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山把被干布巾堵住嘴的山田村塞进轿车尾部的行李箱里,调转车头向东南方向的郊外驶去。从远处就能看见在位于市区边缘的检查站。卡美利军队正准备出动,这种场面很少见,也许是由于穷巴的死而登上首都防卫军长官宝座的蠢家伙在向其部下施展权威吧。两盏探照灯不停探照着路面,就好象在围着篝火跳着祈祷胜利的舞蹈似的。
距检查站还有六百码左右,片山把汽车停在左侧的露营地里,然后提着步枪和弹药箱回到路旁。他把东西放在路边,掀开十多块公路上的大石头,在车道上摆了两排,接着,他便埋伏在两排石堆后面准备射击。当然这是很危险的。开枪射击前,片山通过步枪的观测镜,数了一下检查站广场上的士兵的人数。尽管敌方探照灯很刺眼,但这并没妨碍片山。他看见那儿一共有十四个官兵,其中二个上校、其他均是下等兵。他们一个个心满意足、一边跳舞、一边拼命地喝着威士忌。他们的主要武器大概就是架在道路两侧的机枪和每人扛着的步枪。
只要能收拾掉机关枪,其他就好办了,片山心里这么想。然而在此之前,片山先瞄准了左边那个探照灯,扣动扳机,打灭了它,接着又射碎了右侧的探照灯。片山并不理睬那些胡乱开枪的敌人、借助篝火和检查站小房子里透出的灯光、把枪口转向架在道路左侧的机关枪。他瞄准之后打了一排子弹,机关枪便倾倒下去了。这时,右侧的机关枪猛烈扫射起来,由于敌方射手使用的是曳光弹,片山能清楚地看见那位不停地给机枪上子弹的士兵。片山瞄准机枪一连打了两发子弹,射飞了装满子弹的弹带,机枪也如同废铁一样戛然无声了。片山就象在玩电子游戏似地,接二连三撂倒了检查站的官兵。
据说美军曾统计:杀死一名敌军所需的枪弹数目是:一次大战约需七千发、二战约两万五千发、越南战争中约三十万发、朝鲜战争约五万发,实际上,只要参加实践就会明白情况并不如此。
把眼前的敌军全部消灭之后,片山向检查站的木制小屋发射了八颗子弹。他回到轿车里驾驶着车来到了离检查站一百码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拿出一颗手榴弹扔了出去,然后便俯身卧倒。手榴弹在空中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从检查站右侧小屋的窗户飞了进去,“轰”的一声,小屋被炸得粉碎,从里面飞出了两三具尸体的碎片。
普通士兵准确投掷手榴弹的有限距离是三十五码,由此可见,片山的臂力与控制投掷方向的能力是十分出色的。一百码。在棒球场上是能打出本垒打的距离。
片山站起身,又奋力向左侧的检查站小屋投了两枚手榴弹,这才回到了轿车上。当轿车再次发动起来的时候,那小屋也已经化为乌有了。片山在遍布尸体的检查站旁边停下车。他发现了三个装满了手榴弹的木箱,全部都是美式手榴弹,每一箱各装五十枚。一只木箱装的是纯黄色的破坏型手榴弹,另一只装的是青灰色的杀伤型手榴弹,第三箱装的则是黑中夹黄色条带的攻击用手榴弹,他把三箱手榴弹放在了轿车前后两排座位之间的空档处。
片山在密林中把车停下,将山田村从轿车尾部的行李箱里拖了出来,扔在地上。山田村的左臂肘部被压断了。在剧痛的刺激下,他恢复了知觉。他额头上冒着虚汗,在那儿痛苦地挣扎着。片山解开捆住山田村的绳子,检查了一下他随身带的东西。山田村的船员证件上写着南朝鲜的金昌浩的假名。
片山取出了山田村嘴里的干布巾。山田村带着尖利而又绝望的声音,用标准的英语说:“你,你是谁?”他用蝮蛇一般的目光看着片山涂黑了的脸。
“你是山田村吧?”片山也用英语说。
“你,你怎么知道的?”山田村由于惊愕、不留神就说起了日语。
片山不怀好意地笑着,用日语回答道:“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啊,你会说日语啊!被日本政府雇佣想杀死庞萨号全体船员的那个疯子就是你吧?把脸涂黑了也骗不了我。”山田村嘶叫着一边象疟疾发作时那样全身颤抖。
“我并不想把他们都杀死,也不想把你杀死,我想知道的是有关赤色军团的情报,如果你告诉我的话,就马上把你送到附近美军基地的医院里去,就象对待葡萄牙雇佣兵弗朗西斯科那样。”
“你杀了我吧,别骗我了!”山田村激愤地摇着头。
“要是真想死的话,现在我就准备给你来点精细的活儿。”片山笑着回到了车上,从木箱里取出了一枚攻击型手榴弹,把手榴弹的雷管搁在了木箱上。片山回到了山田村倒着的地方,用刀子把山田村的裤子割裂,分成了几条细长的布条。
“干、干什么?”大小便失禁的山田村挣扎着。片山把手榴弹放在他的身体旁边,然后让山田村仰面而卧,在他的左右手腕上各压了一块大木头,再把他的右膝曲了起来,最后用布条把手榴弹的安全针引环分绑在他的脚上。
山田村的表情十分紧张,似乎心脏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他痛苦地喘息着,身体就象被铁丝捆起来了一样不能活动。他并不知道这个手榴弹没有起爆雷管。
“你必须永远保持这种姿势,如果脚一动就会拉响手榴弹,五秒钟之内就会爆炸。哈哈,你就慢慢地享受这份恐怖吧。我要去追赶谷奇兄弟他们了。”片山说完便转身向车子走去,他点着一根香烟叼在嘴角,随手打开了车门。
“快来,救救我!”这时传来了山田村的哀求声。
片山慢慢地转过身,向地上吐了一口含烟碱的唾沫,喊道:“你准备说了吗?”
“我也是没有办法啊,实在受不了了。”
“好,你要老实一点。”片山快步走到山田村的旁边,割断了牵拉着手榴弹的布条,还搬起压在山田村手腕上的木头。山田村终于放心地叹了一口气,他躺在地上伸长了右腿,全身不禁微微颤抖着:“给我一支烟好吗?我有些受不住了。”
片山从山田村的衬衫口袋里拿出了一盒万宝路牌香烟,抽了一支给他。或许是由于密林中空气潮湿的缘故,火柴划了三次才划着。山田村一边颤抖、一边贪婪地吸着,直到烟头只剩下很短的时候,他才说:“你要不要听我从头说起?”
“你在因大肆杀人而被捕之前,是否已和赤色军团有联系了?”片山问道。
“不,对于赤色军团,我只是知道一点点。”
“拜托了,把一切都告诉我。”
“你刚才说要把我送到美军基地医院去……现在咱们还要说定,你不能把我引渡给日本政府。”
“好,好,说定了。只要你把一切都告诉我。”片山认真地说。
“你可能不知道在二年前赤坂拜也伦贸易公司秘密输入高级清醒剂及秘密制造致幻剂——‘天使的尘埃’的事件吧?”
片山在赞比亚和中非的时候,曾在报纸和周刊上看到过有关这次事件的报道,但内容已记不清了。他回答道:“不知道。”
“是这样的,西德的大制药公司遭到了袭击,被抢了五十吨清醒剂。此后过了很长时间,我们神宫会从赤坂的拜也伦贸易公司手中拿到了‘清醒剂’。其实在此之前,很多暴力团都与拜也伦贸易公司有交易,向该公司购进一种叫作‘天使的尘埃’的致幻剂。但是由于这种药粉效力太强,致幻觉事件陡然增多,我们就对这东西敬而远之了。这是因为一旦发生了杀人事件,警察就会插手。不过你一定会问:象我们这些被称之为暴力团的组织,怎么会花钱从拜也伦公司这种外行手中拿致幻剂呢?”
“啊,对。”
“噢,给我点吗啡吧,海洛因也可以。什么都可以,只要是镇痛剂就行……求你了!……我好象要死了一样。”山田村呻吟着。
“我带着海洛因呢,你再说一点,我马上就给你。”
“嗯。不仅我们,其它组织也都企图袭击拜也伦公司。据说,只要知道了制作方法,就是外行也能制造‘天使的尘埃’,所以袭击拜也伦公司实在有利可图。但是,拜也伦公司却拥有一支外国人组成的杀人部队。和我一样不知道这个秘密的银座光荣会,最先实行了他们的强夺计划。他们绑架了拜也伦贸易公司的社长菊池,把他带到了晴海埠头一间空废的仓库里,逼问他‘天使的尘埃’的秘密制造工厂和存货场所的地址。没想到,该公司的杀人部队的十个成员悄悄潜入了这个仓库,那些手段高超的杀手只用了不到三分钟就把光荣会的三十名精锐分子收拾了,只有光荣会的大头目好不容易捡了条命。我们这些黑社会组织的头头们当天晚上就知道了这件事。第二天,拜也伦贸易公司向各个黑社会组织派来了使者,使者说:我们是属于一个叫赤色军团的国际性大组织的,赤色军团甚至拥有导弹部队,所以我们希望诸位能够自重。从此,我们就只有老老实实地从拜也伦公司手中拿货了。……求求你,给我海洛因吧……”
片山拿出来了一点海洛因,用淀粉纸包好,让山田村就着简装的矿泉水吞了下去,然后片山说:“不过,好象拜也伦公司秘密输入清醒剂之事败露了,对不对?”
“是啊,不过,赤色军团的事最终还是被隐瞒了起来。听说杀人部队也仍然留在日本。除了杀人部队之外,他们在日本还有一个智囊团。”
“的确是这样吗?”
