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苏长安错愕,而花非昨与罗玉儿二人亦都下意识的转头看向苏长安。
“长安,你未曾感受到这剑冢的异样?”罗玉儿有些疑惑的问道。
“异样?”苏长安不解。他倒是自进剑冢那一刻便能清晰的感觉到来自这剑冢之中,那些被埋藏的神剑所发出的低吟,他以为花非昨与罗玉儿亦是如此,但如今看二人脸上的神情,却显然与之不同。
“是啊。”罗玉儿颔首。“我自进剑冢之时便收到了这些剑意的威压,这些剑意对我带着明显的排斥,为此我不得不运起灵力抵御。”说罢,她又转头看向花非昨,问道:“花师兄你可有这般感受?”
“嗯。”花非昨点头,“玉儿修的尚是剑道,因此这排斥之力并不大,但落在我身上,却要强出数倍。”
二人的回答让苏长安的眉头一皱,他自始至终都未有感受到二人口中的压迫之力,反而因为感受到那些剑意,心头莫名生出些如鱼得水般的轻松之感。
再联想方才霍成义的一番话,苏长安的心底疑惑更甚,他转头看向这位蜀山掌门,等待着他与他解释这其中的缘由。
霍成义见着三人满脸疑惑,嘴角微微上扬,眸子里闪过一抹得色。
这是上了些年纪的男人大抵都有的毛病——好为人师。
说不上好,亦算不得恶习。
“咳咳。”他轻咳了两下嗓子,却不急着说话,反倒是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诸人,待确定此刻三人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时,方才说道。
“诸位来时相必都有听人提及过蜀山剑冢之中的凶险。这凶险之一便是,这剑冢之中磅礴的剑意,他们自成一体,凝聚不散,对于外来的修士,他们体内其他形式的力量有本能的排斥之意。”
“而就算是剑道宗师,除非已入星殒之境,这剑冢之内的剑意,也会因为剑意之间本身的差异而将之排斥,只是这样的排斥相比于其他修士却要少上许多。这也是花公子与玉儿姑娘所感受的压迫之力不同的原因。”
“那为什么长安却没有这样的感受?”听完霍成义的解释,罗玉儿不解道。“虽然他也曾跟着玉衡师叔修行过剑道,但摇光一脉还是以刀道著称,而且,长安也不是星殒。”
罗玉儿的问题也真是诸人心中的问题,他们皆在此刻朝着霍成义投去疑惑的目光。
霍成义倒也不藏着掖着,接着便说道:“我方才说过,苏公子这是剑心通明之象,若是我猜得无错,诸位恕在下冒昧,以苏公子的剑道天赋修行刀道,实是明珠暗投、将才入相。”
此言一出,罗玉儿与苏长安脸上的神情一变,霍成义这话中大有觉得天岚院误人子弟的意思,这终归让二人心头不喜。
倒是向来沉稳的花非昨却在此刻向前一步,朝着霍成义拱手问道:“晚辈们愚钝,长安师侄修行不过两三载,如今已至地灵境,且曾以一己之力,接下雁前辈的一掌,如此天赋,说是明珠暗投未免不妥。其中缘由还请前辈明示。”
霍成义年近半百,又曾身处蜀山掌门的高位,自然是听得出花非昨言语之中的质疑,但他却丝毫不恼,反而眯着眼睛,捋了捋自己下巴处并不浓密,也并不好看的胡须,说道:“苏公子能有现在的成就自然是非同小可,天岚院在培养弟子方面我蜀山断然不及其中一二,但老夫的意思却是说,若是苏公子弃刀从剑,其成就,数十载后比之玉衡圣人我想也不遑多让。”
“……”
诸人闻言皆是一愣,当今世上,若问谁是最强的星殒,恐怕定然惹来争论不休。
但若是倒退数年,玉衡尚在之时,这个问题便没有人会有半分争议。
当年玉衡坐镇人族中庭,数十载不曾出手,唯有天枢天权固守西凉,却敌不过已经完全炼化帝江精魄的蛮王,被其击毙。
玉衡震怒,于万里之遥射出一剑,震得不可一世的蛮王退避百里,而后更是留下了玉衡不死,蛮族不进永宁的说法。
玉衡究竟有多强,世人难以揣测。
但霍成义却说苏长安若是修了剑道,数十载便可与之媲美,这样的言论若是旁人说出自然是贻笑大方。但霍成义毕竟是蜀山曾经的掌门,天下公认的剑道宗师,其言行定然有其道理。
“难道说就是因为前辈口中的剑心通明?这到底所指何物?”花非昨毕竟年长苏长安与罗玉儿几岁,很快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朝着霍成义提问道。
