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奇迹般康复了,就像我奇迹般恢复了记忆一样。
这天,决心回乡下去的母亲到高干病房来和我告别。
她把五千块钱塞给我,说:“联儿,我住院治病的钱,医院就是不收,说有人已经替我出了。我不是公家的人,不能让公家替我出钱治病。你一定要把这些钱,替我还了。你是公家的人,也要想着公家,不要老待在医院里。等一好利索,你就出院。啊?”
我答应母亲。
“你弟弟没有把造桥的事给管好,让桥给塌了。”母亲说,“他虽然没有跟乡长他们一起收别人的钱,但桥塌死了不少人,还伤了不少人,自己的哥哥也给伤了。你弟弟丢了我们彰家的脸,更对不起别人呀,那么多条命。他现在坐牢,是应该的。”她抹着泪水,“家里现在就只剩下他媳妇和我两个孙女,我不能不回去不管,可我又舍不得你。”
“妈,你回去吧妈,”我说,“我已经快好了,什么事情都已经能够自己做,你就放心,啊?”
母亲点头。
她坚持不让我送她,走了。
金虹后来跟我说,我母亲是坐班车走的,她只是把我的母亲送到车站,连车票都是我母亲自己掏钱。
我说:“我母亲的住院费是不是你出的?”
金虹说:“是我。”
我把母亲留给我的钱递给金虹,金虹不收。
我说:“钱是肮脏的,但是经过我母亲的手挣来,就十分的干净、纯洁。”
金虹把钱收了。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我说。
金虹低了低头,又抬起来,“你可以长期地住下去。”她说。
我说:“是不是我副市长的办公室已经有人进去坐了。”
“我想,只要你不出院,我可以来照顾你。”金虹说。
“但是我母亲是不会答应的。”
“你还可以回东西大学,做学问,当教授。”金虹说。
“是的,”我说,“什么都可以从头再来。就是爱情不能。”
“我想你能。”
我摇头。
“因为我能!”金虹说。她看着我,情意绵绵的目光把我照耀得周身发热,犹如当年我的妻子曹英自主与我恋爱的美好感觉。
但我最终避开了金虹的目光。
就像金虹最终离开了我。
我不需要再来电了。因为我心中有一盏灯,她永远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