“只是听说……一年之后,我因杀死妻儿和攻打三光会而被捕了。后来,我的同伙劫持了日航飞机,使我得以释放。”
“那时你知道不知道劫机的那伙人是赤色军团的?”
“不知道。他们不仅给了我自由之身,还把我送到国外以躲避三光会的报复,但是至于对方是谁,他们一句解释也没有。”由于吸食了海洛因,山田村的表情变得生气勃勃,甚至露出了笑容。
“你是乘坐日本政府的专机到达非洲北部的利比亚的,与你同行的是同样获得特别释放的杀手——谷奇兄弟,对不对?我问你,在利比亚等你们的那帮家伙说了营救你们的原因了吗?”
“啊,他们说是因为看中了我们有杀人的胆量。还说他们是赤色军团的。赤色军团的事业是要从那些压榨不发达国家而繁荣起来的大国那里征收税金,以援助贫穷国家的民族解放运动,是一个世界性的大组织。但是对我来说,无论什么借口都无所谓,谷奇兄弟也和我一样。不管怎么说,我们有一个月一万美元的薪水。如果有什么活动的话还可得到额外津贴,万一被抓住了也有人营救。有这么好的条件,我当然就答应了。三天以后,我和谷奇兄弟拿到了伪造的护照与二万美元,在意大利、巴黎绕了一圈,然后飞往加拿大。曾参与劫机的两位伙计C·3和C·5和我们同行,那不是他们的名字而是代号。C·3和C·5一个会英语一个会法语,于是他们就作了我的翻译。到了加拿大的多伦多,我和谷奇兄弟坐上了等在停机坪上的一辆轿车,在车上我们被蒙住眼睛。接着,我们又上了一架小型飞机。飞行了大约四个小时,我们又被蒙上了眼睛,换乘另一架飞机,这次不允许我们摘下蒙眼布了。……大约过了三个小时,飞机降落在森林中的一个简易机场上。那里的西边有一座微微覆盖白雪的险峻山脉,后来才知道,那就是落基山脉。从那里,我们又骑马走了三天,通过了一个山口,终于到达了训练场。那儿是一个有山谷、有密林有湿地也有原野的荒凉场所。我记得很清楚的一个标记,就是在演习场南边不远的地方有座中央缩进去一块,象臼一样的山。训练场的几个山洞是武器弹药库和教官们的宿舍,受训的人则住在帐篷里。那里差不多有一百名学员和五十名教官,我们每天要接受格斗术、射击术与登山训练。C·3和C·5在到达训练场后的一周后就不知到哪儿去了。”可能是海洛因所起的作用,山田村特别的饶舌。
“学员中只有你们三人是日本人吗?”
“是的,其它的是白人与黑人与混血儿。”
“那么,训练到什么时候?”
“大概待了两个月。”
“训练结束后,是直接去马达加斯加的吗?是不是为了庞萨号?”
“不,……你怎么知道我是在马达加斯加上船的?”
“是马来西亚的船员说的。”
“这帮畜牲……结束了在加拿大的训练,我们被蒙上眼睛,飞到了温哥华。在那里我们与其他学员分了手。”
“你们住的饭店叫什么名字?”
“记不大清楚了,是平民区的一个大饭店,里面还有日本式饮食,餐厅的名字好象是一种什么花的名字。第二天和C·5一起飞往欧洲,一周之内在巴黎、汉堡等地逗留了一下。后来我们就飞往马达加斯加岛。到达马任加后,C·5给了我们伪造的船员证件,决定我和谷奇兄弟假冒南朝鲜人,C·5要求我们发誓在登上已入港等候的庞萨号后必须绝对服从事务长的命令。自从那次告别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C·5。”
“你们在马达加斯加的马任加港时,住在什么地方?”
“基金巴还是拔旁巴记不清楚了,反正靠近港口。除了我们外,还有近二十个南美人和黑人,一起上了庞萨号。”
“从加拿大出来之后,除了C·5,你还碰到过其它的劫机分子吗?”
“没有。”
“碰到过拜也伦公司的人没有呢?”
“你、你怎么知道的?”
“到底有没有?”片山的目光陡然一亮。
“偶然碰到的,我、谷奇和C·5在西德法兰克福的卡赞卢大道上的日本航空公司的分店,看到了一个正在收款台接待客人的职员,那人原是拜也伦公司的营业部长佐原。那家伙留着歌星一样的胡子、带着一副银框眼镜、头发也弄成了大背头,但他肯定就是佐原。我把这事告诉了C·5。C·5听后并没感到吃惊。他告诉我他虽然不知道佐原这个名字,但是这个男人是受雇潜入日本航空公司,为赤色军团收集清报的,而且参与策划了劫机事件。”
“佐原的年龄、相貌和体形呢?”
“看上去有三十七、八岁,对于日本人来说是瘦高型的,而且很英俊。”
“C·5对佐原除了上面所说的,还讲了些什么?”
“没有。”
“那么,再说说你和谷奇兄弟打死从日本大使馆出来的侦察官的事吧,你们怎么知道他们会闯进来?你们似乎是有所准备的吧?”
“再给我支烟吧。”
“好。”片山答应了山田村的要求。
山田村深深地吸了一口后说:“是穷巴打电话通报的。穷巴的治安警察日夜监视着日本大使馆。”
“那么,赤色军团的大本营在哪里?军团长是谁?”片山问道。
“象我们这样的下层人士怎么会知道?”山田村回答。
片山对山田村进行了长达二个小时的审问,最后山田村嚷着要去医院。
“好,知道了,今晚就到这儿吧,因为要把你送到基地的医院去,所以你先睡一会儿吧。”片山说着踢了山田村的头一下,山田村昏了过去,然后片山把还绑在他脖子上的手榴弹拿下来,又从暗兜里拿出了一套塑料注射器。他从藏在钱包里的海洛因中拿出了大约零点一克,在筒装矿泉水中溶解后,给山田村进行了静脉注射。一般毒品中毒者的血管里一回注入的海洛因量是零点零二克。所以把零点一克海洛因直接注入血管的话,即使山田村这样惯于吸毒的人也会昏睡过去,而且会睡很长时间,如果再多一点的话就有可能将他致死。
片山把山田村又装回了轿车的行李箱里,山田村曲着腿睡得很好。片山驾驶着车子从车侧的大路进入了路桑哥市区。检查所里一个人也没有。看来检查站人员被全歼的情况使得首都防卫军大受震恐了。片山找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给日本大使馆打了个电话。
打完电话回到车上,片山就出城到了郊外,在距离检查所五公里的路堤边停了车。他用茶色的围巾把脸蒙上,又将微型机关枪吊在脖子上。他下了车,蹲在车影里。
这时从城市方面开过来一辆大型卡车,带着装有铝制挡板的车箱,车箱的右侧亮着一盏青白色的电灯,左侧则是一盏黄色的电灯。在距离轿车五百米的地方,卡车放慢了速度,并用那两盏灯时明时灭地打着信号,到距轿车二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从驾驶室里下来了一个腿很短的矮胖男子,是个日本人,他举着双手,“下雪了。”他说出了暗语的第一句,是关西那边的口音。
“在乞力马扎罗的山上。”片山回答着。
“但是马上就会化了。”那个男子回答道。他是日本大使馆的特工月形。
蹲着的片山站了起来,走近卡车,仍没摘下蒙面,右手搭在腰间的手枪把上。
“你把山田村抓住了吧?”月形靠近片山悄悄地问道。
“是的,甩开跟踪了吗?”片山也悄悄地问。
“今晚没被盯梢,穷巴死了以后,路桑哥的警察头头们正在热衷于争夺他留下的位置,谁也不想干事了。”
“这真是一个好机会,那我就把山田村交给你们吧。”
“稍等一下,在卡车上还有一辆车子是备用的,小心一点为好。”月形说着便朝卡车使了个眼色。两个看上去象日本人的男子从驾驶室里下来,转到卡车的后面,打开车箱尾部的门,用绞盘和提升机放下一块跳板,将一辆桑多塔小车开下来。
片山也打开了轿车的行李箱,山田村打着呼噜睡得很死,看上去没有呼吸困难的症状。为了保险起见,片山把山田村的脚捆了起来,移到大卡车上。大卡车后退了几下以后,朝着城市的方向飞驰而去。
片山与月形在片山的轿车里大约交谈了一个小时。随后,月形开着桑多塔朝着日本大使馆驶去,过了一会儿,片山想到应该要一个节流圈,所以就开车追赶桑多塔。但是桑多塔不管直跑还是拐弯都比片山的车快。片山的车在拐弯的时候车身屡次发生倾斜,所以就在主要街道上向右一拐,朝着路桑哥湾方向开去,速度也慢了下来。
在通过北埠头以后,片山在路桑哥湾北部小丘上一座大房宅附近停下了。这座邸宅建在一块宽约五百米,纵深八百米的私人圈地上。私人圈地的南端有一条马路,路对面是这座邸宅的停放快艇的停船场。这座邸宅是卡美利大总统阿蒲多尔·巴卡尼的别墅之一,但巴卡尼由于害怕暗杀和政变等等,几乎全部时间都是缩在首都的官邸中,所以这座邸宅已有一年以上的时间未曾使用了。别墅的私有土地用高达三米的铁栏杆围着,巨大的庭院就象没有收拾干净的热带植物园。
片山把车停在离正门一百米的地方,从这里向西北七百码的海面上就停泊着庞萨号。停在别墅停船场上的长达七十英尺的快艇和长达三十英尺的快艇看上去已有很长时间没用了,好象也没有人来收拾,不仅涂着的颜色都褪了,吃水线下面还爬满了牡砺和乌滑子贝。
打开轿车的行李箱,片山拿出工具箱,走近了铁栅正门。门和锁都已经锈了。他用金属棒把锁弄开,又小心地尽量不发出声音。打开门后,片山回到车上,以常速开进门内的广场。片山把门从里面关上,用锁锁好,将车子推进了广场旁边的茂密灌木里,掩藏好使得从外面看不出来。
现在看守巴卡尼别墅的是巴卡尼的伯父——园艺师老夫妇俩以及分开住的格库一家子,这些都是从月形那里听来的。片山左手拿着卷起来的绳子,沿着车道向小丘走去,途中在长着许多竹子的地方站住了。他用刀子选择一根直径约五寸的竹子,砍下二米左右的一段,把刀子和竹子顶端紧紧地捆起来,做成一支短枪。
