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曾经)

经鸿、周昶分别接管泛海、清辉的第一年,也就是鲲鹏、华微合并案发生之前,两人也曾在各种各样的IT峰会上见过几次。

在美国的某个峰会,他们首次完整聆听了对方的演讲现场,当时一共只有三位来自中国大陆的企业家。

那天的峰会上面,经鸿穿着白色衬衫、灰色西装,声音沉稳,不急不缓,发表了段泛海集团AI方面的演讲。那个台子其实不大,然而很高,周昶坐在第一排上,扬着脖子,看着经鸿,可以看见衣领之上修长白皙的脖颈以及微微凸起的喉结。

同样,周昶站在台子上时,经鸿也这样看着他。

周昶的演讲风格带着一些洒脱劲儿——在麦肯锡干过五年,对美国人喜欢的演讲风格了然于胸,风趣幽默,台下不时爆出一些笑声和掌声。演讲最后,周昶也对台下的各类问题应对自如,游刃有余。

当时经鸿在记忆里细细搜寻周昶那次大赛中周昶的样子,最后确定,经过了这么些年,周昶变得更从容了,也更威横,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上位者的独特气质。

在峰会的茶歇期间,经鸿、周昶作为刚刚接班巨头的“二代”们——一个接班才三个月,另一个接班才一个月,也只能略略低调,不好意思高谈阔论。他们二人分别站在不同的两圈人里头,聆听着、低调着,绝非圈子的中心和众人的焦点。

可两个人野心昭昭,哪满足于这种状况。二人貌似谦和、有礼,时不时谈论几句但并不会接管话题,心里其实是略略不耐的。

于是,挺莫名地,在某一个时刻,两个人都移开目光,向对方的方向瞥了一眼,视线刚好撞在一起。

也许因为他们知道对方处在同样的状况里。

因为那次商业大赛,他们彼此都知道一个秘密——对方绝非好相与的。

茶歇时间慢慢过去,就在经鸿以为他们两个会在这种表面非常有礼、内里略略不耐、可除了对方,谁都无法察觉得到“他们内里略略不耐”的氛围中结束茶歇时,情况又发生了些变化。

周昶在麦肯锡时合作过的一位客户加入进了周昶那圈儿。

那是一家老牌巨头,他一走进那个圈子便与周昶打起了招呼。他表达了一番震惊,说自己在读到清辉已由周昶接管了的新闻之后完完全全不敢相信,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了,实在没想到当初合作非常愉快的乙方负责人摇身一变,成为了清辉的总裁。

周昶只是挂着淡笑,依然是那副貌似认真的样子。

接着,那位客户便讲起了二人之前的交情,比如周昶在麦肯锡的职位以及成绩,曾帮自己解决过的一些问题……这一下,因为回到“美国背景”,回到现场那些总裁所熟知的一个领域,周昶当即融入了他们。

然而经鸿一毕业即回到泛海,没周昶那样的背景,也不具备在美国的人脉和资源,于是作为一个“CEO圈新人”依然比较游离在外。

中间的某个时候,周昶又淡淡瞥了他一眼,那一眼意味无穷。

在那一次茶歇上面,经鸿发现,周昶不仅可以说地道流利的美音,竟然还可以说地道流利的英音。

周昶嗓音低沉磁性,说英音时竟然非常性感。

当天晚上,IT峰会的嘉宾们要移步到隔壁餐厅。这一次IT峰会的主办方十分周到,将晚上的闭门晚宴设置在了临街一家颇为高档的西餐厅里,那家餐厅很有名,很有特色。

路上,一条凶猛的大黑狗突然之间冲出来——美国人爱养大狗,其中一些很有攻击性。狗冲出来的第一时间,在大家都本能地怔愣着或退缩着之时,经鸿却默默上前两步,走在外侧,将几位女士护在里头。

