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
林亦洵没有说话，淡淡地瞥了眼李皓铭，面无表情地直起身子回教室了。
“这首歌没听过吧！”叶柠扯起一抹有些尴尬的笑，刚好上课铃声响起，她也快步走了。
坐在位置上，叶柠的心跳得很快，幸好自己改口改得快，差点就被李皓铭听到了。
一节课听下来她都心不在焉的，总觉得自己做了错误的选择。
没有谁会愿意被人探寻自己的过往和秘密，她想。
课间，王璐听张楷说陈理来他们学校集训数学，表情惊讶，忍不住感慨道：“他居然真的愿意回来？我上次还以为是假消息呢。”
“回来？”张楷好奇。
“对啊！他初中读过我们学校。昨天我看他要回来就已经很震惊了！”她摇了摇头叹惋了声，“没想到他居然每天晚上都来集训，看来是放下了吧……”
“放下？”张楷又抓到了关键词，想到什么他惊呼道，“我靠，有故事啊！”
叶柠回头，发现李皓铭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耳边是王璐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的声音，“这是秘密。”
看到张楷好奇心被勾起满脸焦急的样子，王璐的声音恢复正常，表情淡然，“不过，我们学校初中本部的都知道，毕竟这事闹得太大了。”
“说起来有点狗血……”她眨了眨眼再次断句，“陈理早恋的事被发现了，按照我们学校的规矩，男女双方必须劝退转学一个。”
“然后呢？”
“这对情侣比较复杂，两个都不愿意离开，所以他们就决裂了。”
“就因为我们学校是市重点？”张楷有些震惊地瞪大了眼咂舌，“现在的早恋都已经那么现实了？”
王璐打了个响指表达赞同，然后才继续说道：“但是，女方的家长好像比较有权势，最后还是让陈理走了。”
“我还记得陈理走的那天表情有多怨恨！就因为这个他都没去成初中的数学联赛。”说着王璐还挺替他惋惜的，“不然他初中应该能和林亦洵和李皓铭一样能拿奖的。”
“说到李皓铭，他和陈理的女朋友好像有点什么关系。”王璐欲言又止地八卦道。
“三角恋？”张楷表情丰富，但想了想李皓铭的性子又觉得不太可能。
王璐耸肩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他们还在聊着什么，叶柠却没有注意听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巧，刚刚还在想不去探寻李皓铭的秘密，下一秒就从别人那里听到了他和陈理的事。
虽然，这些并不是秘密，只是她不是本校初中部的不知道而已。
他们三个关系大概有些复杂，那李皓铭会讨厌陈理好像也可以理解，估计是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但这和他不去参加数学复赛有关系吗？叶柠心里的问题越积越多，像深厚的乌云布让她情绪有些低沉。
中午，叶柠随便在食堂吃了点东西就回教室了。路上收到哥哥的短信，说他一切都好。看到这个，她沉重的心情才变得好了一些。
教学楼里人很少，大多数人回家吃饭或者回寝室睡觉了。隔着一间教室的距离，叶柠看到林亦洵只身在走廊站着，像上次晚上看到的一样，双手搭在栏杆上，双眸无神地眺望着远方。
犹豫了会儿，她还是走过去问之前没能问的问题，“你和李皓铭明明是朋友，为什么还要我帮你？”
林亦洵收回视线，看着叶柠，半晌才开口道：“因为我太了解他了。”说着他嘴角微扬无奈道，“一样的境遇，我也还没找到理由说服自己。”
或许，朋友真的能感同身受。她感觉得到林亦洵是真的理解李皓铭，也承受着和他一样艰难的选择。
“所以，我需要做什么？”叶柠让自己语气轻松一点，试图缓解空气的沉闷。
他垂着眸想了想，最后还是启唇说：“劝他参加数学复赛吧。”
叶柠点头，认真回道：“行。”
–
回家吃完晚饭，她踩着夕阳去学校上晚自习，想着要怎么和李皓铭说。
路上人很多，嘈杂喧嚣。天边是浓浓的橙紫色，云朵也被染红。叶柠慢慢地走着，感受着这热闹充满烟火味的傍晚。
走进校门，她转过头去想看最后一眼夕阳，操场里有很多跑步的学生，也有人奔跑在草坪里踢着足球。
叶柠的视线随着足球一起向上，一眼望到暖洋洋的天空，她闭眼闻着青春的味道，感受着校园的活力，脸上不由得带上了淡淡的笑。
再次睁开眼时，她看到了远处坐在操场看台最高处的李皓铭。
他校服随意地散开着，露出里面的白T，身材匀称，大长腿随意地放着。眼神悠远，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天际的余晖。
傍晚的风吹起他有些杂乱的发丝，整个人才显得像是真实存在的一样。叶柠第一次看到有人发呆能不动得那么彻底。
和林亦洵一样，今天她看到他们都在发呆。
大概真的是很难的选择吧。
思考了几秒钟叶柠还是走过去了，一步步走上看台。李皓铭想得出神，没注意到她。
她在他身边坐下。
“你喜欢数学吗？”叶柠声音轻缓。
他回过神来，侧着脑袋看着身旁的人。叶柠神色平静，杏仁眼里却亮亮的。衬着远处的余晖，她的侧脸柔和好看。
像是被她的问题提醒了什么，他随意垂着的手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搓了搓。
“喜欢吧。”他听到自己的回答。
闻声叶柠站起身来，垂眼看着他，神色认真，“我想帮你。”
李皓铭微仰着头看着她，甚至能看到她眼里的自己。
少女的唇微抿着，眼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复。
四周的光线比起之前暗了些，夕阳快要褪下了，操场上运动的人少了些。
风吹过，带了些许凉意。
她还是看着他。