“这世上之剑大抵分为三类,其一为凡剑,只要提得起,但凡人都能驾驭。其二为灵剑,剑与人相伴,盛其意,感其心,天长日久故生其灵。此种灵剑凡人谁也可驾驭,但若不得起认可,难使出其威力的一二层,蜀山剑冢之中,所葬之剑,大都为此种灵剑。这其三便为神剑,世人虽常道神剑二字,但真正的神剑却并不多见。”
“生灵者为灵剑,世间万物但凡有灵,便有生存之道,亦有求强之欲,而灵剑之中的佼佼者,或千年修炼,或得其持有者神韵,破开造化,可以灵化形,便堪称神剑二字!此种神器,世间少有,可遇而不可求。”
“而就算有幸得之,但神剑之灵已与修士无疑,只有傲气,即使星殒若不得起认可,也难以驾驭。唯独,剑心通明者,可与剑心意相通,剑得其灵,可助剑灵修炼,而人得剑意,可助他御敌。二者互利互惠,修炼剑道更是得心应手,一日千里。”
霍成义这番话说得是娓娓动听,令花非昨与罗玉儿不禁都有些动容。
唯独苏长安的眉头却是一皱。
他觉得霍成义说得不对。
若是按他所言,剑心通明者可得神剑认可。
那十方神剑本身的九把副剑皆是可以化形的神剑,他十方神剑自然也应当拥有自己的剑灵。但自他拥有此剑以来,虽然驱使得心应手,但却从未得到过十方神剑的剑灵回应。
如此说来,霍成义之言定然有所偏颇。
念及此处,他将匣中神剑唤出,递于霍成义身前,也将自己的疑问一一与霍成义道来。
霍成义闻言也是一愣,他自然听说过十方神剑的威名,而作为其副剑的两把神剑如今还放于剑冢之中,他也曾有幸见过,定是可以化形神剑不假。按理说这主剑定然也当拥有如此的威能。
但当他听闻苏长安的疑问,接过此间时,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
“此剑定是神剑无疑。”他伸手抚摸着十方神剑的剑身,动作缓慢而温柔。对于一个沉心剑道数十载的剑客来说,每一把神剑都是当世至宝,都值得他们用对待恋人一般的温柔去对待。
“但是,他的剑灵,却不在了。”霍成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像是被人用某种秘法将之抽走……”
“抽走剑灵?”这样的言论让苏长安三人一惊。
“我师叔乃是当世最强星殒,谁能抽走他配件之中的剑灵?”罗玉儿第一个说道,显然对于霍成义的话并不相信。
正如罗玉儿所言,这也真是苏长安心头的疑惑。
玉衡在世时,谁敢挡其锋芒?更不提谁能抽走他佩剑的剑灵。
“我也不知。只是可惜这神剑,若是剑灵尚在其威能当是何等可怖。”霍成义对于罗玉儿的不满视而不见,只是自顾自感叹道,似乎对于十方神剑被抽走剑灵之事比苏长安三人还要惋惜。
末了,他将十方退回于苏长安,随即又环视三人一眼,似乎是看出了他们对于自己的不信任,他笑道:“苏公子若是觉得老夫胡言乱语,其实大可一试。”
“嗯?怎么试?”苏长安收剑归匣,问道。
他因为莫听雨与楚惜风的缘故,素来钟爱刀道,但是如今西凉战局危如累卵,加之司马诩之流的暗潮涌动,苏长安愈发意识到实力的重要性。若真是如霍成义所言,他虽不会放弃刀道,但却很是愿意在剑道上下些功夫。
“剑冢是每个蜀山亲传弟子都会经历的考验,而其中最凶险的一项便是取剑。先前我便说过,剑冢之中的剑意纵横,且自成一体,而每取走一把剑,便会打破这样的平衡,免不了被这剑冢之中的剑意所伤。因此便要求取剑者能得到所取之剑的认可,方才能安然取走所用之剑。”
“我既说苏公子剑心通明,苏公子又是为取剑而来,大可拿当年留在剑冢之中的两柄神剑一试,便可知老夫所言是真是假?”
霍成义如此说道,语气极为笃定,显然很是相信自己的判断。
“如此也好。”苏长安与花非昨三人对视一眼,暗觉这霍成义此言倒是颇有道理,因此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劳烦前辈为我等引路了。”花非昨恭敬地说道。
“好说好说。”霍成义连连点头,似乎对于此事也是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