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6
“谁?”韩秉宗转过头来,盯着她,又问了一遍,他声音不重,音调也不高,跟平时普普通通的问句没太大的区别,只是细听便会发现,音线没那么稳。
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初昕并没有发觉这细小的异样,她转过头回望他,因为刚哭过更显湿漉漉的眼疑惑地轻轻一眨,“我男朋友裴柯垣,你停下来干嘛?继续往前开啊。”
裴柯垣。
这是韩秉宗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
他眸光动了动,坐在那儿顿了片刻之后,方应了初昕的催促,转回头目视前方,重新踩下油门。
他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一时没有开口。
初昕还在吐槽着倪琴的不可理喻,自顾自地说着她的,“我就不明白了,柯垣到底哪里不好?人品相貌,学历事业,哪个差了?非得拿家庭说事,反正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总有被她挑出来的地方,难道哪天我找一个换了几十个网红女友的富二代纨绔她就高兴了?”
韩秉宗知道她在说话,声音在他耳边环绕着,但没有注意她在讲些什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空旷的道路,一脚油门踩下去都不知飙到了多少码。
车速越来越快,强烈的推背感让初昕暂时停下了她的吐槽,下意识握上了车窗上方的扶手,道:“你干嘛开那么快?”
韩秉宗没反应,初昕又叫了一声,他才猛然回神,踩下了刹车,减下车速来。
“你刚才肯定超速了,我正说到富二代纨绔,你就玩上飙车了?”
“一时没注意。”韩秉宗说。
“这条路有摄像头的吧,你要被扣分了。”
韩秉宗含糊地附和了一声。
初昕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回到了刚才的话题,“要是姨是我妈就好了,肯定不会这样。”
韩秉宗沉默片刻后,突兀地问道:“就是那个华裔?你跟他不是分手了吗?”
“没分,骗我妈的,柯垣要先处理国外的事情,还要在国内找工作,我怕我妈使绊子,”初昕闷声闷气道,“万一她真的能干出那种事呢?”
韩秉宗依然目视着前方,双手握在方向盘上,指节紧绷着,“我们这儿都瞒得那么紧?”
初昕撇着嘴,“你们也没问我到底跟他分没分,我就没特意提嘛,再说了,万一你说露了嘴让姨知道,姨肯定会告诉我妈,那我就没安稳日子过了。”
“你现在也没安稳日子过。”
“好歹这一个多月算是挺安稳的。”
韩秉宗轻哼一声。
初昕瞥他一眼,“干嘛?生气我没告诉你?”
“是有点儿,”韩秉宗说,“有点儿被朋友背叛的感觉。”
初昕一声轻嗤,半点没有内疚的意思,“说得好像你每次交女朋友或是跟女朋友分手都会特意告诉我似的,我在国外的时候可一点儿都不知道。”
“你在国外的时候我压根就没交过女朋友。”
初昕可不信韩秉宗这样的人能五年不交女朋友,就算他没主动过也肯定特别能招蜂引蝶,但她没兴趣,也没心思跟他去辩论这个,长长吁出一口气,疲惫地靠在座椅上。
初昕不再说话,韩秉宗也没开口,后半程车内一片沉默,只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不受影响地响着。
老小区里没有地下车库,地面上的停车位也少,韩秉宗过来得晚,里边几乎已经停满当,他开着车转了好久,才终于在花坛前找到一个空位置,把车停了进去。
“你天天这样停车?”已经很心累的初昕此刻更为韩秉宗感到心累。
韩秉宗淡淡道:“平时让司机接送,他会开走。”
初昕不想说话了,她果然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还是忧虑忧虑自己的未来吧。
下车后初昕的情绪更低落了。
车停得远,离他们两个房子所在的那幢还需要走一段,初昕慢吞吞地挪着步子,韩秉宗也就跟着走得慢,在她身后侧方两步的距离跟着,看上去就仿佛他的情绪更低沉。
这会儿已经有十点多,老小区的住户老人占了一多半,大家睡得早,一天早早落幕,沉在寂静的夜里。
吹来一阵秋风,树影婆娑,沙沙声里还躲着几声野猫的叫唤。
手机铃声与震动声混合在一起,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两人的沉寂,是初昕的手机。
初昕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接听,也没有挂断,就这么让铃声锲而不舍地响着。
韩秉宗视线挪到她后背上,“很吵,赶紧接起来。”
初昕停步,转过身来,瞪着他:“我已经心情很差了,你还来惹我。”
韩秉宗:“我也心情不好。”
“你刚才还知道劝我,现在怎么突然翻脸?”
