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int Games收购案(十)(周昶是清辉的执刃者...)

翌日,经鸿睡醒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窗帘没拉,经鸿睁开眼皮,被直射进来的阳光刺了一下眼。

一开始经鸿还没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他的套房,还翻过身又眯了会儿,几分钟后才感觉到不大对劲,猛地一下清醒过来。

酒醉后的几个片段零零散散浮上眼前,经鸿倏地直起身子,不敢相信。

脑海中的画面最后定格在了昨天晚上的最后一刻。

他委在地上,可周昶却又捞起了他,再次吻他。周昶一手禁锢着他,另一只手按着他后脑,他挣扎不得。

周昶最后的那个吻不似之前那般狠厉,而是无比缠绵。先摩挲他的嘴唇,之后诱哄着他张开嘴唇,又逗了会儿他的舌尖。

经鸿从未想过他自己会有如此荒唐的时候。

脑子里面一片混沌,可经鸿竟然还能自动安排一切。他掀开被子走下来,穿回自己的内外裤,扣上皮带。

衬衫扣子已经崩开了,上面还黏腻腻的,胸前部分也全是红酒,经鸿厌恶地将那件白衬衫扔进床边的垃圾桶,等着酒店服务人员当作垃圾收拾了。他又走到周昶的衣柜前,一把拉开衣柜的门,但却出乎意料地并没看见什么衣服——最后一晚,周昶可能已经整理好了他自己的随身行李。

经鸿于是回来,在房间里寻了一圈,最后只在地毯上找到了周昶昨晚的黑衬衫。纯黑的衬衫,左胸前面有一整片金色暗纹,是一只鹰。

经鸿披上了,现在也没别的法子。周昶毕竟将近一米九,衬衫太大,经鸿随手将衬衫的两边下摆打了个结,倒也合适。

而后经鸿立即拨了一个电话给酒店的前台,叫酒店前台安排快艇将自己接回套房,并且告诉对方立即准备这几天的酒单账单,他半小时后就checkout。

酒店前台尽职尽责地提醒他“每一天的房费是到中午12点的”,经鸿回答“我现在就走”。

经鸿还对酒店的人说,checkout不需要岛上面的服务人员代劳,他会自己去一趟酒店前台,然后直接乘酒店的直升飞机回马累,一秒钟都不想耽误。

套房的两个卧室分别在客厅两边,隔得不近,周昶并没听见经鸿这边的动静。

十分钟后游艇便等候在了套房前面的码头,经鸿直接从落地窗出去,简直像是落荒而逃。他几步走到大海边上,提起腿踏上游艇。游艇开动的时候,经鸿长长吁了一口气,却又没忍住,向别墅的方向望了一眼。

海风吹拂,因为没关落地窗,落地窗边白色纱帘随着海风飘扬翻飞。

在游艇上,得知经鸿即将离岛,游艇司机随口聊闲:“Hadfun?”

经鸿瞥向远处大海。那么蓝,那么美,然而经鸿说:“No.”

声音被发动机的轰鸣掩盖住,然而司机看懂了口型。得到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游艇司机也不敢再继续聊了,他闭上嘴,一路沉默着将客人送回到了另一个私人岛。

经鸿打开自己的套房门,而后迅速地脱了衣服,走进浴室。他难得地失了冷静,将水流开到最大,水温也调得很烫,不断地冲刷他自己的身体——脖子上的吻痕,当然还有肩膀上的,以及两腿上的残余。

水温太高,浴室里面雾气一片,经鸿觉得自己呼进去的空气都是滚烫的。他稍被安慰,仿佛被冲刷洗净的不只是表皮,还有胸腔,有内里,有胸腔里跳跃的心脏。

经鸿一边冲刷自己,一边还在心里头不断地默念、重复那两个字:荒唐。

酒精、篝火、月色、海浪、情歌、舞步、年轻的身体、迷人的眼神、情人们的如胶如漆、新人们的百岁之盟,一切都那么荒唐。

那个可是周昶。

他完全控制不了的人。

经鸿一向非常厌恶控不了场的感觉,而周昶,绝对是控制不了的。

何况周昶是清辉的执刃者!