当时周昶位置比较远。见到经鸿的反应,周昶默默望了经鸿几秒。

很快到了那间餐厅,嘉宾们一一落座。作为“唯三”的来自中国的企业家,经鸿周昶与另个人总不至于还分开坐,于是都在一张桌上。

中间不知怎么回事,就有一个人提起来了世界AI的格局。

而对于中国AI的发展状况,经鸿侃侃而谈,从政策、到高校、到企业,到合作方比如医院,都做了一番非常深刻的剖析。

一桌子人都静静地听,时不时道:“原来如此”。

周昶之前在麦肯锡,“接班”其实比较突然,对中国的AI状况他当然也非常了解,但不如经鸿,毕竟经鸿这几年来一直都在泛海集团,而且就负责人工智能大事业群,便没大插话。

中间某次,当所有人静静聆听时,经鸿又淡淡瞥了一眼周昶。

那个峰会举办地点是东部的波士顿,回来路上天上忽然飘起了雪。

一辆巴士飞驰而过,地上的雪飞溅起来,经鸿穿着白色衬衫、灰色马甲,手腕挂着灰色的西装外套,继续沿着那路走,根本毫不在意。

经鸿没想到,他旁边的周昶突然揽着他的另一侧腰,收了一下,经鸿立即向周昶的那个方向靠了两步,周昶的手旋即收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回到酒店后,两个小时内,窗外已是鹅毛大雪。

在这样糟糕的天气里,酒店里的嘉宾们什么事儿都干不了了,只能待在酒店里头。

九点左右,另一个中国企业家敲了敲经鸿的门,叫经鸿下去一楼的小酒吧喝上几杯。他嗜酒,在中国时基本每天吃完饭都喝上几杯。但这老总英语很差,什么词儿都不认识,什么话都不会说,演讲要用现场翻译,因此他不管去干什么,都总是想拉上经鸿。

因为一共就三个来自中国的企业家,他们两人也不好背着周昶单独去喝酒,搞排挤似的,总归是要问一问他。

经鸿以为周昶会拒绝,可没想到,周昶听完另外一人打过去的电话后安静了几秒,道:“好。”

于是三个人在酒吧相见了。因为大雪,酒吧已经人满为患,只剩吧台还有位置,三个人也不大在意,甚至说,经鸿觉得这样更好。

如以往的每次一样,经鸿周昶关系很差,中间隔着那个攒局的老总。

他一会儿与左边的经鸿说几句话,一会儿又与右边的周昶说几句话,而经鸿和周昶两个人全程几乎没有交流。

中间因为喝得太多,那个攒局的老总去上了一趟厕所,于是三人只剩两个,经鸿周昶中间隔着一个空位。

两人各自喝了口酒,耳朵边上是音乐声。

漫长的时间当中,经鸿与周昶二人总归不能毫无交流,那太怪异。

两人一向进退有度,都是分寸感能拿捏到无可指摘的人,于是,在某个恰当的时机,周昶从吧台上捏起自己的杯子,向经鸿的那个方向轻轻一送。

经鸿浅浅一笑,在酒吧的轻歌慢调中,也拿起杯子,对着周昶的玻璃杯一抬、一磕,动作也很轻,听到“当”的一声脆响后,两个人也没说话,各自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很快第三个人回来,气氛又与之前一样了。

喝到最后,那位攒局的老总说了一句“你们两个真的很像,其实可以商量一些合作的”,结果经鸿、周昶竟然各自溢出一声哂笑,明显不屑,还同时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他想:你们竟然还不承认你们两个非常相像……连刚才那个不屑的表情都几乎是一模一样。

喝完酒,三人想走一楼南侧的电梯间上楼。

路上经过酒店开设的休闲区,攒局的老总探头一看,发现里面有好几张标准尺寸的台球桌,登时手痒,问:“经总,周总,你们会不会打台球?”

经鸿轻轻颔首。他看了一眼周昶,道:“不过我打得一般。”

“那走走走,搓几把。”那老总兴奋道,“我都好久没玩儿了。”

于是经鸿跟着进去,周昶看了经鸿一眼,也进去了。

事实证明,那位老总完全就是“人菜瘾大”。

打九球,被经鸿和周昶两人杀得是片甲不留,基本只能打一下球,完完全全上不了手,而经鸿和周昶,只要上手,经常就是一杆清台的。

那老总一直道:“什么呀,经总你欺骗我呀,你这还叫‘打得一般’???”

几局之后,那老总觉得没意思了,嚷嚷:“哎,算了算了!你们两个打几局吧,我就不掺和了。掺和不起。”

经鸿周昶四道目光碰了一下,也试探了一下。

经鸿球杆支在地上,下巴指指休闲室正中间的斯诺克球台,问周昶:“那,来一局?”

周昶看看那张球台,半晌之后转回视线,露出一个微妙的浅笑:“好。”

谁都没有退缩。

“……?”中间的老总问,“不是,你们两个打斯诺克?那刚才,打九球是让着我?”