想到些什么，李皓铭漫不经心地起身，一下子比叶柠高了一截，她下意识抬头。
他深邃的双眸没有一丝波动，嗤笑道：“数论看明白了吗？费尔马小定理、切比雪夫多项式、艾森斯坦因判别式看懂了吗？”
叶柠被这一串名词弄得有点晕。
微弯下腰和她平视，李皓铭的桃花眼底带了些笑意，“你怎么帮我？”语气轻挑，“就嘴上说说吗？”
安静了会儿，“所以你不去数学联赛是因为没人教你？要我来教？”叶柠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抵到了台阶。
“不是。”
“那我为什么不能帮你？”她站直了身子回望着他，语气认真，“而且我不靠说难道还要直接动手？”
“揍你一顿你就愿意去了？”她继续添道。
“……”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李皓铭也站直了身子。
“你自己都不去复赛，怎么说服我去？”他双手插兜垂着眼看她。
叶柠脸上的表情很平淡，声音舒缓，“我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复赛时间和一件很重要的事冲突了。”她认真地解释。
他微挑眉，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她不去理由。叶柠继续说道：“没准备好从来都不是理由。”
“不是我的，更不是你的。”她抬眼看着他，声音清脆。
看他没有说话，神色也没有变化，叶柠还是决定直接告诉他了。
她眸里带了些歉意，“对不起，我知道你和你妈妈的事了。”
不用想李皓铭都猜得到是他妈妈跟王老师说了，王老师又告诉她的。
“这也不是你的错，”他语气淡然，“没什么可道歉的。”
“我知道去不去复赛应该是你自己的选择。”叶柠垂着头，声音闷闷的，“但我们都不希望你离开。”
她、林亦洵、王老师都不希望。
这好像就是她该说、她能说的全部了，能让他知道他们的想法就够了。
因为，无论选择什么，最后都还是该由他自己做决定。
李皓铭看着她柔软的发顶，听着她的话，心里某块地方被轻轻触了下。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叶柠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数学竞赛集训就开始了。
她假装刚刚什么也没说，抬手示意他看，“只有五分钟了。”她说。
李皓铭拿起旁边的书包，迈开步子率先走下了看台，“走吧。”他的声音懒懒的。
“去哪？”她像上次在草坪一样开口问道。
“数学竞赛教室。”他的回答也和上次一样，说着他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你决定去复赛了吗？”她跟上他，声音有些雀跃。
李皓铭回头无视她眼里的激动，摇了摇头：“我去的理由和你一样。”
被王老师逼的。
叶柠的兴奋瞬间熄灭，“哦。”
–
走进教室看到李皓铭的时候，王老师皱紧的眉头松了不少。
他知道，只要他愿意来那就是还有说服他的机会。
李皓铭坐在教室的一角，刚好是离陈理最远的地方。
叶柠也没有注意陈理，只是强迫自己放下为李皓铭操的心，专注学习。
数学复赛的题对她来说还是太难了，后知后觉叶柠才意识到为什么明明知道她不去复赛王老师还叫她参加集训——他这是想栽培她。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片好心，她也该抓住机会好好学习才行。
明年是最后的机会了，已经错过了一次，下一次一定要补上这次的遗憾。
王老师题讲得很快，没有一秒钟的停顿，叶柠精神越来越集中，一秒也不敢松懈，因为一不留神就会落下几个步骤。
班里的大家都一样认真地听着课，一点点地攻克着数学难题，不畏难，目光赤忱。
那时候也没有想什么天赋和梦想，只是因为喜欢就全力以赴去努力。
课堂紧张的气氛在下课铃响起时松缓下来，大家收拾资料整理好书包一个个走出了教室。叶柠还坐在位置上，脑里快速运转着理解刚刚那道题的最后一步。
终于想通了，她提笔在本子上记好笔记和备注，这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抬头叶柠发现陈理也还在教室里，他安静地坐在最旁边的角落，低着头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她只随意地看了他一眼，抬脚打算离开教室了。
“你和他关系很好吗？”他的声音突然在空旷的教室响起。
她的脚步一顿，有些疑惑地转身问他，“你说他是谁？”
他阴恻恻地咧开嘴笑了，叶柠能看到他的两颗虎牙，“李皓铭。”
“你那天出去找他了。”他又添了句解释道。
叶柠皱着眉没有回答，他抬头盯着她。透过他有些长的刘海，她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阴沉漆黑像是无底深渊。
陈理站起身来，整个人瘦削羸弱，他的声音低沉，语调微上扬，“你不好奇吗？”
“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他冷笑着把话说完。
他像只黑猫，暗暗地躲在角落，突然叫几声，试图引起旁人的好奇。
教室里很安静，只听得到墙上挂钟秒针“哒哒哒”规律走着的声音。
叶柠没有搭理他，径直走了。
“帮我跟李皓铭说一声，罗佳的死跟我没关系。”他朝叶柠的背影喊道。
无意识捏紧了拳，手心浸着冷汗，叶柠转过头来看着他，双眸漆黑没有情绪，抿直唇线一字一句认真地说道：“陈理，我和你不熟。”
“你有什么话还是自己去说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