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慕洲咬着笔帽，看一眼题目，再抬脸，眼睛亮晶晶地偷看水梨一眼。
重复了五次之后，小软毛终于憋不住了，搁了笔，开始可怜巴巴地祈求，“小水老师，我们来聊五毛钱的天吧。”
水梨盯着他写的答案。
出乎意料的，小软毛答得还不错，虽然玩心太重，耐不住性子，但是无疑是个聪明孩子。
“聊什么？”水梨放下试卷问。
“你和屹周哥哥是什么关系呀？”周慕洲一张肉嘟嘟的苹果脸几乎凑到水梨跟前，满眼都是好奇。
“高中同学。”水梨抿抿唇，也不奇怪他为什么会问。
实在是祁屹周的语气，配合着他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似是玩笑，又似带了点其他意味，刮进了水梨的耳朵里。
心脏跟着一动，扑通扑通。
“没有别的吗？”
“没有。”
“……”
小软毛明显不死心，“那屹周哥哥为什么说你不是一般的老师？”
水梨把试卷卷成柱状，轻轻地敲了敲周慕洲的脑袋，故作凶狠，“因为老师我不是一般的凶。”
周慕洲撇撇嘴，不屑道，“老师，你这个长相，谁会怕你？”
水梨瞥他一眼，“好啊，是谁刚刚在我面前哭得死去活来的？”
小软毛瞬间炸毛，血气往上涌，耳根通红，还嘴硬道，“谁谁……谁哭了？！”
水梨不说话，只看着他。
“……”
“小水老师，我们现在可是朋友了。”周慕洲见势不对，戳着水梨，讨巧卖乖道，“你可不能拿我的视频给别人看，我可是很要面子的！”
水梨失笑，“你把试卷做完，我就不给别人看。”
小软毛立马怏了，脑袋一晃一晃的，还是不想写，“可是我们五毛钱的天还没聊完呢。”
水梨捏他肉嘟嘟的脸，“上完课，老师陪你聊。”
这下，周慕洲才肯老实地伏在课桌上，嘴里念念有词地写试卷。
过了一会儿，小软毛大松了口气，把试卷“啪”地声拍在桌上，昂着头，一脸的得瑟。
水梨笑了下，抽过试卷，仔细看小软毛的答案。
她性子温，也代表着认真，既然答应要来试课，她就不会毫无准备。
来之前，她已经把这节课会涉及到的知识点摸得透彻，因此给周慕洲讲课毫不费力。
“……”
周慕洲撑着腮帮子，脚无聊地跺着，想跑，但是也想聊五毛钱的天。
又看了眼水梨的神色。
周慕洲瘪了憋嘴，只得耐着性子。
好在水梨讲的方法都很简单易懂，还会贯穿几个小例子。
周慕洲撑着脑袋，不知不觉听完了全程。
或许是有期待的事，转眼，就听到新老师说可以下课了。
周慕洲怔忪了几秒，惊道，“这就结束了？这么快！小水老师，你好厉害啊，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听课，还都听懂了！”
水梨被小软毛这么直白的拍马屁逗笑。
“……”
“老师，快，我们来聊五毛钱的天！”
周慕洲殷切地搬来个凳子，待水梨坐好后，他眨巴着眼，“小水老师，屹周哥哥高中是不是很受欢迎啊？”
水梨点了下额头，开始回忆，“挺受欢迎的……我记得每年圣诞节，他的桌上都会摆满别人送的圣诞果。”
周慕洲捧着脸，羡慕地“哇”了一声，忽地眼睛转了转，小小声嘀咕，“屹周哥哥有没有为了小水老师，把圣诞果通通‘刷刷刷’地丢掉？”
“……”
水梨默了一瞬，无语瞥他，“小孩，说了和你哥哥只是同学，他怎么会为了我把别人送的圣诞果全部丢掉掉呢。”
周慕洲不回话，只咧着嘴意味不明地笑，又凑过来问，“小水老师，屹周哥哥高中是不是有喜欢的女生？”
“……”
这个问题，水梨也不清楚。
她是祁屹周高中的绯闻对象，本就该避嫌。
况且，就算不是绯闻对象，他们之间也远远不是这种可以讨论，他喜欢谁的关系。
但流言刚出来的那段时间。
原本正常的同桌关系，像包裹上一层密闭窒息的膜，她看见祁屹周就有种异样的感觉。
而后，总会若有似无地分出一部分注意力到祁屹周身上。
他懒懒散散的，上课也总是很困倦，撑着腮帮子，眼皮子耷拉着，指节被压得泛红。一节课上到了一半，书甚至都懒得翻开。
像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
水梨稍微收回目光，也不知道，他们俩之间有哪些值得流言传播的地方。
她和祁屹周之间有暧昧吗？
除了在奶茶店讲题，他们在同学面前也只是有点熟的样子吧。
现在就算同桌一场，但也只是偶尔会搭个话，把作业本递过来的程度。
那么，怎么会，就传出这种流言，甚至连她都知道了。
倏忽，祁屹周撩起眼皮，看了过来，像是察觉她的视线。
于是，猝不及防地，他们来了个实打实的对视。
水梨下意识捏紧手里的笔，心跳莫名开始加快，往日简单的视线相触在此时此刻都变得晦涩不明。
思绪也抽丝剥茧地起着存在感。
他知道流言的事吗？
她会怎么想？
