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初八·其寝不梦

张槐序感觉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之中,他愣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做梦。

因为修道之人提倡冥想调息修炼,一般精神好的时候都会用打坐来代替睡眠。张槐序自从十岁之后,就很少做梦了。

所以对这样的情况,他也少见地感到有些棘手。

除了第一晚是在明德大学床上休息外,他基本每夜都在天台上打坐冥想。应该是之前感受到了叶浅浅的妖力澎湃,所以才对他冥想有了影响。

即使身在梦境,张槐序也冷静地分析着,尽管他已经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古装,而且是绯红色的状元服,有锦绶和蔽膝,却没有槐木笏、光银带、药玉佩等等一系列的配饰,说明这不是正规的状元服,而是娶亲新郎官所穿的吉服!

真是……怎么会梦到这样的情景?

张槐序一向冷峻的脸上也不禁浮上些许窘然的神色,他再怎么清心寡欲地以当道士为努力目标,也无法抑制身体的成长。青春期时的烦恼已经被他用清心诀强行压下,但他没想到今晚一时的影响竟会如此强烈。若是处理不好,恐怕会成为他一世的心魔。

正烦恼间,像是迷雾被人拨开一般,在他的身周出现了各种喧闹的人群,他们穿的衣服都是古装,个个面带笑意。张槐序才发现他现在是骑在一匹白马之上,被人群簇拥着沿着街道向前走去。

迎亲的唢呐声喜气洋洋,张槐序这时才发现自己是无法控制身体的,就像是旁观者一般,眼见着一切发展下去。

洗煤、挂红、开揖……看着被、红色盖头盖住的女子被她的弟弟从新房中背出来,即便看不到对方的面容,张槐序也忍不住心脏一阵悸动。浑浑噩噩地带领着花轿起轿、回车马、迎轿、下轿、祭拜天地、行合还礼、入洞房……

在新娘转身的那一刹那,红盖头微微飘起来一角,张槐序一下子就愣住了。

因为在红盖头下的那张面容,即使上了妆,变成与记忆中不同的艳丽,也能一眼看出来究竟是属于谁的。

是叶浅浅……

张槐序陡然清醒过来,刚刚睁开眼睛,就被刺目的阳光晃得重新眯了起来。

从阳光升起的高度来看,他居然错过了平日醒过来的时辰,竟起来晚了。

都是做梦的缘故吗?用手指抵住额头,张槐序调整了心情,但脑海里还一帧帧地重放着叶浅浅红妆美艳的容颜,耳朵里还回想着具有穿透力的喜庆的唢呐声。

这事若是换了其他普通人,早就付之一哂,没五分钟就扔到脑后,怎么想不起来任何细节了。

但张槐序不一样,身为天师家族,修习的又是道家法术。道家的始祖庄子曾在《庄子 大宗师》中说过:“古之真人,其寝不梦,其觉无忧,其食不甘,其息深深。真人之以踵,众人之息以喉。”就是说古时候修道的人,睡觉不会做梦,醒来时不会忧愁,吃东西不求甜美,呼吸时气息深沉。而得道之人呼吸凭借的是着地的脚后跟,而一般人呼吸靠的只是喉咙。

张槐序还做不到后面几点,但其寝不梦的境界,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达到了。这一点就比张家历史上许多天师都要厉害,也是他资质过人的证明。

道家将睡着了的人的状态叫做“小死”,人没有小死也就没有大活,睡不好的人活得也不好。人在小死的过程中会发生一些变化,“死”的含义是全部功能活动都停止,小死是部分功能活动停止。睡觉睡觉,其寝不梦就是只分觉与不觉。

其实庄子说的其寝不梦这点也是被人诟病的,因为那个周庄梦蝶的故事,很多人都说庄子并不是真人。

但张槐序却并不这样理解。

到庄子的那个境界,所做的每个梦都是有深意的,不是预知梦,那就是未来梦……

回想到梦境中的场景,张槐序的心正“砰砰”地跳动着。那种情景,那种服饰……难道是他前世发生过的事情?

心中压根儿没有任何排斥的想法,甚至觉得前世的自己有可能娶到叶浅浅为妻,居然还有种微妙的嫉妒油然而生。

默念了几遍清心诀,张槐序才把胸口躁动压了下去,表情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冷峻沉稳。叶浅浅一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她昨晚在叶深深的宿舍里打坐,学会了初步控制灵力后,整夜都没有睡。

而现在却一点疲惫都没有,就算她不想承认自己有异于常人,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没有人不喜欢有力量的感觉,即使初时还迷茫,但叶浅浅知道自己迟早会享受这个过程。她其实一直都不需要像常人那样吃喝进食睡觉休养恢复,只是以前灵力尚未觉醒,倒是比普通人更渴睡一些。

同桌的孟宇衡也发现了叶浅浅的异常,终于忍不住在课间的时候,低声问她昨晚去哪了。

“嗯?眼镜你怎么知道我没回宿舍?”也去诧异地看了一眼孟宇衡,她这个竹马也不是很八卦啊?

孟宇衡掩饰性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是早上在食堂听到纪菲和冯广天聊天的时候提起的。”

纪菲和冯广天?他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叶浅浅也只是闪念了一下,也没多想,自然更不会猜到纪菲是假借着关心她,实际上是在跟冯广天告状说她彻夜未归,作风不好。叶浅浅正好也想跟自家竹马说一下叶深深的事情,便揣摩着胸前的暗月吊坠,语气复杂地说道:“我昨晚在叶学姐那里住了一晚,她……她就是我的姐姐。”

“啊,恭喜。”孟宇衡是真心实意为叶浅浅高兴,“叶子,你姐妹俩居然是在同一所大学里念书,真是有缘分。”

叶浅浅一怔,在明德大学少的可怜的学生里,居然还能让她和失散多年的姐姐相遇,如果这其中没有什么机缘,那倒是真是说不通了。孟宇衡这样一说,到真是有种上天注定的命运感,让叶浅浅略带凝重的心情舒缓了一些,展颜笑道:“眼镜,你什么时候居然还相信缘分这种迷信的东西了?这不是向来最相信科学的吗?”

