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静的声音让他好社死,下意识低了头装作没听见。
“在呢,我跟他在一块。”文茵挂了电话,抬手推他,“你要去接我怎么不说一声,害我打车回来。”
“我忙着开车,以为能赶得上。”陈知行胡诌。
他总不能说我怕你跟何聿跑了,赶去截胡,结果慢了一步。
他也不知道方静会打电话特地说这件事呀。
事实上方静压根不是重点讲他去接人,只是顺带提一提,她是要告诉文茵陈知行又给她转了钱。
车里安静下来,陈知行以为她还要再吐槽他两句,没想到她只顾着摆弄手机。
她发的朋友圈,刚刚拍的那张照片,两个人头凑在一块,只有半拳的距离,甚至头发丝都是绕在一处的。陈知行捧着空碗,她左手上还拿着勺子,一起对着手机笑。
车里昏暗的光线洒在脸上,把两个人的轮廓勾勒得更加清晰。
陈知行手机也响,又是曾子扬。
曾子扬把这张照片转给他:“太般配了。”
他嘴角抑制不住上翘,这小子真上道。
他自己呢,每次文茵发在朋友圈里的两人合影,他都原封不动照搬过来,一句话也没有,就只有两人的合影。
从青涩的少年时代到成熟明晰的现在,在这里都能看见。
像一部编年史,把他跟她相伴的这些岁月悉数记入收藏。
他的寸头她的齐耳短发,一起慢慢变长,到现在,他的短碎发配上了她的披肩长发。
他有时候洗澡思绪飘散,觉得自己发质好皮肤也不长痘,是因为文茵给他挑的洗发水沐浴乳好。
完全忽略掉这些不用他劳神亲自采买的洗浴用品是文茵618和双十一的凑单。
“我今天跟你说了何聿,他说他没结婚,骗我的。你听见没?”
文茵突然出声,吓了他一跳。
瞧他反射性地弹了弹身子,忙问:“你想什么呢?”
“没。”陈知行摇头,“他为什么骗你?”
问得好!
何聿就是骗她。
“他脑子有病。”
“逗我玩呢,说本来是想上回看歌剧告诉我的。”
“他说以为我在意他。”
“我的天,怎么会有这么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自恋怪。”
“当初我以为他结婚,心里是有一点波澜,却也只是感慨他英年早婚。”
“我承认大三的时候短暂又想起过他,但是下学期劳动节我在公交车上看见了他跟他女朋友,就一切戛然而止。”
“停停停,这件事我怎么不知道?”陈知行手握成拳,她大学里又想到过何聿?还瞒着他?
“那不是你制定了不让谈恋爱的规则嘛。声明一下,我可没谈恋爱,连单相思都没有。还有,高中毕业后他可加过我几次,我没同意过。后来他也作罢了。”
“那时候林一楠她们都恋爱,我一个人无聊呀。你在国外,只能假期回来陪我。我偶尔想起过他。毕竟当初是我决绝跟他划清界限,后来人成熟了,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可能我单方面愧疚吧,当初要不是我影响他,也许他能考得更好,能调到强化班去。”
“你别说,还挺神奇,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事。就在大三的时候,突然打开了那个开关,然后过了半年,开关又关掉了。”
她感慨完,没听见陈知行出声,一转头,他蹙着眉头脸色严肃。
文茵伸手戳他:“你怎么了?”
陈知行严肃地看着她:“那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想法?”
“错。”文茵双手比了个“X”,“应该说是什么看法。我对他可没有任何想法。”
“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把我以前的一丝丝愧疚消耗殆尽。”
“互不相欠。”
“我不想跟他有瓜葛。他的做法不尊重人。”
陈知行心里微微松一口气,她对他没想法就好。
但是这个人吃软不吃硬,要是何聿又缠上她,真诚道个歉,指不定她又跟他做朋友。
要不反过来怂恿她再出去读个书,他辛苦一点,两头跑也没事。
他心里乱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家伙在他跟前能懒则懒,事实上独立得很,谁也不能左右她的想法她的行动。
他又陷入那种焦急自苦,一时找不到出路。
回头路上车开得快,漫无目的最后绕到了山上。
快要中秋,银河斜挂,真美。
心稍微定了些下来,不能自己吓自己乱了阵脚。见招拆招吧,上回歌剧能截何聿的胡,下回他也可以。
最后拍了张深夜星空发给文茵。
立刻收到她的回复:“怎么还不回家?在及云山?”