建在小丘上草坪间的二层楼的别墅里黑得厉害,而在离此三十米的地方有一间木平房里却漏出灯光,附近还有两辆沾满露珠的小型车。小平房的门被闩上,片山用那支自制枪的刃部插进了门的间隙准备把门闩拨开。拨门闩的声音太大了,片山马上躲在门的旁边。
“谁啊?”屋里传来一声当地土语问话。当然片山没有回答。
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地靠近了门,然后门开了,一把散弹枪露了出来,枪的位置就在片山的头上面。一个象园艺师一样的男人走出门来,他的腰间别着的二连枪的枪柄露在外面。
片山把自制短枪一闪,直接割断了园艺师的喉咙。园艺师身高达二米八十,体重有三百公斤。那支散弹枪看上去象是他的一件玩具。他被刺中之后,被切断的声带里发出很奇怪的声音,同时拿着枪转向片山。片山抢上一步刺瞎了他的双眼。园艺师用双手捂着双眼,慢慢地坐在了走廊上,趁此机会,片山纵到他后面,把枪捅进了他的后心。园艺师立刻就死了。
这时园艺师的妻子和四十岁不到的格库夫妇以及他们二十岁的儿子,十六、七岁的女儿都在各自的卧室里被吓呆了,他们似乎连打电话给警察都没想到。格库的女儿虽然还没有发育成熟,但已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如果不是感到恐怖的话,她的脸一定是天真烂漫的。
片山把他们都绑了起来,只是让格库的带眼镜的儿子阿贝尔到离此二百米的下风处替园艺师挖一个墓穴,把他给埋葬了。然后,他把阿贝尔、还有他的父母和妹妹、再加上园艺师的妻子带到了那座大房子的二楼的大厅里。片山打算在这里观察庞萨号。由于小丘的北边也是巴卡尼的地盘,所以这座大别墅与庞萨号之间的距离大约有一千码。
片山又把阿贝尔的手脚绑了起来,阿贝尔只哀求着要保全其性命,片山不加理睬,给阿贝尔和他母亲拉拉以及园艺师的后妻萨米拉的静脉里各注射了零点一克的海洛因。给阿贝尔的妹妹夏拉萨特则注射了零点零二克。确定四个人已经昏睡过去了之后,片山给格库·阿美特松开了绳索,让他站起来。
“到厨房里去。”片山用英语说。
“啊,你只杀我一个人吗?”阿美特用英语叫喊着,哭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你给我做点吃的。”
“真的吗?愿意,愿意为您效劳,只要您饶了我的命。”阿美特站了起来。“不过,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如果你想暗杀大总统那是白费心机,大总统总是和十二个保镖在一起。”
“如果杀了大总统的话,你就会被开除了吧?不必担心,我对于大总统毫不关心,只不过是为了在这里观察港口的情况。”
“噢,明白了,和庞萨号发生纠纷,杀了人的就是你吧?即使你把脸涂黑了也骗不了我。”
“你这么认为也没什么。”片山回答。
在一楼二十米见方的厨房里有两个美国制的巨大的冷藏库和两个同样巨大的冷冻库。片山用冰冻的伏特加漱了漱口,然后开始就着葡萄酒吃了起来。他先喝了羊脑汤,吃了肚子里塞了米私香料的烤鸽子,然后吃了四磅铁扒牛排,最后又吃了二十粒粘了果酱的葡萄。饭后,喝着最上等的白兰地,吸着巴卡尼大总统专用的雪茄烟。那上面印着巴卡尼的肖像和卡美利国的纹章。片山感到有些醉了,紧张的神经也松驰了下来。喝完一瓶白兰地后,他让格库拿着半打矿泉水和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回到了二楼。
片山上了一下厕所,又把格库反剪双手捆了起来。他把熄了灯的轿车开进了别墅旁边供巴卡尼专用的车库里,拿了武器弹药,手榴弹等必需品又上了二楼。格库·阿美特正在想办法把绳子解开,看到片山回来了,就闭上眼睛佯装睡着的样子,片山给他注射了海洛因,这回他可是真的睡着了。片山把从车上拿来的东西都放到大厅隔壁的一间宽大的豪华卧室里,打开了那瓶威士忌后把灯关上了,随后拉开窗帘、百叶窗,打开了窗户。
片山在落地台灯的地方架起了望远镜,对准了距此一千码左右的庞萨号,由于这座别墅是建在小丘之上的,所以甲板上的情况大部分都能看见。看上去庞萨号的船员们已从恐慌中安静下来了,甲板上只有十个人在站岗,舰桥上的灯也灭着。片山用放大三十倍的望远镜慢慢而又仔细地一个一个地看着那些站岗的人,片山由于从小受到的训练,所以夜里的视力极好。谷奇兄弟可能躲在船长室里。片山一边想着一边合衣躺在巴卡尼的大席梦思床上。
不知什么时候片山睡着了。他开始做梦了,是有关片山在“绿色贝雷帽时代”休假时交往的日本、南朝鲜、夏威夷、香港、美国本土或欧洲女郎的梦。
在那严酷的生存率极低的绿色贝雷帽时代,三个月能够轮到二周的特别休假。在激战中熬过来的绿色贝雷帽们,把短暂的闲散光阴全部倾注在喝酒喧闹和女人身上。从新宿的饮食专门学校毕业,博多的饭店继承人由美……,片山在电影院街偶然看见她后便一见钟情。他偷偷地跟踪了三天,知道了她的生活规律。
由美住在登户多摩川边的高级公寓里。她每天早上很早就来到多摩川边,向在河里游泳的鸭子扔白米和大麦,这是由美心情最泰然的时候。片山伪称自己是社会生态学者,以此身份去接近在河边喂鸭子的由美。就在当天晚上,由美喝了混有少量海洛因的啤酒,片山趁机占有了她为身体。
对于在少年时代就离开了日本的片山来说,由美是第一个日本少女,而对由美来说,片山是第一个占有她的男人。由美告诉片山,她在与片山第一次见面的那一瞬间,就预感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那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在由美那使劲一把就会折断似的细腰里竟潜藏着令人无法相信的弹力……在她的羞涩中满含着火山一般的热情……片山从分配给休假将士的山王饭店搬进了由美的公寓。
但是,为了防止逃跑,军队必须掌握休假士兵的住处,所以由美的屋子里常常打进来英语电话,也有片山的战友约他出去游玩的电话。与由美相识三天后,片山把自己的身分告诉了由美;他并不是研究动物生态的,而是一个“绿色贝雷帽”。那一夜,由美怎么也无法控制自己,她哭了好长时间。片山认真地告诉由美,他虽然是个“绿色贝雷帽”,别说南越的一般民众,就连越南的游击队员也没打死过。他好不容易说通了由美。由美劝说片山马上退出军队,到她家做上门女婿。但是,对于片山来说,即使他的一颗心都献给了由美,可他自己是个连明天的命运都不知晓的战士,他的身体是不自由的,同时片山是在险恶的战场上凭着一支来福枪熬下来的人,让他忍受每天装模作样地盯着帐簿过生活也是不可能的。
每次片山应战友的电话之邀,到大塚的花街柳巷或赤坂的俱乐部去游逛,总是很晚才疲惫地回到由美的房间,而由美总是做好了片山最爱吃的火锅在等着他。
在接近假期结束的一天,片山和他的战友们乘军用飞机飞往南朝鲜制造了一起骚动之后便又马上返回日本。由于横田机场的滑行跑道上有积雪推迟了着陆,等片山回到由美那里时已经是早上了。那时,由美由于忍不住寂寞,象夜叉一样地疯狂淫乱。片山看到后好象精神上突然裂了个大洞。他连看也没看由美一眼,抓住自己的皮箱便跑出了由美的公寓。从此片山再没看见过由美。休假结束时,由美转到了马格莱特·霍夫普中尉的床上。
另一年,片山曾把赤坂俱乐部女招待志麻小百合藏在军用运输机上带到了夏威夷。前年,和他一块儿度假的巴莱鲁·莱幸尔曾是个地区马术冠军,身材十分出色。在床上,她有着强韧的腰力并有节奏地扭动着,险些要把片山晃下来……她的头发散发着被太阳烘干了的枯草的气味……
片山的梦又转到了欧洲。长得象阿拉伯或东南亚妇女的罗马的塔尼拉,把两腿挂在片山的肩上,……在达到高潮时一定要抓住她后面的头发,拧她的脖子的马德里的艾娃……感到太满意了就象失了魂似的巴黎的卡莱莉,把项链和钱包忘在了片山的房间里……完事之后,用舌头把片山的全身洗了一遍的西柏林的玛丽娜……在大学生宿舍的蒸汽浴室里,与片山贪欢过度而引起心脏麻痹症的科隆的克利斯基娜……跳着迪斯科,被片山一逗就跟着上旅馆的斯德哥尔摩的女学生英格丽特和阿娜特,虽然还没有发育成熟,却掌握了连娼妇都不如的技巧……做了十天临时妻子的贝尔格莱德的安莱娜献身的样子……达到高潮时会发出狂笑的布达佩斯的苏妮……。
这会儿,片山又在伦敦海德公园的凳子上让房东的女儿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咬着她的如火焰一般的赤黄色的头发……
突然好象什么东西动了一下,片山睁开了眼睛。天快亮了,屋子里也渐渐清晰起来,片山看到夏拉萨特用肩和膝盖爬进了这间屋子,她的手脚还被捆着。由于很长时间没有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了,所以片山晚上睡得很死,没有发觉夏拉萨特已到了屋里。
“求求你,你愿意对我怎样就怎样,只要你别杀了我们一家……”
“不杀你们,只要你们乖乖的。”片山坐了起来,打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
片山下了床,检查一下来福枪,短机关抢和手榴弹,看看是否被人动过了。
“你愿意对我怎样就怎样吧。”夏拉萨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片山。
