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尾左手拿诊包,一边用右手在白衣前面调节一边跳上了前来迎接的车辆。在我们的目送之中,他所承载的巡逻车一边在夜空之中播散废气一边朝山岭方向驶去。
电话来自中尾老家龙森村派出所。据说室木花费近两个小时摸索着走到了邻村。他潜藏在村边废弃的小屋中,眼看要被巡警进行盘问时再次逃往山里,却在山路上失足滑倒跌到了峡谷里。虽被抬到了派出所,全身却受到重创,判定其移动会有危险后便给中尾打了电话。之后,巡逻车很快便来迎接了中尾。
目送巡逻车尾灯的并不只有我们。“知道杀摄影师的凶手了”、“好像是邮局的室木,他逃到山里去了”、“消防团被召集起来了”、“人抓住了”,信息如闪电般奔走,深夜的村庄一片哗然。
中尾所乘车辆离去之后,村人也不断从家中拥出,他们聚集在各处互相交换着信息片段,聚众哗然。
“真恐怖啊!”
“室木君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我本以为一对半老夫妇是在我身后说话,他们却正在远处接受早已从山上回来的消防团员的盘问。我们孤立在其中,伫立在路边。甩掉这不平常的气氛而回到宿处也太可惜了吧。
在此期间,我看到有其他巡逻车越过山岭而来,奔向了室木家的方向。听到警笛声,又有数人跳到外面来。骚乱不但没有平息,反而渐渐膨胀开来。
“不去看看吗?”
望月手指着巡逻车停车的方向说道。他想说如果你们不愿意,我自己去。生性爱看热闹的织田与我怎可能反对,我们三人便一起向前走去。
西井与老板娘并肩站在宿处门前。他们大概是因为这非比寻常的骚乱而出来的吧。
“听说室木君被抓住了?”
西井轻快地向我们走来。望月告诉他说不仅被抓住了,而且还因为受伤而把中尾叫去了龙森村。他非常吃惊,将眼镜里面的双眼瞪得溜圆。
“好像又有巡逻车到来了,那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我们还不知道。所以才想去看看。”
望月说道,西井自然跟随而来。
室木家有一个狭窄的前院,其以山楂树篱围绕而成。院前停有两辆巡逻车。旋转的车灯染红了围绕在凶手家周围看热闹之人。周围拉起了绳索,我们无法进入其中。
“喂喂,不可以进来捣乱!”
有个声音警告逼近绳索周围的村民说道,这个声音我曾经听过。我踮起脚尖,窥视着两层人墙对面,视线与藤城警部补不期而遇。果然是他。
“啊,是你们!”
他似说万岁一般高高地举起双手,旋即挥动手腕招呼着我们。我们一边思索他有何事一边拨开前面的人群向前走去。西井以为自己大概也被叫到,便随我们跨过了绳索。我们在背后村民的好奇目光中走进了庭院里面。
“事情正如你们所说。龙森的沼井警部已经联络过我,室木已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刑警只手覆在嘴边小声说道。
“他供认了吗?我们听说他受了重伤?”
望月与他做了同样的动作询问说。藤城突然转身背向看热闹的人。我们亦随之转身。
“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恐怕是无法继续逃跑了才死心的吧。幸亏如此才没让他跑掉。相原君在那封信上指定的时间本是七点,这一点也得到了确认。”
“哦?是如何确认的?”
对于自己的推理命中,我再次感到吃惊。藤城微笑着说道:
“我们对遗留在相原房中的信笺纸进行了调查。是那张最上面的白纸哦!然后我们发现,上面隐约留有他所写信件的痕迹。我们将其透在光亮下,发现用肉眼也可读出‘我想在七点时拜谒您’。正如大家所推理,相原直树被杀一案的凶手是室木典生。”
“我们所说的不是无稽之谈就好了。”
望月的态度值得赞扬,他恐怕是真心的吧。
“那现在是要对住宅进行彻底搜索吗?”
望月说者无意,刑警却听者有心。
“不是现在开始,从刚才开始就已在彻底搜索了。这起案件尚有诸多地方不明了。——而且还搜出了一件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数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嗯,我们都很吃惊。”
我希望你不要只是自己吃惊,赶紧告诉我们。“是什么呢?”织田焦急地询问说。
“是从桌子抽屉里面拿出来的,是个……是一只人的耳朵。”
我没有想到是如此恐怖的东西。我们一时瞠目结舌。
“那是……”望月战战兢兢地问道,“是从死人身上切下来的吗?”