他说是,又回:“心里烦,睡不着。”
他从来没跟她讲过这样的话,自己的烦恼自己消耗,舍不得她跟着操心。
今天不一样,他控制不住自己,就想让她知道自己不痛快。
“陈知行,你烦什么?晚上怎么不跟我说。”
他苦笑:“你不懂。”
文茵回他一个白眼:“你怎么这么矫情呢?快回去睡觉。”
他收了手机,倚靠在车门上闭着眼捏额角。
她真地不懂,她说他矫情。
他在她眼里,就是发小,是亲哥哥,是最最最最好的朋友一样的存在。
他还不能泄露一丝一毫,他惧怕万劫不复的深渊。
临到早才迷迷糊糊睡着。早上闹钟响,他睁开眼就翻身下床,慢条斯理穿衬衫套西服,眼神疲惫又锋利。
公司里事多,陈建民把他当牛使,他长时间跑项目工地,见客户,还有永无止境的会议。
老头子是要他立刻就能独当一面啊。
这位全能型人才把工作日历翻了三遍,想休一个长假今年是不可能的。
外间助理轻轻敲门,通知他开会。
陈知行重重地靠在椅背上,长长出了一口气。明早,明早先拉她去游泳。
他在会议室忙工作的时候,有良心的文茵来了星元。
刚刚十点,是可以摸个鱼的时间。
一楼大堂有咖啡厅,三三两两坐着人。
文茵按了密码,从专属电梯上去。
她敲门没人应,又拐到楼上,陈建民也不在。
文茵又折回来,去隔壁办公室打听,得知人都去开会了。
行政友好地邀请她在这坐会儿喝杯茶,她客气地摆摆手,转身出来点了密码,径自进了陈知行办公室。
办公室干净整洁,跟陈建民那里古色古香不一样,他这里虽然地方大,也只有会客的沙发,一排柜子,一个衣架,一张办公桌,三把椅子。
桌子上电脑屏幕已经熄灭,散着还没看完的文件。
文茵坐在他的椅子上,把文件拿起来瞧,《光伏支架基础设计中几个主要问题的分析》。
英文的。
她职业病作祟,没事做,减少一些他的工作量吧。
顺手拿了纸笔,通读了一遍,画了画重点,开始翻译。
陈知行进来的时候就看见电脑后面埋着的人,头发随意挽着,一个揪揪拱在上面。
“文茵!”
“嗯?”她懵懵抬头,看见人转而一笑,“什么会开这么久?”
“没有,开完会又在设计部呆了一会儿。”他快步往她那边走,“你怎么来了?”
她左边手肘支在桌上撑住下巴:“你不是说你心里烦吗?我来看看你烦什么。就算不能帮你解决,来陪你吃顿饭也好。”
她担心他,所以来看他。
周身被蹿动的火苗连结成灼热的汪洋,细碎密集的呐喊直涌他的心脏。
“文茵,我。”他想说什么?说他庆幸感动?
说她是他闪亮的铠甲,也是他柔软的梦想。
他嗫喏半晌没吐出一个字。
文茵又低下头忙她的活:“等我一下,等我把这段写完。”
他倾身看,她在替他翻译那篇文章。
“好。”他走到边柜倒了水,轻轻放在她手边。
自己折回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手中的文件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古人诚不欺他。
陈知行悄默默掏出手机,也不管曾子扬是不是在上课,偷偷给他发信息:“昨晚我说我心烦,她嘴上说我矫情,今天上午就偷偷过来找我吃饭。”
“我开完会一进办公室就看见她,你知道是多大的惊喜吗?”
他满意地跟曾子扬抒发自己内心的痛快和甜蜜。
丝毫没觉得手机那头那个念高中的孩子可能不一定能真切感受到他的激动。
结果曾子扬倒是充当起了军师。
“这就对了,你也得跟她使使小性子。”
使小性子?
怎么使?是撒娇吗?
这个他不会啊。
接着曾子扬又给他来了一锤:“我爸妈跟嬢嬢开过玩笑,说她跟你青梅竹马在一块算了。我也试探过,说谈恋爱就跟你谈。嬢嬢表示我们瞎说,她说你是他好基友,她跟你就是左手跟右手的关系。”
陈知行心又掉到谷底,她真这么说?
好基友?左手跟右手?
老天,他还有翻身的希望吗?
估计看他没回,曾子扬又说:“你抓抓紧,换个思路,让她吃醋。”
让她吃醋?
他洁身自好这么多年,到哪找个人来让她吃醋。
倒是他自己,这些年莫名其妙的醋没少喝。
他敷衍曾子扬:“我知道了。”
曾子扬对他的回复不满意:“你别知道了。你多跟我讲讲,我帮你出出主意。你当局者迷。”
高中生当军师,靠谱吗?
他又进入死胡同,蓦地听文茵喊他:“走了,我饿了。”
他赶紧恢复状态,起身替她拎包:“吃了饭送你回家。明早去游泳好不好?”
“好。”
行了,回头学学怎么撒娇,怎么让她吃醋。
作者有话要说:哟,嘴硬心软。前一秒你矫情什么,后一秒我来看看你,陪你吃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