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忽然杀机涌现的一刀。
对于出刀的人来说有些仓促。
而对于接刀的人来说又稍显突兀。
所以,他这一斩贴着楚惜风的身子划过,将楚惜风的左侧衣袖从领口处划开一个豁口,甚至在他里侧的皮肤上留下了一道并不算浅的血痕,但却未有真正伤及到他的内腑。
而后楚惜风的身形暴退,直到数丈之外,他警惕的看着这具站立着的无头行尸,心中骇然。但又忍不住想到当初在蓝灵镇那些自称神族的家伙,他们似乎就有这般操纵死尸的能力。
不过很快他便意识到了某些不一样的地方,这似乎并不是操纵的死尸那般简单。
因为眼前这具行尸那被他一刀削得齐整的颈项处,此刻正有一些血肉来回翻腾,如同蛆虫毒蛇一般向上涌动。不消片刻便在他的颈项之上形成了一颗狰狞令人作呕的肉球。
而这个肉球,便似乎是他的脑袋。
诸人警惕的看着这个夏侯渊死后所变成怪物,以苏长安一行人的境界自然看不真切这只怪物的实力,但只是本能过得意识到他身上所出来的那股危险的味道。
而楚惜风却很明白,很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只怪物的实力。
那是一股极为可怖的力量,比起方才的夏侯渊强出不知道多少倍。他将手上的刀握紧,眉目沉下,身子躬起,像是一把上满弦弓,又像是蛰伏在密林中的虎豹。
“桀、桀、桀。”
但却在那时,一道沙哑、难听且诡异的声音自那具行尸颈项上的肉球中发出。
那声音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直听得在场诸人一阵头皮发麻。
“你以为,你真的杀死我吗?”
那怪物如此说道,然后方才亮起的天色在此刻再次阴沉下来,然后一道星光自昏暗的天际中射下,照在怪物的身上。
直到这时人们才发现,那颗名为伥鬼的星辰并未熄灭。
楚惜风的眉头皱了起来,死而复生?
不对。
他那一刀,已经砍下了夏侯渊的头颅,同时也斩碎了他的命星。
在那一瞬间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伥鬼星的熄灭。
否者夏侯血中的二十三万亡魂绝不会安息。
更何况,人没了头,怎能活命?
即使是星殒。即使他再强,但归根结底,他依旧是一个人。
可眼前这个人,却是真真实实的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头顶的伥鬼星亦是真真实实的亮着。
这般骇人听闻的事情,楚惜风从未听说过,亦从未见过。
苏长安的神情也在这时变得极为难看。
死而复生的夏侯渊,让他忽的想起了另一个人,那位曾经的魏灵神将之子——杜虹长!
他与眼前这个夏侯渊一般。
苏长安都曾真真切切的看着他们死过,又都真真切切的看着他们流淌着这金色的鲜血再次活过来。
毫无疑问,这和神族有关。
可苏长安真正关心的是,这样复活过来的他们究竟还是原来的他们,还是只是一位披着人类外衣,却藏着神族灵魂的恶魔?
“我们再打一场吧。这次,我让你三招。”那团肉球不断的蠕动,没有五官,所以也看不出他的神情,但他说这番话时,语气中却带着一股近乎狂妄的自信。
而后,一股滔天的邪气自他体内喷涌而出。
遮天蔽日,笼盖四野。
苏长安的心头一震,他能从这些邪力中闻道一股极为相似的气息。
这气息在幽云岭出现过,亦在天岚院的那一个夜晚出现过。
虽然其强度比起天照与百鬼身上所散发出的似乎要弱上许多。
但同样,楚惜风比起玉衡,也要弱上许多。
他几乎下意识的就要叫楚惜风停下,但为时已晚,那位刀客,已经在此刻化作一道紫电雷光朝着那怪物的面门冲了上去。
是的。
楚惜风冲了上去。
这固然是一件在旁人看来极为鲁莽的事情。
因为这突然复活的夏侯渊太过诡异,如此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贸然出手,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极为不明智的事情。
但楚惜风却并不这么认为。
他不管眼前的夏侯渊是人是鬼,亦或是那自诩为神的家伙。
他只知道,他要杀了他。
他就是为这个而活着,或者说,自从江东二十三万亡魂聚于漓江不散那一天起。
他们楚家的祖祖辈辈都为了这件事而活着,而死去。
这并不是一件太好的事情。
他不愿背负,却只有背负。
但既然背负了,那就由他与他手中的刀将之终结于此。
于是,在那一刻。
乌云忽的聚集,云海翻腾。
天色愈发黯淡,但却有一颗紫色的星辰闪烁。
他那般耀眼,这百载的光阴中,在那位刀客自刎于漓江岸边之后,这可沉睡又苏醒的星辰,再一次,发出了耀眼如昼的光芒。
然后,一道电蟒在云海中忽然出现,它上下翻滚,嘶吼咆哮。
“雷鸣!”
“雷动!”
“雷劫!”
三道如雷霆怒吼的声音自楚惜风的口中响起。
他的速度愈发的快,快到几乎无人再能捕捉到他的踪迹。
云海中的电蟒翻滚的愈发暴躁,雷光闪烁,大雨倾盆,长安城中一派末日之景。
然后,一把刀,在这个时候,自夏侯渊的背后猛然浮现。
楚惜风的面色狰狞,手中的刀芒紫光大圣。
而那天际翻滚着的电蟒亦在此刻似有所感,竟然身形一转,化作一条笔直的长龙,以万钧之势的落了下来,直至夏侯渊的头颅。
暴雨。
电蟒。
长刀。
星光。
在那时汇集在了那个男子的身上,将他与他的刀照得透亮。
这样的力量,这样的气势。
让在场诸人的身子一震,暗暗想道。
恐怕就是当年的楚萧寒亲自,恐怕也不过如此吧。
而心底,亦在这时生出一丝希冀,这样的一刀,那只怪物,就算有力抵挡,恐怕也得受上不小的伤势吧。
但一只手,却在这时被伸了出来。
他穿过雷光,穿过漫天的刀意,穿过密密麻麻的雨帘。
稳稳的。
轻轻的。
将那把刀的刀锋握在了手中。
“三招已尽。”
然后,鬼魅一般沙哑的声线在那时忽的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