这不是个让人很舒服的问题。切掉尸体的耳朵纵然很残酷,但若是从活人身上切下便更加令人发指。
“我们正在等待鉴定结果,但好像是从尸体上切下来的。我们有必要调查室木君为何会持有这样的东西,而那又是谁的耳朵。”
相原尸体上并没有这一类损伤。这就是说,室木曾接触过其他尸体吗?相原被杀一案的全貌尚且不甚明了,谜团却要继续前逃。
“关于那是谁的耳朵,你们有什么看法吗?”
对于望月的疑问,藤城摇了摇头。“目前完全没有。因为附近最近发现的尸体只有那个摄影师而已。——虽然不知道是以何样的形式,但他恐怕是卷入了某起案件或事故之中了吧。那是一只很福态的耳朵。”
西井听后直眨巴眼睛。
“您怎么了?”我覆在其耳边问道。
“没、没什么事。只是……”
“只是?”
“已与木更夫人定下婚约的小野君长有福态的耳朵,所以有些……”
西井咕哝着,句尾含糊不清。我不知道此信息的重要性,但西井自身似乎不想将其告之刑警。我虽不知这样是否合适,却也将决定权交给了他。
“室木应该不会也杀了其他什么人吧?”
望月似耳语般说道。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藤城轻轻拉了两三次自己的右耳垂。
“以夏森、龙森、杉森为首,邻村并没有人失踪。最快的方法是从室木口中问出,但听说他就此并未开口。不过他有可能是因受伤而难以开口说话。”
刑警说邻村无人失踪,但他不可能连木更村的情况也掌握了。如此一来,如方才西井所嘟囔,我们无法否定出现在抽屉中的就是那位名叫小野的男子的耳朵这一可能性。——我是如此认为的。
我想劝说西井最好将这一信息告诉藤城警部补,便回头望着他的方向。就在等待俯首的他抬头的一瞬间,我的视线飞跃过他的肩膀,突然落在了绳索对面看热闹人群中的一张脸上。
麻里亚?
我以为我们终于可以再会了,可她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我不相信便重新看了一眼,发现那是明美。她的中长发被两辆巡逻车的红色车灯所照射成了红色,所以才让我产生错觉了吧。不久之前,她的电话也使我不禁想起了麻里亚,所以才误认了长得本不相像的两人,或许也有这个原因。
为什么是她?我身体缓和下来,旋即我意识到了一件事情。一想到必须对此进行确认,我便完全将本要对西井所说的某些话抛到了脑后,我迈向了明美所在的方向。她似乎看到了正走向自己的我,我便将嘴张成“O”字形,以便招呼她“保坂”。——正在这时,她却将身体移向正侧面,想要隐藏起来。
“保坂!”
我清晰地发音叫道。成为她藏身盾牌的男子,扭过头看着背后的明美。她与我的视线在正面相遇。
“我有事想要问你。”
明美边向半步远的斜后方移动,边询问说:“什么事?”
“请到这边来一下。”
我将她引至离开人群的地方。我瞥了后方一眼,织田虽惊讶地看着这边,其他三人却似乎没有留意到我。我将她带到邻家的车库前方后,便开门见山地询问说:
“是你向室木君告密的吧?”
室木逃走的时机无论如何都太巧妙了。他慌张得连藏在桌子抽屉中的耳朵都没有带——或是忘记了——便飞奔出逃了,我只能认为这是由于他觉察到警察马上就要敲自己的家门了。知道警察赶往他家的只是有限的几个人。而且,可以将其传达给室木的只有明美。得出的结论也只有一个。
她的样子并不吃惊,或许是已做好被如此盘问的心理准备了。可是她也没有承认。
“我感觉在这样的时间出来凑热闹也不像你的作风。你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室木君?”
明美的瞳孔慌张地左右转动,根本没有正视我。我转变了问题。
“从室木君家中发现了人的耳朵。你知道吗?”
这次有明显的反应。她圆睁双目,满脸惊愕地断然摇头。
“不知道?”
“嗯……我不可能知道那样的事,那是谁的耳朵?”
“现在还不知道。警察好像也要开始调查了。就算你不知道这一点,告诉室木君说‘你被人怀疑是凶手’的人就是你吧?”
她终于点了点头,正视着我开始说话:
“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