孟宇衡心想:他确实是不相信的,但看叶浅浅心情如此之差,也不在乎多说点什么讨她欢心。他一本正经地解释道:“缘分就是某种必然存在的相遇的机会和可能,这也属于概率论的一种,只要确定了随机变量和概率分布,就用贝叶斯定理来解释……”

叶浅浅手托着下巴,听着自家竹马久违的唠叨大法,只觉得眼皮子发沉,不一会儿就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孟宇衡收了声,表情凝重地看着她即使睡觉还皱起的眉头。与亲人相认,分明应该是喜气洋洋的,可叶浅浅这副模样,显然是另有内情。

这天下午课是蹴鞠,也就是足球课。

明德大学的学生并不多,但这节课并不是像马术课一样两个年级一起上,而是分男女组,玩五人制的足球比赛。来教他们足球课的,是个老外。

克里斯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他是英国人,拥有一头灿烂的金发和一双碧绿的眼睛,健壮的神体和高挺帅气的五官,一出现就引起了所有女生的侧目。更别说他实际上还是一个退役的球星,已经有人控制不住想要找他签名了。

只是,这人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们打消了要签名的念头。

“都说中国是足球的发源地,可是中国太弱了。”克里斯一口英伦腔,却透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在场所有人的英语听力都没问题,全都听懂了克里斯说的话,却没有一个人能反驳得了。

其实桌球准这项叫运动,句各方面文献来看,最早是在黄帝时期就已经开始有记载了,只不过那时候叫“蹴鞠”,而且还是选吧士兵的一项军事运动。2004年国际足联确认足球起源于中国,“蹴鞠”是有选吧士兵的一项军事活动。但英国一向自诩本国是现代足球的发源地,再加上足球是世界公认的烂

所以克里斯各种不爽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理解归理解,这种说不出的憋屈也是让人不爽至极的,这帮天之骄子一时也都暗自咬牙,就算是女花痴的女生们都也转变了目光,把口袋准备好的签名本重新塞了回去。

叶浅浅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老外就是直接,心里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哪里知道中国文化向来讲究含蓄呢?

“足球在中国,只是小道。”忽然出生的是张槐序。他的英文是流利的美式英语 再加上冷硬的嗓音,简直光听声音就能把人迷倒。

克里斯没料到居然还有有人站出来和他顶撞,他自从退役后到中国来掘金,虽然拿的是中国人发的钱,但他一直自视甚高,每当他用这句话来当开场白的时,就很根本没有人能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他没想到今年刚刚接手明德大学的工作,也不过是陪几个小孩子玩玩,却会有出乎意料的收获。他挑了挑眉,双手环胸,等待着这个中国男生继续说下去。

而出乎意料的是,另一个戴着眼镜的男生站了出来,只见他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吐出一串数字:“在中国,注册球员只有3000人,而我们国家的邻国韩国就有五十万,日本的职业球员也超过了六十万,更不要说欧洲各国,德国的注册球员足有五百五十一万人。相比之下,中国足球弱,也没有什么不对吧?若是强才奇怪。”他的英语说的几位标准,比起克里斯那种略带痞气的英式口语,他这简直就是家世极好的人才能学到的牛津腔。

叶浅浅到不觉得孟宇衡的英语说的那么标准有什么不对,因为她知道这个学霸真是学什么像什么,最近好像在学法语,那一串卷舌颤音说出来就是播音员的标准。更别说随口一说的数据了,简直屌炸天。

孟宇衡还没说完,他顿了顿后,又加了一句:“不是我故意没提英国,而是英国许多球员和教练根本就不注册,所以数据根本无从考据。德国一年发八千多张足球教练资格证书,英足总一年只发十几张,我想克里斯先生应该也是没有教练资格证就来给我们上课的吧。”

听着此起彼伏的窃笑声,克里斯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这个戴眼镜的男生说的是事实,他居然一时无从反驳。英国足球向来以混乱著称,别说球员或者教练了,就连队医这种重要的成员,也是谁想当就当的。历史上有许多球员都被队医误诊或错误处理,酿成惨剧。至今欧洲大陆谈起英国队医也都各种色变。

“在中国,青少年比较注重的是科学知识培养,我们在还没有真正成为世界强国之前,没必要在小道上浪费太多时间。”张槐序并不想在这上面与这位英国佬浪费口水和时间,“正如我们十几堂课之中才有一堂足球课一样,克里斯老师,我们还是早点上课吧,珍惜这短短的一下午时间。”

这话简直就是在讽刺他们英国人玩物丧志!克里斯气得脸色发青,却完全说不出来什么反击的话。

看着心服口服恨不得鼓掌较好的众同学,叶浅浅也能懂得为何学生会会长林萧那么看好张槐序和孟宇衡了,他们两个,简直天生就是领导者。

冯广天见张槐序和孟宇衡各种出风头,也不禁暗暗嫉妒。但他确实也没法说出什么服众的话,再者英语也很烂,所以只能悄悄地跟着叶浅浅吐槽:“我晚上就跟我爹说把这人解雇。”

“还是别了,解雇了付了违约金岂不是更不划算?”叶浅浅撇了撇嘴,“他们外国教练不就会搞这种花招?”

