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东,建业城。
楚家的府邸中人潮涌动。
三千刀客尽数战死西凉,楚家失了中流砥柱,空留一干妇孺。
幸得西凉残军归来,镇守楚家,否则这江东之主的地位能否抱住还是两说。
如今西凉残部与楚家抱作一团,又有星殒郭雀坐镇,虽然江东诸部对于这外来势力颇有微词,但碍于星殒之威却也不敢多说些什么。
但是,前段时间,郭雀因有要事离开了江东,归来时已是神智不清,这些日子虽然被楚家与西凉残部好生调养,没有性命之忧,但也迟迟不见好转的迹象。
这让本就对于江东主家地位垂涎若渴江东诸部,就像是嗅到了腥味的恶狼,一个个蠢蠢欲动。
江东之地,虽名义上是大魏的领土,但出于对当年楚萧寒的敬重,朝廷向来是放任江东行事的,虽然也有派出官吏管理,但却在这豪族林立的江东也只能是做个摆设,江东的大权实际上是被握在与楚家为首的各个氏族手中。而只需每年缴纳供奉,朝廷对于此事也是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虽然家主楚惜风与其中流砥柱的三千刀客尽数战死,但朝廷忙于与蜀地叛军以及蛮子的大战,根本无暇顾及江东。
因此,此刻的江东虽然看似平静,但平静之下实则是暗流涌动。
这天,楚家的府邸之前便聚集了大批大批的人流。
他们中有楚家的青年弟子,未有赴往西凉其修为年纪应当都是不大之人,稚嫩的脸上此刻不满了焦急之色,踮着脚尖看着人群之中的那演武台上的两道身影。
而更多的是来自江东诸郡的豪门贵族,他们与这些楚家的少年不同,看向台上的神色倒是颇有几分得意与嘲弄之色。
而台上此刻有一名少女与一位中年男子正在比斗。
中年男子生得极为高大,衣衫根本难以包裹住他的身形,手中一把巨斧更是被他挥舞得虎虎生风。
那女子容貌俏丽,眉目如画,倒是颇有几分温婉之色,不像是舞刀弄枪之辈,因此在那中年男子的攻势下可谓是节节败退。
男子倒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意思,他手中的巨斧又是一荡,直直的杀向女子的面门。
女子心头一寒,虽然堪堪的避开了这一斧,但却被那巨斧所挂起的罡风所伤,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小娘子,行不行啊?不行就早些束手就擒吧。”
男子见状,嘴角裂开一抹笑意。
这男子唤作罗鹏展,是江东豪强之一罗家的一位族人,修为天听,善使一柄巨斧,生来力大无穷。
前些日子郭雀重伤不治的消息便在江东诸部之中传开,各家族一番密谋,便打着天下乱世,需得选出一人带领江东的幌子召开了所谓的比武大会,为的便是打击楚家的气焰,瓜分江东之地。
楚家固然势弱,但却也还有西凉残部中的好手坐镇,譬如罗玉儿、花非昨、红玉之流,在问道境内却也是不可多见的强者。可依然架不住对方的人多势众,在轮番车轮战下,纷纷败下阵来,不得不退回养伤。
到了最后已然无可用之人的楚家不得不让才修行没几个月的司马长雪出战。
这场比斗说是比武大会,其实到了现在早已演变成了江东诸部对战楚家一家的车轮大战。
司马长雪的修为其实很强,这才数月光景她的修为便突飞猛进,到了地灵境,而且她剑道天赋极佳,任何剑法都可说得伤势信手拈来,加之手上的十方神剑,按理说这寻常天听境的修士也应有一战之力。
可是司马长雪却空有一身修为,对战经验薄弱到几乎等于无。
因此这空有一身修为与神剑傍身,却被一个寻常的地灵境修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罗鹏展的调笑声方才音落,台下那些外族之人,便极为配合的发出一阵哄笑,这让那些楚家的子弟脸色顿时变得格外难看。
司马长雪听闻那些笑声,本已没了气力的她看了看手中那把张开九道子剑剑影的十方神剑,想起了那位双唇如血般猩红的男子,心里莫名的又生了几分气力。
她咬了咬牙,又一次站起了自己的身子。
“莲花绽!”她周身剑意涌动,身子便在那时化作一道流光直直的杀了过去。
中年男子的脸色一变,他从司马长雪这一剑之中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他收起了方才的大意之色,身子微微往后退去了数步,摆开了架势,准备沉着的应对司马长雪这剑意奔涌的一式。
而司马长雪的剑亦在那时如期而至。
她体内的灵力剑意奔涌而出,手中十方神剑一阵剑鸣,一朵莲花眼看着便要自她手中浮现。
罗鹏展手中的巨斧在触及到那莲花的剑影之时,他的巨斧便不受控制的脱手而出,在空中来回翻滚,最后落在了演武场外的人群之中,惊起了一阵惊呼。
失了巨斧的罗鹏展犹如没了利爪的恶犬,顿时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仓皇之中就要后退,但司马长雪的剑影却如影随形,眼看着就要及身,将他的身子搅成粉碎。
罗鹏展大惊失色,他也来不及细想,身子便赶忙跪了下来,口中的求饶之言更是连连喊出,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嚣张跋扈之色。
司马长雪将这般情景看在眼里,眸子中闪过一丝不忍。
她生性善良,终究不愿意伤人性命。
这般的念头一起,她便不再犹豫,强行便要守住自己的攻势。
但杀招已出,她又未给自己留下退路,这般强行收招自然免不了给自己造成一些伤害。她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但杀招终究还是被她收住了。
她看向罗鹏展就要说些什么,可哪知罗鹏展在见司马长雪强行收招,受了不小冲击,正是防御薄弱之时,便知此刻正是良机。
只见他的身子再一次动了起来。
大手猛地拍向司马长雪的腹部,猝不及防的司马长雪脸色一白,身子便倒飞出去数十丈,最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你!”回过神来的司马长雪不禁怒上心头,她想要再起身与之再战,可却已然受了重伤,难以提起气劲。
罗鹏展这般无耻的行径自然引来了台下众多楚家青年的喝骂,就是那些外族之人也在这时低下了脑袋,显然也暗觉不耻。
可是罗鹏展对于这些却犹若未闻。
只见他满脸得意的走向司马长雪,狞笑道:“小娘子,兵不厌诈,你这般心性可做不得杀人的勾当,不如让我娶你回家,做我的填房小妾,何如啊?”
