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中心,特C区。
姓于的少尉被担架机器人送出病房，两个医护人员陪着一路去了最尽头的八号检查室。
于少尉眼神到处乱飘，看起来清醒却又不完全清醒。
09化成的小飞虫停在于少尉的脚尖上,被一起推进八号检查室。
两个医护人员先帮于少尉放到病床上捆上束缚带,再戴上一个能隔绝视觉和听觉的面罩。
于少尉好像对这一切并不陌生,从头到尾没有挣扎。
宋瑾看着09反馈回来的监控画面，视线一直锁定在这两个医护人员上,本以为他们就是所谓的摆渡人，没想到把人处理好后这两个人就离开了。
画面一度静止，直到三分钟后，09像是听到什么动静，从窗户上百叶窗钻过去。
通道两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护卫，将整条路封锁了。
一个戴着生物面具，身穿白大褂的人提着医药箱从尽头走过来。
这个人包得很严实,从头到脚没有露一寸皮肤，只能从骨架判断是个男子。
他过来的方向是内部工作人员走的通道。
宋瑾正觉得眼熟,耳边传来离逍很低的声音：“金林。”
两个护卫守在门口,等金林进去后，其中一个跟了进去,另一个反锁房门。
09的镜头转到室内。
金林将药箱放到桌上打开，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金属球，终端从感应区扫过,金属球快速变形成一个半弧形的长条，就像竹筒被从中间劈开。
把它托在于少尉的手臂下,金林再从药箱中拿出两支试剂。
一支是离逍两人都很眼熟的血，另一支是不明透明溶液。
离逍让09飞近，依然没在瓶身上看到任何标签。
两支试剂卡进“竹筒”一侧的卡扣,只听咔得一声，竹筒指示灯亮起，细密的针头从金属壁中探出，刺进于少尉的手臂。
金林又拿了另个大一些空试剂管放到另一侧的卡扣。
不到一分钟，空试剂管里就出现了一些淡红色液体，随着时间越长，液体越多。
而与此同时，血和透明溶液在一点点消耗。
金林看着竹筒上方弹出的虚拟屏，窗口中显示着各项身体数据，偶尔在“竹筒”上按几下，像在调整注射速度。
离逍看到数据中有一行WF值从0.5飙升到796。
大概过了十分钟左右，虚拟屏上提示已经工作完毕。
于少尉的手臂上留下一排带着小红点的针眼，在治疗灯的照射下很快就不见了。
等屏幕上的WF值从796回落到1以内，金林这才依次将所有东西收回药箱，看样子整个过程已经结束了。
见金林要关上药箱，离逍让09飞进去，把那个金属球的结构扫描下来。
09：【看我的。】
可刚靠近药箱，就被眼尖的护卫一把挥开。
0
9试着躲了几次，可每次都能被逮到，根本无法靠近药箱。
注意到金林看过来，护卫开口解释：有个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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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林从头到尾没有开口，关闭药箱后起身离开。
宋瑾：【废物。】
09：【……都怪你，我才会失败。】
宋瑾：“……”
跟他有屁关系。
离逍被逗笑，戳了一个肉丸，在蔬菜上蹭掉外面的辣椒酱，递到宋瑾嘴边：“先吃饭吧，这里风大，要凉了。”
宋瑾低头看看：“有辣椒酱。”
离逍一本正经：“那我舔干净给你？”
宋瑾：“……你敢舔我就敢吃。”
离逍忍笑：“这个不辣，你能吃。”
见他这么自信，宋瑾迟疑地咬住，一口下去差点没呛到。
“咳咳咳……再也不相信你了。”
“这么辣？”离逍让宋瑾吐出来，他扭过头死活不让，干脆亲过去，从狮子嘴里夺回来半个丸子。
宋瑾不高兴地拧眉：“我刚把外面的辣椒吃完，你就把里面不辣的抢走了。”
离逍嚼到一半：“……那还给你？”
宋瑾低头扒饭：“不要了，回去让我摸腹肌补偿。”
离逍想了想，横竖不亏，这买卖能做。
蹲在物资车旁的千灿三人：“……”
就完全不管他们死活呗？
吃完饭，他们去临时办公室找宴清，被告知要等项鸿过来，才能有下一步的指令。
办公室里的beta医生见他们进来，笑着让他们落座，压低声音对离逍说：“刚才谢谢您。”
离逍：“谢什么？”
beta医生警惕地看看门口：“卓少校昨天下午就发病了，我们都劝他先回军舰上接受治疗，他完全不听，这里也没人能劝住他。”
说起这事，离逍看向宴清：“医疗中心那边怎么说？”
宴清：“陆战队性质特殊，会先安排医生过来看诊。”
