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男人是谁呢?大家不知道。也许是常到“青河”酒吧的客人。也许是根本没有去过那间酒吧的人。但是,不论是去过或没有去过,因为声音经过了过滤和放大,与原来的声音完全不同,无从辨别。以女人声音来说,就算猜到是町子,听起来还是又像又不像她的声音。
可是,假定第一对情侣的女人声音是町子,她在当时无论出了什么样的变故,都不会与现在在场的这四个人有关系。至少,那男人的声音就不会是在场的这四个人,而是另外的人。那天晚上,一直到天亮,他们都守在别墅里录音,没有离开一步。四个人都有百分之百的不在事故现场的证据。单以那天晚上来说,四个人都是清白的。
“那就很难思议了!”
原泽叹了一口气,说道。
“什么难思议?”
妻我挑动着眉毛,神经质地问道。
“为什么,我们在那里坐听野鸟的叫声,而町子偏偏跑到那地方去,在聚音器前经过。这种偶然的事情,好像是老天爷在故意安排。”
原泽使用一惯的语气回答。
“如果那是町子的话,原泽就说得不错。这个世界未免太狭窄了,像这样的事情的确少见呢!”越水说道。
“难以思议!难以思议!”
进藤的眼睛一眨一眨地自言自语。
“这件事情,说起来也不是坏事。”越水说道。
“坏事?什么事?”原泽问道。
“我是说,假如这个谈话声同犯罪并没有关系,町子只是同别的男人到轻井泽来,住在哪一家旅馆里,后来,同那男人一起出来散步,正走到我们的聚音器前面。町子自以为避人耳目,特地选择了一个夜间非常寂静的场所,谁晓得人算不如天算!”
“这就是所谓天网恢恢吧!”原泽用他一惯的语气说道。
“喂,如果说是天网恢恢,岂不是说,町子已被杀害了吗?”妻我忽然叫出声来。
“那天晚上,町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踪迹,当然什么样的情况都会发生的。”
进藤带着复杂的表情,从旁边说道。
“难道说,真是这时候被杀的?”
越水问他。他先说明,第一次谈话声大概就是町子的声音,然后指道:
“照看,男人早就提出来要分,后来又特地选择了轻井泽这个地方。在旅馆里,周围人多,谈话不方便,就是再谈下去,町子也不会马上同意。于是他选择了一个特别的地方,如果町子不答应……”
底下的话,没有说出来。
这并不是单纯地想像,现实的事情是町子已无踪影;空想于是有了真实性,原泽也不敢信口开河了。
町子如果不答应分手,说不定,那男人就要当场把她干掉;就是起了杀机,他才在那么深黑的黑的夜里把她带到树林中去。所以,町子的尸体很可能就埋在那片森林的土下——说到这里,任何人都会生出这种想像。
照这样看,那男人分明是有了一半的杀机,才把町子从东京带到轻井泽的。
“町子会有这样不愿放手的男人吗?”
越水似乎自言自语。另外的三个人,无论怎么说,都不大像是町子无论如何不愿放手的男人。
而且,他们同她大概都是逢场作戏的关系。妻我、进藤固然是如此,大概只有原泽的交情要深一些,不过,这三个人都不像是能够使町子发狂的人。
町子这种性格,是素为人知的。她对于另外的男人也莫不如此,都是金钱第一。她正拚命存钱。身体如何,一概不在考虑之内。如果说,町子真是偶然进入录音范围的那个女人,越水反而感到意外。
“那女人既然如此用情,对方一定是个相当厉害的家伙。”进藤也这么说。
“总而言之,既然分不清是不是町子,要向警方报案才好。”
越水说了出来。其他三个人的样子,似乎是本来已经预期如此,但越水不说,他们也不愿开口。