经鸿周昶都没说话,他们之间气氛微妙,空气里像有一根弦,紧绷着、振动着,叫旁边人的心整个提起来,不上不下地悬在那。深深望了对方一眼之后,经鸿先转过身,他们二人一前一后地向那张斯诺克球台走过去。

通过掷硬币,先开球的是经鸿。

他轻轻地推了一杆,手法异常熟练老道。

而后经鸿坐回椅子上,翘着长腿,一手轻轻揽着球杆,另一只手拿起杯子喝了口水。

两个人都非常小心,你来我往,攒局的老总看着看着,更紧张了。

某个时候,周昶打的一个红球稍微露了一点儿出来,有唯一的一条路线可以薄进,经鸿手里拿着球杆,围着球台转了两圈,最后决定拼一杆。

“要拼吗?”那个攒局的老总自己打得不行,却非常操心,他道,“这个长台……太远了吧?而且还要削薄边儿,一不小心,你打不到球,还要被罚分,或者打太重了,就给对方留机会了。真的要拼吗?或者来个连攻带守?”

“闭嘴。”经鸿淡淡地道,而后站在台边,伏下了腰。

那个老总:“…………”

周昶坐在椅子上,正好就在经鸿侧面。

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经鸿的动作。

经鸿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马甲,颈间原本是有一条带波点的灰色领带的,此刻却是已经解掉了。

他的身材非常漂亮,两只胳膊上的衬衫被挽起来了两三折,露着两截白皙结实的小臂,右手手指细瘦、修长,此刻五指微张,轻轻按在青绿色的球台之上,手形非常漂亮。因为常年握笔的缘故,中指带着一个薄茧。拇指略抬起一点,指节内收,骨节优美,连着手腕的两根筋在手背上绷了起来,在经鸿的手背上面形成了个略深的窝。

两条腿很长,后面那条长腿伸直,前面那条长腿微弯,因为伏低的姿势,露出一点穿着黑袜的脚踝,跟腱修长,皮鞋锃亮。

他左手轻轻握着球杆,放在自己大腿边上。因为在做准备,有的时候,几根手指一根一根轻轻松开一点球杆,而后再重新握紧。握着球杆一前一后小幅度地做着瞄准。

球杆内侧是他的大腿。并不瘦弱,还是因为姿势,灰色西裤绷在腿上。西裤沿着他的曲线紧紧贴着他的身体,绷出来了他臀部和大腿后侧的形状,从圆滑挺翘的臀部,到健康结实的大腿后侧。而支撑腿的曲线尤为明显。

持杆的手露出一截手腕,白皙却有力,白色衬衫挽起来的两折袖子上,袖口处钉着一枚红色宝石。

再往上是压低的腰。

因为要拼长台,经鸿的腰压得很低,显得臀部更加凸出,腰不算粗,甚至略细,被箍在了皮带里头。后背上的衬衫和马甲沿着背脊高低起伏,先下压,再冲高。

因为扣子的重量,胸前衣物垂下一点,里面空荡荡的。

因为姿势,脖子抻长了,整个脖颈都暴露出来,线条漂亮,喉结处凸出一道,又平滑地落回去。

球杆轻轻磨着他的下巴,前前后后搔着他下巴处的细嫩皮肉。

再往上,经鸿侧脸线条流畅,下颌清晰。嘴唇紧紧抿着,还轻轻咬着牙——周昶想,遇到困难就咬紧牙,与大赛时一个习惯,很小的一个动作,却能显示出强悍的性格。鼻梁很高,睫毛很长,被点上了一层昏黄。

经鸿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白球以及远处的红球,眼神锐利,在酒店的吊灯之下,他的眼里反射着光。还是因为姿势,瞳孔吊上一大半去,显得狠厉凉薄。但周昶突然发现,经鸿平时的眼尾下,皮肤竟是带着一点点红润的。

已经瞄准很长时间了,但经鸿却仍不觉得疲惫、不觉得不耐,好像一直矫健的野兽,对于猎物有着十足的决心和耐心。

经鸿看了球好一会儿,周昶也看了经鸿好一会儿,而后,毫无预兆地,某个时刻,经鸿突然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仿佛雄狮抓住了机会,于是决不拖泥带水,周昶眼皮竟然重重一跳。

只听“砰”的一声撞击,红球落袋!!!