“明白了。”片山不怀好意地笑着,赤裸着身体,然后解开了夏拉萨特的绳子,脱了她的衣服。
夏拉萨特的乳房就象足球一样,她的腰强健发达,腿则细长柔滑。她仰卧在床上,用左手臂蒙住了眼睛,两个膝盖屈了起来。片山从钱包里拿出了一些海洛因给夏拉萨特,然后就一边吸烟,一边等着海洛因见效。过了一会儿,夏拉萨特用野兽一般的声音叫道:“快点……求求你……”一边扭动着身体。看到这些,片山也兴奋起来,他扑了上去……
二十分钟以后,两人满意地拥抱着,就象在睡梦中一样。这时片山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细微而尖锐的声音,他睁开眼睛,从床上跳下来,快速穿上牛仔裤,一边问:“是谁跑了?”他的声音十分可怕,脸上挂着冷酷的表情。
“我哥哥……阿贝尔逃跑了……大约四五十分钟以前……别杀了我!”夏拉萨特呻吟着。
“四五十分钟前?他以前吸毒吗?”片山一边心里骂自己在拥抱夏拉萨特之前没去检查一下大厅,一边问道,同时穿上了衬衫和外套。
“总是抽鸦片,因为比美国烟便宜。”
“这个畜牲,所以他能醒过来。”片山一边骂一边穿上鞋,扎好弹带。他想,由于阿贝尔平时吸毒,所以对海浴因注射就肯定有了抵抗力。
阿贝尔是在四、五十分钟前逃跑的。在夏拉萨特用肉体引诱片山的时候,他肯定与庞萨号或者路桑哥海上服务公司取得了联系,这样的话,连傻瓜都会知道秘密潜入巴卡尼邸宅的是谁了。
来福枪的箱子只会碍事,于是片山把它扔了,再把装满了弹药和手榴弹的火药包捆好,挎上了来福枪,他把微型机关枪吊在了左肩上,冲着夏拉萨特的心口捣了一拳,把她打晕了过去。他快速地用床单把她裹了起来,然后抓住她的脖子和脚,朝着敞开了的窗户走去。他把夏拉萨特从窗户里扔了出去。
这时,在草坪和附近树林里响起了十几声枪响。以这座官邸为中心,周围100多米都是草坪,被扔出去的夏拉萨特被几发子弹打穿了。她的身体先碰到了邸宅的墙上,发出了干脆的声音,然后便落到一楼,碰碎了一楼的窗户玻璃。
片山从腰间子弹带里拿出了破坏型手榴弹,朝着枪响的地方,一个接着一个地投了出去。子弹从窗户飞了进来,打得天花板上的石灰粉纷纷落下来。但是,枪击被爆炸的手榴弹打断了。
片山用微型机关枪进行了一阵猛烈的扫射之后,退到卧室中央打开了火药包。他拿出了二十枚破坏型和杀伤型手榴弹,插入了子弹袋,然后扛起炸药包,从卧室里逃了出去。
大厅里的三个人还都迷迷糊糊的,只是不见了阿贝尔。片山飞身下了楼梯。他已浑身是汗了。这时,片山刚才藏身的二楼卧室里爆炸了一颗火箭炮弹,接着又响起了迫击炮的炸裂声。房子就象要坍塌似的猛烈震动着。已经下到一楼的片山,从邻近的窗口用微型机关枪向外扫射。他左手把着机关枪,右手扔出了手榴弹,然后从窗户跳到了后院,沿着“Z”字形跑了起来,一面还向后不停地扔着手榴弹。
好几发子弹从他身边擦过。他一边还击着,一边跳进了树林中,此时似乎心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他用牙齿拉开了握在右手里的手榴弹的安全针。这时前院还在向着巴卡尼的邸宅发射着一枚接一枚的火箭炮弹和迫击炮弹,二楼已在火焰的包围中慢慢坍塌了。
从海上庞萨号射过来的大炮弹正好命中巴卡尼的邸宅。五发大炮弹过后,巴卡尼的邸宅就彻底崩塌了。
片山尽量不发出声音,在热带植物园一般的树林中,迂回着准备绕到正中门去。从后院的草坪上,机枪疯狂地向树林里扫射,袭击者可能是害怕片山的回击吧,他们也不敢踏进树林。这时,在正门与邸宅,后门与邸宅的连结线上的树林中,爆炸了一发又一发的迫击炮弹。
离邸宅已经百米的片山注意到了旁边耸立着的巨大的洋槐树。他灵机一动,把别的武器扔在树下,背着来福枪,爬上了洋槐树。他爬到树的顶端。斜上方的邸宅的残骸,停着五门迫击炮的正门,还有海上的庞萨号都历历在目。通过树叶间的缝隙,能够看见在草坪上操作迫击炮的六、七个男人,还有五个被刚才片山的还击打死或打伤的男人并排躺在地上。
片山往来福枪里装满子弹以后,就开始进行猛烈的扫射,由于子弹碰到树枝或树叶后会弹起来或向旁边飞,所以瞄准的时候必须十分当心。他把准星对准了那个站在三门迫击炮旁边进行指挥的男人的腹部,扣动了板机。距离大约六百码,比片山预计的高了一点,所以子弹打穿了那个男人的胸部。他调整了一下站立的姿势,又打倒了那个背着无线电通讯设备正在进行通讯联络的男人。机枪手进行还击了,但是他似乎没有找到片山的确切位置,所以都打空了。
片山只用了两分钟,就把在草坪上的男人都给收拾了。相距五百米,他们的容貌看不清楚,但都是白人和黑人,所以谷奇兄弟不可能混在里面。
正门方面的人可能是听到了片山的枪声,机关炮弹、迫击炮弹接连不断向这边飞了过来。片山快速滑下了洋槐树,背起子弹带,火药包和微型机关枪就跑了起来。接二连三打来的迫击炮弹把树都打断了。树林里尘土四起。片山朝着海岸线的方向跑着。庞萨号甲板上的几门大炮发出了轰鸣,炮弹呼啸着从上空飞过,集中在刚才片山呆着的那棵大洋槐树的周围爆炸了,火柱直冲云霄。
片山在林间穿梭着,靠近了正门。大炮、迫击炮的发射声和爆炸声惊天动地,所以谁也没有发现他。他悄悄潜入到离正门内广场只有七十米的地方,用放大八倍的小型望远镜仔细地观察那些在广场上的男人们。他们现在正朝着树林里漫无目标地发射着迫击炮弹,一共有十一个人,都带着钢盔和耳塞,穿着土黄色的作战服。谷奇兄弟也在里头。哥哥真一正抱着一挺机关枪,带着分指手套的弟弟真二正在传递子弹。他们开来的四辆四轮驱动车和两辆五十铃十吨大卡车,正停在他们的右面,也就是正门的旁边。但是在四门迫击炮的后面,停着一辆打开车篷,放下了纱窗的威里斯吉普,有一个男人盘腿坐在引擎盖上,正对着无线电话话筒在说什么。
片山用小型望远镜仔细地看了看这个男人,突然他感到心跳加速起来。这个男人就是马罗尼——庞萨号的事务长。他是这条船上的赤色军团的头头。片山曾在资料上看过他的照片,所以记得很清楚。他是一个有着卷得很厉害的黑褐色头发和一副色鬼相的中等身材的男人。片山觉得不管怎样,都要把马罗尼和谷奇兄弟生擒活拿,如果能抓住活的话,就能让他们坦白内幕。
凭着树木的隐盖,片山接近到离广场只有三十米的地方。马罗尼他们似乎仍未注意到片山。片山没有带耳塞,所以连续不断的迫击炮的发射声把他的头都震疼了。他悄悄地来到了树林边,等着那些男人们把炮弹用完。如果因为片山的手榴弹而引爆了迫击炮弹,那么不但马罗尼和谷奇兄弟会当场死亡,片山自己也会有危险。
他们二人一组操作迫击炮,搬弹手把迫击炮装入炮口之后,射手便立刻利用光学瞄准器来调节炮弹的射程和发射方向。就在这帮人刚把迫击炮打完的一刹那,片山便从大树后面一个接一个地把破坏型手榴弹投了出去。那些男人们刚想用吊在肩上的自动步枪回击,但马上被手榴弹爆炸掀了个人仰马翻。共中有个家伙还被自己想回扔过来的手榴弹炸去了脑袋。
片山投出去的十个手榴弹都爆炸了,这时还活着的只有谷奇兄弟和马罗尼了。弟弟真二的肚子被炸裂了,肠子一个劲儿往外流,他的脸也被炸碎了一半。哥哥真一左臂肘部以下都被炸没了。马罗尼的内脏挨了几块手榴弹的碎片,一边吐着血,一边爬着想逃跑。
片山拔出别在腰间的柯尔特手枪,打飞了马罗尼的右手无名指,停了一下,又打碎了他的左手大拇指。他又给了真二一枪,送他上了西天。接着,他走到真一面前,把挂在腰间的绳子割下来一半,在他右肘的上方使劲绑住用来止血,同时用剩下的绳子把他的右腕给捆住,将真一身上带着的手枪和刀子扔在了地上。马罗尼的手也被反绑到身后。
马罗尼开来的威里斯吉普的钥匙还在那里插着,车身的右侧挨了手榴弹碎片的撞击变得坑洼不平了。片山发动汽车,引擎响了起来。片山把真一和马罗尼扔到了后面的货仓里,再把火药包和武器等放到了助手席上。他坐到驾驶座上,开着车子爬上了小丘……
片山驾驶着吉普行驶在丛林中,在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下熄了火。交错的树枝盘在一起,遮住天空,就象屋顶一样。他要确证一下马罗尼和谷奇真一的生死。两个人并没有顺当地死去,只是由于来自地面的打击和剧烈的震动而窒息。他把两个人放到潮湿的地上。太阳被树木遮住,所以这里很凉爽。
他从放在助手座位上的挎包中拿出了威士忌,左手用力把握着马罗尼的两腮,使他张开口,右手握着瓶子,往他口里灌威士忌。马罗尼在无意识中喝下了三分之一瓶威士忌,被酒精呛得咳嗽起来。片山给谷奇也强行灌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他给自己留着了。他搜查了慢慢开始苏醒的马罗尼的衣服,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片山脱掉马罗尼的裤子和内裤。他的下身暴露无遗,能看见位于下腹部和大腿上带有手榴弹弹片的伤口。片山咬牙挑开伤口上的皮肉,点着火柴烫烧起伤口来。当火柴杆燃尽了的时候,马罗尼发出一声惨叫,终于恢复了意识。
“杀了我吧!”他呻吟道,用的是英语。
片山一边蹭着己经干了的鼻血一边说:“我并不想杀你,如果你肯开口。”
“你,请你先说明你的身份!你大概是受雇于日本政府吧。不过,你没有我的任何证据。”
“要问的是我。你就是阿尔多·马罗尼吧?”