“都说了,被朋友背叛的感觉。”
两人一来一回间,初昕的手机铃声终于停歇。
她说:“你怎么那么小气?你跟颜妮妮谈恋爱的时候,不也没告诉我?我从冬令营回来才知道。分手也没告诉我,我是听的学校里的传言。”
初昕拿这五年间来说事韩秉宗还能反驳,提到颜妮妮,他就辩不过了,只能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你双标。”
韩秉宗说不过她,只能认栽,沉默片刻后,道:“行吧,被背叛的感觉消失了。”紧接着又道,“你妈反对总有她的道理,你跟她好好聊聊呗。”
初昕瞬间跳脚,几乎张牙舞爪起来,“韩秉宗!你居然站我妈这头!太过分了!”
她这一吼,竟引来了一阵狗吠,直接撕破了这寂静的夜,惊得她差点掉了魂,缩着脖子退了一步。
韩秉宗正要说话,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回换成了韩秉宗的。
他看了眼,是初盛嘉的电话,接了起来。
“阿宗,听雅茵说你跟昕昕一块儿走的,她现在有跟你在一起吗?”初盛嘉在电话那头问。
韩秉宗:“嗯,在呢。”
“在就好,我刚才没联系上她,这大晚上的,一小姑娘在外边不安全,你看着她一些,劝劝她,让她早点回来,唉,她们母女这架吵得……要是她不肯回家,就麻烦你帮忙照看下。”
“好,叔放心吧,我看着呢。”
挂断电话后,初昕还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周遭几条狗的叫声倒是消停不少。
“让你不接你爸电话,看把他担心得。”
初昕抿抿嘴,“他也站我妈那头,我不想理。”
韩秉宗眸光一顿,有些惊讶,说:“连你爸都反对你们,那你真应该好好考虑考虑了,总有理由的,所以,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看吧,”初昕跳脚,“你就是站他们那头,韩秉宗,你到底是不是我朋友!”
暗夜里他的眸色很深,“我没站边,是你不讲清楚,我总得听听你们双方各自的说法,才能做出判断吧?”
“要什么判断,你得无条件站我这边,无条件,懂不懂?”
韩秉宗沉默地望着她。
初昕不甘示弱地回瞪。
狗吠声彻底不见,寂静的夜里是无声的对峙。
几秒之后,韩秉宗叹了口气,抬起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随后将屏幕转向初昕,说:“看到没,这就是你被初恋绿了之后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当初……”
初昕都快被气哭,不听他说完,转头就走。
韩秉宗大步跟上,继续道:“大一那会儿你被你初恋迷得七荤八素,我跟你说过好多遍这人不行吧?你听没?你没听,所以才有了头上沾点绿的惨剧。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你看男人的眼光真的不怎么样,一恋爱起来特别容易上头,连叔都反对的事儿,你确实应该再考虑考虑。”
初昕越走越快。
韩秉宗一个大跨步,拦到了她身前,“你拒绝沟通的样子只会显得你心虚。”
“你才心虚!”初昕眼眶又泛起了红,被气的,“你都没见过他,凭什么这么说?凭我爸反对?我爸也没见过他,就我妈见了一面,只见了一面而已,你们都是被我妈的片面之词牵着鼻子走!”
他们这会儿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声控灯应声亮起,韩秉宗看清了她又红起来的眼,皱起眉头。
他叹息道:“先上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初昕冲他翻了个白眼,越过他上楼。
他们的房子在四楼,爬起来有那么一段。
韩秉宗跟在初昕后头。
初昕眼角的红意退下去些,但依然很生气,“说好的站我这边,你转头就投奔敌营,韩秉宗,我算是看清你了,还朋友呢,我呸!”
