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黑到天亮、朝阳又到夕阳,可可猛然抬头,居然在办公桌上趴着睡着了?天色快近黄昏,洗干净脸,转头看到电脑屏幕上还留着之前在查看的东西,骨质微粒分析报告上显示,人头小姐的骨头边缘除了沾有些常见的细微颗粒外,还带有一种奇怪的微生物细菌,可可刚才花了几个小时查找这种细菌的资料,除了发现这种细菌很少见、喜欢阴冷、潮湿的地方以外,就没有其他可供参考的。
阴冷、潮湿……可可忍不住想到可怜的王渲渲的口供。
“他用刀把我逼到我租的房子的地下室,然后用布遮住我眼睛……对我、对我……”
可可伸了个懒腰,拿起物证包,决定走一趟王渲渲出租的房子,也许凶手就是在王渲渲出租房的地下室里沾染到这种微细菌,如果能证明,将来可以作为把这几个案子串联在一起的证据之一。
走到二楼,可可忍不住绕路前往刑警办公室,大缯他们还在忙于审讯张成器,白翎和薛阳等人都被派出去验证张成器的各种证词,可可在刑警队门口张望了一下,发觉办公室一片喧闹,连平时最为闲散的徐婉丽都火热朝天地吼着什么,于是默默地离开了。可可从车库里取出名为小绵羊的助动车,缓缓推出公安大楼。
午后鲜艳的阳光洒落在街边的梧桐上,冬天的萧瑟已经游荡已久,应该很快就到春天了,可可抬头,突然发现很久没有留意过天气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事情,新鲜的风,淡蓝的天空,每天每天都埋首在各种被折磨过的尸体研究中,连自己还切切实实活着这件事情,都已经忘却。
王渲渲住在一个老式小区里,破旧的房屋结合着喧闹的人流,正值下午时分,可可跟着她慢慢走过一条条小路,经过一所小学,听见窗户边朗朗的读书声传到马路上,穿过一个不太干净的菜场,幼小的孩子们三两成群蹲在地上拍动着纸牌的游戏,菜饭们吆喝着叫卖的声音,各种喧杂的吵闹,突然让一向喜欢安静的可可觉得有一种热闹的美好。
转过街角,王渲渲示意她的房间就在前面不远处,可可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对自己突然开始感慨人生的美好觉得哭笑不得。
门打开的时候王渲渲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可可觉得她有些夸张,但并没有细想。
“你好,我姓浔,在公安局我们见过面,记得吗?”
“有……事吗?”王渲渲边说,边向可可身后四周打量了下。
“是这样,我发现一点细节上的线索,想在你提到的那个地下室采样回去检查一下,方便吗?”可可保持着礼貌,深怕这个单身女子因为反感而拒绝自己。
“你……一个人?”王渲渲问。
可可抬眉一愣。
“哦,我、家里有点乱,如果让男人进来,不太合适……”
“哦、我一个人,放心。”
王渲渲点了点头,侧身让可可进屋。这间屋子不是正规的住宅楼,更像是附加在住宅楼旁边的违章建筑,可可随着王渲渲走进门去,只见一间幽暗的房间在眼前展开,一个凌乱的小厨房,旁边是一张简单的餐桌,上面还放着一些剩菜饭,餐桌不远处是一张简易的折叠床,被子被清爽地叠整齐。
“自从那个事情之后,我就睡在这张小床上,再也没有进去过那间屋子,本来早就想搬走的,但是周围很难再找到这么便宜的出租屋,所以……”王渲渲顺手脱下了外套搭在椅背上,然后转身把进来的那扇屋门给关上。
“那间屋子?”可可观察了一下四周,这里不就一间房间么?
“哦,原先我睡在这里,”王渲渲转身在走道上摸索起来,可可才发现那是一扇门,原本房间就昏暗,不注意根本不会察觉在走道的墙壁上还有这么一扇门。
王渲渲从门里走了进去,并招呼着她,“你要看的就是这里吧?”
