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三更

芸娘去老夫人那儿请安,因在自家,带的人手自然不够多,她也不是个讲排场的人,只带了素问素馨俩个丫头,因飞絮和双燕都家去备嫁,素问素馨便是一等大丫头,芸娘时常会带她们出来,让旁人也熟悉她们的脸。

那边陆氏却是个讲排场的,她自来又骄矜傲气,出门恨不得和那些王孙公子一样清道,现下前呼后拥,站着大概十数来个人。

芸娘看着堵着她的陆氏,微微一笑:“眼生的很啊?这是谁啊?”她大概猜到是谁了,只不过没想法这人倒是来寻她的晦气。

陆氏对身前的人抬了抬下巴,下仆忙道:“三太太,这是我们象山伯府的世子夫人。”

接引陆氏的是老夫人以前留下的人,想来林氏也不会派自己的心腹去接小小一个陆氏。

“哦,我还记得六年前象山伯世子夫人来过我们家,是个温柔端方知礼的人,怎么如今这又是哪来的象山伯世子夫人,还敢在我们家撒野拦路,莫非是哪里来的土匪不成?”芸娘可不怕。

她这一阵冷嘲热讽让陆氏变了脸,她原本生的一张瓜子脸,平日里十分妩媚,只不过她脾气不好时,美貌总是减了三分。

陆氏尖声道:“呸,庶孽种子,小娘养的,不得好死的东西,倒是在我面前摆起谱来了。”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以穆莳今时今日之地位,能够在他和家眷面前放肆的人那是少之又少,甚至连皇上都封了孙姨娘做淑人,显然也是给穆莳的体面,陆氏这样的人在当地称王称霸,来了京中,自以为是,当然把以前那些习性带了出来。

芸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就左右开弓,“哪里来的野客,敢在我们建国候府闹事。”

陆氏带的人里,见主人家被打,自然想上来推推搡搡,为主子报仇,否则家去了,陆氏会责怪保护不力。

芸娘却是不怕,她一把薅着陆氏的头发,腿下一踢,陆氏直接软

了。

“你们敢来,我让她变成秃子,信不信?”她可不是真的内宅妇人。

建国候府一向守卫森严,这番动静很快惊动了守在此处的婆子们,她们制住陆家的人,芸娘却拖拽着陆氏不放。

那陆氏平日里仗势欺人,现在头发被揪着,手脚都被素问素馨缠着,只觉得身上有力没法儿出。

“我们就去见见大嫂子,若是容不下我们住下,就早说,派个亲戚来说东道西的,算什么回事儿?”

若是没有侯府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儿,哪里生出这许多事儿来。

彼时,林氏正同元凤一起选匣子,元凤的陪嫁自然丰厚,林氏待长女用心,又知道她要远嫁,愈发是把嫁妆厚了再厚。

外面却有婆子跑了过来,急急忙忙道:“不好了,三太太正赶着过来找您要说法呢。”

夏氏?林氏皱眉:“出了何事了?”

婆子正要学嘴,这芸娘却已经到了。

那陆氏猛地被芸娘一放手,一个趔趄倒在花厅中间,鬓发缭乱,钗环散落一地,元凤见状吓了一跳,进了后面屏风。

芸娘先发制人,“我今儿原本去老太太那儿请安,不巧这媳妇子却堵住我的路,还一脸得意的让下人报名号,说自己是什么象山伯世子夫人,我还在想那象山伯世子夫人早年我也见过,不是这样啊,况且还是您家亲戚,谁知道她就说了些话——蓝婆子,你说给大嫂听听。”

蓝婆子一直做着不咸不淡的差事,方才在游廊上清扫,方才起了冲突也是她先去叫的人过来的。

那蓝婆子觑了芸娘的脸一下,只听素馨道:“让你说你就说,既不要添油加醋,也不要少说什么。”

林氏看向蓝婆子,只听进耳,“……庶孽……小娘养的……”就已经眼皮跳了几下。

陆氏早已经被夏氏的凶悍震着了,她从来在家称王称霸,嫁的世子年纪比她大一论儿,老夫少妻多有忍让,再者陆氏带了二十万两银子进门,等于是盘活了象山伯家,陆氏在夫婿面前尚

未露出獠牙,可以说从来只有她顺心的日子,再没想过这夏氏居然如此凶悍。

但她早已认定林氏是绵软之人,抵挡不住这凶残妯娌,遂冷笑连连,“难不成我有错不成?您先上手打我我才出口恶言的。”

“吵架的时候,难免口不择言,我也是无心之过啊。”

芸娘莞尔,这陆氏看来也不是没脑子的嘛!