“是呀,如果没有听到录音,另当别论。不过,虽然听着并不一定像町子,也要向警方报案才好,其后的问题,也不会有麻烦了。可是……”进藤说道。
“那就好了。把录音带交给警方,说明一切。是不是町子,我们不能判断,所以请警方研究。今后,町子出现不出现,就与我们无关了。”
四个人商量已定,决定实行。
警署接受了四个人的报告,研究了录音带,表示愿意积极搜查。
警方立即同长野县警察局进行联络,按照四个人所说的地方进行搜索。
八月的一个夏日下午,“藤村别墅”以东约三百米的落叶松树林下面,掘出了被埋的町子的腐烂尸体。
越水等四个人鉴于町子失踪,把录音带提交给下谷警察局的时候,实际上,当地警察局并不对他们表示多大兴趣。
录音带录下的女人谈话声,并不是肯定判断是下落不明的町子。原来的录音,声音很少;经过滤音器而扩大的声音,又不大像真人的声音。就算从谈话的内容来说,那女人也并不一定是在威吓之下,陷入了危险状态。
不过,下谷警察局还是把它收下,同长野县警察局慢慢展开联系。长野县警察局则又与负责管辖现场的轻井泽警察分局进行联系。轻井泽警察分局因为不便于完全置之不理,才在越水等人提出的“藤村别墅”东边的树林和草原中展开搜查。
杂草之中,发现了有掘土后又掩埋的痕迹。当地警方于是挖掘该处。还没有挖到一米深的地方,就发现了女尸的双脚。
那是八月二日的事。尸体穿的是红花连身衣裙。由于土地干燥,死后已达四十多天,衣服还大致保持原状。在比较上,尸体也没有太腐烂。颈部有一条深深的绳印,分明是勒死。
附近夏草丛生。事后发生已过四十余天,有没有偃草的痕迹来证明是否曾有打斗,就很难判断了。从杂草的样子来看,也很难判断是否有人走过。这地方离着小径很远,就算是散步,也很少有人到这里来。
马上把东京的“青河”酒吧老板娘八重子找到轻井泽,叫她辨认尸体。其后,越水、妻我、和进藤也由长野县警察局通过下谷警察局,叫往轻井泽。他们乘火车前往。只有原泽因事不能去。
这时,尸体已经移到长野市,交由医院解剖。八重子用手帕掩着鼻和口,看了死者的脸,马上就说,不错了,就是在她的酒吧工作的町子。
根据解剖结果,死因是绞勒而窒息致死。凶器大概是柔软的布带。例如,领带、日本式布手巾等等。咽喉部的上皮看不到有擦伤或绽皮的痕迹。此外,也没有死者与凶犯格斗的痕迹。还有,全身也没有刀伤或擦伤。因此,凶手可能是在死者麻痹大意之时,出其不意,进行袭击的。看起来,并不是猛地将布带绕在死者的颈上勒死,而是先用手臂箍柱死者的颈下,把她勒成半死状态以后,再用布带将她完全勒死。
胃里的食物已经腐烂不堪,不能细加分析,但消化程度大概是食后四五小时。吃的是普通的日本餐,但副食品是什么,也无法正确判断。
连身衣裙和底衫都被现场的土和草沾脏了。底衫整齐,没有暴行的痕迹。不过,时日已久,而且开始腐烂,在解剖上加以证明,则有困难。还有,脚上没有穿鞋,大概不是自己脱掉的,可能是在跌倒时飞走的。
与解剖无关的事则是:她的鞋子和手袋都是在尸体被发现地点一米以外的地方,埋藏在土里的。掘出来的时候,手袋里除了简单的化妆品之外,还有两万三千余圆的现款。这笔款本来到底是多少数目,虽然不明,但由此可见,此案绝不是抢劫案。
解剖医生推定,尸体已死四十天到五十天,可能是医生已知她自六月十九号即下落不明,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不,更为重要的是,妻我他们的录音带里,录到了町子的声音,那是六月十九号晚间的事,这件事,也许对于解剖医生的判断起了影响。如果只有町子从六月十九号开始失掉踪迹这一件实事,那么,解剖医生对于死亡的时间的推断,也许要把话说得更活动一些,日期更放宽一些。解剖医生知道,死亡时间提得越长,则误差的可能性就会越小。
