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穆莳穿的簇新,一身宝蓝色销金云玟团花直裰,因为今日是新婚,领口用的是朱红色立领,绣着云纹。
芸娘整理的就是立领,她把玉屏方才系的盘扣重新又再系了一遍,她凑的很近,穆莳甚至都能闻到她身上的淡淡的幽香,她的衣衫并没有熏香,应该是她身上的香味,也许是隔的太近了,他一时看的走神了。
等芸娘弄好后,才笑道,“走吧,咱们要去给爹娘敬茶,千万别迟了。”
穆莳颔首,他并肩和芸娘走在一处,后头丫鬟婆子跟了一长条。
建国候府是以前的平南王府改的,虽然拆了一些违制的墙和路,但也格外大,她们在宅子里过去甚至还得坐马车。
难道人家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了,不说别的,这地盘都大。
到了二门又乘轿子过去,等轿子停下来后,才有几个穿着雪青色缎子的嬷嬷们候着,她们头发似乎都是用了刨花水,梳的油光水滑的,打头的那位还插着三根金钗。
这行头比她娘穿的都不差,足以见侯府富贵。
“三奶奶,我是侯夫人派过来接你和三爷过去的。”
芸娘抿嘴一笑,微微有些羞涩,显然她现在对三奶奶这个称呼其实还是不是很适应,她并不多问,只道:“也不知道这位大姐如何称呼?”
“您唤奴月姑就好了。”
“月姑安好,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一些特产,里边是我带来的喜糖,月娘还请笑纳,日后我有不懂的,您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可定要提点一二。”
月姑摸了摸递过来的荷包,分明是个金锞子,什么特产,这三奶奶着实是个低调人,不似那等暴发户,大喇喇的给赏钱,就跟给乞讨者一样。
“多谢三奶奶赏赐。”
芸娘又同胡嬷嬷道,“我们带了些喜糖来,大家沾沾喜气,万望大家平安喜乐。”
她在说的时候,穆莳才意识到他这样来去匆匆,居然都忘记准备新婚打赏了,但见芸娘言笑晏晏,扶着月娘的手进去,压根都不傻。
她去的地方在荣瑞堂,是侯夫人所在的地方,门口有三四个穿水红色打帘子的丫鬟,她们梳着丫髻,年龄都不大,猩红色的毡子进去之后,穿过两道门,再穿堂过去,才到一处宽阔之处。
此时,屋子里坐的并不如她想象中那么满满当当的,只见正上方坐着一中年妇人,她手上缠着两串檀珠,皮肤白皙,容长脸,不怒自威。
月姑忙道:“三奶奶这便是夫人。”
丫鬟又拿过来蒲团,芸娘凝神,同穆莳一起拜见这位侯夫人,这人和她想象中的差不多,积威甚重,寡言少语,却城府很深。
侯夫人卢氏呷了一口茶,并没有刁难她们,反而道:“老三,昨儿的事我们听说了,你做的很多,切不可因为一时意气同淑敏郡主和长丰侯起了冲突。”
“是。”穆莳在侯夫人面前低头顺目,完全就是一幅受教的模样。
侯夫人又道:“新妇是夏氏对吧?”
听这话就知道侯夫人对她这个庶出的儿媳完全不关心,芸娘倒是一无所觉,“是,儿媳夏氏。”
“你莫怪罪为何没曾见到侯爷,他今日要上早朝,包括世子都是,若非老三成婚也是要有大朝会的。”
芸娘故作惶恐道:“国事为重,我们的事情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侯夫人便未曾再说了,又见她下首一圆脸妇人笑道:“大嫂这个媳妇倒是不错。”
侯夫人不置可否。
很快,几位年轻的妇人进来,打头的是一位头戴着九凤衔珠的珠钗,她形容秀丽,衣饰也是华丽,她带着些许打量的目光看了芸娘一眼,穆莳连忙喊了一声:“大嫂。”
原来这就是建国候世子夫人林氏,姐姐的信上曾经说过,这位林氏也是出身勋贵,还是嫡长女。
芸娘忙喊了一声大嫂,林氏微笑颔首,她比侯夫人看起来亲切极了,“我是你大嫂,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又介绍另两位妯娌给芸娘认识,二嫂姚氏跟她一样都是庶媳,这姚氏穿着烫金色的鸡心领衣衫,更显得瓜子脸上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但一说话,就夹枪带棒的。
“三弟妹,这千盼万盼的可总算盼着你来了,日后咱们家里呀,就热闹了。先头担心老三去剿匪回不来,怕赶不上,好容易赶上了,又说是什么路上遇到撞婚的了,可谓是一波三折,不过,到底好事多磨,老三若是对你不好,你可要跟我说,我替你说他就是。”
芸娘一一装作听不懂,只是笑。
至于另外一位年轻的妇人,头上戴着全幅点翠,一袭月华裙上闪着暗纹,仔细一看,竟是凌波裙。她好友周韵的表亲便在江南织造上做事,据周韵去他们府上见过一次,说这种凌波裙耗费千金,实在是难得,居然在这位身上看到。
只见穆莳亲自介绍道:“这位是弟妹,也是清河王的嫡女端敏郡主。”
芸娘正欲行礼,只见世子夫人林氏扶起她,“都是一家人,就不必讲这些虚礼了。”
端敏郡主神情淡淡的,显然只是想走个过场,并不多说什么。
其中又有说大姑奶奶有事未来,二姑奶奶身上不好让三奶奶别见怪,至于家中的三姑娘,还在闺学读书,并没有来。
长辈也只见到了府中的二夫人,只他们并未在府中生活,可以忽略不计。
依芸娘本身来看,实在是不太在意的样子,足以看出穆莳在这个府中境遇不大好,全部都是在敷衍,甚至有的连样子都不愿意做。
也没有任何人愿意跟芸娘提起府中规矩,见完礼后,就让她们回去了。
没有这一刻比芸娘更懂什么叫做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明明你本人也不算差,可你这么活生生的一个人,有你好像跟没你似的,这也太可怕了。
看来娘说的根本行不通了,讨好婆婆,交好妯娌,以期日子过的更好的这种传统的想法,还不如和穆莳交好呢,至少穆莳本人和她接触更多,也更出息,夫荣妻贵才是最有可能实现的一条路。
于是,就在穆莳准备和她分道扬镳的时候,她悄悄的凑在穆莳耳畔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穆莳耳朵尖微红,顿了一下,才大步流星的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