他野心昭昭,枪口、剑尖儿,都对着泛海。

他们一个掌控着泛海,一个掌控着清辉,他们只能是对手。

只能是对手。

最后经鸿拎过一只凳子。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一手握着酒店花洒,对着大腿不断地冲,又一遍遍地擦沐浴乳,那两片皮很快就发红了。

经鸿甚至能隐隐看见皮肤

冲了良久,经鸿才虚浮地关了花洒,脚腕处的肌肉一松,颓丧地坐在凳子上。他抓了抓头发,看着地上混着泡沫的水旋转着流入排水孔,突然有种不知道会去向何处的混乱感觉。

“……”良久之后经鸿终于站起来。他利落地收拾了行李,最后只检查了下他自己的皮夹、护照、电脑和手机,确定没遗漏什么重要的东西后便叫服务生拎着行李上了快艇,去前台。

其他东西没了也就没了,电脑和手机里却有重要的公司文件。

到大岛的前台,酒店账单已经出来了。

虽然着急,但经鸿还是一项一项比对着他的账单。

看着看着,经鸿皱皱眉,问前台:“这20块钱是什么?”

前台解释了一下,他又问:“这四块钱又是什么?”

…………

周昶早上在岛上面跑了个步。

跑完他又冲了个澡,叫岛上的服务团队回来这边准备早餐,接着去敲经鸿的门。

没人应。

周昶敲了好一会儿,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东西,终于直接去拧卧室的门把手。

与昨晚上一模一样,门没锁。

周昶推开房间的门,却发现经鸿已经走了。地毯上的内裤外裤均已不见,白色衬衫垃圾一样被扔在了垃圾桶里。

床上一团皱,手一摸,被子里早已经凉了。

落地窗大敞着,白色窗帘飞扬出去。早上的海风吹进来,鼻尖里是一片腥咸,但却不似昨夜温柔缱绻。

猜到经鸿会立即去退房,周昶顿了顿,还是决定尽量见一面。

这样不声不响没头没尾的,算什么。

周昶转身直接去了大岛,又赶往码头。

当地人说最早一班回马累的水上飞机是上午10点钟出发,周昶在码头没看见经鸿的人影,便想去酒店前台的小木屋碰碰运气。

结果他还真瞧见经鸿了。

经鸿换了一件衬衫,也是干干净净的白色,他没坐下,就站在那儿,微微弓着腰、垂着眼,一手按在桌面上,另一只手的食指尖儿点着账单上的某个条目,问:“另外,这一行……这16块钱又是什么?每天4块。”说罢,抬起眼皮看着对方。

经鸿一向压迫感强,简洁、决断、不容分说,有力而且有条不紊,甚至连那个句号都有一种无形的威压。

对面的人也站在桌子后,弯成虾米看了看后,说:“这是一个环保基金……”作为当地人,他的英语不十分标准。

“环保基金?”经鸿问,“任何材料提到过这样一笔强制款项吗?”

“呃……”对方目瞪口呆,显然也没料到,这样一位来马代最豪华的酒店度假、住这里最昂贵的私人岛屿、用这里最专业的Abassadeurs、小费直接给了2000美元的客人,会这么在意这16块钱。

过去,凡是能来这儿的客人,没任何一个对这每天的4块钱发难过,即使是那些用普通的薪水来度一次蜜月假的普通职员。

那边经鸿看看表,又说:“如果真是环保基金,那就算了。但我需要这笔款项流入基金的证据。”他说着一口流利又好听的英语。

“……”前台道,“我去叫一下我的经理。”

许久之后经理出来,是个白人,道:“呃,以前是有环保基金的,但现在新的财务好像忘记每月支付了,我们先退给您,然后我会反应这个情况……非常感谢您指出来我们工作的不足……好了好了,已经打回您的卡上了。”

经鸿掏出手机,登录APP,当真认真确认了下是不是有退款记录。

周昶一直饶有兴味地看着。

见经鸿这样,周昶想起许多许多与“经鸿”这个名字不沾边儿的词汇来,比如……可爱?心里陡然爬升一股柔软。

如果别人知道他这评价,恐怕会瞠目结舌。经鸿本人大概也会。

确认到了16元退款,经鸿说了一句“行吧”,跟对面人告别了下,锁了手机,转过身,瞬间就看到了周昶。

周昶的那股气质实在叫人很难忽略,何况他们已经面对面了。

周昶揶揄了一句:“真不愧是经大总裁,可不能叫什么人占了一分钱的便宜去。”

“……”经鸿静了静,说,“周总。”

周昶微一挑眉,被经鸿的冷淡态度刺激了下,目光戏谑,道:“不是说,在这岛上叫‘经鸿’吗,叫彼此的名字。”

经鸿淡淡说:“我刚刚checkout了,假期已经结束了。假期的事,就留在假期里吧。”

这意思就是,马尔代夫的一切,都留在马尔代夫,永远留在印度洋里,永远留在这个岛上。

“这样,”周昶表面上也八风不动,问,“那经总的下次假期大约是什么时候?”

