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自由的。”
男人的声音低沉蛊惑,似乎带着某种无法挣脱的吸引力。
以至于之后又过了好多天,顾倾满脑子还都是这句话,思来想去、反反复复。
她敢确定,容礼肯定是对自己说的。当时他目光专注,曜黑的眸中只有自己的身影。
可是,顾倾却怎么都想不透,容礼为什么偏偏说这句。
仅仅澄清自己跟方潇之间的关系,还是隐含了别的意思…
“顾倾?顾倾!”湛蔚迟在她旁边站了半晌,见顾倾依旧没注意,只得提高声调叫了两句。
果然像自己听到的那样,她有心事。
或许在思念别的男人。湛蔚迟想到这种可能,内心的酸楚几乎将他吞没。
“嗯?”顾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停下手底下乱画的笔。
工作记事本上乱七八糟的,反反复复是容礼说过的话,还有他的名字。
顾倾蓦得萌生出一种心事被看透的心虚,慌忙撕掉那几页揉成纸团,胡乱塞进自己的包里。
湛蔚迟注意到她的动作,更确定自己的猜测。
他几年里求而不得的人,或许会落入别人手中。恐惧让湛蔚迟心慌,几乎要失去理智。
“有事吗?”她问没打招呼,忽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的湛蔚迟。
“我找你,难道还必须有事?”湛蔚迟单手撑着桌沿,垂下眼近乎饥渴的瞧她。
顾倾明白他的意思,不为所动回应道,“现在是工作时间,湛经理如果想谈私事,请下班后再说。”
“下班后,也要我能找到你。”湛蔚迟目光炯炯直视她,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控诉和烦闷。
他知道,顾倾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可最近这些日子里,自己只有工作时间才能跟心上人说上话。每每刚到下班时间,还没等她找呢,顾倾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湛蔚迟早就知道顾倾难追,可以前就算再难追,也不至于半点可乘之机都没有。
带刺的玫瑰难摘,他已经做好被刺破滴血的准备。可没想到最难的不是折花,而是攀登生长玫瑰的高山。
这个人,一点机会都不给自己,却放任别人扰乱她的一池春水。
顾倾沉默半晌,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凉薄的视线斜斜扫过去,“湛经理…”
“还有四分钟。”湛蔚迟撩起袖子,将手上的腕表凑近她面前,“还有四分钟,我等着跟你谈私事。”
“呵。”顾倾冷冷笑了下,敛起视线,将桌上的记事本、资料书全部装进纸袋中。
收拾好办公桌,打开手机约车,时间确定在四分钟后。
她一刻都不准备多呆。
“顾倾!”湛蔚迟注意到顾倾意图,凑过去握紧女人纤细的手腕,制止她点下确定的动作。
“跟我谈谈,最多半个小时。”湛蔚迟声音近乎恳求,动作却非常强势。
顾倾手腕被捏得有些痛,嗅到他身上古龙水的味道,被桎梏的束缚让她厌恶的几乎作呕。
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总是小心防备,跟男人保持安全线之外的距离。
由于跟湛蔚迟认识久了,她才疏于警惕,结果被这人欺身靠近。想到之前看过的新闻,她本能的恐惧,害怕自己会遭受什么。
“放开!”顾倾强装镇定,试图挣脱。
她是个纸老虎,没什么力气。湛蔚迟也发现了,这朵只可远观的玫瑰,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亵玩。
“倾倾…”他软着声叫了句,看到被圈在办公桌的女人,脸上露出的惊慌无措。
冷艳强势的伪装裂了一条缝,懵懵懂懂的,湛蔚迟突然觉得自己以前会错了什么意思。
“你放开,别让我恨你。”顾倾是真的害怕,她向来不擅长运动,没什么反抗的能力。
要是真被做了什么,消息传出去,不知情的网友八成还说是自己不知检点穿着暴露。或者蓄意嫁入豪门,设计勾引湛蔚迟。
她分明是受害者,却可能要遭受荡妇侮辱。
为什么世界上总是那么多以貌取人、自以为是的人!