她若是移开视线，他会不会觉得她在心虚，或者是害羞？
水梨舔了舔嘴唇，跟他对视了几秒后，她才故作自然地移开视线，装作这只是一次偶然的意外。
而后。
耳朵像自动收集他的动静般，她听见，他缓慢直起背脊，微顿片刻，而后修长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终于开始翻课本，右手懒懒散散轻敲桌面。
分外清晰。
明明视线中没有了他的样子，可脑海中却自然而然地浮动。
“……”
老师讲完课，开始点人数，“一二三四……这样，一组的，你们同桌两个人的，抽一个人出去，搬些教材回来。”
思绪还没定下来。
下一刻，和课本合页声，一起汇入耳廓的是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
他直起身，问都没问她的意见：“去了，你看家。”
“……”
这话像是石子投进湖面，瞬间激起一阵涟漪，波浪滚滚，打得水梨脑子懵了一瞬。
她的嘴唇张了张，却因为反应不及，一句话还没说。
祁屹周已然垂着眼，往教室外走去，光线从暗到亮，只不过一瞬。
他像拉开了天光。
“……”
莫名的。
偶然，她会分出点注意力放在祁屹周身上。
配合着同学们，对他们的起哄。
因此水梨虽然没有主动了解过，但通过这些，也会知道，祁屹周大致的情况。
而他，高中时应该是没有喜欢的人吧。
水梨眨眨眼，“应该没有吧。”
周慕洲人小鬼大，架着胳膊看她神情，半信半疑，“真的没有吗？”
水梨拍他脑袋，“小孩，你要是好奇，就自己问你屹周哥哥啊。”
周慕洲被戳中了伤心事，立马像只小蘑菇般厌厌地在角落蹲，嘀嘀咕咕地抽搭，“我也想问呀，可屹周哥哥只把我当小孩，怎么可能和我说这些。”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呀。还有，五毛钱的聊天结束。”
小软毛一脸委屈地扭过头，“小水老师，不要仗着我哥哥罩着你，我就会任由你欺负！五毛钱的交易怎么可能这么廉价！”
“……”
周慕洲作为一个小孩，简直鬼精得不可思议，怕水梨不和他再聊天了，连忙迈动着小短腿，拎了一袋零食回来，殷切地给水梨打开一包薯片。
“小水老师，吃。”
水梨有些心软，撕开薯片，喂他，“好吧，那你再问一个问题，要和你哥哥无关的。”
周慕洲咽下薯片，兴冲冲地扑过来，“我哥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
“……”
说了和白说一个样，水梨捏他小肉脸，“你这么喜欢你屹周哥哥啊。”
周慕洲揉着脸，眨巴着星星眼，狠狠点头。
让他换个问题的话就在嘴边，见状，水梨默默咽下。
只是，她也不知道祁屹周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便不自觉拧了下眉毛。
周慕洲察言观色，“小水老师，加油！奥利给！”
水梨回神，不由失笑，心道这有什么可以加油的，还是让小软毛自己问吧。
而且。本来在背后议论这种，也不好。
“……”
倏忽。
身后传来一道嗓音，语调微拖，许是在家，没有那么冷硬，只显得散漫，问，“小鬼，又吵什么呢？”
水梨心脏一紧，抿着唇回身，就见他们讨论的本人正懒洋洋地倚着门槛，眼皮微撩，看过来。
“……”
所以，现在的这种情况是，她和小软毛在祁屹周不知道的情况下，聊他的八卦。
而且……
心脏重重跳了下，水梨下意识看向周慕洲。
只见小软毛一点都没有被他哥的嫌弃伤害到，挥舞着短腿，朝他哥哥扑过去，一脸高兴，“才没有吵，是小水老师正在努力思考，屹周哥哥你喜欢的女生是什么类型！”
“……”
四目相对。
尴尬一层层上涌，见缝插针，占据她整个思绪。
喜欢的类型。
这个话题本来就带着暧昧，更别说，她还在努力思考……
“……”
祁屹周眉眼微挑，慢吞吞地把视线移到她身上。
视线刚刚一对触，水梨浑身像起了静电。
什么东西噼里啪啦的，开始爆炸。
“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在回答慕洲的问题而已……”水梨下意识解释道。
“……”
祁屹周定定看着她，视线像带着钩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
他忽地一笑。
和往前的弧度不一样，他眼睑微掀，眼里捎出点玩味，而后拖腔拿调道，“小水老师，我也有问题——”
“……”
字字句句都像重击，知道他不安好心，却也退无可退。
水梨硬着头皮，勉强“嗯”了声。
而后就听，祁屹周看好戏的姿态很明显，慢道，“我也想知道，我喜欢的类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