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两无以后华盛顿

    在天主教大学召开的研讨会旨在检查华盛顿艺术界存在的问题,特别是怎样鼓励这个城市新生代画家和音乐家更加有所作为。安娜贝尔是六名研讨会专家之一;马可坐在前排,每当他的妻子成为众人注目中心时,他总是感到很骄做。

    仿佛是个一成不变的规律,专家委员会中总有一位成员讲起话来滔滔不绝,结果让讨论变成了一言堂。他不光喋喋不休发表自己的长篇大论,还对别人的所有观点都横加挑剔。听众在下边不停地看表,在椅子上都坐不住了。

    安娜贝尔看准了此人停下喝水之机插话道:“这次讨论意义重大,我感到受益匪浅。刚才我说过我还要赶飞机,不得不提前离开。谢谢你们的邀请。”

    马可牵着她的手,把她扶下讲台。他俩离开礼堂,上了汽车。

    “这个会你觉得怎么样?”在去国家机场的路上她问道。

    “很好,在你的同事决定唱独角戏之前。”

    安娜贝尔笑了起来,“他还会讲下去的。要是他讲得稍有点道理的话,或许我还受得了。”她瞥了一眼车上的表说道,“我们还来得及。”

    “这得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在新大厅的登机口。”

    时间快来不及了,马可不可能再陪安娜贝尔进去。他把车停在机场的一个人口前,跳下车,绕过车头,为安娜贝尔打开门,把她的行李从后座拿出来。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他说。

    “我也一样。好在我们只分开24小时。明天晚上我们就会在帝王饭店见面。”

    “我一定会去。一路平安,安妮。”

    “别忘了把卢伏斯放到动物之家。”

    “明早起来的第一件事。”

    “还有,提醒桑迪和伯纳戴特,别忘了给他吃过敏药。”

    “忘不了。你最好现在就进去吧。他们已经开始广播你那一趟航班了。”

    他们吻别之后,他看着她离去。这时安娜贝尔转过身又给他一个飞吻,然后就消失在机场的人群里。他驾车回到了水门,领卢伏斯去散步,回来之后他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单桶的波旁酒,然后坐下来观看11点钟的新闻。新闻开始是印第安那州共和党议员唐-柯顿下午召开的记者招待会的重播。在他简短的讲话中提到了政府的改革与监督委员会将就上两次总统大选的资金筹措在一个月内召开听证会。

    “听证会上会有确凿的证据向美国人民证实总统竟选募捐活动确实在许多方面违反了美国联邦法令,包括通过一些挂名机构和公司,特别是代表墨西哥商业政治利益的这样的机构和公司来接受国外捐款。另外,委员会还有人证和物证证实,在巨额的非法捐款中,有一部分来自墨西哥臭名昭著的贩毒集团,而上述机构和组织则充当了他们洗黑钱的工具。”

    乔-艾普顿尔和他的妻子卡萝尔两人穿着睡衣,井排坐在家中一间小屋的长沙发上,屋子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在一闪一闪的。

    “他确实掌握了他提到的证据吗?”卡萝尔平静地问道。

    “就我所知没有。这是柯顿惯用的伎俩。不停地谈论并不存在的证据,最后大家也忘记了去看看他的证据。”

    “可无风不起浪啊。”卡萝尔说着用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小。

    “噢,我也怀疑这里面有些不对头,”她丈夫无奈他说道,“现在募捐已经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尤其是在所谓的改革之后。你根本无法知道每笔捐款的来源。你只能相信你手下的人,希望他们能奉公守法。”

    “挂名组织洗黑钱,”卡萝尔说,“听上去像是《教父》里的词儿。”

    “西班牙语中教父怎么说?”

    “EIpadredios?我不知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我警告过总统,希望他不要重蹈第一次大选的覆辙。”

    “警告他什么?”

    “墨西哥。革命制度党跟我们说得好听,做的却还是老一套。那里的商业巨头都支持北美自由贸易协定,并且还出钱资助我们的大选。”

    “合法吗?”

    “表面上看。可是,卡萝尔,要想隐瞒钱的真正来源简直易如反掌。况且,墨西哥人在这方面非常擅长。他们肯定已经洗过几十亿的贩毒黑款。”

    “我告诉过他我们应该建立一个审查制度,记录检查每一笔流入大选的外国资金,尤其是从墨西哥来的钱。我也这样告诉了民主党全国委员会。他们也向我保证了他们已经有制度了。可是对很多人来说,能拉到一大笔捐款资助总统竞选绝对是一个令人兴奋的挑战。就像一场竞赛,每个人都想超过别人。你能刹住闸吗?我和海德斯就此事讨论过多次,当时他是总统竞选班子的成员。这也是我为什么请他帮我大选的原因。海德斯知道我的立场。”

    “即便柯顿议员所说确有其事,你明年的大选肯定不会受到影响吧。”

    他没吭声。

    “会不会?”

