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和祁屹周约的时间是,下午四点。

水梨盯着他们的聊天记录。

一段时间不见,他们的交流已然变成了客气的疏离。

水梨:【好的,我会准时到的,谢谢。】

祁屹周:【好。】

水梨摁熄手机屏幕,对这种变化意料之中。

成橙翘着二郎腿,听见她的动静,侧脸问了句,“谁呀?”

“祁屹周”,水梨回答道,“他让我先去上一节课。”

成橙眼睛刷得一亮,“他答应了!这么好的机会!”

“……”

水梨无奈道,“什么啊,只是一节课而已,况且小孩是他家亲戚的,祁屹周都不一定会在,哪里来的机会。”

成橙有些失望,又打起精神道,“给小学生当家教,题目肯定不难,难的是管小孩。现在的小孩可一个塞一个的有个性。阿梨,加油,降服他。”

水梨被她的语气逗笑。

准备好教案,水梨随意选了件灰棕大衣,搭配针织长裙,露出纤细的双腿,长发随意披肩,一走动,长裙显出一截孱弱的腰线,美好得不可思议。

“阿梨,我就是你的小迷妹,以后谁要是想把你娶走,一定要过了我这一关!”成橙星星眼,抱着她的腰不放手。

“呜呜呜,你身上香香的,我好喜欢。”成橙不停嗅水梨的脖子。

水梨边收拾东西,边躲开成橙的围捕,“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别说这种话,会让人误会你性取向的。”

成橙直摇头,“不管不管,臭男人哪有我们阿梨香。”

笑着逃开成橙的魔爪,水梨带好教案,上了公交。

松江区离京舞有点远,需要转两趟公交。

下了车,水梨看了眼时间。

三点四十五分。

她整理下被揉乱的毛衣和散落的头发,抿了下唇,调整好笑容,摁响了门铃。

没等多久。

脚步声散漫地响起,拖着节拍,漫不经心的。

而后,“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你好,我是——”

水梨脑子懵了一下,话语噎在嘴边。

门打开的瞬间,热气扑面,碎发凌乱的男生存在感强烈到几乎入侵空气,他抬着眼,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套连帽卫衣,单手撑门槛,露出的手腕线条削瘦冷白。

分明是居家休闲的打扮,配合着他的姿势,却含着种,好整以暇等人闯进深渊的坏心思。

和水梨想的,有可爱的小朋友出来和她打招呼完全不一样。

她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看,没见到小朋友。

也没见到任何一个,形似小朋友家长的大人。

除了眼前的祁屹周。

所以,这个意思是,小朋友的家长就是祁屹周吗?

水梨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她其实有想过,家教的时候遇到祁屹周会怎么办。

但也只是“遇到”的程度。

毕竟祁屹周也只是小孩的亲戚而已。

结果,祁屹周竟然会是她的第二个潜在服务对象——小孩的家长?

“……”

祁屹周似是终于欣赏够她的表情,唇角微扯,漫不经心地收了手腕,“进来。”

像是被给予许可证,他和这个家都对她打开小窗。

水梨这才放松了精神,换了鞋,跟着他,上了二楼。

推门。

就见个苹果脸的小软毛小孩正低着头玩牌,头也不抬,像是一点都没发现,老师来了。

祁屹周也不多说,只一句:“周慕洲。”

名叫“周慕洲”的小孩立马放了牌,肉嘟嘟的苹果脸挤出了不情不愿的笑,“老师好,我叫周慕洲。”

水梨冲他笑了笑。

笑容还没落地,祁屹周忽地抬眼看她,“你会打斗地主吗?”

“……”

水梨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发展,舔了舔嘴唇,谨慎回答,“会一点。”

“来,打一局。”

“……”

水梨默了几秒,看向祁屹周,“这样不会耽误上课吗?”

祁屹周:“不会,很快。”

而后,三人诡异地,拿着扑克,开始斗地主。

周慕洲还小,肉嘟嘟的手牌都拿不稳,但架势还是有模有样的,他抿着嘴巴,谨慎地看了一圈牌,最后小心翼翼打出个,“三”。

祁屹周:“四个二。”

“……”

水梨算是懂了,祁屹周的很快是什么意思。

祁屹周漫不经心的,也不太在意出牌的是谁,也不太在意对方出的牌是什么样的。

和他一个队的水梨,接他牌,都被他用炸弹炸了好几次。

更别说,抢着要当地主的周慕洲。

一局打下来,周慕洲被打得一头小软毛蔫哒哒的。

丧气极了。

祁屹周也不安慰,丢了牌,抛下句,“小鬼,斗地主也玩了,好好听课,别不乖。”

便关了门,扬长而去。

“……”

水梨准备了一套试卷,给他测基础。

周慕洲吸着鼻子,托着肉乎乎的腮帮子,也不写,只盯着题目发呆。

五分钟后,他把笔往桌上一丢,开始撒泼打滚,“我不要你教,我要屹周哥哥教!不喜欢你,要哥哥!”

