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热细软的手指头紧紧地贴着他的掌心,盛淮说话时还高高把手掌举起来,傅衍能够看见他夹在他指缝间圆润粉嫩的手指尖,这手指尖跟他本人一样不老实,十指相扣时还动来动去。
他动一下,傅衍手指间就痒一分,他再动,傅衍下意识收紧了力道,紧紧地把他的手掌箍在了掌心里。
和傅衍想象之中的不大一样,这小傻子大概完全不明白在跟傅衍同处一室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做,他甚至都没有一点防范的架势,理所应当的认为傅衍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威胁。
好像他给自己套上了个“男朋友”的保护壳,自此就成了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小仙男,挥一挥仙男棒,就能把傅衍点的团团转。
而事实上,傅衍确实失神了片刻。
一点奇异的酥麻感从掌心一路传到了手臂上,后又引起后背一阵战栗,就连脊骨都跟着麻了一瞬,随之而来的就是盛淮的气息。
大概是因为比傅衍矮的缘故,盛淮得高高昂着下巴,昂着下巴也不够,他还偷偷摸摸踮着脚,让自己看起来高一些。
傅衍也不知道怎么长的,足足高他一整头,他踮起脚尖来也就到傅衍的下巴处,这就导致他一开口,细细软软的呼吸就喷到了傅衍的下巴上。
有点热,有点潮,还有点微痒。
傅衍下意识的昂起了下巴,稍稍躲避了一些盛淮的呼吸,喉咙难耐的吞咽了一下,声响大的像是在傅衍的耳畔炸响了一样。
他骨头里都是压着侵略性的人,很少做出这种类似于示弱一样的动作,虽然只是一个轻轻的躲避,但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他以为盛淮没做好准备,却没想到没做好准备的是他自己。
盛淮可坦坦荡荡的牵着他的手呢。
大概是没脑子的人心都大,盛淮不仅没察觉到傅衍的态度变化,还依旧在那叭叭。
“我都给你牵手手啦,你也得有点表示。”盛淮踮着脚,学着他们班级里的人谈恋爱时候的语气和傅衍说话:“以后要听话哦。”
傅衍正调整好情绪,垂下眼帘来看盛淮。
盛淮还昂着那张奶乖的脸,像是跟小狗狗说教一样跟傅衍讲话,他大概太想骑在傅衍脖颈上撒欢了,所以生怕傅衍不听话。
傅衍本来是有一万种对付盛淮的法子的,他能用两根手指头就把盛淮溜的团团转,什么“磕到头失忆”不过是他顺着盛淮一起玩儿的小手段罢了,就像是路边瞧见一只胖乎乎的小奶猫,他就蹲下去撸撸人家的肚子一样。
可是他真的摸上盛淮的热乎乎、软绒绒的毛毛的时候,又有点舍不得松手。
以前的盛淮张牙舞爪,现在的盛淮软糯甜香,傅衍的舌尖暗暗顶过上颚,指尖捏着盛淮的小猫爪爪,隐约间竟有种驯服野猫的感觉,心情竟然有些微妙的膨胀。
像是往杯子里倒可乐似得,可乐撞击到一起,白白的泡沫欢腾的涌出来,让傅衍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凑过去赶紧喝两口,还是抽出纸巾来擦呢?
半响,傅衍掩盖似得轻笑一声,他一笑起来像是冰川融化,眼角眉梢都浸着明朗的光,他抽出和盛淮十指交握的手,向上揉了揉盛淮满头柔软的栗色发丝,像是纵容一个调皮的小孩一样答应盛淮:“好,都听你的。”
盛淮乐的找不到北,喜滋滋的溜去洗漱了。
这个夏令营基地的住宿条件不怎么好,女生宿舍是新盖的,宿舍里还自带洗手间,但男生宿舍没有,想洗漱还得去挤走廊尽头的大水房,盛淮以前没住过宿,跟一般人挤的时候还挺新鲜,洗漱完又拎着牙缸回去,盛淮推开宿舍门的时候,正看见里面有人。
对方背对着他,站在傅衍的床前叨叨什么,声音有点粗噶,盛淮一听就知道了,这是之前跟傅衍偷偷说话的那个人。
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运动服,身材算好,个头一米七多,唧唧喳喳的。
听见动静,对方回过头来,瞥了一眼盛淮,本来是想当看不见的,但他的脑袋才一偏回来,就被傅衍摁住了。
傅衍摁他脑袋的方式简单粗暴,简直是硬掰过去的,语气淡淡的响起来:“盛淮。”
盛淮头发尖儿上还带着水珠,脖子上挂了一个毛巾,正在擦脸,听见傅衍叫他,就抬起头来冲对方笑了一下。
外向的盛淮从来没有怕交际的时候,他这样一笑,脸蛋都漾着柔和的光:“你好。”
对方也只是愣了一瞬,赶忙补了一句:“你好,我叫陈毅,是傅衍以前的同学,这次正好来这参加夏令营。”
盛淮跟对方点头,看出来他有话要跟傅衍说,所以盛淮想要放下牙缸出去转转——不得不说,盛淮在收敛起那些幼稚的攀比心后,行为举止很像是个小大人。
但他并没有这个机会,因为他才刚放下牙缸,傅衍就递给了他一套练习册,让他去那边做题,说要帮他打一下数学基础。
盛淮拿到练习册那一瞬间整个人都木了,他机械性的坐在了椅子上,一时之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谈恋爱,难道还要包括成绩的吗?
