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朝他挥拳头的人是谁后,初灵愣住了。
她松开林藻的手,朝他跑过去。
将站不稳的陈驰挡在身后,皱眉道,“你怎么来了?”
陈驰看着她的纤瘦娇弱的背影,深吸口气。
初灵虽礼貌性地用身体挡住了他,站在了那男人面前,但她甫一开口就让陈驰彻底清楚了,孰轻孰重。
跑过来率先问的不是他疼不疼,不是先看他鼻腔有没有流血,而是先对那个揍他的男人说,“你怎么来了”。
陈驰略微自嘲地扯了下唇,挑衅,“来啊,接着打。”
男人面上仍戴着口罩,却并未垂眸看她一眼,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双手交叉而握,活动了下手腕,手指骨节也动了动,发出“咔咔”的响声。
挺有那种威慑人的味道在。
他淡淡瞥了眼陈驰,显然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声线沉冷得很,“你确定?”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陈驰自然不会怂,更不想被她看不起,“废什么话。”
薄御绕过她,径直朝陈驰走过去。
他早就看他不爽。
“薄御。”初灵连名带姓地叫他。
他却没应。
陈驰一拳挥过来,薄御预判到他的使力方向,身体微微一侧,灵敏地躲过了他的攻击。
宿舍楼下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表演系的期末考试还要再考两天,但其他系的同学有已经考完期末考的,早早就买了火车票准备回家。
已经考完试的同学提着行李箱出来,原本是准备去高铁站的,结果发现这儿有热闹可看之后,就不再急着赶高铁了。
更有甚者怀揣着一颗“爆火”的心,从兜里掏出手机,开始录像,准备拍完就直接上传到短视频平台,让大家观摩观摩。
再怎么说,这三人的颜值放在人堆儿里,那都是较为拔尖儿的了。
虽然其中一个男人戴着口罩,但大家能够通过展露出来的部分想象到,口罩下究竟是怎样的一张脸。
加之,俊男美女之间的感情纠葛,往往更加吸引人。
初灵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带着不可抑制的哭腔,“薄御,别再动手了。”
他的伤还没好,而对方,如果对方真的有什么事……
校方,不,警方肯定会追究他的责任。
陈驰也不是没打过架的。
他察觉到薄御有一瞬间的失神,于是直接挥出一拳狠狠砸了过来,用尽全力砸在了对方的腹部。
陈驰手背上的青筋完全凸出,额上也是,鬓角两面的青色血管都暴起,眉心拧作一团,用恶狠狠的眼神瞧着薄御。
受了这一拳,薄御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几天南城很冷,外面尤甚,东北风不住地刮着,市民们都纷纷穿上了自己压箱底的羽绒服。
这时候的薄御,虽吹着冷风,穿着厚实的风衣外套,额上仍是疼得冒出了一层细密的薄汗。
他漂亮修长的五指攥得紧紧的,刚想再次动手,就被初灵冲过来抱住了。
她死死地扣住他的腰身,不再让他往前。
初灵原本就没想着他会听,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再继续跟人动手。
站在那里的林藻一颗心揪着,眉心也拧作一团。
她大口大口地吸着气,那双黑白分明的眸覆上一层水色,“你是不是忘了,我晕血。”
薄御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瞬。
他没再往前,原本想要挥舞上去的拳头也缓缓落了下来。
初灵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男人女人的力气差距悬殊,这是谁都清楚不过的事情。
若是薄御想,他随随便便就能把她的手掰开,拎起人扔到一边。
而初灵也并未想到,哪怕薄御已经停手,陈驰似乎也没打算放过他。
不知是谁给他递了一根木棍,他举起棍子,直接朝薄御挥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初灵一个侧身向前,将薄御挡在身后。
木棍就在那一刻成功落了下来,重重地,没有丝毫意外地,敲在了初灵的肩膀上。
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戏剧学院不少同学的手机都成功拍摄到了这一幕。
陈驰几乎是瞬间就将木棍扔在了地上,声音微颤,“初灵,你,你没事吧,走,我……我带你去医院。”
初灵摇摇头,声音比方才轻缓了许多,“没事,不用了。”
转而看向薄御,皱着眉教训他,“你不许再动手。”
薄御将她抱在怀里,低声道,“你受伤了。”
“没事,不疼。”她勉强扯了下唇,朝他笑。
薄御侧眸望向陈驰,那张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面上更加阴冷,嗓音也沉到极致,“滚。”
说完,他抱着初灵,离开了戏剧学院宿舍楼下。
陈驰站在那里,没动。
告白不成,反而把她给打伤了。
他不该那么冲动的。
陈驰将一大捧玫瑰花全都扔在地上,狠狠地抓了抓头发。
初灵被他抱在怀里,一抬眸,才发觉好多同学都在拿着手机拍他们。
她微微皱了下眉,将头埋进他怀里。
薄御本人并不在意那些人的行为,也不在意自己被拍。
可他清楚,她是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必须注意。
他深吸气,脑中却蓦地浮现出方才被她拦腰抱住的画面。
女孩子的身体馨香柔软,被她毫无间隙地抱着,他连跟陈驰动手的欲望都削减了些。
思绪抽离出来,意识重又恢复清明,他喉骨却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两下,再开口时,声音有种低沉压抑的性感,“抱歉。”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前调是那种清新的薄荷香,尾调则是佛手柑的味道。
初灵深深吸气,“你应该道歉的人,是陈驰。”
薄御用的是陈述语气,声音冷冷的,却并不是针对她,“他打了你。”
“他那是不小心,况且一开始动手的人是你。”
“为什么?”