顾倾拼尽全身力气,推着湛蔚迟,张嘴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湛蔚迟感觉到疼痛,意识终于反应过来,连忙抽开手撤开几步,小心翼翼的看顾倾。
“倾倾,你听我说…”他其实没想做什么,只是觉得顾倾在他怀中脆弱的模样。
跟往常不同,楚楚动人,让人不自觉的想要怜惜。
顾倾扶着桌沿站起来,整理好被压皱的裙摆,又变成以往百毒不侵的霸气总监。
“湛经理。”顾倾眯起眼盯着他,冷倦的声音一字一字说,胸脯因为气愤上下起伏。
“你、真恶心。”顾倾恢复原本的高傲,冰冷的瞪他。
湛蔚迟张了张嘴,解释的话堵在喉间。
“我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你要是还有男人的风度气量,就该懂得知难而退。”顾倾嫌恶的看着他,声音像刀刃似的,锋利又寒冷。
她一字一字说,“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湛蔚迟愣在当场,伸出手悬在半空。
办公室的门恰巧被从外面推开,抱着文件的简虹杉正准备跟顾倾汇报工作,偏偏听到顾倾最后的话。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到了下班的时间。
顾倾懒得再看他,带着包包和纸袋,踩着高跟鞋,维持着自己摇摇欲坠的骄傲,匆匆离开这场不堪的狼藉。
“总监,明天见。”简虹杉抱着文件,低头小声跟顾倾道了别。
目送她走远,连忙跑进办公室里。
湛蔚迟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手悬在半空,英俊的脸上神情落寞。
“湛经理,你别难过。”简虹杉凑上前,离他很近,偷偷扯出一抹满足的笑,“总监他那么说,是在考验你的耐心呢。”
“你之前说她不理我,是考验我的耐心。现在拒绝我,还是考验我的耐心?”湛蔚迟自嘲的笑了下,“她不喜欢我。”
“总监是故意那么说的。我跟在她身边最久,特别了解总监。”简虹杉又凑过去两步,整个人几乎要靠在湛蔚迟怀里,附在他耳边轻声耳语,“我都说了。总监备胎有很多,你只是其中一个。只要你锲而不舍,肯定能打动她。”
……然后被她厌烦,像现在这样。
他越被排斥,越受伤,就越容易趁虚而入。
简虹杉脸泛起红晕,眸中波光微动,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胳膊顺势勾住湛蔚迟的脖颈。
“经理,其实你也可以有个备胎…”她声音很轻,试探着湛蔚迟的底线。
没等话说完,湛蔚迟已经毫不留情的抽身退开。
“你转告顾倾,我明天会来道歉。”湛蔚迟仿佛没懂简虹杉的暗示,留下这句话匆匆离开。
留下简虹杉在偌大的办公室,狠狠跺了下脚。
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
顾倾急匆匆走出FMer大楼,才意识到抓在手里的手机响了半晌。
她慌忙拿起来瞧了眼,屏幕上显示备注:杰弗森的岳父
顾倾是在宠物医院带两只狗狗看病那天,才拿到了容礼的手机号码。为了方便照顾被狗狗咬伤的容礼,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时小护士正好告诉她,萨摩怀孕了,应该是自家哈士奇干的好事。
顾倾不知道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就存了这个傻乎乎的称呼。
…后来听容礼的朋友说,庄名媛其实是他妹妹。
按照这个关系,备注应该改成‘杰弗森的大舅子’才对。
“你好。”顾倾接起电话,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镇定。
“你快下班了吧?我在你们公司附近,顺便接你回去,可以吗?”容礼那边声音嘈杂,听起来应该是在商场或者其他吵闹的地方。
“好,我在公司楼下等你。”顾倾简单的回复了一句。
按理来说,接下来她应该挂断电话在楼下等容礼过来。
可下一秒,彼端又抛出来新的问题。
“发生了什么事?”容礼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压低声音敏锐的问,“你哭过?”
顾倾本来没哭,可听到容礼这句话时,适才压抑的情绪全都爆发出了,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
害怕、难过、恐慌。
还有无助。
那副如同溺水般,伸出手却只能触碰到一片汪洋,即将彻底沉溺深海的无助。
对方沉默了足足十秒,听筒内只有她的气息。
“你在哪里?”容礼没得到回答,追问了句。
“公司楼下啊…”顾倾努力把哭意憋回去,闷闷地说。
“等我两分钟,我马上过来。”容礼匆匆说完,立刻挂断电话。
顾倾握住手机怔愣片刻,才缓缓朝前走了几步,站在马路边。
他是怎么听出来的?
