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法医科办公室不知什么时候又聚集起了刑警队的人,大缯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刚开完的媒体通告会让他有些疲惫,苏晓哲正在电脑屏幕前分析不同电锯型号的实验结果对比,可可给每个人都泡了奶茶,自己却倒了一杯咖啡,而古吉则手持十几页的余佳资料缓缓在房间内踱着步,高跟鞋放轻了声音,哆哆地打在地板上发出节奏。
“我一直很奇怪,”古吉一边享受着热可可的飘香一边说,“凶手是怎么找到余佳的?前三具尸体有两具我们都可以肯定是妓/女,属于高危人群,很容易接近并控制,但余佳是正规学校的大学生,又是家庭小康富裕的独生女,虽然父母离异,而且同学说她性格稍微有些偏执,但是和前几个人相差很大,她不可能任由凶手带回家,把她绑起来或者掐死她。”
“酒精。”可可端着马克杯站在窗边说,“尸体里查到酒精成分,浓度虽然不高,但是你可以这样想,当时凶手把她带走的时候可能她正醉的厉害,但他并不是一把余佳带回去就直接杀死,很可能折磨了几小时或者更久,这段时间余佳身体中的酒精成分自然分解,所以浓度降低了。”
古吉合上资料夹皱起了眉,“他更大胆了,对惟命是从的女人不满足,开始渴望新鲜的玩物。”
可可微微点了点头,转而看向大缯,“关于指纹……”
“在分析了,你提供的大拇指纹和物证科的指纹分别在对比目前的犯罪库,如果凶手有前科,那很快就能知道他是谁。”大缯从口袋里摸出烟,边说边扔给古吉一个,两人刚想点上,耳边就传来可可冰冷的声音,“抽烟,出去。”
古吉好脾气地笑着收起了薄荷烟,大缯则哼哼唧唧叼在嘴里,也不敢点燃,晓哲躲在电脑屏幕后面一个劲的偷笑。
“我还是觉得有点蹊跷,为什么余佳的身上会比别人多出这么多暴力伤痕?”大缯翘着二郎腿说。
“不是说了暴力升级么。”晓哲说。
“不……”古吉突然开始思考,“也许还有另一种解释,余佳和前几人还是有区别的,余佳家庭富裕,有大学教育水平,如果是这点刺激到了凶手呢?”
可可的目光一下从马克杯里抬了起来,连苏晓哲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古吉和大缯两人一人一句地分析着。
“余佳的大学生身份刺激到了凶手,导致她遭受比别人更多的暴力殴打,说明这次动手的这个凶手没有高学历,或者求学失败。”
“所以现场留下了学生证,这不仅仅是对警察的挑衅,更是对死者身份的嘲弄,‘你看大学生又怎样,也逃不过我的掌心’这种意思。”
“这么说到现在为止,我们大致可以猜测出凶手的一些特征,学历不高,可能生活在中低层,拥有卫生条件并不好但是私人化的地方切割尸体,还有保存头颅的藏匿点,其中一个人脸上有显著的白斑痕迹,”
古吉找来全市地图铺开在地板上,蹲在一旁继续说,“而且很可能出没于本市的南面,西南这一块。”
可可放下马克杯,在一旁补充到,“有医学经验,懂得脊椎哪里比较容易切开,会清理尸体。”
几个人正一笔一划地讨论时,大缯的手机突然猛烈震动起来。
大缯看了看是白翎来电,于是打开免提放在众人面前,“小白我开了免提,你直接说。”
“队长队长我们找到了!”
“什么?”
“王爱国不愧是网络高手,刚在犯罪库里找到学生证上的指纹是谁的了!队长你你在哪里?”白翎的声音有点激动的不知所措。
“在法医科。”
和电话旁的徐婉丽说了几句之后,白翎才继续转到电话这头,“队长让浔姐的电脑开着,小徐已经把那人的资料发过来了!”
几人相互对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地凑到晓哲正在用的电脑上,一封邮件刚好跳上屏幕提示。
苏晓哲打开邮件,一份简历一般的页面在大家面前展开。
页面上的男人叫张成器,旁边显示着他身份证照片,数据库里的指纹和学生证上的相符合,下方详细列举着此人的记录。
“队长有没有看到?他家原先就是做屠宰生意的!会切割尸体很正常啊!”小白的声音在扬声器里表达着兴奋。
古吉也点着头,“这人还有暴力伤人的犯罪记录,我看看,一年前刚放出来,很像是我们要找的人。”
大缯却没有一丝兴奋的感觉,“这人是很像我们找的人,但也可能是凶手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总之我们现在手里只有这条线索,白翎,去查他现在的住址。”
“已经找到啦!爱国很厉害吧!”电话那头传来白翎一巴掌拍在王爱国背上的声音和爱国的哎哟声,“他找到张成器从监狱里出来后在一家物流公司工作过,后来因为和同事打架被辞退,现在继承了他爸的摊点卖猪肉,在湘洋菜场。”
古吉转身去看市区地图上画的标志,在南市的几大菜场特地标出来中,有一个就叫湘洋农贸中心。
“白翎,上次那个马夫说那个人头的妓/女,最后被招妓的地点在哪来着?”大缯突然想到什么,急切地问。
“我查……在隔壁!在农贸中心过去不到三个路口!”