只芸娘道:“果然生的一张巧嘴,大嫂,你看不惯我们三房就早说,何苦让个侄儿媳妇上门来赶我们?我自认为进门之后,样样以大嫂为先,再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被您家亲戚赶我们出去,要我们出去也不是不成?只不过,不必赶,您一说,我们自当就走。”

陆氏见这夏氏开始同林氏斗起来,正准备摩拳擦掌添油加醋,却见林氏冷冷的看着她,“你怎地在我们府上放肆?偏生在我这里撒野。”

“你还真当我建国候府是纸糊的不成了。”

其实对付陆氏这样的人,凭夏氏的手段不会这样暴进,但她选择了这样,口口声声说什么她容不下小叔子,分明是借由这个由头分家罢了。

分家谁不想呢?

林氏自个儿就有两儿两女,出了孝,元淳就要选妻成婚,到时候元淳的儿子女儿哪个不需要地方住。

一大家子人挤在一处,各房开支已经够节省了,但尽管如此,依旧需要上千两,还不提人情往来,全部归公中出。

虽然侯府家资颇丰,但连着老太太和老侯爷二人过世,丧事大办就耗费许多了,如今全家老小丁忧,人情却是一个不落下,还有族中打秋风的,样样都要钱。

分家显然是最好的出路,现在分了家,各家过各家的,大家感情尚在,还能走动一二,若是到时候公中钱变少了,相应的分的少,这些人过不好,还得来长房打秋风,难不成她和侯爷还真的看着亲弟弟饿死不成。

可老太太是想拖,拖着侯府为四房铺路。

只要有侯府这个招牌在,穆荃永远都是侯府四爷,但若分出去了

,那就是旁支了。

即便是分家,也不能弄的那般难看。

林氏心里已经有了腹稿,不免对陆氏道:“你眼大心空,嘴上不三不四,我会去信给象山伯府,要她无论如何给我们侯府一个交代。”

林氏表情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说完话,她才对芸娘道道歉,“我何曾想过她居然这般,我们穆家向来都是一体,欺侮三叔,就是欺侮我们是一样的。”

陆氏往后一跌,这才察觉事情不妙。

芸娘却笑眯眯的道:“大嫂不愧为我穆家宗妇,行事仗义,只如今闹出了此事,总得秉明老太太。”

“此事我知晓了,让你们受委屈了。”

“哪能啊,大嫂处事公正,我们就算不得什么受委屈了,想来我们三老爷以前在顺天府效力多年,什么样的人和事儿都见过,就是前儿我都听过一桩,说是哪家商户小姐抢个年轻举人不成,竟然把人家写字的手踩断了,啧啧啧,这位象山伯世子夫人虽然上门来大放厥词嘴里不干不净,好歹没那人狠吧。”

这话语焉不详,林氏差人把陆氏送回象山伯府,毫不留情的把今儿陆氏所作所为说了一遍,还申明,日后不准让姓陆的上门,若象山伯府不好好约束陆氏,断了这门亲戚也成。

元凤恨声道:“娘,这个陆氏真是不成体统,女儿方才让人打探了一下,这踩断举子手的人,就是那陆氏。难怪娘您要断亲的,有这样一位主母,象山伯府迟早完蛋。”

林氏沉声道:“这事儿是小事,你三婶打骂了她一顿,我处置公正,也不会说我什么闲话,只是你祖母那儿就难办了。”

这边芸娘正跟穆莳炫耀她的战绩,“我呸,传的跟恶霸似的,她那颗头被我提着甩,就这样一个瘟鸡,还敢同我斗。”

“两嘴巴子先打懵她,再直接上前扯着她的头发,让她动惮不得。”

穆莳看她这样,拧了拧她的脸颊,“你呀,总是这样冒险。”说完,又皱眉,“日后让碧玉红梢都跟着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芸娘点头,“我知晓了,好在大嫂不是那等护短之人,也算公正了。”

她又道:“我顺道提出了分家二子,便是老夫人打马虎眼,也肯定不能一直就这样的懵懵懂懂的,该怎么样,总得有个章程出来,依我看大嫂肯定也是肯的。”

穆莳耳边听不到旁的事儿了,一心想教训那陆氏,他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孙姨娘为了这事儿哭了一场,芸娘虽然闹赢了,但那些话让下人们看了热闹,穆莳哪里会就此罢休。

“象山伯府你们去打探一二。”

就在穆莳酝酿着种种计划的时候,却听来人报道,“象山伯府那位世子夫人头发掉了一大片,成了个阴阳头,不肯出来见人。”

穆莳咋舌,真不愧是程斐见着绕道走的女人,大白胖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