他后知后觉的想了一会儿,隐约记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儿,他们班级的女孩子也会要求男生好好学习,如果成绩差的话还要牺牲约会时间去补习,他以前听过朋友念叨,说就连周末约会都不去看电影,而是去图书馆。
所以,他,是被,傅衍,嫌弃,了吗?
盛淮双眼发直的咬着笔头,盯着手里头的练习册发晕。
这剧情不对啊!
他是要骑在傅衍脖子上撒欢,不是要傅衍摁着他学习的啊!
谈恋爱就好好造作行吗?咱们俩可以去雨中浪漫,也可以在洗手间里大吵一架,用脸狂甩对方的手掌心,互相指着对方脑壳大骂“你不爱我了”,搞点青春伤痛啥的,做什么题啊你!
这不行。
不谈恋爱被妈妈逼做题,谈恋爱被傅衍逼做题,淮淮的人生不能被做题束缚住!
而那头,陈毅还在跟傅衍叨叨:“谁知道傅渊这次也来了啊,你说他是不是有毛病?以前在安市就天天跟你作对,现在又来,烦不烦人,也不知道他想来干什么。”
傅衍瞥了一眼神游天外的盛淮,随意拿起了桌上一本练习册。
他没出言阻止,陈毅就一直叭叭,叭叭到盛淮回过神来看他。
盛淮才一抬脑袋,傅衍就冲门外点了点下巴。
陈毅的话堵在喉咙口里,委委屈屈的昂着大黑脑袋,用赤诚的小眼睛表示自己还没说完,然后看见傅衍面无表情的抬起了手。
陈毅果断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时候,傅衍走向盛淮,才刚问了一句“题做得怎么样了”,盛淮就如同弹簧一样蹦起来,火烧屁股似得往丢开了笔,嘴上高喊着“我累了困了先睡了有事儿明天再说吧”然后飞快蹦上了床,再“蹭”的一下拉起了被子盖在自己脑袋上,一倒头睡的十分安详。
傅衍动作顿了一瞬,在原地站了片刻,从唇齿间溢出来一声轻笑,回头关了灯。
他指望盛淮好好学习,不如指望天上掉馅饼。
灯光暗下来的时候,房间里也一下子暗下来了,天色已晚,窗帘一拉,整个房间伸手不见五指。
盛淮在床上翻了个身,脚趾头在柔软的被褥上蹬了两下,一边庆幸自己躲过了一次数学课堂,一边想起来什么似得探出脑袋来,小声跟傅衍说:“晚安哦。”
傅衍刚刚躺到床上。
床铺稍硬,质量也一般,他的体重一压上来,木板都跟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盛淮那声细小的晚安被夹在间隙之间,傅衍才一顺着声音看过去,就听见了一阵被子被拖拽的声音。
虽然看不到,但他能猜测到,盛淮说完之后立刻又把被子盖在脑袋上,坚决贯彻自己的装死行为。
由此可见数学题给他带来的压力有多大。
傅衍的唇角不自控似得勾了一下,含笑回了一句“晚安”,又补了一句“明天给你讲两道简单的基础题”。
回应他的是一阵气哼哼的木板“嘎吱”声。
那一夜的傅衍并没有怎么睡,他睡眠一向浅,往常在阁楼时还好,现在多了一个盛淮,一切隐秘的声音都被放大,翻身的声音,掀起被褥的声音,盛淮睡梦中都恶狠狠地呓语。
如果傅衍能听得更清楚一点,就会听见盛淮在梦里都琢磨着怎么压他一头。
但傅衍听不清了,他在这偶尔会发出点细碎声音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夜色里沉沉的闭上了眼。
他并没有睡得很沉,身体是放松的,脑袋里却还记着今天发生过的所有事情,一幕幕在他脑袋里闪过。
这是他常有的习惯,每天睡觉前都会把一天的事情在脑袋里过一遍,只是今天的回顾不太一样。
他的回顾到了宿舍门板上就断了,衍生出了另外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盛淮牵住了他的手,笑眯眯的踮起脚尖来,凑到他的唇边,像是一只狡黠的猫,像他讨要一份浓香的肉食。
小巧的猫舌舔过水面,惹起阵阵涟漪,梦里的奶猫儿褪下一层软乎乎的皮毛,变成了一只步履轻巧的猫妖,踩进了他旖旎的梦里。
傅衍的呼吸都被打乱,他的梦被搅和成了一谭春水,源头是那只探到水源里的小猫爪子。
撩拨,舔舐,以及那一声比一声低的猫叫,像是叫道了他的耳朵里。
梦里的猫不再那么天真懵懂,兴许是因为出现在了傅衍的梦里,所以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些傅衍的幻想,他用猫舌舔遍每一寸水面,用肉垫把玩每一寸土地,将梦境搅和的不得安生。
傅衍沉浸在一湖春水里,连神智都随水波荡漾,明明是个梦,却让他指尖都跟着发软。
直到某一刻,有人在他耳边作怪似得扯了扯,一个高亢的小嗓门在他耳畔炸开。
“唔唔唔唔唔!”
傅衍从睡梦中被强行唤醒,左手撑着床铺迅速起身,右手向前一捞,对方被扯的向他的胸口撞过来,傅衍一睁眼,就对上一双瞪大了的圆眼,对方脸蛋湿漉漉的,嘴里还叼着个牙刷,显然是在洗漱过程中过来叫他。
是盛淮。
被傅衍这样一拉,盛淮上身不稳,直接撞过来,下意识伸出手来撑住自己的身体。
然后,他就,摁上了,傅衍紧绷的大腿间。
“唔?”叼着牙刷、唇间都是白色泡沫的盛淮疑惑的歪了歪脑袋,甚至还伸手又摁了摁。
淮淮这是摁到了什么东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