    乔转过身来,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上,凝视着她的眼睛说道:“卡萝尔,恐怕柯顿说的确有其事。”

    这次轮到她沉默了。

    “我不能说得太具体——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但我不想那样做。这一年来我收到了一些有关墨西哥及其政府腐败的报告,其中就有报告指出有非法捐款流入我们的竞选活动。那是一大笔钱,某些墨西哥组织的钱。”

    “你不能把钱退回去吗?”

    “有一些已经退还了,该死的是根本无法查出所有捐款的真实来源。”

    “你得到的是什么样的报告?从哪来的?”

    “各种各样的人。我通过在华盛顿的一班人建立了一个情报渠道,他们在墨西哥的关系很广。”

    “特遣部队?官方组织?”

    “不。我一直让它保持非官方姿态,跟白宫无关。”

    “总统知道吗?”

    “不知道。老实说,我真不知道自己对他对墨西哥全盘赞同的立场还能公开支持他多久。”

    “这事你大概考虑了很长时间了吧。”

    “我想是的。”

    “给你提供情报的是个什么样的组织?”

    “一个智囊团。克里斯为我建立的。我——”

    “那个年轻女人,从水门楼顶上摔下来的那个,是不是为它工作?”

    “是,墨西哥力量组织。”

    “是不是涉及到……我听说她不是自杀,而有可能是被人从房顶上推下来。”

    “我知道。前几天在墨西哥城有人还想要墨西哥力量组织负责人的命。”

    卡萝尔人僵住了,整个房间只能听到她的呼吸声。

    “卡萝尔。”

    “什么?”

    “我正在考虑宣布放弃明年的大选。”

    “这怎么可以?由民众呼声很高的副总统接过接力棒,是众望所归。否则会引起党内混乱。”

    “那它给我们带来的混乱呢?”

    “我从不在战前退却,乔。”

    “我知道你不会。也许是我想从冲突中退出来,躲开对手的攻击。这样,早晨起来我需要担心的只是天气。”

    她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

    “我们两人,我想,需要一个假期。”她说,“你总是说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时间思考,这样会犯错误。”

    “假期?在一年或更长的时间里只放松两天不会管用的。”

    “我们可以挤出几天来。找个周来,就我们俩在一起。”

    “也许等墨西哥的事情过去之后。”

    “墨西哥!它都快让你崩溃了,是不是?”

    “我想是的。”

    “安娜贝尔今晚动身去墨西哥。马可明天也要去。安娜贝尔告诉我你派马可去为你做件事。”

    “她这样说的?确实是。我请他作我的特使。”

    “和墨西哥力量组织有关?”

    “是。”

    “乔,你让他做的事有危险吗?”

    “没有。他只是去见一个人,仅此而已。只是从他的旅行中抽出一个小时。”

    此时他真希望她能就此说些什么。

    “我要去睡觉了。”她说着站了起来,打着哈欠。

    “我想再坐一会儿。”

    “今天我花了点时间看了一下我下个月的日程。我已经把你去参加就职仪式的墨西哥之行排进去了。我想我会跟你一起去。”

    “我倒宁愿你不去。”他对她说,但眼睛却看着别处。

    “噢?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你的妻子陪你进行官方访问。”

    “当然是,不过应付这些也很容易。总统要派我去哪都行,但对你他没有这个权利。”

    “乔,我——”

    “卡萝尔,现在不行,求求你。”

    “晚安,乔。”

    “晚安。”

    马可把早晨还要用的东西留在外面,等收拾好行李时已经半夜了。他又看了一遍他列的标准行李单子,每次旅行前,他都要参考一下。他又用钢笔在上面添了几项,大多数都是和他这次大选观察员身份有关。

    换上了睡衣,他走到露台上,一阵潮润的微风从波托马克河吹来。月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与这座城市宏伟的建筑与纪念塔一样,波托马克河也是华盛顿的代名词。河水一刻也不停地流淌着,这个城市里的政治风云也在瞬息万变。这就是华盛顿。此时,只有卢伏斯陪伴着他,依偎在他身边。

    “你在桑迪和伯纳戴特那儿乖点儿。”迈克尔说着,摸摸这只丹麦狗的大脑袋。

    卢伏斯抬起头,喘着粗气,在马可和安娜贝尔眼里,这就是它的微笑。

    “让他们给你吃药,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听明白了吗?”

    它舔了舔他的手作为回答。

    躺在床上,马可想着他生活中美好的事情,思绪万千。

    他曾有过一次美满的婚姻,美丽的妻子和可爱的儿子,然而这一切都结束了。一天,在环城公路上,一个司机酒后开车,和他们的车迎面相撞,他们全死了。

    失去了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两个人,他再也无法面对法庭上的罪恶,也不愿意直面法律的冷酷了。而在这以前,他一直是华盛顿最好的刑事辩护律师之一。现在,他有了安娜贝尔,可爱、温柔、高贵的安娜贝尔,她又点燃了他的生命,又让他有了值得珍爱与保护的东西。

    有时,人们在最幸福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担心不幸会降临在他们头上,让眼前美好的一切突然化作泡影。

    就在他越想越难受的时候,睡意向他袭来,他沉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又感到精神饱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