冯广天想了想,不得不承认叶浅浅说得简直太对了,只能狠狠地收声。要怪只怪明德大学什么都力求最好,国内的足球员都太差,便把目光投往国外,结果没想到找来克里斯这样有偏见的家伙。

冯广天决定就算不把克里斯解雇,也要跟老爹告一状,不过现在更重要的是要把这堂客上完。

克里斯丝毫不掩饰心情之差,把怒火都发泄在课堂之中。但好歹知道这些天之骄子娇女的背景颇深,也就意思意思让他们在太阳底下绕着操场跑五圈权当做开胃菜了。

好在克里斯这种态度,反而激起了众人的团队精神,五圈跑下来居然没有一个人掉队,而且队伍还保持得相对整齐。

在这段时间里,克里斯的火气也降了下来,至少不会迁怒了。带着他们做了一些往返跑、压腿、传球训练等等活动之后,便开始踢比赛。男生女生分开踢两场。

先进行的是女生这边,比赛每个半场只有十分钟,叶浅浅和纪菲被分在一组,其他女生她都不太人数。她们这组穿的是曼联的队服,对方的队服是拜仁的。不过基本上女生都没谁以前踢过球的,最开始踢得束手束脚,漏洞百出,经常有传球到对方脚下,又或者脚踢出去球没出去鞋踢出去了的乌龙。场边的男生简直把这当做表演赛看了,反正各种美腿,也端的是赏心悦目。

叶浅浅在下半场的时候,摔了一跤,起因是纪菲和她抢一个球的时候撞到了一块儿。不过叶浅浅经过昨晚被引导恢复灵力,对身体的掌控已经达到了极致,在膝盖还未碰到地面的时候,就单手一撑向前翻滚了一下,空中的足球被她的脚后跟一磕,便直直地坠入了球网。

纪菲痛得几乎要失去淑女形象地尖叫了,她其实也不是故意的,只是运动细胞实在太不发达,根本没想到叶浅浅跑的这么快。结果她在摔倒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拉着叶浅浅一起。凭什么只有她出丑?结果呢?

听着场边的欢呼声,纪菲更熟咬牙切齿地暗恨起来。

“怎么样?你还能站起来吗?”叶浅浅担忧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她对于进球没什么特别喜悦的感觉,因为就是利用超与常人的能力在作弊。本来她对于前几日自己射箭居然能射到十环还颇为德语,但现在一想也不过如此。相比之下,有没有人因此受伤才是最重要的。

纪菲的腿没受伤,只是脚腕有些扭到了,叶浅浅咬着唇盯着她红肿的脚踝看了半晌,刚想把手放上去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坚决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叶浅浅回头一看,是一脸不赞同的张槐序。

即使对方不说,叶浅浅也知道是在阻止她用治愈能力。她其实也不是傻瓜,纪菲的脚踝是扭伤,又不是多么恐怖的外伤,就算她输入一点灵力,也不会有人看出端倪,就算纪菲本人恐怕也不会察觉到。

但张槐序就是没有放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像叶浅浅这样的态度,迟早会被曝光发现,到时候说什么都迟了。

两人这样一耽搁,纪菲那边早就让克里斯处理好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伤,他拿出喷雾和冰块,只是随便弄弄,纪菲就能看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场边休息了。不过她这一下场,叶浅浅这边可就少一人应战了。

可拼抢却并未激烈起来,也许纪菲的受伤给她们都敲响了警钟,毕竟谁也不想夏天腿上留下疤痕,那样裙子和裙裤可就绝缘了。这场比赛便提前进入了垃圾时间,最后叶浅浅一方以1:0赢了。

踢完比赛的叶浅浅立刻到纪菲身边问候,后者却笑着说已经没事了,确实,以她们当时相撞的速度,根本不会太严重。叶浅浅便放下心来,开始观赏男生们的比赛。纪菲却暗暗把这件事记下,以后肯定要找回场子。

因为男生正好多一人,便由抽签决定,最后孟宇衡成了幸运儿,可以当成替补队员舒舒服服地在场边观战。而张槐序和冯广天各被分在一队,张槐序一边选择穿的是AC米兰的红黑间条纹衫,冯广天一边穿的书皇马的白色战袍。

叶浅浅虽然不是球迷,但多少也对足球有所了解,俗称伪球迷真球星迷。她一见两队选择的队服

便吐槽道,“果然一边是意大利男模队,一边是西班牙的土豪军团,还真贴切。”

孟宇衡推了推眼镜,暗自庆幸自己不用头疼自己到底选男模队还是土豪军团。

刚刚因为被人抢镜,冯广天早就憋着一口气要大出风头,做好准备活动之后,等克里斯一声哨响,就火箭般地冲了出去。

男生踢球的场面自然要比女生那种散漫的晚球好看的多,因为张槐序男神的关系,他这边得到的加油声明显要大的多,但相对地,他所受到的防守和拼抢也比旁人多的多。可就是这样两个人防他,甚至三个人上来防守,也被他轻松地过掉,在众女生尖叫声中打进第一球。

叶浅浅并不怎么惊讶,天师家族虽然体魄并没有蚩尤血脉强健,但依然是比起普通人强上许多的,她进一个球就跟玩似的,张槐序肯定也不差。

但别人可不这么想,尤其是冯广天。男生的争强好胜心理一旦被激起,就很难平复。到了下半场的时候,随着时间的推移,拼抢就越发激烈。偶又有人摔倒受伤,也没人肯借机下场换孟宇衡这个替补队员上场。

冯广天从后场断球,正想带着球冲到前场,却被人当中拦住,怎么都摆脱不了。他气急败坏之下,也没怎么看前面,发现一个空当,便飞起一脚,卯足了劲把球闷向前场。

足球带着风一样朝张槐序飞去,而目标正是他的脸。

场边传来惊呼声,而孟宇衡却动作迅速地低头躲避,免去被毁容的可能。足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飞出场外很远才坠下,可见冯广天这一脚用了多大的力道。

“咦?刚刚那球在空中变向得有点奇怪。”孟宇衡推了推眼镜,不解的嘟囔道。

叶浅浅心虚地用手摸了摸胸前的暗月吊坠。她这不是太担心了吗?前几天射箭时发生的事故还在她的脑海里,都成为她的阴影了。虽然这只是足球,但还是忍不住偷偷用灵力改变了一下足球运行的轨迹,结果没想到还是让孟宇衡看出来了。

“哈哈,也许是风吹的。”叶浅浅尝试着用其他理由解释。

“不对,风吹也不会是这样的。”孟宇衡开始深思起来,只恨没有用手机把刚刚那段拍下来,反复观看推演数据。

叶浅浅吐了吐舌头,决定无辜望天。

比赛最后的比分是5:1,张槐序带领着AC米兰男模队赢了个痛痛快快,虽然他本人还是一副高冷的模样,但因为拼抢跑步等剧烈运动而产生的汗水,沾染着些许发丝贴在冷峻的脸颊上,却让人无端感觉平易近亲近了不少,至少下场的时候也会给他递条毛巾拿矿泉水什么的。

