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一段时间,经鸿、周昶两个人依然过着白天晚上颇为分裂的生活。
一次,双方一起参加一场论坛上的圆桌讨论。
经鸿的陪同人员有赵汗青等好几个人,周昶那边也是。
开场之前,经鸿等在休息室里,眼见还有一点时间,便想给泛海某个高管打个简短的电话。
赵汗青随意一瞥,正好看见经鸿手机通话薄的通话列表,震惊的话脱口而出:“经总,您昨天跟周昶来回打了六个电话???”
“……”经鸿淡淡觑他一眼,“讨论一个共同投资而已。双方意见不大统一。”
“哦……”赵汗青被说服了,“原来如此,我说呢!”
经鸿没吱声,通话内容其实全是毫无营养的废话。
圆桌讨论上,十分罕见地,经鸿、周昶二人观点南辕北辙、完全相反。
他们二人针锋相对,到了最后,其他的人都插不进去什么话了,就听见他们两个人一来一往唇枪舌剑,或者说,就听见他们两个人吵。
到了最后自然也没争出输赢来,只能等着历史给答案。
出来之后经鸿先上了车,周昶随后也上了车,对清辉的司机说:“跟上前面经总的车。
二人酒店并非一家,而周昶知道,等一会儿,经鸿就直接飞日本了。
“!!!”旁边助理连忙劝阻他的老大,“周总,算了,您追上去再吵,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总瞥他一眼,说,“谁说我是想继续吵?”
助理:“那您……?”不继续吵,还能干什么?
“哪那么多废话。”周昶不耐烦道,“叫你们跟车你们就跟着。”
很快到了经鸿的酒店,经鸿先进去了,周昶气势一向慑人,说了一句“你们回吧”,二话不讲,就拉开车门迈下了车,大步地往酒店里走,车门发出“哐”的一声。
助理见到他们周总这急匆匆的样子,觉得自己还是必须要尽到助理的义务,拉下车窗,喊:“周总,冷静!!!打人肯定是违法的!!!”
经鸿走进电梯,刷了房卡,按了楼层,电梯门缓缓合上。
然而就在电梯的门还差一点就关严实了的时候,一只手突地把住电梯的门,轻轻一推,电梯门便再次打开。
周昶盯着经鸿的眼睛,走进去,站在电梯的另一边。
到楼层后,周昶跟在经鸿后头,经鸿开了总统套房,两人迈着步子一前一后进了门,可一关上门便靠在门上激烈地拥吻。
方才终于再次见面,然而却是短兵相接、针尖麦芒。
两个人都寸土不让、每步必争,对方可能是这世上唯一一个真正的对手。
某种情绪到达顶点,他们一边接着吻,一边磨蹭对方。因为要赶飞机,没做出什么其他的事,然而他们拥抱彼此、摩擦彼此,依然是感受到了对方此刻极为强烈的渴求。
还有一次,上一次的三个月后,再一次,极罕见地,两个人在某论坛的圆桌讨论上观点不同。
其他的人看着他们,其中一人忍不住道:“火星撞地球啊……”另外几人连忙点头。
这一回,经鸿是跟周昶的私人飞机回北京的,周昶没带空乘人员,机上只有机长。经鸿周昶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风景、吃了点儿东西,周昶就问经鸿:“经总,时间还早,要不,用LED看个电影儿?出点名的电影片子我这都有。”
经鸿看着周昶,过了会儿才点头道:“好。”
于是二人进了包间,锁了大门,打开电视放了一部很经典的战争片子。
而后,在大片的征伐声中,两个人就滚到床上,衬衫没脱,裤子只脱了一半。经鸿极力压抑声音,最后周昶用厚厚的一床被子蒙住两人,一边吻,一边……
空间狭小、闷热、封闭,被子下发出了丝控制不了的低吟声。
弄完一炮,两个人一本正经地收拾床铺、打理一切。
最后经鸿手里拿着两团白花花的卫生纸,问:“这个……怎么办?两个人的东西。”