妻我、越水、进藤向轻井泽警察分局报到的时候,尸体已经检查完毕,送往长野医院去解剖。
“你们实在辛苦了。”
轻井泽警察分局的副局长和侦缉主任出来向他们致谢。
“多亏了你们帮忙,才能揭发这件案子。”
侦缉主任也向他们行礼,然后,向他们说明,分局已经设立了专案小组,由局长亲任组长,由长野县的侦缉第一课课长出任搜查队长。
“而且,由野鸟的录音来揭发罪案,这种事实在少见。直到现在,还没有过这样的案例。感谢你们的帮忙。”分局长红着脸说道。
“完全是偶然的。最初录下了谈话声,因为出于好奇心,才把声音放大。谁知,正好同‘青河’酒吧的町子失踪事件连击起来。可是,录音带里的声音到底是不是町子。还不能判断。”
越水说道。提议把录音带交给警方的,越水是头一个。所以,这时他也代替另外三人发言了。
妻我和进藤的面色则有些颓丧。越水心想,这两个人,以及留在东京没有来的原泽,都和町子有染,如果要搜查町子的身世和关系,一定会搜到他们的身上,所以,他们的心里有些畏惧。想到这里,越水觉得他们颇为可怜。
妻我是录音的发起人,所以此次无法逃避。进藤为人小心,没有办法,只好跟着来,只有原泽一个人,藉故托词,逃避开了。——这是越水私下的想法。
轻井泽警察分局的侦缉主任对他们说,长野县来的搜查队长,已经到了现场,现在可以去看一看,于是,用汽车送他们前往。
进入八月份的轻井泽,人多起来了。中轻井泽的大街上泛滥着东京的色彩。车子驶往鬼见愁,开始登山,途中,在“山峰茶室”向右转。不过只是四五十天没有来,附近的花草树木已经大为改观。耀眼的阳光中,深绿色都被照耀得显出白色。
四个人在路旁下车,由侦缉主任带路,踏着茂盛的杂草,走向落叶松的树林中。里面,有四五个人站在那里。
其中一个人同侦缉主任谈了几句。那就是长野县警察局派来的搜查第一课课长,这一次担任搜查队长的职务。这个警官姓为末。
为末警官也向从东京来的三个证人致谢。
“现在就想请教了,你们设置聚音器的地方,是在哪里?”
为末警官问道。
妻我、越水、进藤三个人向四周张望,发现了那株树木。那棵树离着警察现在站的掘出尸体的现场,直线距离大约是一百米。
大家一起走到树下。
“聚音器朝着这个方向,放上去的。”
妻我指着树枝,还用手势比划出聚音器的角度。他说,爬到树上安置这个聚音器的,是今天没有到场的原泽;站在树下的人,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有的士公司社长福地嘉六,在旁边指点。
“录音器放在别墅里。”
妻我说明,从树上的聚音器拉下来的电线,一直通到别墅,“藤村别墅”距离这棵树也有一百米。站在这里,可以在落树松树林的空隙中,看到别墅的庭院。
“说得不错,刚才,的士公司的福地先生已经来过这里,向我说明当天的事,同你所说的完全相同。”为末警官擦着汗水说道。
“福地先生已经来过这里了吗?”越水问道。
“昨天就请他来了,今天又请他多来一趟。他对于搜查很帮忙。他听说你们要来,说等一下再来一次。说不定,等一会儿就来了。”
“福地先生听了这件事,想必是大吃一惊吧!”越水问道。
“真的是十分吃惊。谁也不能想到,为了收听野鸟叫声的现场录音,竟然变成了杀人现场的录音。”
“可是,那个声音到底是不是死者町子的声音,还没有判断出来吧?”妻我问道。
“固然是没有判断出来,不过可以说,可能性是很大的。”
“那卷录音带,你也听过了吗?”