“让让！快通知医护人员过来！”外面传来吵杂的动静，离逍听声音有些耳熟，走到门口一看，是学生会主席高佳。
高佳无意中转头，正好和离逍对上视线，有些惊讶：“你怎么在前线？”
“陪我们宴老师做任务。”
离逍走出去，见担架上的是纪律部的部长，腰腹部流了不少血，“他怎么伤这么重？”
值班的beta医生叫同伴过来一起，把学生送到旁边的手术室。
高佳看着手术室门关上，这才看向离逍：“我们运送物资的时候遇到虫群翻车，卡在石头缝里，下车撬石头时被变异蜂袭击了。”
离逍看看外面的运输车，贴着“+”标识，是送医疗物资。
“这个区情况和其他区不同，后勤部没给你们调整任务吗？”
高佳摇头：“他们根本不知道这里战线倒退了。”
旁边，秦
乐和千灿对视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二十二区都快失守了，后勤部队竟然不知道，这内部得混乱成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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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知道。”
宋瑾像是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揣着上衣口袋靠在医疗车旁，淡淡地开口，“知道却假装不知道，让一切正常运行，为了不让上面的人察觉。”
秦乐：“上面的人？”
宋瑾：“指挥的那群人。”
千灿不解：“可实时战况是瞒不住的。”
宋瑾：“你以为发回去的一定是实时战况？”
千灿一噎，竟无法反驳。
秦乐想了一下，难道是为了隐瞒高发的精神病？所以宁愿硬着头皮顶着，也不上报？
改造人不定期用血就可能会出精神问题，但反过来说，明知道会出问题为什么不定时用血呢？
秦乐想的问题正好是宋瑾在思考的。
固定两个月用血，这是林州说的，但有没有可能，每个人的周期略有差异，才会导致有些人没能及时补充，意外出现精神问题？
或者说，蒙家对这种改造方式还在实验阶段，设立所谓的积分换血形式，故意不给每个人定期用血。
离逍正问高佳路上的情况，耳边再次传来09的声音。
【主人，这个蒙面医生要去你那里，我跟着他过来了。】
来看诊的医生竟然是金林。
既然今天能来，为什么昨晚发病的时候不来？
故意放任那个少校在这里发疯，拿所有人的命做试验？
下午五点多，天色开始暗下来，天上偶尔飘过的小型飞虫明显增多。
金林赶到，穿着平时看诊时那件白大褂，手里提着药箱，身后还跟着两个助理，正是帮于少尉做准备工作的两个。
他们一到就直奔空置的医疗车，很快少校也被担架机器人送了过去。
空地生了火，离逍和宋瑾他们坐在篝火旁，看着视野里09反馈回来的监控画面。
“好多飞虫。”江昊抬头望天。
秦乐：“不要仰头，会接到便便。”
江昊/千灿：“……”
你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很可怕的话啊！
宋瑾本来在专注看监控，听到这话，默默缩到离逍怀里，拉起他的手盖住自己的头。
离逍：“怎么了？”
宋瑾：“最近糖分摄入不足，帮我补充多巴胺。”
离逍扬眉：“不是帮你挡飞虫便便？”
宋瑾理直气壮地看着他，一脸“既然你都听到了那还问？”的表情。
离逍：“……”
臭小子，好歹装一下。
飞虫数量剧增，时而有一两只虫子飞扑下来，搞得他们烤个火都不得安生。
宴清从办公室找过去：“虫子太多，你们回室内吧，已经帮你们安排好住所了。”
离逍看着他过来：“晚上住这里？”
宴清：“嗯，晚上没有回军舰的飞行器了。”
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一辆救援车缓缓降落在帐篷外的空地上，项鸿带着一群学生下来。
“你们自己注意着点。”说着，宴清迎过去，“还有学生没接吗？”
项鸿扶着腿受伤的学生往医疗部走，神色有些疲惫：“都接了，还好学生精神都不错，没有大问题。”
附近一些医护人员都去帮忙，看人手足够，离逍他们就没过去。
宴清给他们安排的住所在医疗区外沿，这里放置着一排军用帐篷，里面是大通铺，只够遮风避雨。
幸好五人都是alpha，不用被分到不同的帐篷。
宋瑾从小到大没跟这么多人挤在一起睡过，瞅了一眼转身就走。
“我不睡了。”
离逍握住他的手：“外面都是飞虫，你想满头都是飞虫便便？”