“好!”大缯的声音中终于带有一点意气勃发的兴奋,“白翎,通知全队集合,让小徐把资料情况汇报给局长,你们几个去仓库领取枪支,我马上就过来。”
说着古吉和大缯二话不说就往门口走去,可可则站在地图面前,思考着什么。
突然碰的一声,门又被打开来,大缯旋风一样地冲到可可面前,让她和晓哲吓了一跳。
“手机!”大缯说。
啊?可可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地摸出自己的手机。
大缯看到可可的手机已经开好,于是滴滴滴地按了好几个键后再还给她,“我设置了快捷拨号,按1就是我的号码,如果有急事就直接拷我,”边往外走边又补充了一句,“浔可然你再敢关机看我把你的年假统统取消掉。”说完又风一样地刮出门去。
可可愣楞地站在原地,手里握着手机,一时间哭笑不得。
古吉和苏晓哲在旁边暧昧地笑着,可可回头,两人立马装看别处。
张成器被抓来之后连夜进行审讯,可可早上到达法医办公室的时,泡了一杯奶茶之后,苏晓哲刚冲进来。
“浔姐浔姐,我能不能去看小白他们审讯?”
可可头也不抬,伸手,吐出两个字,“报告。”
苏晓哲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于是可可只能放下马克杯,“我问你要了好多天的骨质微粒的分析报告啊小伙伴。”
“哦哦我昨晚就发你邮箱里了。”
可可挥挥手,晓哲乐颠乐颠地跑掉了。
于是办公室里只剩下可可一个人安静地看着实验报告,对比和思考着那些数据。
门吱呀被推开,古吉神色倦怠地走进来,一声不吭地半躺在沙发上,点起一支薄荷烟。
可可看了他一眼,不说什么,作为犯罪心理学专家,昨晚的连夜审讯她多半也在旁,看这脸色怕是没什么收获。
“不是他。”古吉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
“你有证据?”可可的视线依旧盯着电脑屏幕问。
“张成器是个卖猪肉的,他说前几天好像是有人落了个小册子在地上,他捡起来还给一个女人,如果在法庭上,他大可以辩驳之前和余佳有这么一次意外的接触,所以学生证上有他的指纹,当然,刑警队里的人都不相信他这个供词,我也不信,但是我知道不是他。”
“你有证据么?”可可还是重复着这个问题。
古吉看了看她的侧脸,“他回答问题逻辑乱七八糟,不可能是谋划的那个人,但如果是执行的那个依附者,应该有白斑才对。”
“白斑可能是故意弄在脸上的伪装。”可可说。
古吉一愣,至今为止他到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他还是坚持张成器不会是凶手,“他家没有电锯,任何锯子类的东西物证科都没有找到。”
“电锯可以藏起来,再说他家未必是他切开尸体以及收藏头颅的地方。”可可依旧看着屏幕,不假思索的回答。
古吉有点困惑,“你觉得他就是我们找的凶手?”
可可终于将视线转了过来,“我不觉的。”她说。
可可思考了一会,缓缓将马克杯放在桌面上,“我见到第一具无头女尸的时候还是徐丽案子的初期,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月,第一具尸体放在我面前时我就觉得棘手,那时我就告诉过白翎,这个人无论是谁,他大胆,狡诈,谨慎,而且及其变态,他让我花了好几个月才找到一个指纹,那些还算平整的创口让我觉得他也许还能一边哼着歌一边切下尸体的头,这样一个人,会让我们凭着他留下的学生证抓到他?”
“而且变化多端。”古吉补充。
“不止,从妓女到女大学生,从丝毫不留东西到留下学生证故意说明身份,从你们这些犯罪分析的人常说的话来讲,就是还在学习发展期的犯罪,很可能变得更狡猾……”
古吉深邃的眼睛看着可可,“他在挑战你的权威。”
“没错,”可可站起身来,“他在炫耀他比任何人都懂得怎样掩藏尸体,‘我想让你找不到身份时你就得找不到身份,我施舍给你学生证是为了免去你的困惑,而且显示你的无能,我清理尸体可以达到你们法医什么也找不到的地步,’每一次验尸,我都会从尸体上清晰地看到这些无声的炫耀,总有一天……抓住他的那一天,法庭辩论的那一天,我会让他看清楚,究竟谁才是专业人士。”
“会的,”古吉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他的自大,会成为致命的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