“我隐藏起来也是没办法的。”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与赤色军团联系上的?”
“赤色军团?我不知道。”
“行了。好好听着,你现在身受重伤,是否想得到帮助我不知道。你认为我是受雇于日本政府?你错了。我的雇主是合众国的某个组织。该组织与军方联系密切,我们的组织可以让你到路桑哥的美军医院做手术,伤好之后让你在合众国隐居,可以给你整容并改名换姓。凭借我们组织的力量,这点儿事是很容易的。是死在这非洲的热带森林中好呢,还是在美国度你的第二人生好呢,现在就是该你选择的时候了。”
“等,等一下,让我考虑考虑。”马罗尼口齿不清地说。
“当然可以。有的是时间。”片山点燃了从马罗尼那儿夺来的云丝顿香烟。
“请给我一支。”马罗尼象喘息似地说。
片山割断了反绑在马罗尼双手的绳子,抽出一支烟,往里面倒了约两克的海洛因,然后连同打火机一起扔给马罗尼。
过了五分钟,马罗尼的目光转向片山,似乎要把片山看透似地,嘟哝着说道:“是个圈套,对吧?一定是的。什么医院啦,隐居啦,投下个好诱饵,好让我上钩……”
“要是相信我就是大白痴,不过,要是过于拖拉,那只有耽误你的生命。”片山温和地说。
“明白了。现在,除了信任你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五年前,我乘利比亚的船航海结束后,与住在那不勒斯公馆的情妇作乐。她的名字叫安吉拉,她丈夫的名字叫托尼奥,是一家跑车公司的大老板。
“我和安吉拉在托尼奥的卧室里干得正来劲,托尼奥那个混蛋闯了进来,我一下就明白了,是那个迷恋我,而我却没有理睬的女佣斯提拉告的密。
“托尼奥右手握着手枪,左手拿着喷火器,他一边恶毒地辱骂我们,一边用手枪威胁着我们,让我们赤裸着身体落到地上来,四肢着地地爬。他把夹在耳朵上的卷烟取下来,把火对着喷火器的管口想点燃火,那个家伙是想用喷火器烧我们的关键部位。
“他点火的时刻注意力分散开来,给了我一个可乘之机,我疯狂迅猛地扑向他。
“这个混蛋丢开烟卷和喷火器开了枪,但是这家伙的准头太差了,子弹没有射中我,而射了安吉拉的头。我和托尼奥扭在一起,要夺他的手枪。就在我们互相扭打的时侯,枪响了,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畜牲!真要命……请再给我一支烟,还象刚才一样加点麻药。”
“知道了。”片山于是又往香烟里掺了些海洛因扔给马罗尼。马罗尼贪婪地拚命吸烟,吐出烟圈后说:“我接着把因听到枪声而颤抖不止的斯提拉打死在女佣住的房子里,然后在公馆的一层浇上了汽油,点着了火之后,乘上我自己的汽车回我的公寓。
“但是,我刚驶上道路,就发现除了托尼奥的车,另外还停了三辆轿车。三辆车把我的车围在中间,从车上下来的蒙面人用短机关枪指着我,让我下车,我刚刚迈出车门,头就被一个坚硬的物体猛击了一下,昏了过去。
“当找醒来的时候,我被绑在某个地下室的椅子上。三个蒙面的男人进来,只放开我的右手,让我写杀死托尼奥和斯提拉的供词。当我在供词上签完字,蒙面人就说他们不把供词交给警察,问我是否愿意加入他们的组织。我除了接受没有别的办法。那个组织就是赤色军团在那不勒斯的支部。他们想诱骗绑架托尼奥,然后索取赎金。他们正观察托尼奥的住宅时,发现托尼奥深更半夜满脸杀气地回来了,于是他们就跟踪他到了院内,看见了所发生的一切。一开始他们见我把他们的人质给杀了,想处死我,后来觉得我有杀人的勇气,便想让我加入他们的团伙。
“在我被关在地下室的三天中,赤色军团干得很漂亮。那个事件的调查结果是托尼奥连带女仆强迫安吉拉一起情死,然后放火烧了房子,有关我的事,报纸一点儿也没有登载。”
“那个地下室是在哪个建筑物下面?赤色军团的那不勒斯支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被蒙着眼睛带出了地下室,直接到了米兰。而后参加了成为正式成员的仪式。为赤色军团索取献金,在一个执拗的汽车制造厂主要负责人下班的时候袭击了他,用机关枪打断了他的双膝。对于这个汽车制造厂,赤色军团自称是意大利亚肃清同盟。”
“那个主要负责人的姓名?”
“安佐·巴加尼,是个经理。怪可怜的,据说现在已经引退,正在努力适应戴着假肢行走。”
“那么吃过这次苦头,汽车厂是不是交了献金?”
“恐怕是的。”
“赤色军团的米兰支部在哪里?你在米兰住在什么地方?”
“我的住处对着大学,位于威斯康提大道与考尔索大道相交处的附近。是汽车修理厂的二楼,那个修理厂的名字叫托尔夫。军团的支部位于什么地方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个仪式一完,我就被送到黎巴嫩的巴基斯坦难民营接受军事训练。两个月的训练结束后,我被送到离以色列边境很近的前迸军营。为了训练出实战的胆量,我被转送到多种多样的前进军营,并不断地袭击以色列的军事基地。三个月的实战训练结束后,我又回到了海上,主要任务是为赤色军团的海上抢劫提供和传递情报。象这次亲自上抢劫船是第一次,也打算是最后一次。这次事情若成功,我将得到三百万美元,我就引退一段时间,然后军团再给我准备好新的证件,这样,我再回到海上,东山再起……”
“看来这美好的计划是被我破坏了,我可干了坏事。不过,这也是我的工作,请不要恨我。现在除了刚才所讲过的,还用什么其他形式与军团合作?”片山问道。
“大约三年前,军团以意大利北方解放同盟的名义绑架了米兰的综合化学制品公司——摩尔迪勒查公司的经理比埃德洛并成功地索取了二十亿美元的赎金。”
“怎么,那也是赤色军团干的么?二十亿美元的赎金,在当时是有史以来最高的赎金。报纸,电视等宣传工具花了很大的笔墨描述了这件事,我也读过一些有关这事的记录。据说没人确认有意大利北方解放同盟这么一个组织,原来这是赤色军团随便臆造的名字。”
“是这样的。我是从本部的联络员那儿听说的。还有比那更重要的是证据。被绑架的比埃德洛就被关在卢森堡籍的卡摩西卡号的船舱中,我在船上当事务长。”
“据说你现在是中尉,你是立了什么功升到中尉的?”
“是因为从那以后一个月,我成功地往日本运送了武器弹药。手枪二百支、短机关枪三十支、弹药三吨。这些被藏在开往横滨的装满牛皮和猪皮的货舱中。”
“是什么人来接应的?”
“拜也伦贸易公司派来的人。”
“原来如此。不过,现在终于该讲一下赤色军团的本部在什么地方了。”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胡说!本部也不知道,支部也不知道,那你是怎么按照军团的命令行事的呢?这话是讲不通的。”片山说。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配有一个直属于本部的联络员。只有有事的时候,联络员才会来见我,我这边也是一样,有紧急情况的话,就给纽约的245-858×打电话。一般情况下,半小时以内,联络员就会给我打电话来。”
“他是谁?那个联络员?”