“我去!”第三位老总惊叫道,“长台拼进了!!!牛逼啊经总,这么远,还削薄边儿!!!而且周总就露出来了这么窄窄的一道缝儿!万一没进,你就危险了!”

经鸿眼睛望着红球,见进了,经鸿缓缓直起腰来,一点一点在球台边上又站起来,好像剥食了猎物之后慵懒的狮子。

他的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看了看红球进袋的位置,又带着那丝浅浅的笑扫了一眼握着球杆坐在椅子上的周昶。

意思是:我已经上手,你现在肯定是起不来了,继续坐着吧。

周昶一手执着球杆,一手撑着扶手,抵着下唇,也看着经鸿。

二人目光撞击一瞬。

周昶看着经鸿那丝带着示威的浅笑,第一时间想的竟是:好漂亮的人。

第二个想法才是:对上经鸿这种左手选手,的确很难。

打进去了一些红球后,台上球形不大理想,于是经鸿转而采取守势,观察了下,将白球推到黑球之后,提高周昶打进红球的难度。

因为实在没有打进红球的路线,周昶同样防了一杆。

两人就这样,你一杆我一杆地防守,一直耗了40分钟。

经鸿领口的扣子解着一颗。因为伏低的姿势,锁骨中央若隐若现,再里面的光越来越弱,看不到了。

攒局的老总已经觉得无聊到要崩溃了,道:“不是,咱就是玩儿,至于吗?你们两个太有耐心了吧?你一杆我一杆地防守,已经过了40分钟了!!!”

经鸿周昶谁都没理他,绕着球台继续观察、继续防守。

不想输。

不想输给对方。

台上形势不断变化,后来周昶抓住一个机会,同样拼进一杆长台,上手了。

周昶感到异常兴奋,全身细胞仿佛都在叫嚣。如果是对其他对手,这种程度的长台他绝不会拼。事实上,即使是职业选手,成功几率恐怕也不会超过50%,但今天,他注意力无比集中,对力道、方向的火候好像空前地到位。

他想:究竟是为什么,全身上下都在兴奋着。

因为台上的球形,这回周昶吃分更多——在他们两个人此前多个回合的防守中,红球堆被蹭来蹭去的,已经散了些,也比较好炸。

打进外面散落着的最后一颗红球后,周昶的分已经超出了。

台上的球剩余的分,已经不够了。即使经鸿吃进剩下所有的球,也赢不了了,还差着7分。

周昶对最后的几颗红球炸球效果不大理想——这个是要看运气的,于是周昶又防了一杆。

“好了好了!精彩精彩,经总周总的这一局太精彩了!!!”攒局的老总道,“11点了,这一局打了75分钟,现在该回去房间睡觉啦。”

可再一次,经鸿周昶都没理他。经鸿拿起一块chalk,三根手指轻轻捏着,擦了擦自己的杆头,手指动作依然漂亮。

周昶好像也很清楚这一局并没有结束,站在台边,神色肃着,同样分析着球台上的形势。

而后经鸿拿出架杆,伏在台上,用架杆去打一个球。

还是因为姿势,这一回,他的上身向左边移了一点,腰也向左边移了一点,白色衬衫和灰色马甲抻出来了几道褶皱。

周昶就站在他旁边,眼睫一垂,看见了他穿着白色衬衫和灰色马甲的腰和背。

“???”那个老总震惊了,“不是,你们还打???现在分数不够了啊???不是,经总,你还想让周总被罚分?而且还得被罚两次?同时自己清完全台?至于吗?这特么是国际上面顶级赛事的八强赛吗?有一丝赢的可能都不认输?非要杠到最后???直到分数一败涂地?”

那个老总显然也懂,斯诺克的规则是“只要碰不到目标球即被罚四分”。

两个人的行动,显然是告诉他:是的。

他们还在继续打。

在红球还剩下多颗的时候,用红球来做罚分球难度太大,因为对手可以选择击打任意一颗红球,将所有红球全部藏住其实还是非常困难的,因此,想让对方被罚分,要么用最后一颗红球,要么等红球被打光后,在对方必须按照顺序打入所有的彩球时,选择其中的一颗。而显然,台面上剩余的球越少,将目标球完全藏住、让对方根本碰不到的难度就越高。