冯广天喝了几口水,便把剩下的矿泉水当头浇下,在阳光下细碎璀璨的水珠泛着七彩的光芒,可惜这样一幅帅哥湿身图却没多少人关注,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朝叶浅浅走去的张槐序那边。

叶浅浅继续无辜望天,她有些心虚,但又觉得她没什么可以怕对方的,便止住了自己想要躲在孟宇衡身后的念头,理直气壮地鼓起了腮帮子。

张槐序看到她这幅死不悔改的样子,眯了眯双目,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手腕往一旁走去。

孟宇衡推了推眼镜,条件反射想要去抓叶浅浅的另一只手,可是抓了个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指尖与她的手腕失之交臂。

然后慢慢地握紧成拳。

他还是像往日一样站在阴影处默默地守候着她,依旧没有向前迈出一步。

张槐序走得很快,叶浅浅几乎像是小跑一样跟在他身后,她都没勇气回头去看其他同学的表情,之前班级里就有了许多她和张槐序的流言,她只是假装没听见而已,可想而知这一出戏后,又会有什么难听的话传出来。

一想到这里,叶浅浅就气不打一来,在张槐序带着她拐过一处转角后,就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语气不善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问我做什么?”张槐序回头,语气比叶浅浅的更不还,“你难道不知道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有多么不明智吗?而且居然一次不成还来一次。”

叶浅浅本来也有些懊恼,她只是忽然间拥有了异于常人的能量,就像是一夜暴富的人,总想着出去花钱,否则就浑身难受。但这句话点醒了她,谁说都可以,就是张槐序不能说。

她的表情立刻就冷了下来:“我们班不是敌对的吗?我若是暴露了,你岂不是更有借口灭了我吗?为什么要多管闲事呢?张天师。 ”

张槐序被问得哑口无言。

事实上,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而且这种对话听在耳朵里。他忽然有种熟悉感,像是同样的问题,已经在他们之间进行了数十次一样。

叶浅浅也有同样的感觉,她话一出口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也顾不得看张槐序的反应,抿着唇扭头仓皇离去。

张槐序站在夕阳下,看着叶浅浅的背影,头一次感到不知所措。

叶浅浅胸中有股郁结之气,根本不知道怎么发泄出来。正黑着脸想要会宿舍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了来找她的冯广天。

一起去的脸上根本藏不住心事,冯广天也不知道张槐序到底怎么惹她生气了,但他也没真的傻到询问。他绝口不提心里的疑问,只是拉着她笑道:“女人,你不想要天上的星星吗?跟我来。”

“哈?”叶浅浅满脸问号,她当时不过就那么一说,怎么一个一个还都认真起来了?不过除了全息投影,她倒是还真好奇冯广天要跟她秀什么,总不可能这么土豪,真搞个什么太空旅游吧?

所以她倒是把刚刚到郁闷抛在脑后,跟着冯广天走过她的宿舍门口而不入,继续沿着那条小路向前。

刚刚要回宿舍的纪菲正好看到这一幕,阴沉着脸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偷偷发到了班级讨论群,顿时又掀起一阵轩然大波。叶浅浅浑然不觉自己也有被偷拍的一天,她跟着冯广天一直往前走,不久就看到一栋造型古旧的别墅,她这才反应过来这里大概就是冯广天的住处,也就是校长冯啸威的住所。

呃……这样穿着球衣来见校长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穿过铁门的时候,叶浅浅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曼联的红色球衣,幸好之前也没出什么汗,勉强还可以见人。只是冯广天身上的皇马队服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被矿泉水浸的,连上衣到鞋子全身都湿漉漉的,一踩门口的长毛地摊,就是两个脚印。

“我还是先洗个澡换件衣服,五分钟就好。你先在客厅等一下。”冯广天也觉得这样不好,便让迎出来的管家招待叶浅浅,自己迅速跑上了楼。

叶浅浅迎着管家大叔媲美X光的眼神,心里在怒骂不负责任的冯广天,表面上还要挤出笑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僵硬。

管家大叔倒是进退得体,并没有太过热情得让叶浅浅不自在,也没有冷淡得她感觉被忽视。所以在冯广天以最快速递换了一身休闲装下楼的时候,就看到叶浅浅窝在客厅的大沙发上,捧着一块桃酥饼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特别像他养的那只小仓鼠。

爱心一下子就各种泛滥,冯广天吞了吞口水,才抑制住自己想要用手去戳对方脸颊的冲动。他坐在叶浅浅对面,端起管家大叔新磨的咖啡喝了几口,等叶浅浅吃完这块桃酥,就带着她往别墅的仓库走去。

管家大叔的目光从叶浅浅胸前的吊坠,想了想,还是拿起了手机。

“老爷,我觉得您最好还是回来一趟。”

叶浅浅感觉来到了博物馆。

谁会想到别墅后面还有一座藏在树林中的小型建筑。这栋无窗的三层小楼与别墅相连,五厘米的钢门一推开,里面就是冯家世代的珍藏。

叶浅浅走进去之后,嘴就没合上。里面是一排排的特制博古架,每件藏品都被保护在钢化的防弹玻璃中,准确说来,这里并不像博物馆,而是更像存放古董的仓库,因为博物馆的展厅里可没有这么堆放藏品的。

“诺,这个是北宋的青白釉影青瓷碗,这个是西汉的鎏金翔龙博山香炉,那个是宋朝的哥窑青釉葵瓣口盘,之前故宫弄碎一个,这个和那个应该是一样的……”冯广天见叶浅浅感兴趣,便如数家珍地随口指着这些藏品说道。

叶浅浅被他说的两眼发晕,不过在听到这里时,她扫了一眼那个哥窑青釉葵瓣口盘,摇了摇头道:“看起来不对,纹路有细微差别,这个盘子是冰裂的,故宫那个是釉面开细碎片纹。《格古要论》中曾说,哥窑纹取冰裂、鳝血为上,梅花片墨纹次之。细碎纹,纹之下也。”

“啊?那这么说,难道这个盘子要比故宫那个还要值钱?”冯广天没想到叶浅浅居然对古董也有所涉猎,立刻双目放光。

叶浅浅扶着额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但她就是知道,而且还知道更多。她仔细地看了几眼哥窑青釉葵瓣口盘,便道:“我只粗看了一下,便知这盘子应该不是宋朝的,大概是明访的哥窑吧。你看这个盘子上面的金丝与铁丝交织在同一张网纹线上面。而且铁线的颜色发黑,与宋朝哥窑瓷器上面的铁线颜色发黑闪蓝有明显的不同。当然,还有无数个证据,你当真要听吗?”