“埃米利埃·卡米罗,我从托尼奥那儿准备逃跑的时候,逮住我的三个蒙面人中的一个。我正式加入组织以后,他才让我看见他的真面目。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看样子象北意大利人,金发蓝眼,带有托马里口音的人。”
“那个家伙自称是赤色军团的人,你怎么就相信他呢?”
“我的工资,做完大事后发的奖金,都由他存入我银行的帐户中。”
“那个埃米利埃现在是不是在庞萨号上?”
“昨天还在,他是在路桑哥港上船来的,但是据说有事要和本部商量,昨天离开了卡美利。”
“畜牲!那么,庞萨号的船长阿列克桑德罗是做什么的?”
“是个胆小的家伙,他的阶衔是少尉。他是在庞萨号离开日本港口之前才加入的组织。他是因为迷恋金钱才加入组织的。埃米利埃说军团觉得让一个船长当一个普通士兵面子不好看。他们只是因为国情才给他一个少尉的待遇,一等水手乔·门迪斯也是新兵,他当了个曹长。”
“这么说,船上到底还是你当了最高负责人。有关货物的事情跟日本政府的交涉结果如何?”
“日本政府总是这啦那啦的争取时间。所以埃米利埃向本部请示究竟是炮击日本使馆,然后让那艘船自己炸沉好呢,还是请求雇佣军增援好呢,或是让船返回埃塞俄比亚的阿利托尼亚的玛萨港。”
“为什么是玛萨港?”
“要说为什么选择玛萨港,那是因为阿利托尼亚的各种势力交杂在一起,日本政府完全没有力量插手。”
“请你说出赤色军团的本部在什么地方吧,军团团长是谁?”片山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
“不知道,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马罗尼使劲地摇着头。
“请你说出来!”片山说着,从马罗尼的裤子中抽出皮带,用力抽打马罗尼的侧腹部。马罗尼尖声叫喊,四肢痉挛。
“别打了!我的肚子已经成碎片了。都是你的手榴弹弹片……”他呻吟着,乌黑的血从口中流出来。片山又一次举起了皮带。
“别打了……本部和头儿的事我不知道,是真的!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赤色军团的真正面目,军团似乎是有一个显耀的政治目的,实际上只要有可能,它什么都插手。也与流氓和暴力集团有交往,曾经出钱让暴力集团捣毁银行。”马罗尼一边咳血一边说。
“举个例子。”
“你还记得四年前,古雷迪·纳肖纳莱银行的戛纳分行和巴黎银行总行的地下大金库被人从下水道打通,夺走了几十亿现金,宝石以及贵金属这件事吗?”马岁尼一口气说了这些,然后把身体卷曲在一起吐了血。
“据说是叫法鲁赛的极右团体指使暴力团伙干的,可最终也没能确认是否存在这么一个组织。”
“那当然……是赤色军团干的。他们出钱,并策划好了暴力集团的逃跑路线……暴力集团抢到的三分之二都上缴了军团。这是埃米利埃喝醉了酒失口说出来的。”
“那个暴力集团的头目叫做乔治的现在藏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埃米利埃没有告诉我那么多!”
“讲实话!”
片山用皮带狠劲抽打马罗尼的脸,马罗尼的脸被打破,腮上的皮裂开,带血的牙从口中迸出。
马罗尼怒发冲冠:“杀了我吧,畜牲!你还说要帮助我?不许笑!你还能继续骗我吗?我已经知道你的真心。杀人魔鬼,你,也算人吗?你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他叫喊着,血红的眼晴里充满仇恨。
“别充好汉。我知道,我也许确实是有着人的形状但却不是人,对于想加害我的人来说我是死神!去年圣诞节的前夜,我最心爱的妻子和儿子、女儿在巴黎的百货商店购物时,被不知哪个混蛋安放的炸弹炸死了,从那时起我就丢掉我仁爱的心。”片山一字一句地说着,也止不住怒发冲冠。
马罗尼发出了让片山感到脊骨发凉的阴笑声:“哈,你知道了吧,炸那个百货商场也是赤色军团干的,女人和孩子都死了吧?那么,杀了我吧!”
“嗯。是要杀的。关于赤色军团的事,即使不问你,也能从你的伙伴口中知道。”
“你太小看军团了。什么时候要你的命就跟玩儿一样。”片山把全身力量都集中在皮带上向马罗尼的脖子上抽去。马罗尼脖子上的肉都绽开了,露出了颈骨和声带。
“这是为晶子报仇!”片山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这阴冷的声音,猛抽全身痉挛的马罗尼的腹部。
“这是为亚兰报仇!”
“这是为理图报仇!”片山一边诅咒着一边往死里打。
“这是我自己的仇恨!”片山用皮带抽到马罗尼的眼上,他眼球突起,四肢一松断了气。
片山喘息了一会儿,想扔掉手中沾满血肉的皮带,可握皮带的右手攥得紧紧的,动不了。片山用左手掰开右手的手指,让皮带掉到地上。
他又转向了谷奇。谷奇真一也恢复了意识。似乎强行灌进肚子里的酒精效果也不大,他象发疟疾似的全身抖个不停。牙齿也咯咯作响。
“帮帮我!”谷奇用英语叫道。
“为了让你说话方便,用日语讲吧。我的妻子是日本人,我会说日语。”片山用东京话说着,右手轻轻甩动,想使手指上的血印退去。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谷奇呻吟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但谷奇所说的内容与山田村所说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过了中午,片山的询问中断了一下。谷奇的左臂由肘部起被打断,上膊用绳子绑着起止血作用,但这时已经发生了坏疽,散发出恶臭。
片山从挎包中拿出面包,大红肠和泡菜作成三明治,但谷奇诉说干渴、痛苦和对生命的担心,吃不下三明治。如果谷奇这时受打击而死就难办了,所以片山从腰间的急救箱中取出吗啡,让他喝下去。谷奇终于平静下来,吃东西了。
马罗尼的尸体也开始散发出臭味,片山把它拖到一二十米外的树下。为了增加食欲,他稍微喝了点威士忌,吃了些三明治,又喝了一点汽水,然后躺倒在地上。虽然有树荫,但森林中的湿度高,很热,片山想起了一家四口一起生活的日子。
一九七一年圣诞节休假的前夕,从地狱般的越南战场生还的片山健人,被誉为“杀人机器人”的模范而升任中校。片山被晋升为中校的同时,又被任命了美陆军特种部队第六战略纵队、第三大队B中队的中队长,成为六个小队的总指挥。当时,虽说身处临近北越的前线地带,但有一个小队来保卫B中队野战本部。因此片山除了制定作战计划或和大队以及在外作战中的各小队取得无线电联系外,便是做各种枯燥无聊的事务性工作。片山渐渐不愿干那种事务性工作了,因此他常和大队长吵架。
一九七二年三月,片山被召回西贡的总司令部。片山此行随身带了退役申请书。到达总司令部后,特种部队的威利亚斯将军便对片山说道:“坦率地讲,你好象并不适合做事务性工作,所以准备派你去非洲的莫桑比克。莫桑比克是葡萄牙的殖民地,但现在莫桑比克解放阵线游击队却将葡萄牙军队打得狼狈不堪,当然那些葡萄牙蠢货也涣散得太不成样子。正因为此,上级决定我们特种部队和海军陆战队秘密介入这场战争。在对抗游击队的战斗中,我们是想请你充分发挥才能。如果你同意的话,除了工资、战时补贴、战斗补贴以外,每个月还额外支付二万美元的奖金,这当然由中央情报局提供,待遇还不错吧?”