于是经鸿选择了用最后一颗红球来做。他一直在安排、一直在准备,到了那个时候,台上球形完完全全就是经鸿想要的,于是他轻轻一杆,将红球藏进彩球堆里,封死周昶所有路线。

周昶皱着眉头,绕着球台走了几圈,思考了很久,最后只能选择一条非常困难的路线——三库。白球要撞三次台边,最后轻轻擦到红球。

周昶非常小心,但这个球难度太大了,白球撞库三次之后,从红球边滑了过去。

没碰到。

被罚了四分。

攒局的老总愣愣地翻动着记分牌。

经鸿嘴角挂着浅笑,道:“放回去,继续解。”

一直解不到,就要一直被罚分,每次四分。

经鸿没想到周昶的调整能力如此惊人,运气又是如此地好,才第二次,周昶微微调整路线后,他就听见闷闷的“咚”的一声,周昶解到了,白球碰到目标球了。

经鸿抬眼,二人目光撞了两秒,经鸿走到台边,继续用这颗红球来做局。

他一直做,周昶一直解。他是做球的,周昶是解球的,周昶完全处于被动。

接下来的两三次,因为并非事先安排,解球难度都不太高,周昶全部解到了。

再之后,看的就是谁技高一筹,或者谁先失误了——是经鸿又做出一个绝妙的球,周昶解不到,再次被罚分,还是周昶能抓住一个对方的失误,直接将红球打进袋口。

一个耐心十足,不断做局,不断磨;另一个也不着急,不断解局。

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样子,反而像是乐在其中。

对实力相当、自己一不小心就会全盘皆输的对手,他们小心谨慎、全神贯注、蛰伏、等待、伺机而动。

在危险中寻求机会。

能咬死对方的机会。

否则,就是被对方咬死。

刺激极了。

一起来的老总道:“好恐怖啊你们两个……”

七八次后,正当经鸿再一次制造陷阱时,突然之间,酒店走廊爆发出了一群人的疯狂大笑,经鸿手腕一个偏移,失误了。

露出来了一个能将红球打进袋口的路线。

经鸿知道周昶绝对会抓住这个机会,直接把红球给轰进袋去。

分数差距更加大,台面的球更加少,无力回天了。

在失误的一瞬间,经鸿便轻阖上眼皮,摇了摇头,而后才直起身子。

出那一杆的同时他就知道“完了”。

果然,周昶直接一杆,将红球给轰入袋口。

桌上已经没红球了。

“……”经鸿打算坐到旁边,看着周昶清台了。

怪不得斯诺克的观众席是最最需要保持安静的,一点声音都不能有。

然而出乎经鸿意料,周昶打进红球之后,形势一片大好之时他却突然放下球杆,看着经鸿,轻轻一笑,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没有结果,不分胜负,下一次有机会再说。”

经鸿挑起眼皮:“……?”

周昶将球杆插回球架:“我很清楚因为运气而输了比赛的滋味儿,所以这次就算了。”

经鸿知道周昶是指收到假-钞的那一次,没回答。

“行了经总,”周昶又道,“回吧,累了都。精神一直高度紧张,跟小经总打上一局,比开一天会还累。”

经鸿看看他,说:“……彼此彼此。”

于是几人一起上楼,又在门口分开了。

经鸿是第一个进门的,周昶住在经鸿隔壁。

经鸿的门关上之后,周昶他们继续沿着走廊走,然而周昶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旁边那人问周昶:“周总,想什么呢?”

“没什么,”周昶道,“就觉得,经总应该很容易惹风流债,一举一动都很性感。”

他突然想起今天早上看见经鸿时的样子。

当时酒店有点儿热,经鸿动作有些闲散,他穿着灰色的西装、同色的马甲,颈间领带也是灰色,但上面带着白色波点。经鸿当时轻轻靠着餐厅前边的侧边儿,上身西装只系上了一颗扣子,一手插在兜里,另只手肘搭着前台,随意望着往来人群,等餐厅的经理回来,大概是有什么问题。

当时周昶一眼便看见他了。

“???”对方一脸“他那么凶,你怕是疯了”的表情。

谁都知道经鸿接班几个月来,连续抢了清辉集团四个项目,出手完全不留余地,直到周昶同样接班。

周昶低笑一声,说:“行了,我也回了,下次见。”明天一早,他就直接回北京了。

对方说:“下次见。”

刷了房卡进门之后,周昶突然想起什么,忽地伸出右手,在与经鸿房间之间的墙壁上面轻拍了拍,眼瞳幽深,仿佛在透过墙壁看着什么,道:“还有你。刚忘了说,下次见。”

(番外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