说着,他的脸上顿时堆起了一阵淫笑。
这样的举动,自然愈发激起了台下那些楚家弟子的恶感,他们脸露不忿之色,更有甚者就要冲上台去。
“江东大比,一方尚未认输,便不可终止,怎么,你们楚家之人就这般德性?”这时,一位老者站了起来,冷言说道。
这老者亦是江东豪强之一,孟家长老,孟如海。
“方才罗鹏展已经求饶,长雪姑娘方才收招,按理说罗鹏展已经输了。”那些楚家青年也暗觉不妥,但也不愿意看着司马长雪受辱,当下便有人大声质问道。
“求饶可不是认输!有道是兵不厌诈,这点道理都不懂,如何带领江东?”又是一位男子站了起来,此人亦是江东豪强之一,沈家家主,沈林正。
这话固然有强词夺理之嫌,那些楚家的弟子又大多正直热血方刚之年,怎能依他,便要强行上台救下司马长雪。
可是就在那时,那位沈家家主周身的灵力猛地一荡,磅礴的气息顿时破体而出,将那些楚家的弟子尽数拦下。
“你们楚家好歹也是我江东名义上的主家,如此不识大体,不知进退,看样子我沈林正今天得好生帮楚萧寒老爷子教一教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什么叫做规矩了!”沈林正这般说道,眼睛忽的眯了起来,里面顿时寒光闪烁。
那些楚家弟子的脸色一变,倒不是他们欺软怕硬。只是以他们的年纪与修为想要对抗在问道境侵淫多年的沈林正,除了自讨苦吃并没有半点好处,更何况如今的楚家正处于风口浪尖,这般做了,不但救不了司马长雪,反而还会落人口实。
因此他们只能焦急的看向太上的司马长雪,希望她能快些投降免除无谓的折辱。
可是司马长雪真的就能认输吗?
罗玉儿、花非昨、红玉等人已然受了重伤没有了再战之力,楚家三千刀客远赴西凉尽数战死,留下的楚家青白不接,几乎没有拿得出手的战力。
若是现在认输,那江东豪强刮风楚家的阴谋便已然得逞,他们又如何对得起那些赴死的江东刀客?
司马长雪对于这些争权夺利之事并没有多大兴趣。
但西凉的守将是北通玄,北通玄是她的夫君。
夫君欠下的债,做妻子的哪有置身事外的道理?
这样想着,司马长雪杵着十方神剑再一次站起了身子。
她有些虚弱的想要朝着罗鹏展再次出招,可是此刻她身子已经极为虚弱,出剑也再也没有了之前凌冽的声势,那般轻飘飘的一剑被罗鹏展极为随意的挡开,司马长雪的身子再次摇摇晃晃的退出数步。
“小娘子,不要反抗了,让大爷我将你抱回家中好生快活一番吧。”说着,满脸淫笑的罗鹏展便欺身而上,作势就要将司马长雪抱入怀中。
而就在这危机关头,司马长雪手中的十方长剑忽的发出一阵剑鸣,司马长雪还未回过神来,那手中的十方长剑便自己牵引着司马长雪的身子动了起来。
它以极快的速度挥出了一剑。
这一剑,司马长雪知道,是玉衡留下剑法的《春风渡》的第五式晓风残。
罗鹏展心头一寒,不明白已经如此虚弱的司马长雪为何还能发出这样凌冽的攻势。
但这一剑速度极快,他虽然即使躲避,但脸上却还是不免被划出一道血痕。
“龙犼神将,天岚弟子的夫人你也敢碰?”
还不待他回过神来,一位背负刀剑的少年便已然立在了他的跟前。
这少年出现得太过突兀,突兀得不仅是罗鹏展,就是在场诸人也未有回过神来。
但那少年的脸色却在那时阴冷了下来,他望着罗鹏展,一股如有实质的杀机蔓延开来。
“告诉我,你有几条命来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