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十拿九稳穆莳肯定会叫芸芸大王的,谁知道衙门出了事,彭固在狱中遇害,死前留下四个大字——齐潼杀我。
穆莳裤子都穿不赢,还是芸娘帮忙替他穿上衣服,忍痛塞了一包点心给他,“我的压箱底都给你了,明儿记得带点零嘴回来给我。”
“知道了。”穆莳的大脑哪里记得了这个,他正飞速的转着,这个齐潼是袁太师的女婿,早年便入赘袁家,是文官中执牛耳的人物,同时居然也和彭固关系不错。
算得上是个两边都混的很好的人,齐潼杀彭固,他不大相信,可是,彭固此人心性坚定,前些日子都有说有笑的跟旁人提起流放一事,现在突然自杀,不可能。
难不成是有人陷害,又有谁呢?
等回过神来,手里被塞了满满的点心,他看着一脸坦然的芸娘,大手把她头发用力揉了揉,看她炸毛的样子,他才大踏步出去。
芸娘跺跺脚,想了想,让人关紧门窗回去睡了。
到了次日,穆莳还未回来,早上请安时,难得高傲的端敏郡主都多问了一句。
“彭固是真的留下齐潼杀我这四个字么?”
芸娘摇头:“到底如何我也不大清楚,夫君昨日也是匆匆走了。”
端敏郡主未免觉得穆莳运气还真好,她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又同侯夫人说话去了。虽然孙姨娘在桃源居是主人,但是在侯夫人这里却是妾侍,她要和李姨娘还有苏姨娘一起伺候侯夫人梳洗用膳。
虽然几位姨娘都有所出,又是长辈,可是地位却不能跟正经少奶奶比,太太坐着,她们却不能,还得时时奉茶。
这也是芸娘头一次见到苏姨娘,她其实年纪看起来比孙姨娘要大点,但是性情极好,和李姨娘那种一脸奴相故作谦卑不同,她看起来是修养极好的样子。
用完早膳,大奶奶林氏笑道:“太太,元淳和元凤兄妹,说是想祖母了,正好这些日子下了鹅毛,偏二人都受了些风寒,好容易好了,说是要过来见您。”
侯夫人一听,乐的眼睛都眯起来了,“别让孩子们奔波,我等会儿差月姑过去看看她们。过几日天放晴了,再要他们过来玩儿。”
林氏进门就生了一对龙凤胎,又是孙辈唯一的一对儿女,到哪里都备受宠爱。
想起这个,侯夫人便对另外几个儿媳妇道:“你们也要为我穆家开枝散叶,原本这些话我不说,只是体谅你们都是年轻的媳妇子,可现在咱们府上除了你大嫂生了一对龙凤胎,再也无所出,日后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底下的列祖列宗。”
平时敢缓颊的林氏,在这个时候也是大事。
子嗣问题不仅仅是在皇家,就是寻常人家都是个大问题,如今府上除了林氏,再无所出,早有闲言碎语传出,说是不是因为早年穆侯爷杀戮太多,所以断子绝孙。
这话侯夫人听了难堪的很,儿媳妇们不能生育,她比任何人都着急。
一着急,就想塞人了。
她倒是不一起给,只对姚氏道:“雪柔既然得了急病,那就让紫晶补上,紫晶可是从我这里去的,过了明路的,可不能让她也得急病了。”
姚氏急的数九寒天,忽然汗流浃背。
但也只能应承下来。
李姨娘脸色也不好看,深觉得姚氏丢了脸,本来当年娶姚氏过门,她还是很高兴的,姚氏是侍郎长女,虽然是庶出,但是养在太太膝下,教养学识也是很好的,哪里知道进门就露馅,外面还能装装,可她净做的是一些拈酸吃醋,小家子气的事情。
进门三年,节儿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清的干干净净的,偏偏自己又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李姨娘千恩万谢和姚氏的脸色苍白,让在场的芸娘都忍不住觉得同情姚氏。
别说是她了,就是端敏郡主也有种兔死狐悲之感,同为女人,哪个人能真的做到心如止水,谁都希望自己的夫君只有自己一个,可婆婆却能借着生育为由,光明正大的送女人,如果不接受,那就是嫉妒。
嫉妒可比别的什么罪名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都严重,芸娘曾经听母亲甄氏说起同为杭州知府的女儿肖姑娘,倒也生的貌美如花,又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只因为有个母老虎的娘,女儿年方十八都无人问津。
