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疼不疼啊?”双燕满目心疼的扶着芸娘从老太太那里出来。
芸娘其实也不怎么疼,现下都穿的夹袄,她人多的时候跪的吓人,人走了,她就坐在自己腿上,虽然起来的时候晕头转向的,可现下走了几步好多了。
但是在外边,她还虚弱的装着疼,毕竟也真的还是有点疼的。
“双燕,我的腿好像废了。”她一路梨花带雨的哭着回去。
回到院里,芸娘让丫头们拿药酒来揉腿,卖惨虽然重要,可是比起自己的双腿,她认为更重要。
芸娘皮肤白皙,看起来就乌黑一片,触目惊心的。
飞絮都快哭出来了,“姑娘,您可算是受了大罪了。”
虽然知府府邸比不得侯府,但姑娘在家也是极其疼宠的,连个油皮都没破过,这下倒好,嫁了人反而成这样了。
“别哭,今日受的罪,我必定是要双倍讨还,就是我离开这里,这死老太婆让我受的罪,我也铭记于心。”
在某种时候,她和穆莳一样,同样的睚眦必报。
药酒揉了之后,芸娘要吃猪蹄儿,“以形补形,喏,不管多少银两,我得吃好点。”
吃饱了就睡着,还睡的特别香,谁也叫不醒的那种。
就是穆莳提前下衙回来,看到她的睡颜,喊了两声都喊不醒才作罢。
书房里一片寂静,双燕这种平静的性子都忍不住急了,“三爷,我们三奶奶平素对老太太也是千般万般的敬着,她老人家说的什么我们三奶奶没有一刻不应着,可今儿也太突然了,一来我们三奶奶压根不知道玉屏原来是您的通房,二来,我们三奶奶才进门三四个月,就是现下没有身孕也很正常,老太太说跪,我们三奶奶‘扑通’一下就跪下去了,三爷,我们三奶奶真的没有做什么错事。”
穆莳认真的听了,才淡淡的道:“让玉屏进来。”
“是。”双燕不敢耽搁,又让玉屏进来。
玉屏一进来,穆莳就摔了个杯子,“是你到处说自己是完璧之身的?”
“不敢,奴婢不敢,是玉楼姐姐问的奴婢,奴婢打小和她是一起伺候老太太的,没曾想她去告诉老太太了。”玉屏吓的不行。
穆莳却心知肚明,“你是个聪明人,三奶奶进府来,你也是服服帖帖的伺候,我以为你是真的收了心,想在我们三房过下去,到时候别说是我,就是三奶奶也不会亏待你,没曾想,到了最后一刻,你却反了水,那我们这房就留不得你了。”
听到这话,玉屏慌张的很,她跪下来头都磕破了。
她是真的为了宽慰玉楼才说自己是完璧之身如何的,哪里知道玉楼告诉老太太了,她是真的冤枉。
再者,她本就是名正言顺的通房,心中虽然有一点怨气,也从来没想过真的要对三奶奶如何。
三奶奶就是没了,也会来另一个新的三奶奶,那还不如现在这个呢?至少现在的三奶奶对下人还是很宽厚的。
“三爷,请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会好好忠心您和三奶奶的。”
穆莳冷笑,“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若自己乖乖出去,我不会为难你,可若是说三道四,就别怪我了。”
玉屏吓的瘫倒在地,出去后过的什么日子她心中很清楚……
此时她也有点后悔,但穆莳哪里不杀鸡儆猴,当日晚上便让玉屏的家人来接她回去了,还大大方方的放了卖身契,说她年纪大了,伺候了自己和三奶奶一场,得好好的风光大嫁。
穆莳的雷厉风行很快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她老人家眼皮都没抬一下,“小孩子打杀几个下人也无伤大雅。”
“您老人家是这府里的定海神针。”茉莉人如其名,如茉莉花一样生的白皙小巧,身上总爱穿白绿色的衣衫,因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头,便是侯爷见着她也客气几分。
老太太尤其喜欢她,觉得她说的话出来并非是奉承,“什么定海神针,我只希望家宅安宁。夏氏一看就是个不太安分的,俗话说红颜祸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原本莳哥儿就是个不安分的,再娶个不安分的,这府里岂不是翻了天。”
“
可老太太,三爷今日赶了玉屏出去,岂非是对您不满?”茉莉脸上忧心忡忡。
老太太不在意的笑道:“那又如何?你放心他想的清楚的很,我是为了他子嗣着想,长者赐可不能辞。”
而穆莳呢?
他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又想去喊芸娘起来,到底今日她受苦了,膝盖黑青肿的厉害,整个人昏睡不醒,不知道受了什么罪。
可芸娘睡的舒舒服服的,压根一直不醒。
看的穆莳都哭笑不得,还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姑娘,可真的没心没肺的。”
睡的早,当然醒的早,于是天还没亮,芸娘就睁开了双眼,再一看穆莳就睡在身畔,她“哼”了一声,嘟着嘴,自己下床去喝水。
昨儿这里兵荒马乱的,水居然都没有……
再准备往前,只觉得膝盖巨疼,芸娘扶着桌子坐下,昨儿还以为自个儿好像不疼的,今天剧痛无比,难受的紧。
“嘶,疼,好疼呀……”
原本穆莳就惊醒,被她这么一喊,立马就醒了。
见她痛的脸色煞白,眉头紧皱,快些过来道:“你没事儿吧?”
