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碗吗?”老板愣了下, 看他身边似乎并没有同行的人,又问了句,“要打包吗?”
“不用, 就在这吃 。”
老板又看了他一眼, 没在多说, 默默的回去。
有钱人的世界, 咱也不太懂。
两人之前坐的位置此刻有人在,靳择琛也没着急, 只是静静的站在不远处。
目光有些放空。
他记得那天,自己刚从陵园看完妈妈回来。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孤单状态, 情绪很低落。
以前这个时候, 他都是窝在一个地方喝喝酒, 喝醉了睡一觉也就过去了。
可是今天, 他去扫墓的时候遇到了老头子, 两个人吵了一架。
他凭什么、还怎么敢出现在这里。
靳择琛想找一个人待一会,什么都不说,就单纯的别让他一个人就好。
于是他想到了沈安瑜,这个口头上……已经答应他求婚的姑娘。
然后,在求婚过后的将近一个月后, 他给沈安瑜打了第一通电话。
沈安瑜当时似乎已经在睡觉,接电话的时候带着些鼻音, 软软糯糯的,一时间竟让他不知道怎么开口。
靳择琛瞬间觉得有点抱歉, 可是他是说出了一句十分生硬的开场, “你吃饭了吗?”
她似乎愣了下,这个开场实在是太过突兀,连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可是怕被拒绝, 又懒得再去想其他理由,就直接没等她反应,直接又说:“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靳择琛承认,这一招很不要脸。
好在她没在拒绝,安静的跟在他身边。
出了校门,竟然只有几家店开着。靳择琛本意也不是吃东西,随意的点了一家,“吃粉可以吗?”
她还是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
之后上来了两碗粉,可是两人最后却谁都没怎么吃。
或许是靳择琛的目光太有威慑性,那桌的两个人草草的吃完便走了。
老板拿着抹布将桌子简单的擦了下,靳择琛也没在意的直接坐了过去。
不一会两碗粉端了上来,里面的臊子放了辣椒,他吃了一口不知怎么被呛到,呛的最后眼睛都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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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瑜侧着头,看着窗外那些有些变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怎变的建筑发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再来,她竟然像客人一样。
孔斯栖像是没看出沈安瑜的低落,仍是含笑的自顾自说:“想吃什么?我请。当是出差犒劳。”
今天车坐久了,沈安瑜有些头晕。她揉了揉太阳穴,整个人有些恹恹的,“AKOIO福利原来这么好,难怪人们都趋之若鹜。”
孔斯栖斜靠在车座上,眼风斜扫了她一眼,懒洋洋说:“还行吧,也就比铭锐稍微好一点点。”
“……”
沈安瑜头更难受了,连着胸口都开始发闷。她神色不变的扭身,将自己这一侧的窗子打开一个小缝,就当没听到他刚刚说什么一样。
“孔总。”可她想了想,还是没忍住。
孔斯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啊,你也这么觉得对吧。”
沈安瑜侧头,和他对视。实事求是的说:“你这样很容易把天聊死。”
“这样啊?”孔斯栖有些委屈的摸了下脑袋,忽然挑眉 ,“那我们换个话题,他倾家荡产应该对你没什么好处吧。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的协议是什么样,但是总归——”
他话还没说完,便感受到了沈安瑜递过来的眼眼刀。
下一秒就听她底气十足的说:“你再说,我就辞职。”
“别啊。怎么着也要把这一系列的图稿弄完不是,”孔斯栖笑的有些讨人厌,佯装威胁道:“我们签了合同,要赔违约金的。”
沈安瑜眨了眨眼,皮笑肉不笑的,“我有豪门协议啊,赔得起。”
孔斯栖笑容一僵,就听沈安瑜警告道:“你要是在提他,我马上走。”
那怎么行!已经确定了这季主打服装系列全都由她负责,策划、广告、代言人等等已经全部准备好。
他们这个行业恨不得都斗争做发布新品的第一人。谁先出了新款就是率先抢占了市场。
要是突然换主题,别说时间来不及,前期的准备打了水漂。这一季度的市场竞争,他们AKOIO都可以宣布率先退赛了。
孔斯栖双手合十,随后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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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那两碗粉,靳择琛还是没有吃完。
他每个碗里吃了点,吃到最后碗里剩的竟然和当日两人剩下的没什么区别。
他看着面前半满的两个碗,眼中带着些许自嘲的笑意。就像是一场轮回,有的遗憾你不想重复,却偏偏避不开;有的遗憾你想弥补,费劲力气却又旧事重演。
靳择琛站起身,看着周围有说有笑,小声交谈的一对对小情侣们。轻叹了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粉店老板出来收拾桌子的时候,看着这两碗都分别只动了几口的牛肉粉。忍不住往门外看了几眼,再次感叹有钱人可真会玩。
但是你在怎么会玩,也不能浪费粮食啊!