甄氏解释道,只要是男人,就是个乞丐都巴不得有一妻一妾,更何况是官宦子弟,就是她再好看也有看腻的那天,男人总想娶贤惠大度的,日后后宅安定。
芸娘其实认为肖姑娘明明是家风好,爹娘和睦,却被如此对待,实在是庸俗男人太多,反而怪女人。
话扯远了,刚才她还同情人家姚氏,现在一出来,就被孙姨娘喊了过去。
孙姨娘说的也是这个问题:“莳哥儿身边那个玉屏,是老太太拨过来的,不仅仅是她,玉字辈儿的四个大丫头,玉楼给了世子,玉珠给了二爷,玉瑚给了四爷,除了玉楼开了脸之外,玉珠伺候了几天,就不知道怎么地去了庄子上,倒只剩下玉屏和玉瑚没有开脸了。”
“不过呢,端敏郡主的陪嫁丫头更漂亮,早成婚一个月就开了脸,只有你这儿了。”
意思就是你不随大流,就要被人骂不贤惠了。
芸娘笑道:“姨娘,开脸一事哪是我说了算,您是知道三爷脾气的。强扭的瓜可不甜,若是他有那个意思,我哪里不肯,怕就怕他不肯。”
这倒也是,玉屏毕竟是老太太的人,自己的儿子对府里的人可不大信任。
再者,老太太也真是的,让世子和老四挑了,再把挑剩的给莳哥儿,他愿意才怪了。
这个时候芸娘也道:“偏儿媳妇嫁来的急,身边伺候的人又不大中用,没几个伶俐的,姨娘若不嫌弃,姨娘把身边的人给三爷就是。”
孙姨娘见这夏氏神情淡淡的,她和李姨娘不同,李姨娘是个只知道忠于侯夫人,自以为这样就能换得安宁的人,但孙姨娘并不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靠男人已经没用,只能靠儿子。
那么,她就得听从儿子的。
夏氏聪明可人,要从她这儿分宠,可不容易。
除非这个人非常出挑,那么她不能随便给个女人,这样一旦不行,还有可能儿子媳妇全部得罪。
于是,她嘴上说的是:“罢了,你还年轻,我和侯夫人不同,哪里忍心看你们小两口中间再插着一个人。”
可心里是打算去寻摸了。
芸娘当然知道,这事儿的根源不在她身上,即便她能生,那旁人又会说你生孩子不能伺候男人,总不能让男人旷着吧,总之,她们还是会想尽办法送女人,后宅不得安宁,说白了还是男人的贪欲造成的。
如果,她不嫁给穆莳,这种问题当然不必想,可既然她嫁给穆莳了,现在感情都还没有培养好,怎么会容忍旁人送女人。
先推辞一番,孙姨娘若是识趣最好,若是不识趣,执意插手她们房中事可别怪她了。
还有穆莳,他要是花心,就等着好看。
被她念叨的穆莳,此时,已经是饥肠辘辘,查了一晚上的案子,提审了不少人,难得他肚子饿了,小厮跑出去弄早膳了,早上又因为封了厨房,这个时候芸娘给的小烘炉饼居然派上用场。
他本以为里边会是甜腻腻的点心,没曾想,兑着热茶吃肉饼,酥焦的烘炉饼,一包都吃光了。
讪讪的把油纸包丢掉,他头一回觉得羞,自己居然这么贪吃。
办完公务,他进宫覆命完,此案待皇上下令,他便先准备回家了。
福贵牵来马车,他坐上去,就准备假寐一二,走了一半,他突然喊停。
“福贵,这是长乐坊吗?”
福贵不明所以,“是啊。爷,这段路,可挤了。”
“那停下来,我要下去买东西。”
福贵奇怪道:“爷,这里全是卖些您用不着的小玩意儿,或者一些吃食,没什么古董字画的。”
他家爷不是讨厌这些所谓的平民小吃吗?有回玉屏偷吃臭豆腐,爷甚至要赶玉屏出去,到现在都没什么好脸。
穆莳没好气道:“就是买这些平民美食。你三奶奶要吃,我哪里敢不听啊。”
哪里敢不听?福贵狐疑的看了三爷的样子,这么拽的人,连世子的事情都敢抢,彭固的事儿差点都被他抢了的人,居然说自己听三奶奶的话,他吓的一哆嗦。
“那小的这就去买。”福贵不敢有二话,“那请问三爷,要买什么?”
穆莳摊手:“这还用的着我教,什么最出名就买什么呗。”
福贵瑟缩了一下,“长乐坊最有名的是王二麻子臭豆腐。”
“买,买,大不了我捏着鼻子,好吧?”说完,穆莳又乐了,她不是让他买零嘴儿吗?零嘴儿臭嘴了,看她还敢不敢支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