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州这天极热闹,锣鼓鞭炮,浩浩汤汤的接亲队伍,响彻整个湖州,在前边的是一水儿的穿着铠甲的护卫,随后便是八抬大轿,后边则是送亲队伍和嫁妆,蜿蜿蜒蜒,颇有十里红妆之意。
夏时延难得有些伤感,女儿平时也是教养长大的,却这般远嫁,不知何时才能见上一面,甄氏倒是眼泪中带着一些期盼。
她期盼女儿不必和她一样遭人抛弃,而是正正当当的做人原配正房,有高门显赫的夫君,日子越过越和美。
“淇哥儿,你要好好读书,早日高中,这样,你俩个姐姐也有个指望。”
淇哥儿也十二岁了,他也清楚母亲为何说这样的话,祖母夏老恭人说他娘让俩个姐姐嫁的更好些,是为他铺路,日后有俩姐姐的提携,那他日后肯定前途大好。
可同样的,夏家就他一个儿子,他也得顾着一家人。
夏老恭人不照看失了母的沅娘,却只独独照看这个孙子,半步不离身,甄氏和他俩姐姐平日除开吃饭也难得见他一面,不敢说重话,都是哄着他,如今见着了,甄氏对他难得是以对大人的话语说的。
“知道了,娘。”虽说被夏老恭人娇宠长大,天性柔弱,也不大能吃苦,可随着二位姐姐的出阁,他似乎觉得自己肩上的重担更加重了一些。
见儿子这般懂事,甄氏也心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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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湖州到京城,一路都是走水路,甫一上船还是挺兴奋的,芸娘还是小时候跟着爹娘在别处就任,已经没什么印象了,懂事之后就一直在湖州,从未出过远门,所以能在外边那是相当高兴的。
反正只要不出这个房门都行,她在船舱内早已退下新娘的红盖头和红嫁衣,因为要走这么久,如果穿这一身,等到了京城,恐怕早就馊了。
芸娘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做人做事情,都有自己的一套。
都说新娘子要穿着红嫁衣不脱,这样才婚事顺利,可芸娘心中清楚,若是这件嫁衣穿两个月,早就成酱干菜了。新郎拜堂的时候,要是熏晕了,那可太尴尬了。
所以,只要在人前,她穿上嫁衣,人后穿一条相近的裙子,想来不出舱门,旁人也不知道。
早膳居然是御赐的红米稻熬成的粥,这等贡品芸娘只听过,毕竟她常年关在家里,唯一的爱好也只有吃喝二字了。
红米稻熬成的粥软糯弹牙,配上几碟精致小酱菜,各色点心,芸娘放了几碟在飞絮和双燕前边,“你们也垫巴点儿,这去京里的日子还长着呢,好在现下慢慢的天气凉了起来,咱们在里边也受的住。”
飞絮和双燕连谢过不已。
稍许,胡嬷嬷也过来了,她是芸娘的乳母,生的严肃,但对芸娘最是慈爱。
芸娘也对她无比信赖,见她进来,忙道:“胡嬷嬷,我专门为您留了粥,您也来用点吧。”
胡妈妈笑道:“多谢小姐好意。”说完又坐下,小声道:“请姐儿放心,奴婢方才跟咱们的人说了,一定要约束好自个儿,别闹将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来,到时候可别怪姐儿把他们送回去了。”
送回去,就是由甄氏惩罚了,甄氏此人看着娇弱,其实雷霆手段,下人战战兢兢,均不敢生事。
“有嬷嬷在,我也放心。”芸娘对未来的事情是完全不知晓,如今也只能谨言慎行了。
卞夫人知晓新娘子从不有任何要求,夏家下人也规行矩步,倒是放下心来,心中也觉得轻松几分。
官船路上无人敢侵扰,又行驶的平稳,芸娘一路看看书,闲暇时胡嬷嬷几人会跟侯府过来的人打听一二,倒也打听出不少信息,比姐姐在京里打探的稍微多一点。
主要是对穆莳的打探稍微多了一点。
但是在芸娘看来,这也太出挑了些。
卞夫人口口声声都是老夫人和侯夫人,一看就是侯夫人派过来的人,其实从侯夫人派过来的人也能窥得一二,都是做事严谨,轻易不行差踏错,宁可不做,也不能出头之人。
“听说这位三爷主动请缨挤下二爷在五城兵马司的官职,后来又博得侯爷喜爱去了大理寺,本次剿匪,是替侯爷带兵过去的,听闻世子正好有恙在身,所以三爷主动去的。”
芸娘难怪觉得奇怪,穆家送来的婚帖上写着穆莳为大理寺少卿,可卞夫人又说他去剿匪了?剿匪压根都不是大理寺少卿的事情,为何他会去呢,现在才清楚,人家是能干的事情全部都干。
就……
芸娘迟疑,“那这样,他应该会找一门极好的亲事啊?”心如此高的人,怎么可能同意这样的婚事,再有之前死的庞氏家族也只是个六品官,比她爹的品级还要低点呢。
胡嬷嬷确实有手段,她和卞夫人身边的云环把关系打好,当然了,这个关系也是她出手阔绰换来的,虽然那云环口风很紧,但是也稍微透露出一点了。
卞夫人来这一趟,也不想白跑,她夫君日后升官加爵,侯夫人也肯定头一个考虑她夫君,可下人们,白白舟车劳顿,肯定也想得到赏钱。
再者胡嬷嬷打听的是穆莳,也不是武威将军府里的人,云环透露些给她,也实属正常。
故而,听闻这个胡嬷嬷便道:“奴婢也是奇怪,但云环说侯夫人为人最是善心,知晓三爷不是池中物,故而想让咱们姑爷尚城阳公主呢,不过姑爷拒绝了。说是看上了当时京里的才女庞大小姐,那庞小姐虽然出身一般,可文采斐然,三爷生母也尤其喜欢,于是便去求了侯爷,因此才拂了侯夫人的意,定的是庞家小姐。”
说罢,胡嬷嬷还有些怕芸娘伤心,主动道:“小姐,斯人已逝,即便姑爷再喜欢庞氏,日后您进门了,您才是原配。”
谁知道芸娘却倏地一笑,她本就生的天姿国色,这么一笑,简直让人晃神。
她微摇臻首,“嬷嬷,你错了。这位三爷如此上进,不想尚主,并非是真的看上庞氏,还是因为本朝有规定,尚主的驸马只能担任虚职,这还和进宫的娘娘们不同。妃嫔们还能恩及娘家,可驸马呢,不仅要和公主分府而居,看公主脸色过活,还一辈子不得出仕。如果是富贵闲人,倒是可以坦然接受,但三爷这般上进,怎么可能会做个看人脸色的小白脸呢。”
就是这个理儿,胡嬷嬷又高兴了,“小姐,那这下您就放心了,姑爷如此上进,日后有您的好日子呢。”
芸娘眉毛一挑,并不似胡嬷嬷认为的那么简单,哪家嫡母容许嫡子这般出息?除非是圣人。
三爷作为男人,可以在外行走,不理会内宅,可她可就惨了。
但这些话,她是不必说给胡嬷嬷听,这个时候扰乱军心倒不好了。
以前家中之事皆由甄氏做主,现在却都是由她做主,她自己害怕了,露怯了,那底下的人愈发畏手畏脚。
胡嬷嬷见小姐镇定自若,也心下稍安,又想,到底是主母的亲生女儿,除了相貌,真是样样都强。大小姐学管家庶务,二小姐则除了庶务之外,官场的事情都门儿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