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陵过了之后,穆莳并未停留在扬州口岸,而是直接让船去了福建,他们大船周身跟了十二艘小船护卫。
在口岸迎接的人是三品福州参将窦涛不禁眯了眯眼,心道,好大的阵仗啊。
同时来接穆莳的还有当地官员,这些人不免窃窃私语,“不愧是建国候的爱子,出行好威风。”
“是啊,听京城的我家亲戚说,侯爷为三公子的母亲请封了淑人,可见三公子母子在内宅多么受宠了。”
窦涛今年四十有二,留着虎须,看着威风凛凛。他显然也听到有人在说这位建国候府三公子,这位公子哥三年前其实在军中就任从一品指挥佥事,毛头小子却骤然当了从一品,建国候实在是溺爱这个儿子。
十二条小船先开道,有人拿出小旗对船上人挥了挥,大船这才缓缓驶过来,船将将靠岸,男仆护卫鱼贯而出,只见一男子身量高九尺有余,身着玄色镶边宝蓝撒花缎面圆领袍,外罩一件黑色金锦披风,头上束着紫金冠,冠身四周又有精美圆润的四颗明珠,面目十分英俊,脸上似笑非笑,分明是个富贵公子的模样。
再下船来的是女眷,丫头婆子再者还有带帷幕的年轻妇人,更有童声。
人多且繁杂,窦涛目不暇接。
都在腹诽建国候府来了多少人啊,这样大的排场,不愧是铁帽子侯爷府的公子。
但这位公子哥,真的是来指挥打仗的吗?
就在众人正心中疑虑时,窦涛已经上前行礼了,“下官福州参将窦涛特在此迎接镇军将军。”
青年男子穆莳倒是十分和蔼,亲自扶起窦涛来,“幸不辱命,今日到达,走吧,我们去看看广恩伯,我爹托我给他老人家带了些礼物。”
居然头一件事,不是去执掌军务,而是要拜见广恩伯府。
窦涛面上不显,心中却觉得这小子未免也太急了些,尽管建国候府着实声名赫赫,掌管西北军,可整个福建却和侯府风马牛不相及,这小子以为自己一来就能赶走广恩伯吗?看来也并非是什么
有城府的人。
可广恩伯如今可不耐烦见到他,窦涛正想如何混过去之时。
只见有个男童,身着大红色袍子,十分可爱,他嚷着远处道:“爹爹,远处那是鸟吗?”
说罢,就让仆从拿了箭,他人并不大,所以大家也并未认真,一直到箭射出去之后,鸟应声而亡,他才道:“这些鸟也太烦人了,妹妹都被吓哭了。”
青年不以为意,“那不是鸟,是秃鹫。”
窦涛心中顿时大骇,六岁孩童,就能这么远的射死秃鹫,只怕是建国候府并非徒有虚名之辈,这位三公子恐怕也是深藏不露。
他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下官替您和夫人安排了宅子,您远道而来,不如先歇息一二,广恩伯那里,原本就住在您附近,不过须臾功夫,您稍作休整,下官安排就是。”
“好。”青年似乎不是很在意。
分给镇军将军的是一座五进的宅子,里面修的十分精致,丫头仆妇们有序的忙了起来,等里屋收拾完毕,才让主子们进去。
关上门,大家才松了一口气。
穆莳亲了儿子一口,“好儿子。”一出手就震慑了众人,不必他再提什么了,老子英雄儿好汉,这话是准没错的。
“这有什么,儿子三岁习武,日夜不辍,爹爹何必惊讶。”元澄甚至觉得这秃鹫真笨,还不如他爹爹跟她准备的移动靶子。
芸娘把睡熟了的女儿放床上,又扬声让乳母进来,带元澄去梳洗歇息,至于他们夫妻,这个时候还真的睡不了。
元澄走了,穆莳才道:“怪道老话常说,孝顺儿一个就好,不孝儿十个八个都不经用。”
“说这个做什么,我们全家都陪着你来,当然是全家都要助你,从前在侯府,我有意露出些破绽,是不让大嫂觉得我办事比她还强。如今出来了,这里的角角落落我都要安排得当,后宅的事情保管让你不必操心。”芸娘只管安他的心。
休整了一天之后,还未等穆莳主动提,广恩伯就已经下了帖子过来了。
不过帖
子上写的却是《群芳宴》,广恩伯杜家的下人很是客气,“这是我们老夫人特特早就让二夫人写好了的,老夫人说我们俩家以前在京中也是通家之好,听说穆家来,不知道有多高兴。”
“好,请老夫人放心,我是必定要去的。”
说罢又让人打赏了一个荷包,荷包里装着的是三个金锞子,三个银锞子,那下人连忙谢恩,可面色并无激动。
等那下人走了,芸娘才道:“广恩伯府怕是富贵非常。”
飞絮暗自皱眉:“平日里咱们侯府的丫头们也算是见过世面了,平日我们去传个话,郡主娘娘那儿的赏钱也不过百来个大钱,就是太太身边伺候的妈妈们,上回您这样打赏,她们都觉得多。”
芸娘心道,广恩伯世代守卫在福建,即便捞钱,只要他们能打胜仗,不让倭寇来袭,皇上肯定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没点好处,凭什么让别人把身家性命全部都在这儿。
但是穆莳这次过来,明面上是督战,实际上是已经有人上京告了御状,广恩伯府之前之所以打赢倭人,其实是屠杀老百姓冒充倭人。
但告御状的人,说完当日就不明死亡。
这也是皇帝十分震怒,穆莳一来是想打赢胜仗,让沿海百姓不再受倭人威胁,二来也是查明真相,然而这俩件事情要在广恩伯眼皮子底下办好,可谓是难于上青天。
且昨儿来接他们的窦涛,是奉昭帝任命下的人,听说寒门出身,早年就立志从军,打光倭人,在军中更是大放异彩,奉昭帝十分欣赏,才封了他为福州参将,本想让他分薄广恩伯的兵权,哪曾想,昨儿看他对广恩伯府那毕恭毕敬的样子,却仿佛和广恩伯家狼狈为奸了。
飞絮和双燕听着那广恩伯府更如豺狼虎豹般,都劝芸娘别去了。
“三奶奶,您只管推说水土不服,别去就好了。”
芸娘却摇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