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们归来,老板娘“哎呀”一声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相原君没跟你们一起吗?”
“没啊。”望月回答说,“相原君怎么了?还没回来吗……”
“是的,他还没有回来。——你们是去福寿屋了吧?”
“嗯。”
“真奇怪啊。如果他没和你们一起,那他去哪儿了呢?”
即使如此询问我们也全不知晓。
“西井君呢?”织田询问说。
“他在房间里写小说。他好像在全神贯注地工作呢。真的很安静。”
散步到这个时间的话也太不像话了,但相原也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无须担心吧。老板娘唠唠叨叨地到里面去了,我们则上了楼。经过西井房间前时,听到了屋内翻动纸张的声音,他大概正在写作。
回到房间时,已经将近十一点。我先打开了电视,天气预报说这个猛烈的低气压约于明天凌晨退到日本海。
“这样就能安心睡觉了,就等去木更村的桥架好了。”
织田一骨碌躺在床上说道。他似乎在宣告我们已越过最高峰,接下来便是下坡了。然而我却感觉我们此刻安心还为时过早。尽管没有理由,只是很奇怪地心中忐忑不安。其源头似乎在于相原直树的存在。不对,在于其不在……
“望月学长,信长学长。”
听到我的叫声,两人迅速将微醉的脸庞转向了这边。
“相原君还没有回来,会是怎么回事呢?”
“谁知道!”织田冷漠地说,“我们又不是他的保镖,不用管他不就好了。”
“他也许又跑到中尾大夫那儿去了呢。”
“不会吧,那也太不像话了,我绝不原谅他!”
“不需要你原不原谅吧。你又不是人家的保镖。”
“可是,”我看了看钟表,“都已经过了十一点了。这里的十一点与城市中的十一点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即使相原君再不知好歹,到现在都没回来也是很奇怪的。”
“他该不会……”倚在墙上的望月起身说,“他不会去木更村了吧?”
“去木更村?望月学长,他怎么去啊?”
“不知道。我虽然不知道,但他可能设法找到了去往对面的方法。如果不是这样,他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啊!”
确实没有其他地方可去。但是我猜不出他是如何渡过桥已坠毁的河的。
“喂,我们去看看吧!”
织田抬头望着起身的望月说:“你说去哪儿啊?”
“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去桥那儿了!也许能发现什么呢。”
尽管对此持有疑问,最终我还是决定服从望月的建议。从今早开始一直处于待命状态的我们极其渴望行动。下楼后,我们告诉老板娘说要外出寻找相原,拜托她暂时不要锁门,她说自己打算相原回来之前一直开着门,并目送我们离开。虽然雨不再下了,我们也没有忘记带伞。虽不用担心被任何人盘问酒后驾驶,我们还是徒步走向了通路。今夜风很大。为以防万一我们经过诊所前时窥探了一下,灯光已经熄灭,看起来主人已就寝了。诊所后面的保坂明美家以及旁边的羽岛教师家依旧亮着灯。我们又在三岔路口向左拐,穿过通路,到了河边。——相原不在这里,这里没有任何异样。
“果然很难到对面去。上游下游都没有半座桥的。”
我所说的不用想都知道。望月抱臂沉默着。织田向着对岸喊:“有人吗?!”但只喊了一次便放弃了。大概是因为他自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喊声消失在了风中吧。
“我们回去吧。”他缩了缩肩说道。
回到三岔路口时,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废弃的学校。它看起来寂寥无比,就像要在后山的黑影与既无星星又无月亮的夜空下被压垮一般。我们在那个校园里玩单杠是昨天还是前天来着?我望着那边这样想着,然而,就在我要将视线移回到路上时,掉在水洼上的一件东西映入了我的眼帘。
“那个……是什么?”
我边用手指着边凝神观看,好像是胶卷包。我记得傍晚时它还没有掉在这里。
“天还亮着时可没掉在这里。”望月也如此说道,“相原走过这条路?前面明明只有个废弃的小学校。”
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废弃的学校。即使再无其他地方可去,也很难想象他会在这种连灯都没有的地方,但既然已到了这里,我们便一致决定去确认一下。
“这简直就是试胆量嘛!”织田说道。
“或许可以见到龙猫呢!”望月笑着说道。
是的。我们半游玩性质地走向了废弃的学校。我们只是以寻找相原为借口,窥探一下鲜有机会涉足的午夜废弃学校,这应该才是我们的真实目的。我之前的不安也在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为何呢?
我们进入校园,迅速环视四周,却无任何人影和迹象。或许相原傍晚以后来过,但此刻好像不在这里。午夜中漆黑一片,连校园一隅的大小单杠的轮廓都不清晰。风很大。
“他不会在教室里睡觉吧?”
“他又不是流浪者。”听了织田的话,望月说道。
前方有个貌似库房的地方,其前方的三个房间,似乎是两个教室及一个办公室。
“我们到房间里看看吧!”
望月说完,从面前的教室窗口窥探着里面。织田与我也从其他窗口望去。里面只有十组钢铁制书桌与座椅面向黑板而列,没有任何异样。窗口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脸看起来就像一个陌生人,这反而很不可思议。在这样的地方做着这样事情的自己才不可思议吧。
望月将双手交叉放在身后,晃晃悠悠地移向了旁边教室的窗口。看着我与织田正在观看,他也同样从开着的窗口向里望去。
“哎?”
望月将脑袋伸进了房间中。我们正想他在做什么,他却抬起左手,慌张地招呼我们去那边。
“那是什么呀?”望月说着走向了那边,我也跟了过去。
“那里躺着个人?”
织田的话是疑问式的。躺在黑暗废墟中的教室里的那个东西,确实是人的形状。俯卧,脸部朝向那边。但是,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有人……是牛仔裤与斜纹棉布的夹克衫。那是相原的东西。
“那个摄影师先生,好像真的在这里休息呢!”
望月若无其事地说道,难道他不觉得奇怪吗?肾上腺素开始猛烈地混入我的血液之中。我想把望月刚才说的话还给他——他又不是流浪者。
“我们把他叫起来吧……是不是因为急病倒下了?”我说道。
“不会吧?”织田边说着边走向了教室前面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了。望月与我从后面的门进入房间,我们与织田一起靠近躺在满是尘土的地板上的相原。
“相原君——”
望月屈身蹲下,想将手放在他肩上。可是他的手却在空中猛然停住了。
“喂,怎么了?”
望月歪着头仰望着我们。
我沉默地蹲在他旁边,轻轻地握了握相原的手腕。没有脉象,只有丝丝凉意。
相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