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常自己一个人,怎么玩秋千?”容礼垂下眼睫,一眨不眨的看着顾倾,深邃眼瞳中透着探究的意思。
“呃…”顾倾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她刚洗过澡,皮肤透着淡淡的绯红。
垂顺柔滑的头发垂落在肩头,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也不知道是洗发水的味道,还是她身上原本就有的香味。
容礼觉得那股香味一定掺杂着陈酿数十年的美酒,否则为何他受到蛊惑,摇着秋千的手不自觉往下挪了几分。
几乎要触碰到顾倾发丝时,容礼不动声色的缩回手,避免在不清不楚的情况里,跟她有任何暧昧的接触。
可空气里还留有暧昧的余韵。
“就、坐在上面。”顾倾像是浑然不觉,歪过脑袋回忆以前坐在这里的情景,不确定的小声回答。
没有人摇,顾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玩的。
她总不能把秋千绳,绑在杰弗森尾巴上。
坐在上面?容礼听到她的答案,实在觉得好笑,“你买个板凳,功能一样的。”
且不说她房间这个秋千架成本多高、有多么占客厅空间。
为了能荡开秋千,前后几米都无法摆家具。单说把秋千装在屋内,就已经很费事了,结果她耗费大量精力财力——
只为了坐在上面吗?
大概是因为过去那么久,没有人为她摇过秋千。
想到自己可能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容礼面上不动声色,身体倒很诚实,尽职尽责按照她喜欢的幅度帮忙摇晃着。
“可是我喜欢秋千…你为什么要问那么多?”顾倾总觉得他猜出什么了,恼羞成怒的扬起小脸。
没朋友怎么了?!
她就是人缘差,交不到那么多可以来家里玩的朋友。唯一的好友寇离又是那副性格…
她也很想找人一起玩。
顾倾其实是个很怕寂寞的女生,可她性格实在太慢热,又生了副跟性格不符的、极具攻击性的皮相。以往跟她接触的人往往还没跟顾倾混熟,摸清楚她的本性,就被顾倾高冷的外表吓跑了。
结果从读书时就开始,周围人三五成群,只有她形单影只。
…已经习惯了。
“我好像,只问了两句吧?”容礼瞧她情绪变得低落消沉,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转移话题,“我回国后待业这么久,好不容易找到给你摇秋千的工作,总得弄清楚雇主的喜好吧?”
“咦?你以后还愿意帮我摇这个吗?”顾倾有些惊讶,眨了下眼。
毕竟在她看来,这种重复的机械性运动实在太过枯燥。
小时候,大院里也有个秋千架,可顾严工作忙,帮她摇两三下就该去上班了。只有母亲愿意不厌其烦的陪顾倾玩,自从母亲去世之后,顾倾就只能眼巴巴看着别的小姑娘玩。
“为什么不愿意?”容礼反问道,“我觉得,挺有趣啊。”
“真的吗?你好奇怪啊,难道这种运动也能激起你心中的艺术细胞?”
“嗯。”容礼认真的回答,“可以的。”
他没有把内心真实想办法说出来。
秋千这种东西,大概所有人童年时期都接触过。
在绝大多数人眼里,秋千应该只是单纯的玩具。
直到容礼看见顾倾屋子里的秋千,才发现这种稍微加点力气,就能摇晃起伏的道具,最适合开发其它用途,用来做一些现在还不可以随便做的事情…
正当容礼意识开始偏离,被无法描述的事情占据时,突兀的铃声回荡在房间内。
‘如果我有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
“啊嘞?谁给我打电话啊。”顾倾条件反射,立刻伸手去摸手机。
顾倾的来电铃声特别的可爱的,非常符合她在容礼心中的印象。
容礼唇角刚要扬起,却在听到顾倾说话的瞬间,又把笑意压了下去。
“湛经理,你好。”顾倾换上正经的语气,问电话彼端的湛蔚迟,“请问,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吗?”
FMer总经理湛蔚迟,容礼回国前就听过他的名字,是个平平无奇的富二代。
回过后又听过他的名字,知道他喜欢顾倾,爱意表露的十分明显。
人家两个还是同公司的,每天工作见面还不够,下班还要打电话。
容礼刚才的愉悦立刻被酸涩取代,又变成大型柠檬精。
要是能用金丝笼把顾倾关起来,让她只为自己唱歌,该有多好。
容礼沉默的听着她跟其他男人打电话,冷静又疯狂的想着。
“后天晚上我会准时到,不需要你来接了…嗯,你问我穿什么裙子吗?”顾倾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应付湛蔚迟,对面似乎准备了好多问题,从出行安排到穿什么衣服,整整说了五分钟才结束。
“好的,到时候再见。”顾倾说完结束陈词,果断挂掉电话。
她收起手机刚要给容礼说话,就听到男人满脸霜寒。
她的摇秋千兼职工怎么了?