芸娘吸了吸鼻子:“你看我这样,像是没事儿的么?”
她又道:“你家祖母太坏了,我不想跟你过了。”
不想跟他过了?穆莳被唬的吓了一跳:“我已经把祸头子玉屏赶出去了,要不是她乱说话,也不会惹出这样的风波来。”
他是没碰玉屏,一来玉屏吃臭豆腐这事儿让他反胃,二来也是因为玉屏是兄弟们挑剩下的,他不愿意碰。
但这是芸娘嫁进来之前就如此了,又不是现在才这般的。
原来他只认为是玉屏的缘故么?
芸娘白了他一眼,“和她无关,是你祖母因为白蕙兰迁怒于我,明明是她老人家让我帮白蕙兰说亲,我也老老实实的去做了,我错就错在太老实了,不了解这位白姑娘到底是否有心上人,怕是她有了别的人儿,嫌我不识趣了。”
只能这么想了,不然没办法说明老太太对她这样狠了,完全就是
泄愤一样。
她就是想破头也不会知道老太太打的是这样的主意的,要说人心难测,老太太一辈子吃斋念佛,却还是拘泥于世俗,认为女子大多想站稳脚跟是靠生孩子的。
偏芸娘不同,她道:“只老太太也太狠了些,就是寻常人家的媳妇儿,也没有这样非打即骂的。”
揉着腿儿,越发觉得自己不值得了。
穆莳听了也不是滋味儿,夏氏并非是个喜欢到处卖惨博同情之人,她也是官家千金,俗话说打人不打脸,在那些妯娌面前,让她跪下,大声斥责,这让她的脸往哪里放,更可恨的是她一个弱女子,还让她跪了好几个时辰,她那样喜欢骑马的人,每日就盼着自己回来带她去骑马,别日后出去丢了侯府的脸,现下却被打的连带着对他都有了怨气。
他道:“你放心,老太太那儿我去解决。”
芸娘摆手,“我看老太太肯定是要赐下人来了的,她既然埋怨我太独了,肯定不会放任你不管,如今你又把玉屏送出去了,那赐下来的至少有两位。”
她说罢,又道:“只是我觉得奇了,老太太明明更喜欢二哥,二哥三年无子,老太太从来没管过,且二嫂早把老太太赐下的通房玉珠走的不明不白,就这样她老人家都没有参与过,怎么到了咱们这儿她老人家就对我这番严厉。”
是啊?穆莳之前没想过这么多,但芸娘一说,他也觉得奇了。
芸娘冷笑道:“我才进门三四个月,正常的人都不会觉得不生孩子会有问题,可老太太却当众让我难堪不说,还逼着我们夫妻一定要让妾侍产子,我想也许老太太就从来没想过让我们这房生下儿子来。”
“你官位做的越高,权势越大,财产越多,全部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罢了。”
原本穆莳生在这样的环境下,就对周围所有的人天然抱持着一种不信任的姿态,阴谋论是他时常脑补的,现在连芸娘明明白白的说出来,他想的更多了。
芸娘瞧着他思索的眼神,越发觉得这步棋走的非常对,对这种天性多疑
的人,就不能委委屈屈的,反而就该把事情全部往阴谋上引就对了。
只见穆莳拍桌而起,骂道:“老虔婆哪里是为了我好,分明是想让我断子绝孙。”
芸娘点头:“是啊是啊,你看她老人家让我跪的地方是特别冰冷的地,寻常生育的妇女受不得半点寒凉,否则,生孩子宫寒是生不出来的。”
见穆莳越来越生气,她还是劝道:“这也是我自个儿的想法,兴许老太太只是单纯为你着急罢了,罢了,既然老太太不想让我生,我就不生了。”、
“不生了?那可不成。”
芸娘眼泪说来就来,她低声哭泣道:“我若生了,怕是也没命活,老太太既然不想要你有孩子,恐怕还会让你娶个人过来断子绝孙呢。”
说罢芸娘掏出一个黑色药瓶就要往嘴里灌,穆莳硬生生的出了身冷汗,连忙跟她夺起药瓶子来。
那边老太太喊他过去,大清早的派了茉莉过来,显然还是怕穆莳受了枕头风的影响,茉莉走到的时候正见三奶奶闹着要吃药,她暗道不好。
这下可坏事了,三奶奶要是今日真的气性太大,吃药死了,怕是次日御史就会攻讦老太太逼死孙媳妇,而长丰侯怕是就等着这个机会陷害建国候府呢。
屋里,抢过药瓶的穆莳有些后怕,他从来没有被闹成这样过,老话怎么说来着,横的怕不要命的。
他安抚芸娘道:“你放心,我会跟老太太的人好好说的。”
芸娘却挑眉,“你少拿话哄我,我的人已经去了顺天府了,你今儿要是不解决好,你一上衙,就会接到我的状纸。老虔婆要闹,我就陪她闹,御赐的婚事,她想打就打,想骂则骂,分明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妻告夫不是要仗责三十下吗?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这个时候,穆莳才发现这姑娘真的狠辣,就像上次搬小板凳等他一样,事情办不好,她绝对不罢休。
就……
穆莳败下阵来,“姑奶奶,我这就去为您大闹天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