冯广天并不觉得自己被拂了面子,而是大加赞赏道:“女人,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厉害啊!看来有空要帮我在这里多参详参详啊!”

“啊?”叶浅浅不解,冯广天这时候不是应该恼火她拆穿了他的夸夸其谈吗?

“切,你没发现这么多的古董,都没有标签吗?”冯广天没好气地说道,“我家那个老头子,跟我说的规矩,是我把家里的这些古董认准了多少,才传给我多少。我现在才认出来这里的百分之五好吗……”

“果真土豪……”叶浅浅为之咂舌,别看这个明朝哥窑青釉葵瓣口盘,听上去好像没宋朝值钱,但宋朝的真品那可是国宝级别,都是禁止流通的了,明朝哥窑品品相好的瓷器也能卖个近千万啊!

冯广天掏出手机对着这个仿哥窑的盘子拍了个照,记录了一下叶浅浅说的话,这才一拍脑门想起拽叶浅浅来的正事:“先跟我来,嘿嘿。”

叶浅浅见了这么多珍贵的古董,当下更是对冯广天带她回来的目标好奇不已。跟着冯广天穿过仓库大厅,叶浅浅看到了旁边的一个个小房间,见冯广天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里面也是一个个陈列架,只是柜子要比外面的大厅笑了不少,里面都是一块块彩色斑斓的矿石和宝石的原石。

“天……”叶浅浅倒还真不知道一些原石居然美到无以伦比,有些她还能认出来是水晶或者金属矿石,但有些就干脆连见都没见过。她迷醉地看着,知道冯广天带着她停在了几块矿石面前,便知道他的用心了。

这是几块陨石。

真正的天外来客,而且是在宇宙中飞过,在天空中燃烧过的星星。

叶浅浅的眼睛一眨不眨,隔着玻璃定定地看着。

冯广天用手指在陈列架上一点,系统自动识别了他的指纹,玻璃柜慢慢开启。他邀功似的笑道:“嘿嘿,怎么样?少爷我说能给你拿来星星,就能给你星星吧?这几块陨石我还是认得的,现在是属于我的,所以可以送给你一块哦!”

“什么陨石,这是古陨石,应该是叫玄铁。”叶浅浅瞥了他一眼,从陈列架旁边掏出一双手套,这才小心翼翼把一块陨石拿在手里。

“哦,是叫玄铁,这几块陨石也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以前陪葬的。话说我家也有一把玄铁剑,说不定还是杨过拿过的哦!不过太沉了,我小时候倒是玩过,拿都拿不起来,还差点砸了脚。后来就不知道被我家老头子给扔到哪里去了。”冯广天抓着头发想了半天,也还是没想到那把玄铁剑放在哪里了,“不过,这里收藏的陨石还是少,若是你喜欢,我就多收集点,争取带你去看流星雨!”

叶浅浅满脸黑线,原来“带你去看流星雨”是可以这么用的词吗?

土豪的世界她不懂啊!

冯广天骄傲地挺胸,土豪金就是这样霸气!流星雨什么的,当然手机想看就要随时能看!哥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叶浅浅细看地看着手中的陨石,把玩了一会,就郑重地把它放了回去。

“咦?不喜欢吗?”冯广天颇感意外。

“不是不喜欢,而是陨石大多有放射性物质,看看就算了,让我拿回去抱着睡,可能没多久就要掉头发了哦。”叶浅浅故意说的比较吓人,但心情还是极为不错。想到昨晚凭空出现的全息投影,叶浅浅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呃,会有害?那我们还是快走吧。”冯广天连忙关好玻璃柜,拉着叶浅浅离开这个房间,“记得跟老头子说把这个房间的门换成防辐射的才好。”

见冯广天还想借机会让她多认认古董,叶浅浅连忙找借口拉着他出了小楼。开什么玩笑,这一看就是冯家的仓库,她一个外人怎么可能久待?进来扫一眼已经是不错的了。冯广天这人大大咧咧的,但冯家其他人难道都是吗?以后万一除了什么事赖到她身上,就算里面丢了一件东西,她把自己卖了也是赔不起的。

“好吧,那我带你在别墅里转转。这别墅可是有不少年头了,据说这下面还有一座古墓呢!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冯广天见叶浅浅这态度,也多少能猜得出来。不过他心想叶浅浅居然认古董这么厉害,下次有机会一定要介绍父亲和她认识,然后再堂堂正正地请她去小楼里玩。

叶浅浅可不知道冯广天在打什么主要,但听他这么好说话,也终于送了口气。见冯广天带她到了别墅的一间会客室,便好奇地看着墙上那些陈列的油画与照片。

“这些都是明德大学历代的校长和一些老师与学生的合影。”冯广天指着墙上的照片一一介绍过去,“据说明德大学的创世者,可以追溯到三国时期。诺,最边上那幅画像,画的就是我冯家的先祖冯裕。”

“幸亏你和你家老祖长得不像。”叶浅浅看着那那副非常抽象的中国水墨肖像画,嘴角抽了抽。如果真人长这样的话,那该多夸张啊?走在路上回头率铁定是百分之百。不过……怎么脑海中当真浮现了一个长相和这幅画差不多的人啊?叶浅浅忍不住抖了一下。

