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卢质有些心神不宁。
当初他决定上报林风军功,其实有打着试探一下皇帝的意思,可不想他上报军功顺利被批了,皇帝却什么其他的表示都没有。
卢质素来知道皇帝是个直性子,爱憎很直接,如今这种悬而不明,反而让卢质心里很是不安。
就在卢质坐立不安时,他却不知道,皇帝不是心思变深沉,而是最近天天一哭二闹三折腾,压根没看到他的奏表。
皇帝寝宫
皇帝扑在冯相怀里,哭得死去活来。
“冯相,他们都嫌弃朕老了,要撵朕回晋阳老家了!”
冯相满头黑线,“陛下,群臣只是请求奏立太子,太子就算立了,也是住在东宫,自古没有皇帝在位一日,就没有撵皇帝出宫的道理。”
皇帝抽泣,“可他们口口声声都说朕年事已高……”
冯相张张嘴,很想说您都七十多了,奏章中提一句年事已高不为过吧,只是这话他到底不好当着皇帝的面,只好换个说法。
“其实但凡皇帝登基,为确定国本,一般都会立太子,这是常事,就像先帝,登基后,就考虑过立长子为太子,只是当时先帝长子和哥儿太过年幼,又没有丝毫军功,先帝怕他无法服众,才没有立。”冯道意思很明显,人家刚登基就开始立了,您都登基十七年了,立太子已经不早了。
皇帝显然有些不乐意,“小二他年纪轻,也不大稳重,还得多历练历练。”
冯相对这句话倒是无比赞同,二皇子他岂止不稳重,他简直是不定时暴起的疯子,这种已经不是需要历练了,他最需要的是回炉重造,可问题是现在他没法回炉重造,而您又总共就两个亲生儿子,瘸子里面拔将军,您就干脆将就一下好了。
其实对于立太子的事,冯相也不大热衷,甚至压根就没参与,可如今皇帝年事已高,二皇子一脉已经实在等不下去了,如今在朝堂上兴风作浪,再加上暗处好像还有三皇子一脉煽风点火,如今朝堂不稳,于国无利,冯相只好捏着鼻子来安抚一把。
冯相笑道:“二皇子还在宫里,如何能够历练,不如陛下让两位年长的皇子开府,到时进入朝廷,也能跟着群臣历练历练。”
皇帝有些犹豫。
冯相又说:“两位皇子年纪毕竟已经不小了,又是外男,说句实话,两位也确实不适合再养在宫里了。”
皇帝一听,“他们两个孩子才多大,哪有那些事。”
冯相一听,差点被噎住,三十好几的两个大小伙子,放在宫里,要不是两个一个只知道揍人,一个天天闷声不知道想什么,再加上您的后宫除了淑妃都已经年老色衰,您看您头顶的帽子绿不。
皇帝说完可能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老二和老三年纪也确实有些不小了,真都要分出去。”
“寻常人家孩子成年尚且弄个独立院子,皇子更是如此,陛下若不想立太子,不如先封王如何,两位皇子年纪大了,群臣也好知道如何见礼。”冯相退了一步。
皇帝摸摸下巴,倒是有些意动。
正在这时,二皇子匆匆闯进来,一把抱住皇帝大腿,大哭,“爹,儿子真没有要当太子之心,都是那些群臣想害儿子,爹,你要相信儿子啊!儿子不要什么太子,儿子就在您跟前伺候您!”
皇帝虽然对立太子一事很抵触,可对儿子可是真心疼爱的,甚至溺爱,你看儿子这样,也不找冯相抱怨了,忙心疼地拉起儿子,摸着儿子,“我的儿啊,都是那些臣子在那瞎草草,是他们想离间我儿和我的感情,荣儿你别怕,万事都有爹呢!”
旁边冯相嘴角一抽,无比同情被永不录用的那个礼部官员和朝中上窜下蹦的二皇子党。
他就说么,这父子的事外人少管!
皇帝和二皇子抱着哭了一阵子,皇帝被二皇子哭得心软,对冯相说:“老二老三年纪也不小了,在宫里住处也不大,太委屈孩子了,冯相,要不让两个孩子开府吧?”