韩秉宗无奈道:“咱们就事论事好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论你个头!你等着吧,等你以后找个姨不满意的女朋友,你看我会不会帮你说话。”
韩秉宗没搭腔。
“居然还说我眼光差,”初昕继续碎碎念,“为了力挺我妈你这是要把你自己都骂上,我不就是遇到了个会在小树木里偷.情的渣渣,怎么就能下定论了?谁没在年轻时候看走眼过?”
韩秉宗依然没吭声。
初昕走到了她租下的房子门口,见韩秉宗还跟着她站在她身后,回头没好气道:“走错了吧韩叛徒?”
韩秉宗:“你爸让我看着你。”
初昕:“难道我睡觉你也看着?”
韩秉宗叹了声,他今天叹气的次数尤其多。
“睡觉?怎么睡?据我所知,你上回去超市只买了牙膏牙刷毛巾这些生活用品吧?之后你就没再来过,准备被褥了吗?还有,你租下时也没打算过卫生,现在又空了差不多一个月,你觉得里面还能住人?你是想拿蜘蛛网当被子使吗?”
初昕被堵得哑口无言。
韩秉宗又道:“要么,你去酒店开个房间,要么,你上我这儿拿块抹布,把卧室里稍微擦一下,再拿床被褥过去,凑合一晚。”
有点小洁癖的初昕顿时不想再进去。
她转头就往对面韩秉宗家走,边走边说:“开门。”
韩秉宗站在原地没动,“你这个有男朋友的人,上我一单身男人家睡觉,还是前男友,不合适吧?”
初昕:“你那儿不还有个空房间?之前我要租房的时候你还说可以分给我。”
韩秉宗顿了两秒,像是拿她没办法般,“随便你。”
他打开家门,亮灯后,从玄关拿了一双女士拖鞋,丢到初昕跟前。
初昕看到这双拖鞋后,动作顿了一下。
韩秉宗顺着她的目光,也定在了那双拖鞋上。
这双拖鞋在这儿放了六七年,从他住进这个房子开始就在,他没动过。
拖鞋的质量不错,初昕穿了快两年,依然好好的,后来没人再穿过,就在鞋柜里一直放着,到现在,只有颜色有些发旧,并不影响它的使用。
“这双拖鞋你居然还留着?”初昕道。
韩秉宗:“懒,没收拾过,阿姨也不会乱动。”
初昕犹豫了下,把脱了一半鞋子的脚又缩了回去,道:“你说得对,确实不太合适。”
她说着,就转身往对面走,边走边说:“帮我一块儿来打扫一下卫生吧。”
韩秉宗在原地愣了会儿,半晌没动。
初昕以为他不愿意,又返身回来,扯住他罩衫外套后头的连衣帽,把他往对面拉,“你当叛徒也就算了,连帮我一块儿打扫卫生都不肯?”
韩秉宗把自己的帽子从初昕手里救出来,“知道了。”
房子里倒也不算太脏,出租前房东就打扫过卫生,无非就是落了些灰,其他地方他们就暂时没管,把卧室打扫了出来,也没有打扫得太细,单纯只是为了凑合一晚,韩秉宗拖地,初昕则拿抹布擦了床头柜和床垫的灰。
韩秉宗越拖越觉得无语,“还说我不把你当朋友,大半夜的上你这儿来给你打扫卫生,这都不算朋友那什么是朋友?家也不肯回,让你去酒店居然还连身份证都没带出来,你这离家出走也是够随便的。”
他心下烦闷,拖地的力道不轻,都快要把地面拖得脱层皮出来。
初昕冷哼,“你不站我这边,拖多少遍地都是不把我当朋友。”
韩秉宗拖完了卧室,微微喘着气,撑着拖把杆立在那儿,“31岁的attending怎么了?我还不到三十的企业家呢,他就那么好,值得你跟家里闹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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