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安半跪在地上,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握着长刀,因为过于用力,指节已经发吧,另一只手撑着身子。
他的额头是密密麻麻的冷汗,两侧的太阳穴上青筋暴起,双目充血。
显然他正在承受某种极大的痛苦,那几乎是笔墨难以形容的痛苦。
他需要极力的用牙齿咬着自己的嘴唇,方能不让痛苦的呻吟从自己的喉咙溢出。
完颜左应随时可以杀他,可他却又并没有杀他。其目的无非便是折磨他,他越是痛苦,那便越中了完颜左应的下怀。
苏长安自然不愿意如他所愿,所以无论自己的身体正在遭受怎样的痛苦,可他依然咬着牙关,强忍着不发出声来。
“我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完颜左应漫步走了上来,他神情极为悠闲,似乎已经吃定了苏长安,而他眸子更是带着残忍的寒光,嘴里说着嘲弄的话。
苏长安知道这是完颜左应在纷扰他心神,他没有半点回应他意思,而是低着头独自对抗起那如潮水般涌来的痛楚。
“幽都鬼火会一步又一步的蚕食你的灵魂,每蚕食一分,灵魂的痛苦便会扩大数倍,待到里的灵魂被吞噬干净,我会把你的肉身连成血肉傀儡,让他代替我们杀死那些你所保护的平民。”完颜左应继续说道。
“不过……若是你现在愿意跪下来求我,我倒是可以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苏长安对于完颜左应的话,犹若未闻,他依然低着头,全力对抗着体内那愈来愈强痛楚。
他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所浸透,皮肤下的血管开始爆裂,一些毛孔处,开始渗出一些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在血池中走过一圈一般。
但他依旧紧咬着自己的牙关,并未有发出哪怕半分声响。
“哼!”完颜左应见状,嘴里发出一声冷哼,虽然他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异样,可他的心中却受到了极大震动。
幽都鬼火的威力,他自然清楚。
那痛苦,即使是星殒也不见得能承受得住,可苏长安却已经整整被这鬼火灼烧了近一个时辰,完颜左应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那个少年皮囊下的灵魂此时应该早已残破不堪。
可他依然强忍的这份痛苦,硬是没有发出半分呼喊。
这让完颜左应在震惊之余,感到一阵恐惧。
这个修为不过天听的少年,为何却拥有如此强悍的意志?那几乎是连星殒都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完颜左应感到恐惧,他甚至不能想象待到这个少年修成星殒那一天,将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他一定要让他屈服!
这个念头在那时蹦出了完颜左应的脑海,只有让他屈服,他才能从方才那荒谬的恐惧中走出来。
这般想着,他又上前一步。
“可是血肉傀儡也需要一些厉鬼冤魂来驱动,且不是一般的厉鬼冤魂,得是那种千万载不得安息,永世不得超生的冤魂厉鬼才行!”完颜左应自顾自地说道,但眼角的余光却落在苏长安的身上未有离开半分。
“可是这种厉鬼冤魂,极为稀少,难以寻觅。”他拍了拍自己的脑门,似乎对此极为苦恼。
忽的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猛地一拍脑门,说道:“对了,那些刀客们不是在苏将军的帮助下都化作了厉鬼冤魂,千百年不得安息吗?如此说来,还得多谢苏将军啊!”
言罢,他还装模作样的朝着苏长安拱了拱手。
苏长安的身子一震,完颜左应的话很是准确的打在了苏长安痛脚。
他或许会被那所谓的幽都鬼火吞噬灵魂,但死了就死了,苏长安并不感到害怕,毕竟他对此早有预料,只是那些刀客们却因为他的缘故,化作了厉鬼,永世不得安宁,这让他如何心安。
几乎就在那时,他抬起了自己的头。目光环视周围,那三千刀客化作的厉鬼,依然徘徊在这沙场之上,他们嘶吼着,挣扎着,翻腾着,显然正在忍受某些极大的痛苦。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自己。
念及此处,苏长安的心神失守,那灵魂被灼伤的痛苦猛地传来,他几乎下意识的从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而他的身子也因为那股忽的升起的愧疚感而开始了剧烈的颤抖,他心神在那时,几乎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完颜左应很满意这样的结果,他的目的已经达到,可他依然不打算杀了苏长安,至少,他还要好好欣赏一番自己的杰作。
远处的拓跋元武也在铜驱象完全被送走之后,一直将目光落在苏长安的身上。
苏长安杀了他最忠心的爱将,他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饮其血,寝其皮。
而不得不说的是,完颜左应在折磨人方面却又一套自己的本领,拓跋元武很满意如今苏长安的状态。他的心神在那时不由畅快了几分,嘴角又一次勾勒出残忍的笑意。
在他的身旁,已经送走了铜驱象的那位送葬者并未有离去,她安静的站在他的身侧,目光同样落在远方的苏长安身上。
“看样子这送葬者大人也喜欢看这样场景。”
拓跋元武在心底这般想着,正要说些什么与送葬者套一套近乎,可是话方才到了嘴边,他猛然意思到有什么不对。
送葬者素来淡漠,对于尘世之事没有半点兴趣。
又怎会为了看他折磨一个天听境的小子而驻足呢?
她留下来,自然有她留下来的道理。
可那道理又是什么呢?
拓跋元武想到这儿,他的心忽的咯噔一下,像是忽然明了什么。
“完颜左应。快杀了他!”他赶忙抬起头朝着苏长安的方向大神吼道。
显然他极为着急,连说话的声音都因此而有些扭曲。
因为,他明白了一件事情。
能让送葬者驻足的永远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即将陨落的星殒。
苏长安并不是星殒,所以……
完颜左应一愣,虽然不明白为何方才还要他让苏长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拓跋元武,此刻怎么忽然改了主意。
但出于本能,他的手还是高高举起,便要取下苏长安的性命。
可也就在那时,那少年身子的颤抖忽的止住,他的头颅,猛地抬起,因为充血而变得绯红的眸子中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彩。
完颜左应在那一刻,闻道了一丝极为不一样的味道。
那味道。
叫做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