“很冷吗?屋里空调温度是不是太低了?”冯广天赶紧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还好还好。”叶浅浅转移视线,才发现这间会客室除了一面都是落地窗外,其他三面墙都挂满了照片和画像。她饶有兴趣地一个个看过去。

冯广天见她看得开心,便跟她打了声招呼,去厨房给她拿饮品和甜点去了。

叶浅浅走马观花地看着,忽然一呆,往前走的脚步重新后退了一步,停在了一张照片面前。这张照片是黑白的,看起来年代颇为久远,上面有十几个人,都是穿着民国时期的服饰,而叶浅浅却一眼就看到了其中有个梳着两个辫子的女生,和她的姐姐叶深深长得一摸一样,而且胸前还挂着和她一样的暗月吊坠!这是……叶浅浅听到会客室外的脚步声,连忙向右跨了几步,离开了那张古怪的照片,装出在看其他画像。

“来,管家新榨的芒果汁,很好喝,还有新出炉的蛋挞。”冯广天端着一盘子好吃的走了进来,嘴里还塞着半个蛋挞,显然是下午踢球消耗了太多体力,忍不住偷吃的,“哦,对了,少吃一点,老头子他刚来电话,说晚上有饭局不回来吃饭,你就留下来陪我一起吃吧。”

叶浅浅推辞不了,而且听到冯校长并不回来,便松了口气

她喝着芒果汁,却不禁回头悄悄瞥了一眼那张古怪的照片,心里乱成一团。

晚上,叶浅浅从冯家告辞,冯广天本想送她回宿舍的,但还没等出大门,就看到自家老爹的车回来了。他下意识地不想让自家老爹与叶浅浅碰面,万一叶浅浅知道他接近她是另有目的的可怎么办?所以便匆匆送叶浅浅出了大门,就折返了回来。

冯父把手中的公文包交给迎上来的管家,又瞥了一眼谄笑的儿子,没说什么,先上楼去换衣服了。同时,管家也把一沓资料和档案递给了冯父。

没过多久,静谧的会客室被人从外面打开,穿着居家服的冯父缓缓走了进来,直直地走到叶浅浅今天曾经停下的地方,伸手把那张照片拿了下来,细细端详着。

叶浅浅一个人走在会宿舍的路上,掏出手机调出相片簿,她吃饭前趁冯广天不注意,偷偷把那张照片用手机拍了下来。她是不是应该去去找她的姐姐叶深深询问一下呢?

正拿着手机边走边犹豫不决的时候,叶浅浅忽然看到前面路灯下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纤细的正太,看起来年纪也就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正捂着嘴撕心裂肺地咳嗽着,看起来非常需要帮助。

叶浅浅连忙小跑过去,“同学,你身体不舒服吗?需不需要送你去校医院?”

正太帅哥抬起了头,叶浅浅在看到他的长相时不禁一呆。

对方眉眼如画、五官精致、眼瞳清澈、鼻梁挺直,整个人有种古典风雅的气质,就像是从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边还渗着血丝,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就像是传说中的吸血鬼贵族一般。

“啊!你咳血了!要赶紧叫救护车才行!”叶浅浅抛开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感觉划开手中的手机打算拨打120。

可有一只手止住了她的行动,叶浅浅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少年虚弱地朝她浅浅一笑,道:“有妖气。”

他的话音刚落,便缓缓坐直身体,伸出右手从左手掌心之中抽出一柄泛着耀眼红芒的利剑,毫不留情地劈向叶浅浅。

偶像剧转眼变成恐怖片,叶浅浅根本反应不过来,更别提这位少年离她实在是太近了。

而且那柄看起来虚幻的剑从少年的左手掌心之中抽出来时,她就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迫人气势,把她牢牢地钉在了原地,竟连闪躲的力量都没有了。

眼看着那柄利剑当头劈下,耳边响起了锋利的利刃划破空气的尖啸声,看着少年那张俊秀的五官也因为嗜血而扭曲变得骇人起来,叶浅浅惊骇过度,反射性的闭上了双目。

可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如约而至。

“砰!”

叶浅浅胸前的暗月吊坠发出一阵白炽的光芒,在她的身周形成了一层半透明的光晕,少年的利剑斩在其上,发出了轰然巨响,不仅没有办法前进半寸,甚至还被反弹了回去,几乎让他拿不住剑柄,差点脱手。

张修明倏然睁大双目,本来漫不经心的脸上浮起严肃的神色。

他今天是偷着跑出来的,谁让他哥昨天回租宅说得那么语言不详,把他的好奇心全都钓了起来。而且他哥不是一个人应付不了嘛,那么他出马也没有什么不对吧,谁让他是这一代天师呢?

只是,没想到这个大妖,果然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

张修明舔了舔嘴边的血迹,一副邪魅狂狷的模样,拿着一把酷帅霸气的利剑,配上他纤细羸弱的身板,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叶浅浅再也不敢小觑对方,刚刚那一剑虽然没有斩在她身上,可即使隔着暗月吊坠形成的防护罩,叶浅浅也能感受到那柄剑身上传来的澎湃法力。只要她粘上,肯定就会灼烧身体。

这种感觉,倒是和张槐序布阵时极像……

她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少年的五官到还真和张槐序有几分相似。只是她也来不及多想,因为这少年已经拎起那柄巨大的、泛着赤芒的利剑,打算再接再厉地朝她劈过来。

这回她倒是不会站着一动不动当人靶子一样砍了,叶浅浅闪身避开那柄利剑,也不顾利剑直接划开了她队服的前襟,转头就跑。

开什么玩笑!她可手无寸铁的女子,对方虽然看起来比她还要不堪一击,但人家手里拿着那么大的一柄利剑,虽然不知道从身体里抽出来的会不会锋利,可是看起来就很吓人,打不过她还不会逃吗?