周昶拿过来,笑了笑,将卫生纸拿过来,先打开来了其中一张,仔仔细细地叠成原先的样子、整理成一个小方块,接着又是另外一张,而后,周昶解开经鸿的西装扣子,打开经鸿的西装前襟,将码在一起的两张纸放在经鸿的怀兜里,轻声道:“也只能带回家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再检查检查这有没有什么漏洞。”
…………
时间一晃到了年末。
圣诞节前的某一天,经鸿工作到11点才回周昶家,路过一楼小餐厅时随意往桌子上看了一眼,而后愣住了。
桌上摆了两盒cupcake,小蛋糕,而且还是圣诞主题。
一盒五个的样式,看着其实非常简单,但同时又非常漂亮。
第一个是圣诞树,螺旋形的绿色奶油上面撒着白色糖霜,第二个是蓝色蛋糕,上面插着雪花装饰。第三个是圣诞帽子,螺旋形的红色奶油,周围堆上白色奶油花来假装成毛线球儿。第四个是圣诞老人的麋鹿。一层巧克力色的奶油上,一块圆形饼干放在Mizels是麋鹿耳朵,两颗白色糖豆靠在一起,各点着一点巧克力,是麋鹿的两只眼睛。最后一个是圣诞花环,绿色的奶油花分成两圈挤满边缘,中间填满巧克力碎,好像真的“土地”一样,奶油花上点缀着不同颜色的MM豆,“花环上方”有颗星星,是圣诞小星星。
久远记忆穿过重重的时光扑面而来。
这一套五个的小蛋糕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经鸿静静地看着。
原来今天是纪念日。他们二人首次见面、首次交锋的纪念日。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周昶轻轻来到一楼,站在身后,问经鸿:“一样么?与那次商业大赛?”
经鸿点点头:“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味道可是好得多了。”周昶拉开一张椅子,“坐吧。”
经鸿今天正常上班儿,没穿西装没系领带,于是他只洗了洗手,便端正地坐在桌子边上。
打开盒子,看看蛋糕,经鸿笑了一声儿,道:“难为你还记得样子。”
“印象深刻。”周昶坐在经鸿对面,撑着自己下颌,“第一次输,而且输得莫名其妙。”
经鸿笑笑:“周总之后学了验钞没?”
“没。”周昶道,“验钞上面认栽了。”
经鸿两手撑着膝盖,垂着眼睛,从近距离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那些蛋糕,道:“都舍不得吃了。”
不过话虽如此,经鸿依然打开盒子、拿起叉子、轻轻地叉了一块。
奶油确实好得多了。
丝滑、细腻,是顶级的。
周昶不大喜欢甜的,因此只是静静地看。偶尔经鸿叉起一块,或者是奶油,或者是蛋糕,送到周昶的双唇边,周昶也都含过去。
十几年前那盒蛋糕,如今跨越往昔重重时光,被两个人分食了。
这十几年来,两个人都走过了万水千山,也染上过了无数征尘。然而他们非常清楚,鞋子上的每一颗土、每一粒沙,都不是白落的。
如今,他们终于都以更成熟、更强大的姿态,再次站在了彼此面前。
经鸿周昶都不着急,边吃边聊,静静体味这段时光。
周昶说:“事实上,每一种cupcake糕点师都试了几遍。我可以描述,但糕点师做出来后,小细节上会有出入,比如这个星星,要么就大了点儿、要么又小了点儿。返工最多的是这一个。糕点师傅还纳闷儿呢,我为什么非要做出这平平无奇的五个cupcake。”
经鸿弯弯唇。
“经鸿,”周昶抬眼,“那场比赛,你难道也印象深刻?可你们明明赢了。被经总你赢过的人,那可太多了。”
“有。很深。”经鸿道,“凭运气才赢的。而且当时很多策略都撞上了。结束那时我还在想……”
“想什么?”