“你们借给下谷警察局以后,他们又转借我们,大家都听过了。原来的录音带,过滤放大以后的录音带……放大以后的声音,音质是完全不同;不过,听那谈话的内容,似乎是那男人嫌厌那女人,女方却无论如何不愿分手,于是,引起对方起了杀机。尤其是女方最后那一声呼唤,好像是男方有了粗暴的动作。”
看来,为末课长已经断定那声音是町子。
“可是录音带里还另有一对男女的谈话声……”妻我说道。
“啊!那个么?那个没有关系,是另外的人。我们也把录音带放给的士公司社长福地先生听。据福地先生说,从聚音器的角度来分析,第一次谈话的地点,就在聚音器前面的中心地带。不过,人的位置距离聚音器较远,所以谈话的内容听不清楚。聚音器的听取范围,以人的声音来说,大概以一百米到一百五十米为界限。所以,位置对了,距离不对,声音也模糊,”
“第二次谈话呢?”越水问道。
“据福地社长说明,大致在聚音器的收音中心偏左处。距离仍然是在一百米至一百五十米之外;谈话的声音一闪即过,那是因为第二次谈话是边走边谈的,说话的人转眼间就走出了听取范围之外,于是没有了声音。我们觉得,第一次谈话和第二次谈话的人,完全不同。”
大概就是如此。町子既然在该地被杀,那么,第二次谈话的女人,必然不是町子。越水等三个人早就发觉,录音带里的讲话声完全不同。
“那么,现在已经着手搜查了吗?”越水问道。
“实际上,还有许多事情没有清楚。”
从长野县警察局来的警官苦着脸说道。
“首先要问死者是如何来到此地的,轻井泽车站和中轻车站都说,日子隔离了许久,无法判断是否有这样一个女人下车。也调查过旅馆,死者并没有下榻旅馆。我们又向轻井泽附近温泉查询,上山田温泉和伊香温泉都说没有见过此人。后来又考虑到水上,草津,四万等等温泉,它们还没有答覆。”警官说道。
“会不会住在别墅呢?”妻我猛然发问。
“当然,也调查过别墅。六月十九号,到别墅住的人,还没有多少,大概不到现在人数的一半。可是,调查别墅总不能像调查旅馆那样,如果秘密藏在别墅里就难说了。”
说到此处,侦缉主任的脸上笼罩阴影。
“我们是六月十九日录音,有没有人在头一天,在此地看到死者呢?她被杀的时候,穿的是红花连衫裙,有没有人对于这件衣服有印象呢?”
这一次是进藤询问搜查队长。
“我们也到处询问,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目击者出来表示见过她。因此,死者多半是在六月十九号当天同凶手一起来到此地的。”搜查队长回答。
“刚才提到,”越水说道,“死者并没有住在轻井泽的旅馆,也没有住在别墅。而是当天从东京乘火车或汽车来到此地的。因此,也就无须到别的温泉旅馆去调查了,那是白费工夫。因为,町子一直到十八号夜晚,还到‘青河’酒吧上班呢!”
“想是可以这样想,不过,凡是我们可以照顾得到的地方,我们都要进行充分的搜查。”
搜查队长对于越水随意发言,脸上表示不满。
这时,汽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一看,的士公司的福地嘉六,身着水色短袖衬衣,从汽车走下来。
“哎呀,出了大事情了。”
福地嘉六走到妻我身边说道。
“完全想像不到的事。……啊,上一次我们来,多承你照顾。”
妻我说道。接着,进藤和越水也向福地嘉六行礼;旁边的警方人员,也向福地嘉六招呼。
“诸位辛苦了。”
的士公司社长福地嘉六向警方人员致意。
“野鸟会的录音带居然有了意外的用途!”
福地嘉六还幽默地说道。这一次发现凶案,是因为他提倡给野鸟录音,于是,他免不了向警方吹嘘一番。
“队长,最后是怎样判断的?”
福地嘉六向搜查队长询问。
“还不能那么快!这是个相当棘手的案子。离着被杀的日子,时间太长了。”
警官对刚才已经到场一次的福地嘉六答道。
“所以,无论如何,要先将死者的来往关系调查清楚才行。”
妻我和进藤听了这话,神情马上一怔,后来,他们就更加显得忐忑不宁。
越水把福地嘉六肩膊轻拍了几下,然后带着他向外走了七八步。
“社长先生,我向你秘密打听一件事,不过,请你不要向别人提起。”
越水说完,福地嘉六望着越水说:
“好,什么事呢?”
说时,脸上带着难以思议的表情。
“我是问这件事:六月十九号黄昏,我们来录音的时候,原泽曾从那间别墅回到府上去一趟。那时,正是你坐汽车回去,他就挤上你的汽车。回去的理由是忘了俳句‘岁时记’,要回去取来;可是,他回到别墅时,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钟点。原泽同你一起回去以后,有没有立刻拿了‘岁时记’,立刻离开你的住宅呢?据他自己说,他离开你的住宅以后,遇到了一位从东京来的客人,被他抓住,没有办法,只好一起去喝了几杯。……”
“不错,原泽先生跟我一起回家之后,就从他自己的行李里面取出了‘岁时记’。我记得,他马上就走了;对了,对了,那时候,他曾经给不知道什么地方打过一次电话。”
“电话?”
越水望着嘉六。
“那是打给什么地方的,知道吗?”