叶浅浅昨天才刚刚怎么感知身体里的灵力,别说攻击性的招式了,就连防御性的招式也是暗月吊坠无意识启动的,也不知道下一次还会不会管用。

可逃跑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叶浅浅自我感觉跑了足足有几百米,眼前的小径却依旧没有尽头,就知道古怪了。冯广天住的别墅离她的宿舍走路也不过是七分钟的距离,没道理这么远还没有看到宿舍楼。叶浅浅忽然想起了鬼屋探险时怎么也走不出去的鬼打墙的情况,背后一寒,脚步也就随之停了下来。

叶浅浅掩住破裂的队服领口,握着胸前的暗月吊坠,仿佛这东西可以给她无穷的勇气一般。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下意识就想要拖延时间。不管怎样,她姐姐就在附近,如果感应到一定会来救她。还有……张槐序……

叶浅浅暗骂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想到那个男人,他们两个家族敌对的事实不是已经明晃晃地摆在眼前了吗?

“跑啊,怎么不跑了?”少年阴森森的话语从背后传来,他手中的利剑足有一米多长,像是无力拿在手里一样,毫不珍惜地拖在地面。随着他的走动,和地砖摩擦,发出“刺啦”刺耳的声音,更显得无比渗人。

叶浅浅努力平缓着急促的呼吸,她转过身,一边暗自给自己鼓动,一边强撑着气势道:“你是张家人吗?”

少年举了举手中的赤芒利刃,古怪地笑道:“我认为你认识这柄剑。”

糟糕,居然一句话就露马脚了,叶浅浅连脸上的假笑都撑不住了,心里想着现在打电话报警这个办法可行不?也知道警察管不管这种无证持杀伤性武器的行为。不过当她掏出手机的时候心就凉了半截,因为手机压根儿处于无服务状态。

“有趣,竟然是一只新生妖。”少年捂着嘴咳嗽了几声,觉得慎重以待的自己简直就是个傻瓜,不过这么菜鸟的一只新妖,他英明神武的大哥居然会铩羽而归?这其中肯定有内幕,难带这只菜鸟妖天生会媚术迷惑人吗?可看起来不像啊!诺,新来的那个才有点意思……

张修明面不改色地看着一双素轻而易举地撕开他制造的结界,叶深深绝美的容颜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连衣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更是艳光照人。

“姐!”叶浅浅几乎要喜极而涕,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姐姐大人靠谱,应该是听到了她心里的召唤。

叶深深感知到她撕开的结界,就在她身后无声地恢复了原样,根本没有像她期待的那样碎为齑粉,可见眼前的这个少年的法力高深得出乎她的意料。

“那是张家天师祖传的斩妖剑!”叶深深盯着少年手中那柄泛着赤芒、像是有生命的利剑,表情微妙地说道。当初她挤对张槐序,嘲笑他不是天师根本不是她的对手,源义经也是在此。只有得到真正天师传承的张家子弟,才会拥有这柄法力强悍的斩妖剑。

“终于遇到一个识货的了。”少年摸了摸光滑的下颚,笑得像与一只无害的猫咪,他伸出左手横在胸前,微微弯下腰,一本正经地做了一个贵族气派的见面礼,“初次见面,两位美丽的女士,我叫张修明,是张槐序的堂弟,咳咳……是这一代天师称号的拥有者。”

“你还是……先吃点药吧。”叶深深本来还心生警惕,可是见长修明一句话说不全就开始捂着嘴咳嗽,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化为怜惜。没办法,她对于这样的病弱美少年就是无力抵抗,张修明正是这一型的。

“我很强。”张修明重新直起腰,双目泛着跃跃欲试的光影。他以前都是听自家兄长讲述如何收妖,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次自己面对两个大妖。

他手中的斩妖剑像是感应到了他亢奋的心情,剑身泛起的赤芒开始剧烈地起伏,就像是燃烧的火焰一般,映得结界内的景物都开始扭曲了起来。

叶浅浅立刻就惊骇地发现站在她身边的叶深深不见了踪影,她仿佛陷入了一个空茫的时空,眼前只有那柄泛着赤芒的利剑,正咄咄逼人地向她劈来。

利剑的速度非常缓慢,慢到像极了电影里的慢动作,可叶浅浅却焦急地发现她根本无法移动自己的身体躲开这一剑。就好像是恶作剧一般,张修明简直就是故意把必杀技的速度放到最慢,让她眼睁睁地面对着死亡的威胁而做不出任何的应对措施。

利剑的剑身上锁泛起的赤芒颜色,因为时间的积蓄,而一秒一秒变得越发深沉如血,泛起的波澜也越发壮阔,在她的身前燃起一面大片的火墙,几乎可以把她随时吞噬。

叶浅浅即使调动了全身的灵力,也无法从这种无形的束缚之中挣脱开来,大滴大滴的汗水从她的脸颊滑落,她从未如此真正地直面死亡的威胁,就算是之前张槐序措不及防的攻击,也是因为速度太快,并没给她造成什么心理阴影。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却实打实地知道当这柄剑再次落下的时候,就算有暗月吊坠也没法包住性命。

恐惧到了极点也无法尖叫,仿佛连说话的权利都被这个空茫的时空所剥夺,叶浅浅这回并没有闭上眼睛,而是自虐地看着那道赤芒渐渐逼近。

就在脸上都已经感受到了那灼热的温度时,腰间忽然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把她从那绝望的境地直接有力地拉了出来。她浑身都已经脱力,只能软软地靠在身后人温暖的怀里……咦?身后有人?

