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是个耳听思路,眼观八方之人,但在皇上这里,你就是知晓什么,也不该说出来,故而屋里诡异的沉闷。
开元帝正神游太虚呢,他在想怎么能要到手,得想给什么理由。
芸娘和姝丽敛气屏声,压根不敢在养心殿瞎出什么风头,还是太监送茶过来,开元帝才好似回过神来。
他最终还是决定直接讨要,“你可知道药王孙思邈?”
姝丽还以为开元帝是考较他,忙道:“小女只了解一二。”
“他那葫芦你知道吗?”
姝丽点头:“听闻是药王孙思邈布药救人的时候会带上葫芦。”
“就像你荷包上似的吗?”
姝丽才发现自己戴的荷包居然是这个,她看了芸娘一眼才道:“这是上次小女身体有恙,母亲特意去求的,听闻这葫芦是神仙戴的。”
居然是夏氏所制,开元帝即便再想要也不能要了,不然别人会说闲话的,当然,这对于他而言无所谓。
还是芸娘见机:“说来也奇怪,自从佩戴上这个荷包后,小女就再也没有染疾,真真是药王菩萨和元始天尊保佑。”
这话开元帝爱听,“既如此,今年万寿节你们家就不必进献什么贵重寿礼,送些这个吧。”
姝丽觉得不妥,但没说什么。
还是芸娘笑道:“既然如此,那就由臣妾亲自缝制一本药王圣经献给皇上,愿吾皇延年益寿,松鹤百年。”
“好,你是个痛快人。”开元帝觉得和聪明人打交道也太舒服了。
本来穆莳就是个提头知尾的人,没想到其妻更胜一筹。
如此,芸娘母女方出去,她带着女儿同宫里主位处请安,这次宫务是由罗昭仪和费昭媛共同管着,这二位都分别生了皇子,费昭媛虽然没有罗昭仪受宠,但是起品行,还是受到皇上肯定的。
据说是皇上说皇贵妃和惠妃年纪大了些,精神不济,让年轻点儿妃嫔帮忙处理宫务。
庞皇贵妃那里略坐了坐,惠妃倒是很周到的样子,还是罗昭仪和费昭媛比较好,既没有说许多话,还赏赐了文房四宝,费昭媛还告诉姝丽每日用膳的时候,在某个地方某处能带几人进宫,芸娘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办事儿的人的做法。
费昭媛本就新官上任,她如今既年轻着,圣宠虽然没有罗昭仪多,但一个月也能几日见着皇帝,于是全副心思用在办差上,十分稳妥,神采奕奕。
这让芸娘自家都觉得看来皇上安排的挺好,大雍自然崇老,觉得年纪大的人经验就多,但往往年轻人其实做的不差,甚至是更好。
回到家中,姝丽才松了一口气,“娘,女儿要是何时能和您一样就好了。”
“娘比你大这么多,肯定应对的更好,但是日后你自个儿就要独当一面了。你看咱们这位皇上,是十足十的明君,所以一应做的很好,也是咱们的福气。”
“嗯。”
但姝丽好奇道:“娘,您真的要替皇上绣经书啊?”
芸娘重重点头,又感叹:“其实皇上是看上你戴的这个荷包了,这荷包可花了我不少心思,特意为你绣的。自然,皇上要的,若不是这等贴身的,那倒也罢了。”
虽然姝丽年纪小,但老公公要儿媳妇的荷包,传出去实在是不好听,换成经书就文雅多了。
还好最后皇上没说出来,还是有分寸的。
晚上的功夫,芸娘和孙淑人一起为姝丽缝制了一个书包,简简单单的翠绿色书包,针脚细密,芸娘开了库房选了文房四宝出来,都是极精致精巧的。
“好啦,日后早早的,你就要去读书了。”
提起进宫读书,姝丽担心自己的学问露怯,却又带着一股兴奋。
选的俩个小丫头都是贴身伺候姝丽的,也是容貌貌美之人,在穆家三房,不存在怕丫头们太美貌。
芸娘只吩咐这俩人:“你们既然进了宫陪小姐,就得做小姐的左膀右臂,轻易不能离开小姐身边,若是让我发现你们当值不认真,出了纰漏,我不管你们的爹娘在府里有多大的体面,是不是家生子,仔细着些。”
俩小丫头平日就知道太太积威甚重,都不敢有二心。
孙淑人便给了赏钱,这一个大棒子一颗甜枣,不过是小丫头,早服服帖帖了。
姝丽自此就进宫读书了。
她一走,孙淑人还有些失落:“不知道我的姝丽在宫里习不习惯?”