冯相笑道:“陛下说的是,那陛下的意思是?”
皇帝想了一下,“老二封秦王,老三封宋王,冯相觉得怎么样?”
冯相心道果然,“陛下英明,臣这就去拟制,昭告天下。”
皇帝拿着帕子擦擦眼,拍拍儿子,“有劳冯相了。”
二皇子趴在皇帝怀里,听到是秦王不是太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恨。
*
林风今天抢着领了个差事——交接粮草。
按理说林风身为将领,最烦得就应该是打仗外的那些繁琐事,在加上这交接粮草,还经常要在数目上、耗损上扯皮,只要是将领,就没喜欢干这活的,一般都交给手下。
林风自然也不例外,他也素来讨厌这些,可今日,他却抢着干这活,因为他昨天在卢质的名单上发现,今天来送粮草的,有一个是他七个可能爹中的一个。
这次因为晋阳城出兵抵御契丹,城内粮草大减,所以卢质上书朝廷,请求朝廷支援粮草,朝廷动作很迅速,直接让靠近晋阳的魏博、中山几个藩镇支援,而几个藩镇节度使在接到命令,也开了粮仓,支出粮草,并且派手下官员押送到晋阳。
而这些押送官员中,就有魏州世家胡家胡三郎。
这位胡三郎,好像凭着家世,在魏博六州之一的魏州,魏州刺史那混了个主簿,这次正巧被派来押运粮草。
林风一看激动了,这是辨认的好机会,所以林风就向他先生卢质要了这次交接粮草的活。
等到魏博送粮草到的那一日,林风带着护卫,风风火火地去了。
林风现在发现,认他娘给他准备的爹也是一种快乐,这是一种开盲盒的快乐!
林风带着护卫到了晋阳粮仓,就看到浩浩荡荡的运粮车,林风翻身下马,把缰绳扔给护卫,走了过去。
因为最近林风声名鹊起,粮仓的粮官都认识他,一见林风来,都忙迎过来。
“风小将军来了!”
林风笑着打声招呼,“先生把此次粮草交接的任务交给我,我就来看看,有劳大家辛苦清点交接,今天交接完,晚上我请客,给大家解乏。”
粮官们一听高兴起来,“风小将军果然大方,小将军放心,小的们一定今天认真帮小郎君清点完,不会白瞎了您这顿酒。”
林风笑着抱拳,“有劳有劳。”
鼓励完属下,林风随口问粮官,“这次来押运粮草的官员都在哪,他们远道而来,本小将军该去打声招呼。”
粮官忙指着远处的屋子,“都在里面休息呢,大老远来,可是都累的不轻。”
林风点点头,大步走了过去。
林风走到那个小屋前,还在想着他这个可能的爹长的什么样,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等到推门进去后,林风却愣了。
这屋里,怎么都是一群老头。
屋里,魏博几个州的主簿正坐着喝茶歇息,这次他们奉命来晋阳押运粮草,一路舟车劳顿,可是累得不轻。
正喝着茶聊着这一路的辛苦,就听到敲门声,然后一个年轻人推门进来,几个人忙看过去,就见一个年轻的小将站在门外。
“这位小将军是?”其中一人开口问。
来人似乎愣了一下,忙抱拳,“在下河东节度使座下林风,是负责这次粮草转运的,不知几位大人如何称呼。”
几人一听是负责这次粮草转运的将军,忙纷纷起身,介绍自己,并热情得让林风进来。
林风进来,被几个人热情的让在座位上,旁边的仆人又端上茶,林风喝了一口,这才回过神。
看着他斜对面那个满脸沧桑,胡子拉碴,还有些微微秃顶的单眼皮魏州主簿,林风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发现依旧十分浓密,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林风突然万分庆幸,感谢他娘基因挑选得当,要不他以后年纪大了也这样,那可怎么是好。
果然,时间是把杀猪刀,一不小心,小鲜肉也会长糙大汉的!
呜呜,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