而后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头小软毛立马乱七八糟地揉乱在额头上,眼睛含着两泡泪水。

看着尤为可怜。

……

周慕洲用这招可谓是走遍天下无敌手,只要但凡他一这样,没人敢对他说不。

他就不信,这个新来的老师有办法。

水梨没说话,只慢吞吞点开手机摄像软件。

这是出发前,成橙特意教她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莫名地比平时慢得多,周慕洲能清楚感受时间的推动。

因此,周慕洲自己都不知道,他扯了嗓子嚎了多久。

心情从“这老师一定拿我没办法”,到“她怎么还不来制止我”,最后到“她只要说一句,我立马就停下。”

只是偏偏,水梨头也没抬,只盯着手机屏幕。

周慕洲吸了吸鼻子,嗓子微哑,可怜巴巴地抬着脸,看水梨,期待有个台阶下。

“……”

这时。

水梨像才突然发现他的目光似的,扬了扬手机,问,“你也想看?”

周慕洲才不管她在看什么呢,是个台阶就行,抽动着鼻翼,直点头。

而后,他看见,手机屏幕里,一遍一遍循环播放,他的撒泼视频。

像素清晰,角度全面。

水梨状似不经意,补充道,“我好像还认识你们老师,可以把视频给所有小朋友看呢。”

“……”

像被插上最后一剑。

周慕洲吸吸鼻子,委屈又难过的情绪不断上泛。

像全世界都在欺负他。

屹周哥哥也是。

新来的老师也是。

眼眶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热发胀,有什么东西蕴满,鼻腔被堵住,眼前模糊一片。

他觉得难堪。

为什么这个老师会想把他的撒泼视频给所有小朋友看。

他不要面子吗?

小孩子的面子不是面子吗?

他丢了面子,以后可怎么做人?

有了这个想法后,眼眶里的泪珠再也坚持不住,缺了口般往外落。

“你……你怎么,这样啊?”周慕洲哭得抽抽噎噎的,“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怎么心思这么歹毒?”

“……”

小软毛豆丁大一点,眼睛水汪汪的,哭起来好像他是全世界最可怜的人,胖手直揉眼睛。

水梨拉开他的手,拿纸巾给他擦眼泪。

因为这个动作,小软毛哭声弱了一瞬。

他被人照顾惯了,仰着脸,肉嘟嘟的脸在纸巾上蹭来蹭去。

就在这哭声停滞的间隙,水梨听见,有人敲了下门——

就见,祁屹周不知何时上了楼,撑着胳膊,看着他们,碎发凌乱,有点被吵醒的颓。

怕他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够温和。

水梨心一紧。

祁屹周便已直起身,往这边走过来。

小软毛立马找到可以告状的人似的,吧嗒吧嗒迈着步子,刚刚收起来的眼泪又疯狂往下落,“哥哥,难受……”

祁屹周垂眼看着,抱着他大腿哭得鼻涕旺旺的小孩,嫌弃地薅了一把他的软毛,“怎么哭得这么丑?不是答应了,玩完斗地主就好好听课的。”

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指责她的意思。

水梨舔了舔嘴唇,心情有一瞬间的上涌。

周慕洲可怜兮兮地抽了下鼻子,“真的很丑吗?”

祁屹周瞥他,漫不经心地安慰,“没事,不哭好像也差不多。”

水梨:“……”

像是捕捉到她的吐槽,祁屹周忽地抬起眼睑,侧眼看了过来。

水梨下意识想避开,又怕挪开视线,显得心虚和奇怪。

只好故作镇定地和他对视。

祁屹周眉目深重,攒劲般的吊儿郎当,一点没有和人对视会有的躲闪。

看了半晌,他闲闲开口,“小水老师,可不是一般的老师。”

水梨头皮一紧,指尖下意识收紧。

周慕洲停了抽泣,问,“什么意思哇?”

怕他再说,她之前教过他之类,让人尴尬的话,水梨舔了舔唇,打断对话,“祁屹周。”

祁屹周动作微顿,抬眼看着她。

水梨越过周慕洲,和他对视,“我渴了,想喝水。”

气氛开始拉丝。

周慕洲对着水梨目瞪口呆。

这是第一个敢命令他哥做事的人。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祁屹周轻笑了声。

房间灯光柔和,洒在祁屹周身上,他低睫,神情散漫,嗓音却莫名低哑了几分。

看向周慕洲,拖长了语调,“小鬼,懂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老婆在,小鬼房间我一下午来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