套修复机制,那就是选择忘记一切。忘记那日红 药山房发生的事情,忘记楚懋对她做的过分的事情,她若是不能没心没肺地忘记,那依她那别扭性子,还不得纠结死。
护主不力,这个罪名可不轻。
阿雾拉了拉楚懋的袖子,“她们从小就伺候我。”
楚懋道:“你养好身子我就放她们出来,毕竟是你的丫头。”
阿雾也不敢再为紫扇她们求情,怕反而起反作用,她当然会很快好起来的。
阿雾还想多问一句,紫扇她们受了罚,那郝嬷嬷和相思难道就没事儿?但既害怕楚懋,又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气得炸肺,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
“殿下,我怎么会昏睡这么久,我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