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胭随手扔了碗,摸了摸手腕上的小蛇:“瓜蛋,干得好。”
正在她要去拖地上的谢隐泽时,忽然愣了一下。
看着他坨红的脸色,听着他匀称的呼吸,又探了探那平稳的脉搏,乔胭百思不得其解地自言自语道:“醉了?我分明给他下的剧毒,怎么会只是醉了?”
瓜蛋作为北溟圣毒物,能够分泌一种特殊的毒素。这种毒素毒性极烈,短期内看不出端倪,但日积月累之下,能无声无息渗透人体的奇经八脉。到时候,任你是通天修为神鬼手段,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罢了。
——别说她狠毒,她只是个想活命的普通人。作为一个既不会法术,也没有女主光环的炮灰,除了多为自己打算,她还能做些什么?
小奔听到倒地的啪叽声跑过来,看见了地上的驸马和蹲在驸马旁边无聊地绕着发尾玩的公主。
“驸马……怎么倒了?”小奔愣愣地问。
乔胭:“哦,我给他下毒了。他醉了。”
小奔呆呆的:“公主,你为什么要给驸马下毒啊?”
乔胭撇撇嘴,戳了戳小boss的脸颊,手感出乎预料的好,满满的胶原蛋白。
她百无聊赖地问:“小奔,你知道什么情况才会让一个人摄入冰蛇的毒液后一点事没有,只是像喝醉了一样吗?”
“公主,北溟冰蛇是鲛宫圣物,乃世间剧毒,一旦饮下,绝无逃脱之侥幸。”
“是啊。”乔胭撑着下颌,垂眸看着少年的侧脸,凉凉回答,“只有一种情况——他的体内本就有毒,而且比我给他的毒,要凶猛百倍。”
不过只是醉了,倒也不妨事。
乔胭冷哼一声,坐到他近前,手指掐住那光滑的脸蛋,目露凶光,狠狠一拧——
“谢隐泽你敢凶我!我母后皇舅都没凶过我!大boss了不起啊?我还是大炮灰咧!”
乔胭掐完他的脸,哼哼两声,转身回去睡了。
第二天早晨,她是被一股杀意逼醒的。
睁眼一看,谢隐泽杀机毕现地立在她床头,身上沾着晨露,脸色黑得透透的。
“你昨晚给我喂的粥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我怎么会没意识了?”他冷声质问,眸子里几乎能迸射出寒星。
“别急嘛,阿泽师弟。”乔胭用一根手指推开横在自己脖颈间的溪雪,慢悠悠地坐起来道,“不是我的粥有问题,是喝粥的人有问题。”
谢隐泽搞不明白了:喝她的粥晕倒,反而是自己有问题?
“对呀,你看你受这么重的伤,是不是很疲倦,很劳累?这个时候忽然喝上了一口好吃的甜粥,是不是胃暖暖的,心甜甜的?你的身体以为到了安全环境,就下意识放松了。所以你才会晕倒的。”
“是这样吗?”谢隐泽将信将疑地问。
“是这样。”
“可你的甜粥不好吃啊。”谢隐泽回忆了一下口感,“有点腥,还很黏糊,像隔了夜的潲水,我还以为你给我投毒了。”
虽然下了毒,但那毒又不会影响口感!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还有,今天早上我看见脸上有淤青,你有什么头绪吗?”
乔胭:“……”
她故皱眉心,拿出终极必杀技:“我今天要去为玉师姐疗伤祛毒,你再这样拦着我,一会儿要误了时辰了。”
果然,一拿出玉疏窈,小boss就妥协了。收了折玉,他狐疑道:“你是真心想给师姐祛毒疗伤的吗?”
大概是昨日乔胭在重莲殿上为玉疏窈说话,谢隐泽对她多出两分信任。将折玉别在腰间,盘着一条腿坐回床上:“那你快去快回。”
过了会儿,乔胭还是没有动静,他催促道:“你磨蹭什么?你不想去了?”
乔胭缓缓道:“我不能穿着亵裙去啊。我得换身衣服。”
他点点头:“你换吧。”
接触到她的眼神谢隐泽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转身出去了。
还说她不把他当男人,他不也没把她当女人吗?
他离开后,乔胭看了眼手指。一个锋锐的口子,细得几乎看不见,但伤口却是挺深,轻轻一挤,就能挤出一滴滴的血珠。
这是刚才她碰折玉时弄的。折玉有灵,不允许自己讨厌的人触碰。她用力挤压着小口,滴滴血珠急坠,直到指腹失去血色,伤口也变得透白,再挤不出一滴鲜血时,她这才收住力道。
“哼。”勾了勾唇角,乔胭却悠闲地笑了。
山中岁月静,浮日太古长。
在梵天宗闲来无事的这些光景,乔胭有事没事就往实务阁跑。上次薛昀的事闹到二重天,她在殿上替玉疏窈说话的事传出来,善良的女主对她又感激又愧疚。
乔胭因为从小被宠爱长大,很擅长和年长的同辈拉近关系。在日日殷勤的祛毒疗伤下,玉疏窈对她的警惕也在日益消弭。
原著中没这一出。小公主都讨厌死玉疏窈了,自然不会主动为她祛毒。而乔胭天天跑槐花院,是因为她爱操劳吗?还不是希望日后谢隐泽刀她的时候,女主能看在今日的情分上为她求一句情。
——毕竟修真界都知道,喜怒无常的新任魔尊只听得进师姐的话。
之前乔胭还天真地以为,玉疏窈有了修髓丹,应该不再需要她费力祛毒了,做做样子就行。毕竟神丹能够洗筋易髓,对付区区妖毒还不是手到擒来。谁想到,玉疏窈根本没用这丹。
“乔师妹。”这天乔胭给她祛毒完,正品尝实务阁刚创新出来的槐花糕时,玉疏窈拿着一只盒子走出来,“这是阿泽给我的修髓丹,你替我还给他吧。”
嗯……师姐你人真的蛮不错,但这东西留给我是等着我被小boss灭口吗?