“不好说。”经鸿依旧客气而疏离,“毕业之后这七年半,也就休了这一回。”

这意思就是说,不会再有下次假期了。

周昶垂眼看着经鸿,没说话。

“行了周总,”经鸿看看表,“我马上走,没时间聊了。”经鸿连个“再见”都没说。

周昶下颌依然紧绷着,几秒钟后,周昶才对着码头的方向示意了下,说,“走吧。”

周昶非常不客气,经鸿也不计较,一句都没多说,与周昶擦肩而过。

周昶原地呆站了片刻,没回头。

不欢而散。

到码头,水上飞机正要离开。私人岛的服务团队已经将经鸿的个人行李抬到了飞机旁边,见到经鸿,才开始七手八脚地往飞机上搬。

经鸿上了水上飞机,飞机开始在水面上滑行,一段距离后振翅起飞。

飞机飞到半空中时,经鸿透过身边窗子又看了看刚才的岛。

经鸿看见,酒店前台小木屋外空白的沙地中间,周昶穿着黑色衬衫,两手插在裤兜里,松着肩,抬着头,正注视着飞机离开。他的影子非常小,而后越来越小。

经鸿看不清楚周昶的表情,但应该是没有表情。

终于离开那座小岛,经鸿浑身的力好像都被卸了。

他靠着窗子,放空眼神,想:如果不纠缠于那16美元,是不是就不会遇到周昶了?

可那是习惯。经鸿非常厌恶别人利用自己,不管是利用他的信任,还是利用他的大意,还是利用他的急躁……即使获利只有16美元。

对任何事,他都喜欢有绝对的掌控权。

回到马累,适时地,经鸿接到了公司高管发过来的视频请求。一切好像又都正常了。

“经总啊,”云计算群的总经理姜人贵看出经鸿心情不好,但不敢问,只是针对工作汇报道,“上次说的,云教育的那个产品,我是这样子考虑的。人员分别从另外的三个组里抽调过去,组成一个新团队,分别负责与原业务比较相像的部分,正好这几个部门都有一些人员的冗余,配置很好。负责人呢,我想就用xxx,这个人的技术很强,另外——”

“……”看见姜人贵,经鸿瞬间又想起来了“与清辉一起更换云计算群的群总裁”那件事儿,一瞬间有点分神,但他很快就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看着电脑里面,右手指节在桌子上敲了敲,思索半刻,道,“别抽调了。直接交给Maurice的团队吧。”

对方愣了一秒,问:“直接交给Maurice的团队?经总,这个项目优先级别这么高吗?”

“对。”经鸿说,“抽调的话,我比较担心新团队的磨合问题。彼此不熟悉、不了解,影响效率。从三个部门抽调过去,甚至可能各自为营,有派系,有矛盾,负责人也未必能真正驾驭全部手下。我想要的是一个团队,不是一个团伙。而且,如果组个临时团队,成员也没归属感,甚至觉得自己是个弃兵,心态不对。”

“可……”对方犹豫了下,“Maurice的团队,首先,对其中的两个部分并不是非常了解,过去业务没有重合。其次——”

经鸿打断了他,道:“不会就学。没什么是学不会的。”

比起态度问题和沟通问题,这个已经不算问题了。这个产品,经鸿想做长期的。Maurice的团队成型多年,骨干都是他本人培养的,都喜欢他、崇拜他,是泛海内部一支效率非常高的优秀团队。

对方又提出来了一个问题,坚持说完了自己的考量:“其次,Maurice的团队项目真的非常多了,时间已经都被占上了。”

经鸿依然毫不犹豫,道:“让他自己做决定吧,停掉一个他认为现阶段最不重要的。”