坐上车的靳择琛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朴素人民强烈谴责,而蒋楠在驾驶座上开着车,一句话也不敢说。
这怎么吃了碗粉还把眼睛吃红了?
酒会上,靳择琛勉强的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自己坐了回去。他们这种人习惯的戴上伪装,有的话几乎张口就能来。
可是时间久了,竟然也分不清是真心还是在演戏。
周围衣香鬓影的,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他以前很习惯也很适应。
现在只觉得烦躁疲倦。
不远处,忽然一个身穿黑色吊带紧身长裙的女人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手里拿着酒杯眼里带着贪婪的算计。
她扭着身子仰着下颌,摇曳的走过去。全身上下都带着一股盛气凌人,有种“老娘马上要搭上总裁这条大腿了,你们到时候都要对我毕恭毕敬”的诡异自信。
罗婷在距离一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脚时每一步都走的恨不得把腰扭断,“靳总,我敬您一杯。”
她看着面前沉稳冷峻,全身都散发着禁欲气息的男人,越看就越喜欢。如果最初是为了总裁夫人的位置,那现在她似乎更喜欢他这个人了。
越是这样想着,罗婷便越紧张,心底的那份渴望与对以后美好生活的向往瞬间达到了顶峰。
靳择琛看着面前的人,只是脸微微偏了下,微薄的上眼皮幅度极小的掀了下,眼中全是慵懒与不耐烦。
罗婷被看的心里一紧,就这种爱答不理的劲头勾的她一愣一愣的。她吞咽了下有些发干的嗓子,声音不自觉的变嗲,“我看您都没怎么吃东西,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我陪您喝一杯啊——”
“就这么想灌醉我?”靳择琛仍是那种不紧不慢的语气,只不过眼神有些发冷。
罗婷一愣,没想到会被他这么直接戳穿。可是这样,她心里竟然隐隐的产生一种莫名的认知与激动。
——他是不是也有那个意思?
——他是不是在暗示我?
一想到自己贴上靳择琛这个大腿后,能拥有的无限美好生活,她的胆子瞬间变大。
罗婷轻轻抬起脚,斜尖试探着贴在了靳择琛的脚踝上,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发抖,却还是故意用那种调调说:“人家才没有嘛,人家就是——”
她边说着,脚边慢慢的顺着小腿大胆的往上探,带着十足的暗示。
可一下秒,罗婷瞳孔瞬间睁大,一切都来不及反应。
“啊——”
罗婷此时穿着极高的高跟鞋单脚站着,重心还有一小部分落在了贴在靳择琛的脚尖上,谁知靳择琛腿忽然向旁边偏了下。
她一个落空,重心瞬间不稳,甚至连调整姿势的机会都没有,便直直的往后跌了过去。
手里的酒杯随着晃动,也全都洒到了自己的脸上。
在场的所有人,尽管看上去再各忙各的事,可眼睛都时不时的盯着靳择琛这边。他这一有动静,大家都立刻围了过来。
分公司的邵总经理一早就发觉今天靳总心情似乎不太好,他也察觉出罗婷要做些小动作。可是现在外面都传靳总离婚了,万一罗婷真能成功,他以前对罗婷不错,到时候还能得到些好处。
因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现在看来,好像他相差了。
邵经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沉着脸看向还在地上的罗婷,“这是怎么回事?办事毛毛躁躁的,靳总好不容易来一趟,还因为你败了兴。还躺在地上干什么?还不赶紧起来!等人请你啊?!”