芸娘就笑:“瞧您说的,这会子马车还没有走到宫门口呢。您可不能只顾着姝丽,还有元清呢,这孩子正是好玩儿的时候,咱们婆媳二人有他在,总不会寂寞。”
元清正是年纪小好动的时候,却又不似旁人家的孩子那样闹,芸娘现在终于腾出手来抱小儿子了。
这个孩子孙淑人也喜欢,更兼是老小,真正是千般万般宠爱。
正想着,说是林氏过来了,这个时候过来,也不知道大嫂是有何事?
芸娘暗自想着,只见林氏一进来就道:“善儿的婚事,我还是同意了。”她虽然不喜这个孩子的出身,可冯家却是是不错的,她也不能昧着良心。
“冯姑娘其实我前些日子也见过,确实是个不错的姑娘,大嫂您同意就有所本。”
林氏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妇人之仁呢。”
“那不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元善打小是在您的教诲下长大的,我们元澄也说起善哥儿是个好孩子,不是那等轻狂没边儿的。您为他许下这门亲事,不管怎么说,他该谢谢您才对。”
就知道三弟妹与旁人不同,林氏也很高兴:“是啊,要么说人总要积德,善哥儿那孩子如今求问功名,冯家姐儿嫁进来,肯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芸娘见她有决断,就道:“您那儿若是差人帮忙,只管喊了我去,不过,淳哥儿媳妇进门了,您就是想用我,也用不了。”
林氏也打趣道:“那我能得用一日,还是要用啊。”
说着,又说这么没有见到姝丽。
哎,提起这事儿,芸娘就说了姝丽进宫读书去了。
林氏诧异又惊喜:“这是好事儿,代表皇上看重咱们姝丽。本来今儿要是不太冷,我还准备让宝婷过来玩儿的,没曾想有这样的造化,大造化呀。”
想起那个时候就是穆芙嫁给六皇子,也没有这样的待遇呢。
芸娘摆手:“大造化我们想不到,她能安稳读书我就安心了。”
“你也想的太多了。”
林氏也是当家人,没功夫特意来这里玩儿,话说完就回去了,回去又把元善和朱姨娘找来,说了冯家诸多好处,说这门亲事元善不亏。
甚至还道:“你三婶前些日子听说也见过那姑娘,还和丽姐儿关系也好,确实是文采了得。”
“太太,真不知道怎么谢您了。”朱姨娘满眼感动。
她本就老实巴交,无儿无女的她,有了善哥儿这个儿子养老不说,如今儿媳妇还这样好,这怎能让她不感动?
元善更是为林氏之胸襟震动,她生母来信曾经提起此事,还说什么林氏肯定不同意,到时候让舅舅帮忙云云,可事实上林氏同意了,还为他打探的清清楚楚。
这么些年林氏待他不薄,就像朱姨娘说的,哪家的庶子如他这样,就是老夫人当年对三叔也是多有掣肘,巴不得三叔做富贵闲人,让二叔彻底成为废人,和嫡母一比,高下立判。
有时候,他想林氏若是他的生母就好了,可朱姨娘对他的爱也不掺杂半分杂质。
他虽然生下来生母不在身边,可是养母爱他,嫡母正派,比什么都好。
只有老夫人对心腹月奴道:“林氏也太心善了些,江哥儿如今还没定亲,她倒是巴巴儿的替那庶子定下了。”
月奴遂打着哈哈:“侯夫人一贯如此,若不这样,便不是他了。”
老夫人冷笑一声:“我最不信什么因果报应了,她自以为是为元凤迟迟未孕是善事做的不够,于是在这里放人一马,她和她娘真是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那林老夫人凶煞的如夜叉一般,庶子女恨不得人人得而诛之,林氏却心软成这样。
侯府诸人心思芸娘是不知道了,她就盼着女儿回来,小儿子还小,玩了一会儿就呼呼大睡,肚子跟个小西瓜似的,孙淑人昨儿晚上做了书包,今儿困倦,一会儿也去睡了,徒留芸娘,躺下也睡不着,便熬着等女儿回来。
到了下半晌,终于有人进来报,“太太,咱们家大小姐回来了。”
芸娘这才松了一口气,忙赶到二门接自己的女儿,姝丽神情还好,可见平日养气功夫很足,她拉着女儿进了内室才问:“怎么样,怎么样?今天顺不顺利。”
“今日还不错,皇上还去听了一个时辰。”
皇上听课?
芸娘真为先生鞠一把汗,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先生,恐怕教课都战战兢兢的。
“是哪位先生教你?”
姝丽一笑:“就是程三老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