“我不知道;可是,如果问电话总机的女电话员或者男领班,可以查得出来。”
“那么,就一定请你查问一下。不过,请你对原泽及另外的两名朋友都不要讲,绝对保持秘密。不,我并不是对于原泽有什么特别的看法,我是想对这件案子,稍微做一些调查工作。”
越水似乎是在进行解释。
这时,一辆红色跑车在路上出现了,转眼间,停在别墅面前。从司机座位上走下来的,是衣着讲究、身穿横条衬衣的福地嘉六的儿子嘉一郎。他迈着大步,向这边走来。
福地嘉六的儿子嘉一郎,身穿考究的横条衬衣,大踏步走到警察人员身边,对他的父亲连望都不望一眼,就向当地时常见面的警官问道:
“怎么样,后来有没有找到新的侦查线索?”
说时,毫无任何顾虑。
警官苦着脸回答:
“没有,还没有一点线索。”
嘉一郎听了,就走到妻我等人的身边。
“好久不见了。”
他轻轻点头,满面笑容,向他们致意。
“上一次我们来,多承你照顾。”
“这一次,是为了这件案子才来的吧?”
嘉一郎完全无视四周的气氛,毫不在乎地说道。然后,又把视线一一转到进藤和越水的脸上。
“是啊,希望能助一臂之力。”妻我说道。
“我听说你们录音的事了。这倒很有意思。如果这件杀人案就如此这般地破了案,倒真和小说一样。”
旁边的福地嘉六听了,不禁皱起眉头;他的儿子却不理那许多。
“这是偶然的。因为录到了谈话的声音,所以交给警方参考。真是碰巧了。”
妻我没有办法,只好这样回答。
“古时候有这样的话,有些案子比小说还离奇。……喂,凶手和死者,是不是在那个方向散步?”
嘉一郎说完,指着前边的树木。妻我注意着警官的反应,默不作声。
“听说录音时,有两次男女谈话的声音,中间停止了四十分钟。……既然如此,也许凶手并没有在那时把死者杀掉,而是第二次谈话以后才动手杀人的。所以,杀人的现场并不一定是在那棵树下,走了相当一段距离以后才动手,也未可知。”
警方人员听了嘉一郎的大声谈话,个个皱眉。可是,越水想道,嘉一郎的话,也并非没有可能。如果第一次谈话和第二次谈话是同一对男女,杀人现场就不会在这里。也就是说,离开了聚音器的聚音范围。
但是,尸体是在聚音范围之内挖掘出来的。那么,凶手必然是在别的地方杀了人,把尸体抱到现在的地方,然后埋下去的。嘉一郎信口开河的话,反而给越水投下了一个新的疑问。
“喂,原泽先生今天没有露面?”
嘉一郎突然发现,向妻我问道。
“原泽今天正巧有事,留在东京没有来。”
“那真遗憾。原泽先生青年有为,我很喜欢和他来往呢!”
嘉一郎自说自赞,后来才发现,周围的人并没多大的反应。
“那么,我失陪了。”
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对谁说的,说完,就转身要走。
“福地先生,等一等。”
越水追在嘉一郎的后面。
“我想到你府上去一次,如果你的车子是去那个方向,我搭一次便车。”
“到我家里去?”
“是啊!有事情要向府上的女电话员和领班打听。”
“那么,就请上车吧。我是去别的地方;不过,并不绕太多的路。”
“谢谢。”
越水坐上红色跑车的助手位。嘉一郎劝他坐后面的座位;可是,越水还有话想问嘉一郎。
嘉一郎带上太阳眼镜,用熟练的手法操纵着驾驶盘。太阳就在头顶,高原上的凉风吹拂在越水的双颊上。浅间山的白烟,袅袅升空,好像就在眼间。转入大路,到了鬼见愁,车子就排成了一条。
“越水先生,有什么事要问我们家的女电话员和领班?”
嘉一郎一边开车,一边问他。
“我对你说了,千万不要对别人提起。”越水满脸严肃,对他说道。
“那是一定。”嘉一郎点头。
“那天,到了‘藤村别墅’以后,原泽搭乘你父亲的汽车,回到府上。说是把‘岁时记’忘在你家,回去取,可是一去,就是差不多一个钟头,才回到别墅。我向你父亲打听,他说原泽在府上曾经给某一个地方打过一次电话,如果向女电话员和领班查问,也许能知道,所以我现在去找他们。”
“那不会查出来了。已经经过那么多天,管电话的人不可能记得清楚。”
“府上的电话,也有直通线吗?”