随后他又转头,一脸讨好似的看着靳择琛,“靳总别和小员工一般见识。”
靳择琛眼睛看着才站起来一脸狼狈的罗听,话却是对着邵经理说的,“自己去人事部,领三个月薪资,不用再来,并且永不录用。”
邵经理立刻冷汗下来,他原本只想顺水推舟,却没想到真捅了篓子 。忙道着,“是是。”同时对着保安拼命使脸色,小声呵斥着,“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下去。”
罗婷整个人都呆了,知道自己被人一左一右的架走,这才反应过来。随后提着嗓子喊:“靳总,我错了——我错了靳总——”
靳择琛沉着脸,只说了句,“邵经理,公司风气也该好好整顿整顿了。”
他说完,也没等邵经理反应,直接抬步离开。
邵经理看着自家老板那带着怒气的背影,心想,这下子真的完了。本来想靠这个让海城分公司得点好处,没想到……
罗婷被直接拖出了酒店,五月下旬的天气 很暖和,可是晚风吹在裸|露的肩膀上,就像是被无声的狠狠打了一巴掌。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疯了一样的拨通了一个号码。
想了两声后,那边才接通。
没等那边回答,罗婷便劈头盖脸道:“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被你害惨了,因为你我连工作都没有了!”
“我怎么害你了?”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说靳总和他太太不合早离婚了,我怎么会上赶着往上送?”罗婷越想越不对,“你就是在故意搞我对不对?你到底是谁?是不是商业对手?一定是!不然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前两天无意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里说他们铭锐董事长靳总这周要来他们公司,靳总和他太太不合早就离婚了,就喜欢她这种看上去又欲又性感的,让她好好抓紧机会。
那人说完就挂了电话,罗婷也没往心里去,可是当她周六接到通知说有公司酒会,靳择琛真的会来时。
心里某个邪念开始野蛮生长。
“我说妹妹,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敢去,你说你蠢呢还是说你被欲望冲昏了头脑。”那边的人轻笑了一声,“想攀高枝儿往上爬,就也要承受枝断了,掉下来的后果。”
“啊——”罗婷被气疯了,“别让我知道你是谁,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呵,你还是先担心自己吧。靳择琛发了话,行业里恐怕没人敢再用你了。”
罗婷听着电话那边的忙音,手抖得不停。心里只有:完了!她真的完了!
而电话那边,夏思淼半泡在浴缸里,脸上的笑意变得阴狠诡异。“靳择琛,就算你谁都看不上,我还是要给你找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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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择琛睡到半夜,昏昏沉沉的觉得嗓子发干。他虽然没喝多,但也喝了不少,连日的加班让他身体极度疲倦,动也不想动。
他下意识的叫着,“安瑜,帮我倒杯水。”
话音落下的瞬间,房间也陷入了一种窒息般的安静,安静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一种无形的力量像是倏然间狠狠捏紧了靳择琛的心脏,让他喘不上气来,随之而来的是窒息的痛感。
没有沈安瑜,只有他一个人。
靳择琛将脸贴在枕头上,胳膊轻轻搭在旁边的位置,呈一个类似环抱的姿势。
“小结巴,你回来。”他喃喃道:“如果你回来,这次我就对你好点好不好——”
他顿了下,嘴角微微上扬,像是轻笑。可再开口时,声音沉道有些发哑,“不,是很好,很好很好。你回来行不行……”
然而回答他的,除了无声的顺着窗子钻进来的点点月光和漂浮在空气中的尘埃,再无其他。
一切都保持静默,死寂般的静默。
连带着靳择琛的心也沉了下去,沉进回忆的泥潭深渊里,心在滴血的反复看着这些年自己所做的一切;
反复回想着沈安瑜为他做的点点滴滴。
真是混蛋的……让人没法原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