乔胭摆着手推拒:“这个你自己还给他吧。反正他每日都来。”烫手山芋不能要。
玉疏窈惆怅道:“他不肯收。但这种贵重的东西,送给我,于情于理都不太合适。我思来想去,乔师妹,你是他的妻子,由你收着修髓丹是最妥当的。”
“玉师姐。”乔胭委婉道,“我们的关系没有你想的那么亲近。”
“呵呵,那你就找个机会,帮我还给他。”玉疏窈不由分说地把盒子塞进了她手上。
乔胭挠挠脑袋。算了,找个他不在的时间丢他房间里得了。
“今日又是阿泽送你来的吧?”玉疏窈给她倒了杯茶水,和她闲话起家常。许是长相清冷,看着难以接近,实则是个很好相处的性格,笑起来时微弯的眸子透出几分玉似的温润。
“我之前还担心,阿泽没接触过女孩子,脾气也差,不会说话给你委屈受。现在看来,这些担心都是多余,你们相处得很好哦。”
乔胭险些被糕点噎住,赶紧把她倒的那杯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师姐,天大的误会!我只是不会御剑,蹭他一程而已。”而且若不是为了给玉疏窈解毒,谢隐泽根本不会让乔胭碰到他的溪雪一丝一毫。
春日阳光正好,从窗棂里照进来,把两人罩进一层明媚的柔光里。窗户是打开的,能闻到风中送来院子里的草木花香。
玉疏窈道:“你来的这些日子,一定有一些不好的风声传到耳里。你不要害怕这些传闻,多接触接触就会知道,阿泽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嗯嗯,日后会弑师屠宗,还会把玉师姐你囚禁起来的那种善良哦。
不知想到了什么,玉疏窈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你知道我和阿泽是在哪里第一次见面的吗?在重莲殿的屋脊上。他为了救一只奶猫,困在上面下不来了,淋了一夜的雨。我救他下来时,他浑身都湿透了,整个人直发颤,可那只猫还被他在怀里保护得很好。”
“——我觉得,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人的出身就否定他呢?并不是人人都有选择的机会。”
乔胭很久没有开口。
她不想承认,因为玉疏窈的话,她确实心里升起了一丝微弱的同情心,并不是人人都有选择的机会……如果她前世能有选择,肯定也不愿意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的。
有时候她会阴暗地想,遗传病的概率那么小,为什么不是别的哥哥姐姐,偏偏就是她呢?
她分明只是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地生活着,没有做过任何坏事。
离开玉疏窈处,她又蹭别人的顺风剑。前段日子在实务阁大闹一场,大家都知道这个有着漂亮脸蛋又不会法术的小姑娘是流泉君的女儿,很乐意搭载她一程。
最后,乔胭在第二十重天的演武场落下了。
她关于前世的记忆其实很淡,因为她在这里生活了太多太多年。那些人流如织的高楼,新鲜有趣的网络,正在被奇奇怪怪的妖神和无边云雾的山月所取代。有时她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书外来客,还是本来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一份子?
遗忘的一个重要体现就是,关于原著中的很多剧情她都隐隐模糊了,就比如她知道小boss的出身被人诟病,是因为父亲是只大魔,可到底是哪只魔,却死活都记不起来了。
忘记剧情,对她下场悲惨的角色来说,是很致命的。
为了记起更多的事,乔胭不得不从多方碎片化地拼凑线索。
比如以杂役之名,混入扫广场的保洁妇女小队就是一个重要途径。当然,这绝对不是因为她想听八卦。
“哦哟,小乔来啦?”
找个阴凉处一蹲,几个负责洒扫的妇人娴熟地围上来,还有人顺势给她塞了把五香瓜子。
“今天晚点了啊,姐几个都聊开了你才来。”
乔胭磕着瓜子,兴致勃勃道:“姐,你们聊什么啊,让我也听一嘴呗。”
“还能聊什么?不就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千年秘境的事。”
秘境,前辈遗物,后人宝藏。修真界有无数大大小小的秘境,独成一方小天地,在悠久的岁月之中,这些小天地逐渐诞生出无数灵兽灵草,也有无数死在秘境里的前驱者留下的遗留。
所以秘境在修真界,已经和机缘挂钩。
那些有漫长历史的大型秘境,基本上一经出世,就立刻被各大修真宗门所垄断。拳头才是硬道理,大宗门靠着攫取的秘境资源反哺宗门,代代强盛,永不衰竭。
这种垄断一度饱受争议和诟病,还爆发过不少次小宗门联合起来抗衡仙门巨擘的流血事件。后来是梵天宗出面,主张秘境开放,各凭本事,公平竞争,这种情况才好了不少。
虽然小宗门的子弟在这些出身顶级宗门的天骄精英面前依旧毫无竞争力,但至少可以凭借运气喝点肉汤。什么?你不准?那你跟梵天宗说去啊。在仙门第一宗面前,你算老几?
漱冰秘境是原著中一个重要情节点,正是因为,原著中最大的反派组织赤渊魔族将会在此处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