初灵被他没来由的“为什么”给弄懵了,问:“什么为什么?”
薄御唇角微微抿起,心里并不舒服。
可一想到她伤着,又根本说不出重话来,只是沉声问:“为什么你要向着他说话?”
初灵没料到他是想问这个,直接“噗嗤”一声笑出来。
薄御被她的笑声吸引,眉心轻蹙了瞬,但旋即又舒展开,“为什么笑?”
初灵仰起头,视线落在他凌厉的下颌线处,轻声道,“笑你傻啊。”
听到她这么说,他却像是并不生气,低眸瞧她一眼,转而问,“我有吗?”
“有。”
薄御沉默。
初灵清了清嗓,跟他解释,“我只是担心你会被警方拘留。”
她抿抿唇,“如果陈驰伤得很重,他要追究,你可能就会……”
薄御低声道,“我明白。”
虽然他一直在德国生活,但之前为了写悬疑小说,他有段时间也研究了中国的法律。
“明白你就不应该那么干。”
“抱歉。”
“为什么不说以后不会了?”
薄御似乎对自己的认知很是清晰,有条不紊的嗓音淡淡陈述着,“如果你不跑来阻拦我,以后可能还会。”
初灵一听,这不明摆着就是“我知道错了但我下次还敢”的意思吗?
她直接就不乐意了,皱眉,抬眸看着他,“你放我下来。”
“为什么?”
初灵:“没有为什么,放我下来,快点。”
“不放。”他的声音沉,且坚定。
初灵不说话了,也没挣扎。
因为知道自己力气有限,这会儿肩膀还在疼。
他愿意把力气用在她身上那就用好了,她被他抱着走还能轻省些。
一时间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
沉默了将近十秒钟,薄御率先问,“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初灵简直要被他气笑,“你才知道啊。”
“为什么生气?”
初灵也不是很明白,“那你为什么就不能保证自己以后不再跟人打架了?”
薄御:“我担心我做不到。”
他的声音淡淡沉沉,低眸望着她的时候,湛蓝色的眼瞳有那么一瞬间的瑟缩,但,难以捕捉。
可是这样的话,听上去却很是诚恳。
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初灵感知到自己心脏跳速在明显加快。
“你——”
她只说出了一个字,话就被他打断。
或者说,他们两个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的声音。
薄御压着嗓,声音落在她耳边,“做不到的承诺,叫做谎言,对吗?”
彼时,初灵并不清楚,控制自己“暴力”的行为,对于薄御来说究竟有多难。
初灵望着他,将他方才的话努力消化了下,最终说:“是,但我不想再看到你受伤了。”
“我尽量,不过——”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下。
初灵:“不过什么?”
薄御微微摇头,再开口时,清清淡淡的声音里掺了点儿笑意,“没事。”
初灵并不太理解他这些话的意思,但他不愿意说,她也就不便多问。
但有个问题她没想明白,“你跟陈驰以前有过节吗,为什么上来就打人?”
“没有。”
薄御瞧见她眼神里的不解,压着嗓开口,“谁让他纠缠你。”
“所以,你都看到了?”
薄御:“你应该夸夸我。”
他叫的车就在不远处的停车区。
薄御手臂微翻,将初灵轻轻放下来,又伸手为她打开后排车门,“上车。”
初灵应声,也没再多逗留,长腿一迈直接上了车。
坐上后排,她侧眸看向身旁的男人,问:“我为什么要夸你?”
“我忍了很久。”
初灵试着理解了一下他的话,“你的意思是,忍不了了才动手打人的?”
薄御没回答,微微偏过头对上她的视线,转移话题,“肩膀还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她摇摇头,“不用,我自己回去涂点跌打损伤药就好了。”
“去买药?”
“家里有。”
薄御微微颔首,也没再就此话题多说。
他俯下身,往她那边靠了靠,声音放低,“以后看到危险就远远地避开,不要替任何人挡。”
未等初灵开口问出那句“给你挡也不行吗”,就听到他如同击玉的清澈嗓音——
“更不许替我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