容礼吹了个清亮的口哨,把趴在窝里睡觉的萨摩叫醒。
“我回去了。”容礼冷冰冰的说。
“啊?”顾倾疑惑的小声嘟囔,“你在生气嘛…”
容礼没有回答,眼中意思却非常明显。
*
昏晚夜色低沉,幽谷兰的熏香味道丝丝缕缕漂浮在空气里,混杂着从窗帘缝隙里溜进来的月色,丝丝缕缕扰乱顾倾的睡意。
空调运作的机械音回荡在寂静的卧室里,顾倾抱着枕头在床上转了好几个来回,仍觉得情绪烦躁,怎么都无法安睡。
她恢复平躺姿势,望着头顶上垂下来的纱幔,满脑子都是容礼那个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男人。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给自己摇秋千,随便聊些乱七八糟的话题,像是关系密切的朋友那样。
间或还会帮忙解答她工作中遇到的问题,他作为资深设计师,拥有丰富的知识储备,轻易能解开顾倾心中的疑惑。
两人已经做邻居很久了,关系应该算融洽。
起码在顾倾把对方当朋友看待,甚至还破例允许容礼进自己的房间,看到她羞耻的少女系室内装修。
在以前,这可是闺蜜寇离才能享有的待遇!
两人还交流养狗的话题,容礼提起母亲家有六只萨摩耶,家里那只叫‘庄名媛’的狗狗,就是大狗生下的崽崽。
“都是白色的,你应该很喜欢。”容礼拿了狗狗刚出生的照片她看,两大四小的白色团子,同时咧开嘴微笑,萌得顾倾心都要化了,羡慕的想去瞧瞧。
“我想去看看。”
“可以,我帮你安排。”容礼回答的很快。
本来都商量好了,结果跟湛蔚迟打完电话,容礼情绪瞬间变得冷淡起来。
先前,FMer高层经过讨论,定下由她和湛蔚迟出席业内交流会。
湛蔚迟打电话来合情合理,内容也只是提醒顾倾后天不要迟到,顺便问了她到时候会穿什么裙子,好挑选配套的西装衬她。
“我穿上次开会那件雾蓝色裙子去。”顾倾回答。那条裙子原本就是买来出席各大会议场合的,她最近开销太大,没有多余经费添置新裙子。
湛蔚迟应下,又叮嘱几句工作上的事。实在无话可说,才挂断电话。
顾倾转过视线,对上容礼寒凉的黑眸。
他脸上像变了天,温度骤然冷下来。
“我回去了。”容礼淡漠的说了声,吹了个清亮的口哨叫走自家狗子。
“你怎么了?”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告辞离开好像没问题。但顾倾微妙觉得他不开心,连忙跟在容礼身后追问。
“没,你早点休息。”容礼连说话字数都变少了,一刻不停离开顾倾房间。
“哎,你…”顾倾踩着绒毛小兔子拖鞋,跟过去想要说些什么呢。
冰冷的防盗门在她面前关紧,偌大的房间只剩下顾倾自己,孤零零的。
莫名其妙,顾倾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微微蹙起眉。
容礼现在的状态,跟上次自己穿林清遥的校服回来时,他在电梯前无缘无故怼人的架势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那根纤细敏感的神经被戳了下。
到底生什么气啊?难道是那件雾蓝裙子不好看吗?
如果说那时,顾倾还只是猜测容礼可能是生气。
隔了二十分钟,她在朋友圈看到方潇的动态,便更确定容礼是真的生气了。
方潇:新请来的那位大设计师康复了,会陪我出席后天交流会,届时肯定会拿下供货商那边,敬请大家期待新的LON,王者归来!
配图是她在度假海滩喝下午茶的招牌,身上穿着轻薄的比基尼,内衣里起码垫了四层乳贴。
说好的‘身受重伤’,请假半个月,无法出席呢?
容礼狂犬疫苗还没打完,怎么说好就好?
顾倾郁闷地扔掉手机,气呼呼叉着腰进卧室,撩起纱幔把自己砸进柔软的大床。
想到后天会看到的站在方潇身边的容礼,她就觉得非常生气,脑补一下都嫌碍眼。
现在跟高层申请换人,能来得及吗?
顾倾抱住床上的玩偶,即使心里清楚容礼作为LON的临时设计师,陪方潇出席交流会是很正常的事。
可她仍旧觉得堵得慌,像是小时候在幼儿园,被人抢走蛋糕上最大的草莓。
好气啊。
都怪容礼,那个出尔反尔的男人!
顾倾紧紧搂住枕头,郁闷的想着。她气恼的同时却没意识到,自己气得莫名其妙。
容礼作为LON的人,参加交流会合情合理。
她却先入为主,把容礼当做自己珍视的草莓,想偷偷藏起来。
可他又不是草莓,我真奇怪。
顾倾暴躁的踢了踢腿,用毯子把自己蒙起来。
睡了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