“好。”停了几秒,对面的总经理又说,“据说清辉那边也正在做‘云教育’的项目,启动得还比我们要早一些。”

听到“清辉”这个名字,经鸿的心又提了一瞬。

不过很快,他又淡淡道:“我知道。那就做得比清辉好,超过去。”

云教育这个产品,经鸿非常看好。

中国人对于“教育”愈发重视,同时兜里的钱也越来越多,必然会开始追求更高效的补习方式。这款产品可以整合教师、学生、家长三方,包含课前、课中、课后阶段,还能自动分析学生的优点和缺点。

经鸿其实隐隐有种预感,一两年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云办公”和“云教育”会是一个爆发点,甚至对整个中国至关重要。

而他的预感一向很准。

清辉也在做,那就只有超过去。

听了经鸿的话,对方笑道:“当然。”

视频结束,经鸿又与赵汗青进行了个og。

赵汗青喜上眉梢,说:“经总,方才xx的老总找到了我,想停止竞争,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重要的战略思想,一起对付清辉的直播业务。”这家公司是新兴的直播公司里最为出色的。

“哦?”经鸿也来了兴趣,“具体说说?”

“是这样,”赵汗青继续汇报,“他们想在纽交所上市嘛。但又要面对清辉的竞争,又要面对泛海的竞争,此外还有他们的同级别对手xxxx,外面还有一圈儿零零散散的小公司。华尔街不太满意被围攻的这个状况。他们就想尽快去掉一个大的竞争对手,将主要的‘敌人’从三家缩减到两家,尤其不想被泛海和清辉夹击。直播这块儿,清辉目前一枝独秀么,他们就认为,我们双方可以联合。”

“形式呢?”经鸿想:借着对方想上市的这个时候联合起来,确实不错。

“我们这边象征性地投资他们几个点——我打算投5%,之后呢,因为他们早期的大主播合同全都要到期了,他们希望泛海这边可以给个流量接口,这些直播能同时出现在两边的平台上,增加流量,帮助续约,而其他的大主播们看见他们这个流量,就也会来了。用这种形式直播的,泛海分成50%。同时他们那边的流量入口也可以分享给我们。我们两边品类不同,这样可以扩扩品类,一起冲击清辉那边。”

经鸿摸摸下唇,冷静布局:“行,去做吧。”

“好。”

连续布置了好几场针对清辉的狙击,虽然不是故意,经鸿也觉得,堵在胸口的不受控的沉闷之气疏解了些,心情终于畅快了些。

一切好像回到正轨上了。

泛海于清辉、他与周昶,依然是竞争对手,也只能是竞争对手。

他不想驾驭过于混乱的关系。

…………

另一边,周昶在大岛上逗留半刻,终于回了自己的套房。

两份早餐还摆在桌上,已经凉透了。

不知道经鸿喜欢什么,周昶叫岛上的服务团队准备了一桌子的东西,连煎蛋都做了三种,全熟、半熟、流心。

周昶只瞥了一眼,便绕过桌子。

客厅的落地窗上指印还清晰可见。

昨夜,他们两个在这地方裸-裎相见,接吻、抚-摸,还有……

那么放浪。

周昶不愿再回想,提起脚就走向了自己昨晚睡的房间。

走到门前,虽然不想这样,不想被单方面勾着、牵着,可鬼使神差地,好像被一道丝线轻轻拉扯,周昶略略自暴自弃,又抬起腿穿过客厅,走进了空空荡荡的经鸿之前睡过的屋子。

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只除了……

周昶在床边的垃圾桶旁半蹲下来,垂眸半晌,伸手将里面的白色衬衫拎了出来。

扣子已经全崩飞了——他亲手撕的,胸前部分全是红酒,散发着阵阵酒香。

加州的“啸鹰”,周昶记得这个牌子logo上是一只翱翔的雄鹰。而这款红葡萄酒的名字叫作“赤霞珠”。

初入口时有些涩意,但之后是层层果香,黑莓、黑加仑、黑布林……总不那么明艳动人,但刚烈中总带着香甜。

周昶想起来,这个酒庄另外还有一款著名的白葡萄酒,叫“长相思”。

喉咙突然有些干渴,周昶半蹲在落地窗前,将手里的那件衬衫提到自己的鼻尖下,对着胸口的一片红,轻轻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