“好象是这样。”片山微笑着答道。
在日元升值,美元跌价的现在,干了二十多年的美军中校,其年薪才二万五千美元,如折合成日元,和军龄相同的日本警备人员的年薪几乎相同,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是片山曾趁着这次在越南的扫荡作战的慌恐之际,通过暗杀恶德的华侨商人以及越南人暴发户和新兴军阀等而夺得了现金一百万美元,其后又通过军队内部的秘密经纪人将夺来的宝石卖掉,又收回二百万美元,然后他将这些钱已分别存在瑞士和夏威夷的日本人银行内。
虽然片山手下已有一部分钱,但他想反正到哪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索性不如到个薪水较高的地方去干为好。况且就是他强硬地提出退役请求,只要是没负重伤,上面是不会痛快地接受的。另外,他还有一种想在非洲建一番功勋的欲望。
在去莫桑比克之前,片山和派给他的五十名部下先在巴西的马特·克索进行了训练。马特·克索是块人迹罕至的地方,环境比越南的湄公河三角洲更为恶劣。
那个秘密基地中共有三十名葡萄牙人教官。在这个基地上,片山他们每天训练的第一项内容便是熟悉使用AR10自动步枪。因为萄萄牙军队都使用AR和FM自动步枪。这两种枪都很少出现子弹传送不良的毛病。
白天葡萄牙人教官教片山他们葡萄牙语,而晚上又有一些姑娘们教他们。所以在这一段时间中他们的葡萄牙语进步很快。这些姑娘中,有葡萄牙血统的白人姑娘,也有各种混血姑娘。
每周有三天,他们和熟悉这里地形的葡萄牙人教官一起出去狩猎动物和鱼类,并练习生吃它们。对于那些类似于貘和猪之类的身体较大的啮齿类动物,片山还能吃得一下,但由于猴子一旦被剥下皮后和人差不多,片山就难以下咽,往往是勉强塞进又吐了出来。
葡萄牙人教官常以好战的印第安部落阻碍马特·古索开发计划为名,邀片山他们出去袭击印第安人,但片山仅跟他们袭击了一次,因为他认为以自动步枪、机枪和火箭炮去扫射手持弓箭、飞箭和原始刀的印第安人的行为是不道德的。尽管如此,当拿着涂上剧毒的箭头的印第安人前来报复时,片山也照样象打靶子一样一个个地把他们击倒。葡萄牙人教官总是把这些印第安人的尸体切成一块块的并向片山请道:“中校,尝一尝这个,先试着吃一些,宽宽心胸,这样将来饿极了的时候,便什么都能吃了。”他说着把人大腿部的肉塞到片山面前。
“你自己吃吧。”片山不耐烦地抓起那教官的头发,拿起一块人肉便塞进他那开的大嘴中。
三个月后,由片山的50名部下和海军陆战队侦察队组成的“屠夫之队”乘坐着美军用运输机,来到了位于莫桑比克西部的罗得西亚。然后在罗得西亚首都索尔兹伯里郊外的一个军事基地和五十名葡萄牙雇佣军汇合,此基地距莫桑比克只有数十公里。
当时是一九七二年夏天,莫桑比克被黑人解放阵线席卷。他们占领了三个省份,也即全国的一半领土成了解放区。在游击队的地雷和集中炮火的攻击下,葡萄牙军的机械化部队受挫,常常是一日只能前进几公里,以致在解放区内,葡萄牙军队的据点渐渐被分割成孤零零的点状。片山他们的任务是清除位于莫桑比克西部太特省内正在施工中的卡波拉水库周围的游击队。卡波拉·巴萨水库若建成后,其规模将居世界第四。但是,这个太特省已处于解放阵线控制之下,葡萄牙军队只控制了省会太特市,以及连接太特市和水库的几条干线公路。
载着片山他们这支“屠夫之队”的数十架飞机和直升飞机群,一面用火神式机关枪向下扫射,投掷大量炸弹和大型汽油弹,压住热带森林内游击队的防空炮火,一面飞临卡波拉水库的上空,这一机群由洛克希德大力士武装运输机和运送着防雷特别装甲车的空中悬吊直升飞机以及战斗用直升飞机组成。飞机下面,延伸着深而陡险的大峡谷,不仅有着热带森林和热带干树草原,而且还可见无数的山丘和高山,这样的地形,对于游击队的出没活动是极为便利的。由于此时距离干季结束的十一月还有充分的时间,故而沼泽和小河并未干涸。
运输机以及超大型直升飞机拖着巨大的飞尘,落在了水库用地内的一个简易机场内。从上面卸下了大批物资:数十辆特殊装甲车,十万加仑的汽油和石油,制作凝固汽油弹的大型电冰箱,以及各种生活必需品,而且还有酒类。看到这些东西,葡萄牙陆军的正规部队、特种部队以及秘密警察都美得不得了,简直要欢呼雀跃起来。
经商讨决定,由“屠夫之队”中的海军陆战队和25名葡萄牙人特种部队人员一起负责,以装甲车实施巡逻。属陆军特种部队的和其余25名葡萄牙特种部队人员归片山指挥,他们的任务是乘用攻击型直升飞机空降到敌据点附近——一边和海军用无线电取得联系,一边徒步巡逻。
他们每人腰间携带八梭子AR10自动步枪所用子弹,每梭子弹二十发。且背上还背有三十梭子子弹,除此以外,他们还分担携带着夜营用器具、食品、饮料和夜间狙击用的红外线观测仪。不仅这些,还有反坦克火箭炮及其炮弹、机关枪和十二串四十毫米榴散弹自动发射器的炮弹和枪弹。他们每人的负荷重量超过了八十公斤。正因为如此,在路中被敌人打倒下的多是被重荷压得摇摇晃晃的葡萄牙人。片山在这里看到了整个林子连人带房子都被葡军烧掉的惨景,也看到了因受嫌是葡萄牙人特务而被黑人解放阵线用火烧着的黑人的情景。
片山所指挥的部队,在开始的一段时间,为了熟悉地形,主要是白天行动,这样损失相当大。但随着地形的熟悉,行动便渐渐改为游击队所不擅长的夜间行动了,人员的损失率也大大下降,达到了5%左右。
即使是在战时,这一带仍不失为一个野生动物的宝库。在伏击游击队取胜的早晨,他们总是要享受一下狩猎的乐趣,大家一起去狩猎大象、水牛、犀牛、狮子以及大爱兰羚、幺鹿等。片山的部下们常爱用机关枪横扫大象,或用手榴弹去炸犀牛,以得到那些高价的犀牛角。这种犀牛角被人们信奉为可做春药,故而其价甚高,但片山并不象他的部下们,他喜欢冷不防地掏出他那不离身的柯尔特手枪,在三秒钟内将七发子弹射进大型动物的脑中或骨髓中。为了应付紧急情况,他还常常练在枪中只剩一颗子弹时,快速更换弹匣的功夫。
但是,命运的恶神临近到了片山面前。那是临近雨季的十月末。片山他们的“屠夫之队”得到情报,一百多名游击队员正聚集在临近赞比业国境的一个被葡军放弃的战略村内。于是他们乘着直升飞机去,并在那距那里约十公里的地方降落下来,趁着夜幕向那个方向摸去。
当时正是临近大雨季,湿气很大,他们把那大雾笼罩下的战略村紧紧包围住,在黎明四点开始了战斗。
游击队因为就生活在那里,熟悉地形,于是展开了顽强的抵抗。因为有大雾,红外线观测仪器几乎失去了作用,而且,增援的直升飞机无法准确地攻击,所以片山他们不得不进行苦战。道路上埋的地雷太多,装甲车根本不能开进来。
天终于亮了,晨雾开始消散的时候,直升飞机也开始能准确地发现战略村的位置,向那里射击、炮击和轰炸。片山他们的地上部队也用剩下炮弹和子弹向里面射击。
当我方侦察兵竖起两个手指,把“胜利歼灭”的信号送来之前,片山的部下已经有六人战死,五人负重伤了。他们把进村的敌人残余消灭后,请求直升飞机救援伤员。一看到降落的直升飞机,片山身旁一个负了轻伤的葡萄牙人雇佣兵就跳起来向直升飞机做V字手势。就在那个士兵着地的时候,恐怖的爆炸声同时响起来,片山的面前一片亮光,接着,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在直升飞机里片山曾一度恢复了知觉。
“我怎么了?”他朦朦胧胧地嘟囔着。
“别担心。马上就要到医院了。那个混蛋的葡萄牙小子被地雷炸得粉碎,并且连累了你,中校先生。”
听到的是那个“屠夫之队”军医克那兹大尉的声音。片山再一次失去了知觉。
他第二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一位生有日本人容貌的白衣少女正在恬静地看着他。这时,他发着高烧,处于朦胧状态,在他的眼里,那姑娘犹如女神一般。
“你是谁?我怎么了?这儿是什么地方?”片山挤出几句英语,声音沙哑,嘴唇因发烧而干裂,渗着血。
“您不是会说日语吗?刚把您送来的时候,您一直用日语说梦话来着。”姑娘用日语说着,声音很温柔。
“我……我的国籍是日本。这里是哪儿?能告诉我吗?”片山改用日语说道。
“这里是赞比亚的首都卢萨卡……卢萨卡国立医院的特别病房……克那兹军医和我给您动了手术。从您的肠子里取出二十三块碎片。但您不用担心,已经没事了。”
“那么,您是医生了?”