顾倾后之后觉的想:我明明掩饰的很完美了。,平常应该没有人能听出来的。
同样的事顾倾经历过,而且有好几次。因为出众的姿色,对她起意的合作方不在少数,像是之前晚宴那样。
顾倾总是故作坚强,小心翼翼的避开险境,逃离所有可能发生危险的地方,看起来云淡风轻,万事尽在掌握。
只是每次危机解除后,她跟寇离提起时,还总是心有余悸。
“你需要一个保镖。”寇离认真的建议道,“或者,一个能够保护你的男朋友。”
“我去哪找啊…”顾倾可怜兮兮的说。
不多不少两分钟过去,熟悉的世爵出现在她视线里。
容礼车速很快,事后大概会收到交警叔叔的罚单。他远远看到路边的顾倾,踩下刹车正巧停在她面前。
顾倾抬高视线瞧了他一眼,习惯性想要绕到后排。
“上来吧,”容礼打开副驾驶那边的车门,跟她解释道,“椅垫我已经找人换过了。”
之前萨摩用过的垫子已经被挪到后排,副驾驶位置上换了全新的罩子和椅垫。
粉紫渐层的颜色,带了可爱清新的小草莓图案。
显然不是容礼往常的审美标准,为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顾倾安静的坐进车里,低头给自己系安全带。
容礼侧眼瞧过去,见她在跟安全带的挂扣较劲,生闷气的模样格外乖巧。
认识久了,这女的随便做个什么动作,露出什么表情,容礼都觉得很萌。
即使她工作状态,把自己伪装成霸气冷艳的模样。让容礼瞧着,还是很可爱。
认真又正经的那种可爱,像是小兔子穿上大灰狼的衣服,认认真真扮演凶狠的角色。
实际每次回到窝里,都要抱着自己喜欢的胡萝卜啃。
“你在公司遇到什么事了?”容礼故作随意的问了句,靠过去拽住她那边的安全带,动作熟稔的帮顾倾扣好。
他也靠得很近,甚至比刚才湛蔚迟凑得还要近些。
顾倾却没有生出退却恐惧的意思,顺从的让容礼帮自己扣好安全带。
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很好的安抚了她脆弱敏感的神经。
“也没什么事。”顾倾不想把自己被捏了下手,就吓得落荒而逃的丢脸事说出来。
“那你怕的快哭出来?”容礼并不相信顾倾的搪塞。她慌成这样,肯定是不愉快的事。
其它暂时可以不追究,但威胁到她本人的事,容礼必须问到底。
“我没有哭。”顾倾要面子的强调了句。
“是,你没哭。”容礼看了她一眼。
脸色都吓白了,比哭过好不到哪去。
“真的没什么,只是…”顾倾避重就轻的把刚才事情说出来。
她没有透露湛蔚迟的名字,含糊的用‘某个追求者’代替。
“这样。”容礼听完,淡淡应了声。
据他了解,如果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意外,顾倾不可能怕成这样。多半是对方用了强制性的手段,才把小兔子吓得跑出来。
而‘某追求者’…公司里能随随便便出入总监办公室,对她提出那种要求的,并不多。
容礼很快锁定目标,不动声色的记在心里。
“是我太冲动了,其实他平常不是那种人。”顾倾小声嘀咕了句,暗暗反思自己。
“你没错,做的很好。”那种情况,要是她再呆下去,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幸亏顾倾自保意识很强,容礼安抚她两句,拐过弯驶进地下停车场。
“下车吧。”容礼提醒道。
“嗯。”顾倾解开安全带,刚动了下,一股熟悉的热流涌出。
她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红透。
不可能吧?怎么会是今天!而且在这种场合…顾倾还未从惊吓中平复,又陷入极度的尴尬。
难道是收到惊吓,导致生理失调了?
可现在要怎么办啊,容礼还在旁边坐着呢…
顾倾低垂着头,咬住下唇,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怎么?腿软?”容礼等了半晌,以为她吓得走不动,思考着要不要把人抱下车。
“容…容礼。”顾倾颤声叫住他,“你车可能、被我弄脏了。我会帮你洗的…”
顾倾声音飘忽,吞吞吐吐的。
“嗯?”容礼盯着她尴尬羞耻的模样瞧了会,思索几秒钟,反应过来。
“停车场有卫生间,你带那个没有?”
顾倾没回答,抬手严严实实捂住脸,“没…我家里好像也没有了。”
她这辈子,再也没经历过比这更尴尬的时刻了。
“你在车里坐几分钟,我去帮便利店帮你买。”容礼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她那边,语气随意的问,“有什么要求吗?”
顾倾张开捂住脸的手指,分出一条缝偷看他,藏在掌心的脸又热又烫。
“我说,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容礼盯着她瞧了会,按捺不住,伸手揉了把她的头发,“像第一次似的。”
“是第一次啊…”居然让男生帮忙准备这种东西。
“哦。”听她软软的话,容礼居然有些飘忽,说话不自觉带了笑意,“那你以后慢慢习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