“凡是客人的电话,都要经过电话生……噢,原泽先生打过电话?”
嘉一郎突然对这件事发生了兴趣。
“原泽的电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不过是想调查一下,作为参考。跟这一次凶案并没有关系。”
越水深怕对方误会,连忙添上一句。
嘉一郎的车子稍微减低了速度。这分明是想跟越水多谈几句。要是用刚才的速度,马上就到他家了。
“被杀的人,是你们常去喝酒的浅草一家酒吧的吧女?”
嘉一郎问时,饶有兴趣。
“是啊!酒吧的招牌是‘青河’,是那里的吧女町子。”
“漂亮吗?”
“算不上漂亮,可是在那个酒吧里,相当会招呼客人。”
“据警察说,身材不错。”
嘉一郎泛着微笑。
“也许可以说是健美吧!”
“既然是常见面很熟的人,从录音的声音,应该听得出来是不是她的声音。”
“一点也听不出来。你接朋友的电话时,也会觉得与原来的声音不同。而且,录的声音很小。”
“怪不得,是这么一回事。”
“广播公司把声音放大,听起来,已经不像讲话的声音,完全变质了。”
“第二次谈话的声音,也是那个吧女的吧!”
“判断不出来。”
“男人的声音怎么样?你的朋友里,有没有人,声音与它相近?”
“也跟女人的声音一样,听不出来。”
“第二次谈话的男人声音也听不出来?”
“完全无从猜测是谁。”
“情况竟然是这样的?”
嘉一郎用手推了一下太阳眼镜。
“据警察说,录音的谈话内容是关于男女两人分手的事,是不是?”他问道。
“听着像是分手的事。可是里面有猫头鹰和画眉的叫声扰乱,打断了谈话的声音。”
“结果,你们想听的鸟叫声反而成了障碍。”
“的确如此。如果能多录一些谈话,说不定已经知道凶手是谁,很遗憾。”
嘉一郎没有回答这句话。这时,正巧碰上汽车要转一个大弯。
“这种事情是常有的。客人同吧女有了爱情关系,这是不能深入认真的。”嘉一郎重新开口。
“是啊!跟酒女有爱情关系,就不知道要卷入什么灾难里边。你也时常到东京去,喝酒的地方,是银座后街的酒吧吗?”越水向嘉一郎问道。
“不错,在那附近的时候多。”
“也到过浅草吗?常去浅草吗?”
“不常去,也有时去玩一玩。”
“那么,是哪一家酒吧?”越水有了兴趣。
“我是去扇子街。”
“那一带酒吧多得很。‘青河’酒吧是在千草街,离着远一些。而且,那条街上,只有它一家。所以,那地方很静,适宜我们这批上了年纪的人。”
“啊,是吗?”
嘉一郎顺口应酬了一句,不知又想起了什么。
“你们虽然都在凶案现场附近,不过,四个人都可以证明当时不在死者身边。警察调查时,大家都是绝对安全。”
越水听他说完,心里觉得,还是不应该以貌取人。原来以为他是个花花公子,大而化之,信口开河,倒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一番话。
他说得不错。实际上,四个人都可以证明,当凶案发生时,不在现场。四个人都是从晚上七点钟左右开始,直到天亮,一步不离地留在“藤村别墅”里面。只要大家不被认为是串通的同谋犯,就不会有杀人的嫌疑。嘉一郎也许是单纯地根据这一点,向大家祝福。越水认为,他说这句话,大概并不是由于已经知道了町子与其他几位有关系,而故意加以讽刺。
“是啊,从这一点来说,绝对安全。”
越水答道,不过,语气上并不是很附和。
“那天晚上,听说你们在别墅里面,一边给野鸟的叫声录音,一边联句。我爸爸说的。”嘉一郎又说道。
“是啊,因为太闷。我们对于野鸟,还没有多大的兴趣。”
“可不可以把俳句的联句,让我欣赏一下?”
“那可不好,我们的俳句不入流,不便于让人过目,免得贻笑大方。”
越水嘴里说着,心中却想,是啊,是应该把那一次的联句拿出来重新看一看。是什么理由应该看看,自己也不知道。不过,总是有这种直觉。这种感觉,有时在事后知道,是颇为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