经鸿说:“可惜了,还不过瘾。希望将来还能交手。太刺激了。”
周昶说:“结果十年之后同时接班,也算遂了你的心愿。”
“是。”经鸿抬眼,将一块儿奶油花喂到了周昶唇边,望着周昶,道,“但没想到……两人都想弄死对方,但做不到,结果那么弄着弄着,还弄出感情来了。也就短短一年间吧。”
周昶溢出一声轻笑。
在这样的一个晚上,经鸿周昶说起不少美国时的前尘往事,而后他们再次发现,两人记忆有诸多重合。
“当时Oracle吧,还是谁啊,”经鸿道,“食堂一个盛菜师傅真实身份是大毒枭。据说人还倍儿热情,每次都问打菜的人‘Whatdoyouwant,yfriend?’干得特好。结果警方在大公司的冷链车发现大量的海-洛-因。”
“有印象。”周昶说,“传遍硅谷了都。”
“嗯。”
两人一共吃了三个cupcake。
圣诞树的、圣诞帽的、圣诞花环的。
味道细腻,回味悠长。
吃完,周昶拿出一件十分诡异的衣服。
某大牌的最新款。
经鸿本来以为是周年礼物,可被周昶套上之后,不得不说,有些时尚,经鸿真的理解不了。
这件衣服是针织的,套头的,纯白色。
诡异的是,左胸那里却带着一个地漏似的金属东西,中间有个大的圆孔,正好套住左边……,左边……凸了出去,而这个圆孔的周围,又是无数条窄窄长长的水滴形状的金属孔,透着里面的皮肤肉色。整个圆形金属板上的孔洞们组成一个花朵形状。
经鸿“……”
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
周昶看了,赞赏地道:“好潮。”
“……”经鸿无语,“你自个儿穿吧。”
被周昶套上衣服时,他根本就没看清。
“别,”周昶搂住经鸿的腰,手指开始从中间的那个孔洞试着抠挖,之后又捻转。
经鸿忍不住想弯下腰去。
周昶却制住了他,凑上双唇。
不过,躺在床上时,经鸿还是接受不了这怪东西,一把脱下上身衣服,扔一边儿去了。
胡天胡地一番后,经鸿重新洗了个澡,而后可能因为体力消耗实在是过于大了,经鸿又觉得有点儿饿,于是下到一楼厨房,打开那个步入式的大冰箱,看了看,发现好像也没什么想吃的,最后只好拎出刚才那盒圣诞cupcake。
蛋糕还剩最后两个。
一个雪花的,一个麋鹿的。
他选了那个麋鹿的,先吃了饼干、Mizels,而后开始吃下边的。
经鸿懒得再拿盘子和叉子了,于是就着手边吃。
他吃蛋糕总掉渣子,蒋梅总是说他。顾及这个,经鸿最后侧坐在了桌边最后一张椅子上,双膝夹着周昶平时扔果壳的小塑料桶,大口地咬。
周昶洗完了澡,没见着经鸿,于是下到一楼找。
他一走进小餐厅,便见经鸿正背对着他,穿着一件白色浴袍,松松垮垮的,弯着腰,垂着颈子,不知道在干什么,后颈白皙修长。
“……?”周昶轻轻就走过去。
而后,他就看见经鸿正抱着个桶吃小蛋糕。
周昶当即失笑:“嘛呢这是?”
经鸿没抬眼,说:“做饿了。”
周昶又问:“干嘛这么吃?明天管家会收拾。”
“习惯了,”经鸿说,“蒋总要求我这样儿,不能掉一地渣子。我是真被骂习惯了,万一真的掉地上了我就浑身都不舒服,还得捡。”
周昶含笑看着他。
等到终于吃完了,经鸿将那小桶放回原位,又抽了纸巾擦了擦嘴,周昶问:“这个口味怎么样?都没分一点儿给我。”经鸿愣了一下,说:“还行。”
两个字刚说完,他的腰就被箍住了,周昶狂热地吻上来。
余香扩散。舌尖、口腔,到处都是。
经鸿其实不大明白周昶为什么会对看见自己的这一面感到兴奋、感到刺激,但他却被亲了个遍。从眉心、到鼻梁、到嘴唇,再到下巴。
周昶还说:“宝贝儿……”
到最后,经鸿甚至被推在桌沿,趴在桌上。
餐厅吊灯漂亮精致,可在经鸿的眼睛里,光线却是明明寐寐。
当一切都结束之后,经鸿直起身子,手指系上浴袍带子,看着周昶,突然道:“‘宝贝儿’,我爸妈都没这么叫过,肉麻过头了。”
“行吧,我知道了。”周昶看看时间,“你先去睡吧,我这边还有一个会。”
经鸿点点头。
然而就在经鸿转身之前,周昶一边摁亮了他放在一边的手机,一边抬起眼睛,说:“经鸿。”
经鸿没说话;“?”