可可犹豫了一下,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小针扎了一下她的心,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感觉,又是什么原因。听见王渲渲的招呼声,就随着走近门去。
原来门内完全不像她所预料的那样,刚走进去可可一下无法适应眼前的昏暗,几秒钟之后她才从昏暗的光线中慢慢看出自己所在何处。这是一件地下室,简易的铁质楼梯链接着房门与地下空间,墙壁上一盏昏暗的黄色小灯是整个房间唯一的光源,所以刚进门的时候可可无法看清眼前的情况。地下室里放着一张简单的木质床,一张书桌,还有两个好像书柜一样的木质柜子,定睛一看,书柜顶上有一扇小的通风窗,但因为贴上了厚厚的报纸,也没有将窗外的光线透进来,虽然可可并没有住过这样简陋的房子,但是她知道眼前的这些,都是出租房最简单必备的家具。
“浔法医,”王渲渲的声音轻轻地,却很清晰传到可可耳边,“地下室不通风,味道怪怪的不好意思,对了,我当时就是在这张床上醒来的,然后拿手机报的警。”她指着房间左侧,一张老旧的木质板床放在那里。
可可感到浑身一股寒意,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毫无异样,“那扇窗户是用来通风的吗?”
王渲渲顺着她的手势看去,“哦,那是通风窗,不过不连接外面,而是通外面一个小仓库,你知道这附近的菜场有时候挺吵闹的。”
可可听不出王渲渲的情绪,但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巍薇的话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停地在耳边重播着,“浔可然,不要忽略你的直觉,它会救你的命。”她将这句话在心中默念两遍,然后觉得自己开始镇定下来,放下背在肩上的工作箱,开始准备着手检查王渲渲指着的那张床,动作熟练自然,脑海中却如岩浆翻滚。
这间地下室的门如此不易察觉,在门口就劫持王渲渲的犯人又怎么会轻易找到?
还有,这股味道……是的,是福尔马林。
也许瞒得过别人,但是你怎么能将福尔马林的味道瞒过一个职业法医?
可可的大脑跟随着自己的直觉飞速运转,她觉得王渲渲就好像这间地下室一样,根本不是自己所预料的那样。但她手上却没有任何证据说明王渲渲有什么不对劲,可可一边戴上消毒手套,轻轻在床沿边抚过两下,一层积灰彰显在手套上。
可可缓缓站起身,她觉得自己紧张的可以听见心跳的声音,但脸上还依旧保持着微笑,“麻烦你帮我倒杯水行吗,刚才走路走的好渴。”她对王渲渲说。
王渲渲眼神直直地看着她,然后转身离开了,铁质楼梯上传来她吱呀—吱呀——轻微的脚步声。
眼看着她的人影离开地下室,可可迅速将工具箱里的一只小巧针管藏在袖子中,然后将随身带着的解剖刀暗藏在左手,一边做这些事情,一边看向书柜顶上的小窗,她知道刚才王渲渲已经顺手把进来的门给锁掉,就算她跑出了地下室,也未必跑得出那扇门,可可觉得脑子从来没有这样高速运转过,王渲渲所谓的强奸案是编造还是有所隐瞒的事实?不管是哪一种,她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这股福尔马林的味道,究竟是哪里来的?可可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情况,她只是察觉到不可预料的危险,她手脚并用地打算试试看爬上书柜把小窗打开,还没爬上去,只听咔哒一声,原来她一不小心将书柜的大扇门给碰开来,猛然间,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面而来。
打开的书柜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排玻璃筒,就像是医院里用来浸泡医学标本的圆筒,不同的是,书柜里的玻璃筒里,装着不同的女人头颅,每一个都半闭着眼,枯黄的头发纠结着扭曲的面容,在这个昏暗的地下室里,玻璃筒反射出异样的光芒。
可可不知道自己的呼吸静止了几秒还是几十秒,她狠狠咽了一下口水,将微微颤抖的右手伸进口袋打算摸出手机的那一刻,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吱呀——脚步声!
可可猛然回头,王渲渲正站在铁楼梯上,身后跟着另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的脸颊上有一块白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