宋瑾不自觉地想象了一下，拳头捏得咯咯直响，咬咬牙：“我去车上。”
“车里很闷，我睡你旁边怕什么？”离逍带宋瑾到角落里，让他躺在最里侧，“怎么样？”
想到和十几个人睡一张床，宋瑾沉着脸很不爽，好在旁边就是离逍，勉为其难可以忍受。
“让我摸腹肌找找熟悉感。”
离逍：“……”
离逍：“我的腹肌和你不熟。”
千灿和秦乐也没睡过通铺，不过好在没什么洁癖。
“我睡最外面吧。”江昊躺下来，“我经常睡这种床，很习惯。”
秦乐不解：“经常？”
江昊：“嗯，和我老哥的弟兄——朋友们，他们喜欢这么睡。”
千灿/秦乐：“……”
你老哥是干什么的，这么多弟兄？
“能看到星空。”江昊示意他们看向帐篷顶部。
帐篷顶部有一块透明的天窗，大概是用来观察外面的虫群变化的。
虽然偶尔有飞虫闪过，但还是能清晰地看到繁星。
千灿：“要是没虫子就好了，嘿嘿嘿。”
秦乐：“像在野营，要是再煮点好吃的就完美了。”
江昊：“我第一次和朋友躺着看星星。”
千灿：“我也是啊。”
秦乐：“我也是。”
宋瑾看着星空，听着千灿三人闲聊，身边被离逍熟悉的气息包围，突然觉得没那么抵触了。
出征以来难得能够放松下来的时光，竟然是和一群人躺在帐篷里看星星，放在以前宋瑾根本想都不会想这种事。
“我也是第一次。”离逍牵住宋瑾的手，低声说，“和喜欢的人一起看星空。”
宋瑾眼神一闪，回握他的手。
“那我算是又解锁了1%？”
离逍：“恭喜开出军帐限定版。”
千灿三人气氛组一起鼓掌：“太棒啦。”
宋瑾：“……”
这
该死的仪式感。
在他们睡觉前，又进来三个受伤的alpha学生，自觉地躺到另一侧，和江昊隔了一点位置。
宋瑾唤醒07，让它悬停在帐篷一角，负责监视帐篷内的情况。
半夜，离逍突然醒来，耳边是09的提示。
【金林和项鸿约到破大楼里，不知道要聊什么，宴清也跟过来了。】
离逍眼神一沉。
【宴清和他们一起？】
09：【跟在后面。】
医疗部斜对面巷子里的破旧大楼三层，卫星昏暗的光从破碎的窗户撒进室内。
凌乱不堪的大办公室里，金林和项鸿面对面站着。
项鸿点了跟烟，吐出一口白雾：“再借我两支。”
“前两天刚借你四支，还来？”金林双手揣着白大褂口袋，语气有些不耐。
项鸿烦躁咋舌：“能怎么办？我那里被盯上，再拖下去他们都要断粮了。”
金林：“不会换个取货的地方？”
“你说得轻松。”项鸿冷哼，“谁知道他们在哪等着。”
金林冷着脸：“这么胆小，当初就别干。”
项鸿一把将抽了两口的烟扔地上，抬脚狠狠碾过：“我要是完了，你们也没办法独善其身，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
不远处，宴清屏息躲在楼梯间门口，摄像头漂浮到空中，对着那边的两人。
不多久，金林从口袋里摸出两支试剂管：“只能给你一套，我存货也不多了。”
项鸿不耐烦地接过：“让他们在出征回去前再弄一些过来！”
“其中一条供应链被查，大家手里的货都很紧张。”金林往外走，“接下来别找我了，频繁走动容易惹怀疑。”
走到半路，金林突然像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宴清躲藏的那个楼梯口，和项鸿对了个眼神。
项鸿摆摆手，让他先走。
楼梯口，宴清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招手让摄像头回来。
刚准备离开，眼前突然出现项鸿的脸。
宴清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后退，却被项鸿拿枪指着。
“果然是你。”项鸿微微摆动枪口，“出来！”
宴清缓缓往外走，不动声色道：“你别激动，我以为你们有危险才跟过来看看的。”
“少给我装。”项鸿摁住宴清的肩膀抵着墙，枪口顶着宴清的下巴，“诱导我带你去酒吧，偷了血故意在我面前喝，就是想让我放松警惕吧？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我，谁派你来的，易家还是高家？”
宴清被迫微微抬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扭曲到让他感觉陌生的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个血怎么了？”
“你会不知道？”项鸿哼笑，“那刚才总看到了吧？”
宴清看着他的双眼：“不就是问金医生拿了两支药吗？”
“你别装了，晚上我不会再放你走。”项鸿枪口往上顶，“这么多年朋友