叶浅浅低头看着环绕在腰间的手臂,修长有力,而且还紧紧环抱着她,完全没有松手的意思。

即使不用回头,她也能从那笼罩周身的熟悉的气息之中分辨出究竟是谁救了她。

应该说,除了自家姐姐,这所学校也就只有那个人能在那个少年的桎梏中把她轻松地救出来。

只是很奇怪,被他搂在怀里的感觉一点都没有让叶浅浅排斥,即使她在得知真想之后整个人都拒绝对方的靠近,但身体却越过了理智的反应,反而非常习惯这样的姿势,甚至就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一般。

“叶浅浅!”叶深深的脸色发黑,虽然再过去许多年间都看过这么一幕,但果然还是觉得极为伤眼。

叶浅浅被自家姐姐难得严肃的声音唤得一声激灵,下意识地就挣脱开张槐序的怀抱。而随着她的动作,赤色的利芒也如影随形地追击而来。

“修明,住手!”张槐序的声音暗含怒意,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笼罩在众人身周的结界轰然破碎,像玻璃一样一块块地掉落,却在接触到地面之前就消融在了空气中。

周围的景色瞬间恢复了原状,叶浅浅从来不知道那昏暗的路灯都长得那么亲切

张槐序脸色难看地站在那里,把刚刚搂过叶浅浅的手臂收了回来,快走几步到达张修明面前,压抑着怒火呵斥道:“你怎么跑出来了?快把斩妖剑收起来,你不知道你的身体吃不消吗?”

叶浅浅仔细观察,果然发现张修明的脸色比刚见到他的时候要更加苍白,就像是冬天阳光下的初雪一般,仿佛下一秒就会融化。

张修明不甘心地咳嗽了几声,来来回回看了叶浅浅好几眼,在自家兄长严厉的目光中,还是乖乖把手中的斩妖剑重新插回左手掌心。

叶浅浅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睁睁看着那柄刚刚赶着她跑的斩妖剑就那么消失不见,只有张槐序的掌心留下了一个火焰状的文身。

“好酷……”竟然真的能放进身体里。

叶深深恨铁不成钢地敲了自家妹妹的头,居然崇拜敌人什么的,还能再掉链子一点吗?

张修明见自家兄长锁紧了眉,又要开始说教,率先开口解释道:“哥,你为什么不能收妖?妖不就是要除掉的吗?”

“斩妖剑不能轻易使用,因为一出鞘,就是斩妖除魔魂飞魄散的结局。她们……她们不应如此被对待。”张槐序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在感受到斩妖剑出鞘时巨大的法力波动时,心中多么惊慌失措。他收妖几乎从不结束妖的生命,而是更习惯用符阵收走妖身上多出来的那些不应该拥有的妖力。就像那只猫妖,最后还是一只普通的猫咪,这样才会符合天道。

而且……而且妖怪也不都是祸害人间的,甚至他还受到过治愈伤口的待遇。张槐序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叶浅浅身上,她的头发有点散乱,脸上还带着些许未褪去的惊恐,让他的心头生出一丝柔软,甚至想要把她再次拥入怀中,拍着她的背脊安慰。

不对,这样是不对的。

“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还找到学校这里来了?”张槐序转头对准了自家堂弟开炮,黑沉了脸色,二话不说地就拽着他离开。

张修明也不知道又触到自家兄长的哪根敏感神级了,他刚想反驳两句,却摄于自家兄长的气势,只好意味深长地朝两位女士挥了挥手道:“拜拜,期待下次见面。”

面对着彬彬有礼的少年,叶浅浅不禁想要抬起手回应,却伸到半空的时候被叶深深毫不留情地打掉。

“也不知道刚才是谁被迫跑得到处乱跑,没五分钟就忘记了?”叶深深从牙缝中挤出话语,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但很奇怪这样的举止却无损她女神的形象。

“哦……确实……”叶浅浅心有余悸地收回了手。这回还真是多亏了她姐来得及时,否则那少年估摸着就会一剑毫不留情地把她给斩了。想到这里,叶浅浅真心诚意地道谢,“姐,谢谢你。”

叶深深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但瞬间就掩饰了过去,别过头淡淡道:“让你看清楚我们和张家的事实也好,省的你这妮子还心有不甘。”

叶浅浅抿紧了唇,她还有什么看不清楚的?

叶深深瞥了一眼捂着划破的衣服,显得楚楚可怜的妹妹,终于叹了口气道:“跟我回去换件衣服吧,你这个样子,让同寝室的看见不好。”

一起没有异议,一声不吭地跟着叶深深回宿舍。叶深深拿出一件崭新的衣服,两姐妹的身材相差不多,便剪掉吊牌递给自家妹妹,示意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

叶深深听到浴室响起水声,便打开电脑,轻车熟路地登上校园网,黑进后台,调出她们刚刚经过的那片小路的监视器画面。因为结界影响,监视器只拍到叶浅浅靠近张修明搭话,随后就全是雪花的影像,完全看不青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而又过了几分钟之后,又恢复了正常,拍到了他们四人。张修明手上的斩妖剑正好被张槐序挡住,也不知道是不是张槐序刻意站位的原因,监视器的角度根本拍不到。

“真是狡猾啊……”叶深深的红唇勾起一个魅惑的角度。她的目光并没有在电脑屏幕上停留多久,而是飞快地退出后台,清楚电脑上的记录。

做好一切后,她的目光扫到了叶浅浅放在茶几上的暗月吊坠,不禁流连了一番,终于忍不住站起身,走了过去。

窗外的天气骤变,乌云遮住了皎洁的明月,狂风骤起。

闪电无情地撕裂夜空,震耳欲聋的声音肆虐在天际,小楼中的寂静被人打断,厚重的钢门被人推开后又缓慢地关上,隔绝了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冯父拿着手电筒,穿着一身低调的运动服,背着一个双肩登山包,开始在小楼里逐一查找,口中还念念有词。

黑暗中不知时间流逝,冯父的精神从亢奋到低迷,直到他也不知道敲动了哪里,地面开始发出闷闷的机关响动声,一块地砖轰隆隆地沉了下去,露出一条只能容一个人通过的密道。

“终于……终于找到了这千年古墓的入口了!”冯父呵呵地笑了两声,几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仰头平静了片刻,又燃气蜡烛测试了一下密道之中的空气是否充足。虽然放下去的蜡烛依旧在燃烧,但他还是保险起见从登山包中拿出防毒面具,这才打足了精神,沿着密道一步步走了下去。

而在他身后,地砖却重新合拢了起来,悄悄地掩盖密道之中的蜡烛和手电筒的光芒。

小楼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围观了这一切古董都还如同多少陈列在这里一样,在玻璃柜之中,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