周昶勾勾唇,道:“晚安,宝贝儿。”
认识周昶以来,经鸿曾经几次有翻个白眼的冲动,这次终于是没忍住。他望着吊灯,长长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而后转过身子,走了。
周昶电话几乎打了半个小时。
周昶再回到卧室时,发现经鸿还没睡觉,愣了一下。
经鸿戴着一副眼镜——防止疲劳的,靠着床头,看着电脑。
周昶问:“在工作?”
“不然呢?难道还在当小宝贝儿?”经鸿面无表情地道,“在看小猪佩奇?”
周昶:“…………”
周昶脱了为视频而穿在身上的衬衫以及西裤,经鸿也微微偏过头,摘了眼镜,将披在身上的深色睡衣解开扣子、扔在一边。
周昶也靠在床上,觑向经鸿,问:“在等着我?”
“嗯。”经鸿并不否认,他说,“有一句话,刚才忘了讲。”
周昶眼神柔和下来,问:“是什么?”
经鸿说:“想告诉你,那次比赛结束之后整整十年的时间里,有的时候,并不经常,当遇到的某个对手过于简单时,我会想起你。我一直没忘了你,说不定,一直在等你。”
那时,他已经知道了,周昶就是周不群的独子。
周昶深深看着经鸿,两人靠着床头,又温柔地接了一个长吻。
…………
第二天经鸿身上有点儿累,半年来的头一次——但依然是极为准时地出现在了泛海大厦。
事实上,他们两人如今频率比之前已低很多了。
不过,虽然疲惫,但一处理起工作的事,经鸿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又极度清醒、极度精明,一丝怠慢都没有。
到了下午,人力老总来跟经鸿最后确认公司年会的事。
经鸿拉开抽屉,拿出自己已经写好的给泛海员工以及泛海家属的“亲笔信”和祝福语,问:“这样行么?”
人力老总仔细读完了,说:“没问题,经总的字太漂亮了。”
经鸿点点头,又问:“礼品列表和节目单出来了么?”
“出来了。”人力老总说着,将手里的两份东西递给经鸿。
经鸿看了看礼品清单,随口道:“再加一个颈部按摩仪吧。昨天内网上有个帖子,说脖子酸,谈谦看见了,热度很大。”
人力老总记下了:“好。我安排一下。”
“嗯。”
经鸿接着又看了看节目单,道:“挺好的。这个开场有意思,公仔舞。应该可以炒热气氛。不过,最后这个压轴节目为什么还空着位置?没几天了,你们还没决定好?”
“不是,其实早就决定好了。”人力老总看着经鸿,声音平稳地说,“压轴节目是全部的泛海高管给员工们表演节目,经总您在第一排领衔,我当然也会在后头。”
“……”看着对方的样子,经鸿心里突然泛出一种非常不详的预感,他问,“……什么节目。”
人力老总是一位40岁出头的女性,精明干练,但表面上很有亲和力,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却好像是一个恶魔,说,“年会的最后一个压轴节目呢,是泛海的高管集体跳女团舞。就《xxxx》那个节目的主题曲。”
那个节目是张丽来泛海后砸了重金推出去的男团以及女团类的比赛节目,中国、韩国、日本等国多个团体进行PK,上线之后两周之内火爆全国。
“……?”经鸿抬起一双眼睛,因为角度,这回真的露出了一块眼白,显得那样阴鸷狠厉,他一个词儿一个词儿地问,“高管、集体、跳什么???”
对面却是抿着双唇,忍着笑,道:“女团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