，我本来想放过你的，你自己非要凑上来！”
宴清垂下的指尖微微颤抖，语气却听着很淡定，和平常没什么区别：“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一个好老师，不要做这么冲动的事，收手吧。”
“做好老师和做好人是两码事，不冲突啊！”
项鸿摊手，理所当然地说，“我只有拥有更多的权利，才能做更好的老师！你不也一样吗？为了上位，你出卖|身体，我出卖良知，谁也不比谁高尚。”
宴清轻声叹息，突然侧身擒住项鸿的手腕猛地砸向墙壁。
他的反应速度太快，加上项鸿根本没意料到他身手这么好，一时放松警惕，手里的枪脱手飞了出去。
宴清一拳呼过去：“为了那么点权利还不至于让我卖|身！”
项鸿退了好几步，剧痛让他更加恼怒，冲过去就打：“装什么清高？！你要不是总务的情人，你能这个年纪就升上教导主任？！还想勾引二王子离逍，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这种人确实理解不了别人的优秀。”宴清避开项鸿的拳头，缓缓朝楼梯口退。
可alpha和oga在体能上差距实在太大，就算宴清身手比项鸿好，但正面过招还是非常吃亏。
宴清脸上狠狠挨了一拳，被项鸿扣住脖子。
“唔！”
项鸿笑着逼近：“相识十年，就以吻告别吧？”
“我怕吐出来。”宴清握拳砸向项鸿的腹部，被扣住摁在墙上，突然闻到一股香芹味。
“别挣扎了，你逃不掉的。”看着宴清不可思议的表情，项鸿突然感觉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没闻过这么强的alpha信息素吧？腿软吗？”
“不是所有oga——”
宴清突然摁住项鸿的肩膀带过来，提膝上顶，“都会受你这种下等人的信息素支配！”
“唔！咳咳咳……”
项鸿捂着肚子，痛到跪倒在地。
宴清趁机转身就跑。
项鸿伸手抓空，迅速通知护卫队过来抓人：“抓住宴清！”
宴清捂着腹部，一瘸一拐地跑下楼，可到一楼拐角就看到护卫队从医疗部冲过来。
他脚步一顿，又转身冲进二楼办公室。
“在二楼！”护卫队跑上二楼，踹开房门就开始扫射。
突突突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办公室。
宴清躲在办公桌下，听着脚步声临近，快速思考对策。
“唔！”
昏暗中传来骨头断裂的脆响，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宴清心口一跳。
是谁来了？！
“谁？！”
一群护卫转头冲了出去，紧接着又是一阵脚步声。
宴清听着声音，悄悄探头，确认这边没人后快速往外跑，却在楼梯口和从
护卫立刻举枪扣下扳机。
宴清腿受伤，反应有些
迟钝，正当以为躲不掉时，突然有人拉着他往旁边带。
突突！
两声枪响，墙上多了两个弹孔。
宴清抬头一看，拉他的人竟然是离逍。
“你——”
离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他躲进一间休息室，等追过来的护卫都进大楼后，抽出发射器卷住窗户的横杠，抱着宴清跳下去。
同一时间，一楼楼梯口。
最后一个护卫跑上台阶，突然被从后面捂住口鼻带进拐角，下一刻耳边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彻底失去意识。
千灿夺过护卫的配枪，对着楼梯就是一顿突突突地扫射。
大楼外，江昊和秦乐拉着绳索跳上二楼，一人躲在门后，一人在另一侧发出动静。
冲在前面的七八个护卫被引过去。
片刻后，江昊甩掉军刀上的血，和秦乐从一地的尸体中迈出去。
三楼，项鸿好半天才缓过劲来，想到被宴清跑掉，气得咬牙切齿：今晚你跑不掉的。?_[(”
“你怎么知道你跑不掉？”
身后突然传来散漫低沉的声音，项鸿猛地转头，却被先一步扭断了脖子。
项鸿抽搐着倒地，露出身后宋瑾沉静的脸。
宋瑾扯出项鸿的终端手环，拿上那两支试剂管，转身离开。
“你们好了吗？”
公频小群里。
离逍：“我出来了。”
千灿：“我好了。”
秦乐：“我和小江也好了。”
绳索卷住窗户上的横杠，宋瑾从口袋摸出一个金属小球往后一丢，拉着绳索轻盈落地。
突然轰得一声响，破旧的大楼内燃起大火。
荡开的气浪吹乱了宋瑾的头发，火光映照下，漂亮的双眼依然冰冷得可怕。
在下一波护卫赶到前，他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