“啊,还忘了告诉您了……我叫晶子……影山晶子……作为医疗协助团的义务医生被派到这个国家来的,如果说起这个国家黑人医生的水平来……”晶子说着耸了耸肩。
“听说这个国家的药品严重不足。”
“我给您用了抗生素。我们的血型正好相同,所以我才帮助了您。”
“那么,我……我的身体里流的是你,这么漂亮的姑娘的血了!真是太感谢你了。”片山想去握晶子的手,但右腕为了输液而被夹板固定着。
“我没想让您蒙恩……只是因为我也已经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民族主义者。能给日本人做些事,我感到很高兴。”
“谢谢你。我的日本名字叫片山健人。我妈妈是日本人。”
“……啊,如果您需要药品请不用担心。军医克那兹大尉为您从罗得西亚运来了很多药品……好了,您现在休息吧……”晶子温柔地说。
“对不起,请把我的手枪拿来好吗?武器如果不在我身边,我就睡不好觉。”片山喘着气说道。
“每天都得这样吗?”晶子嘟囔着,从床底下拿出片山的子弹带,从手枪皮套里拔出柯尔特手枪给片山。“从您被送到这儿以来,谁也没摸过这把手枪。快睡吧,现在该是睡觉的时间了。”她说着,把那支手枪放在枕头下,用手轻轻地合上片山的双眼。片山用左手握住晶子的手,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身体象野兽一般健壮的片山虽然有着惊人的恢复力,但是他却不想提前出院,晶子也不允许他早出院。片山渐渐地能走动了,晶子每天都到片山的病房来,给他送来贵重的红茶,美洲咖啡和小甜饼,和他聊天。
有一次聊天时,晶子说:“我们全家都是医生。我也是从东京神田的一所医科大学毕业的,然后在东京的一家综合医院实习,并且通过了全国的医师考试。我的父母总想让我跟一家私立医院院长的儿子结婚,每天都跟我提相亲的事,还给我拿来照片看。可是,我那时所向往的是自由的青春,自由的生活。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看到海外医疗协助团公布的招募参加赞比亚医疗队的简章。
“我,我想研究在日本很少有人研究的热带病,当然不是在设备先进而齐全的大医院,而是去实地炼就一套随机应变的本领……所以,立刻就去应募了。加上没有哪个医生愿意跑到那么遥远的地方来,当然就拍板了。爸爸、妈妈都快气疯了。
“不过,说真的,我真的后悔到非洲来,越是深入地了解非洲人,就越感到只剩下一种幻灭感,那些人总是得寸进尺,还未从长期的殖民地劣根性中解脱出来。”晶子变得激昂起来。
对于在由美这样的日本女人面前碰壁的片山来说,从一开始就不加掩饰、充满激情的晶子的确很是新鲜。片山向美国陆军提交了退役申请。他滔滔不绝地向晶子谈起了自己的过去。
住院已快满三个月了,片山的伤势已基本愈合,他时刻能感受到晶子的气息,浑身也渐渐充满了活力。又过了一星期,盼望已久的大喜报终于送到了手里:美国陆军授与片山殊勋十字章并破格晋升他为准将,同时批准他作为名誉除队而退役。
在接到通知书的当天晚上,片山和晶子在片山的病房里,开了个只有他们两人的晚会,晶子带来了许多可口的食物。他们拉上窗帘,在烛光下饱餐了一顿,然后,合着收音机里的音乐尽情地跳了起来。片山一边跳,一边偷偷地背过手给门上了锁。片山将晶子搂得紧了些,贴着晶子的腹部,然而,她并没有挣脱。
“求求你,跟我结婚吧,我这一辈子太需要你了。”生平第一次,从片山的嘴里吐露出这番心声。他没命地在晶子的脖子上吻着。
“太自私了……”晶子左右扭动着脖子,轻声嘀咕道,但是,她并没有推开越搂越紧的片山。
“我爱你……我太爱你了……”片山轻轻抱起晶子,又轻轻地将她放在床上,一边不停地狂吻着,一边替她脱下了丝绸连衣裙。晶子双目紧闭,拼命并拢两腿,片山仔细端详着晶子那完美的裸体,白而嫩的乳房显得那么让人爱怜……
晶子呻吟着,开始了挣扎,由于剧痛,她不时地用头去撞击床上的铁架。
床单上留下了点点血迹……晶子含着泪珠,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片山的脸庞。
“身为医生,直到二十六岁还是处女,是不是挺可笑?”她低声说道。
“别乱说……从今往后,我只为咱俩活着,答应我,跟我结婚吧。”片山用嘴唇吸去晶子不断夺眶而出的泪水。
晶子父母当然反对这门婚事,但这并没有能阻挡这两个相爱的年轻人。他们在卢萨卡的教堂里举行了婚礼。晶子到美国列席了片山的受勋和退役仪式,之后,便陪片山回到了日本,并安了家。不久,片山又通过过去的战友,受雇于非洲的狩猎会社,晶子则在闲暇时靠行医贴补家用。待生下长子亚兰后,晶子便一心投入了家务活。晶子的父母见到了可爱的外孙,终于认可了他俩的婚事,片山对亚兰以及此后不久出生的理图非常宠爱,享受着天伦之乐……
直升飞机的轰鸣声将他从睡梦中惊醒,他脸颊上挂着泪珠,全身象被浸泡在汗水中一样。直升飞机不只一架,至少有五、六架,它们不时从丛林的林梢上掠过,似乎在搜索片山他们。犹如条件反射一般,片山快步跑回吉普,取出来福枪、微型机枪和弹药,跑到了五十米外的一棵形状象雨伞的大树底下。
直升飞机来回盘旋着,向吉普这儿飞了过来,但是由于从林茂密,片山无法看见直升飞机。直升飞机似乎也没有能发现什么东西,轰鸣声渐渐远去了。片山轻轻地呼了一口气,抬腕瞅了瞅手表。快下午四点了。
由于紧张,片山竟出了一身汗,他又回到谷奇呆的地方,谷奇满脸灰白,紧闭双眼,一动不动,象头死猪一般。莫非死了吧……片山咋了一下舌头,试了试他的脉搏,还没有死,呼吸微弱但仍有节奏。他从包中拿出油质雪花膏和肥皂,来到刚才开着吉普越过的水沟旁,用雪花膏涂擦在抹着黑鞋油的脸上、手臂上,然后用肥皂水和混浊的沟水洗干净。
他回到吉普旁,摇醒谷奇,见到除去黑油的片山,谷奇并未显出惊异的神色。再次审问,并没有能从谷奇嘴里取得重要的收获,而他却又进入意识朦胧的状态了。直升飞机的轰鸣己全部消失,片山当即决定在天黑之前穿过丛林。照片山的原定计划,还将在从林呆上两三天,让喧嚣平息下来。但是,在这期间难保谷奇不死,另外,要是庞萨号自沉或离开路桑哥,又怎么是好?于是片山载上谷奇,将车开回到公路上。天色渐黑了。
有好几辆车开了过去,但尽是些老爷破车,排气管“突突”地往外冒着烟。忽然,片山发现从远处的热带草原方向驶来一辆奔驰汽车,看上去还不错。片山急忙回到吉普上,迅速开动起来,朝路桑哥方向加速行驶。一会儿功夫,奔驰便开了上来,车轴距较短,是辆小型的奔驰。里面坐着一对黑人伴侣。
片山让吉普呈蛇形状向前行驶,使得奔驰欲超不能。被迫降低车速的奔驰,突然加速,想瞅准缝隙超过去。片山当机立断,驾驶吉普朝旁边的奔驰撞去。为防撞、防震而加固过的奔驰的侧部钢板顿时被撞飞了。奔驰自身未能幸免,轮胎下冒起一股青烟,一头扎进一旁的丛林。惊慌失措的黑人男子竭力想控制住汽车,但是后轮陷入深深的泥潭,动弹不得。吉普摇摇晃晃向前冲出几十米,总算没有失去控制,片山将吉普停稳。奔驰里的那对男女从车窗爬出来,没命地跑进了丛林中。从吉普上跳下的片山,过去一看,见车上的钥匙已被他们带走,便端起枪声相对较小的微型机枪,向那两人逃跑的方向,打了一梭子弹。那儿立刻传来男人的惨叫和女人的惊呼。
“我并不想杀你们,只要把车钥匙交给我,就让你们活命,否则,就宰了你们。”片山用英语高声叫道。
“饶了我们吧!一切都听你的。”传来女人尖利的哀求声。
不一会儿,出现了一个高个子女人,浑身还在不住地哆嗦。后面跟着一个男人,也是高个子,正不住地翻着白眼。那男的身着三件一套的法国式西服,裤子拉锁开着,里面早已湿成一片。女人连衣裙的扣子也不知上哪儿去了。两人与片山的目光一对,便惊恐万状地跪倒在地。两人臀部都异常发达。男人向片山示意钥匙串所在。片山取过钥匙串。
“谢谢了,那么,姑娘,把衣服给我脱了。”片山讪笑道。
“什、什么,你想干什么?”女人惊叫起来。
“很遗憾,你们不得不在这儿等着……不到天黑,你们就无法上公路求救,好了,快脱!”片山朝俩人面前的地面上开了两枪。
“脱,我也脱,求求你放了我们。”那男人惊恐地叫着,站起身,哆哆嗦嗦地脱光了所有衣服,蜷缩在一起,那女人牙齿上下直打架,脱去衣服,乳房高高地挺立着。
“好极了,给我跑进丛林里去,用尽全力抱在一起,就是在夜里,也能驱寒。”片山又威胁性地打了两枪。两人光着全身,没命地向丛林跑去。
片山捡起两人的衣服,回到吉普附近,从臭烘烘的男人的裤兜里翻出驾驶执照和钱包。接着他又用吉普将奔驰拖上了公路。连同谷奇,片山把吉普上的所有东西一古脑挪到了奔驰上。刚才那女人湿乎乎的内裤和裙子掉在了助手席的地板上。他把刚才那两人脱下的衣服都留在了吉普上,又从吉普车上取出备用的五加仑装汽油罐,打开塞子,把汽油泼向吉普车,用火柴点着了火。吉普车立刻被浓烈的火焰包围了,顿时黑烟滚滚,片山开动了奔驰。工具室破烂的汽车在路桑哥并不少见,所以,不致于引人注目。这辆车好象是属于某大使馆的,时速可超过一百八十公里。
路桑哥市区入口附近的检查所,照例空无一人。奔驰进入市区,在一个完好的公用电话亭旁停下,片山下了车,朝四周张望了一下,走进去拨动了接通日本大使馆的秘密号码。打完电话,回到奔驰,汽车划了一个U字型,开到离检查所三公里处,停在了路边。片山遮住了脸部。
与上次相同,这时开来一辆日本产的大型卡车,后面牵引着一节拖车,上面被什么东西盖住了,从外面是绝对看不见里面的。从拖车里开出一辆达特桑小车,驾驶的是月形。更令人惊异的是里面还开出一辆轻型客货两用车。谷奇被拖进拥有急救设备的卡车内,卡车带着拖车开走了。
月形和片山将奔驰内的东西移到达特桑车里,车里还有月形事先预备的东西。月形驾驶着达特桑,片山驾驶着轻型客货两用车,从奔驰边开走了。
这种多用途的轻便车能适应各种道路条件,即便在路面条件极端恶劣的条件下也能行驶。片山紧紧跟在月形的达特桑车后面。
十公里以后,汽车拐进一条横马路,路面情况出奇的糟糕。达特桑蹦蹦跳跳的,显然减慢了车速,片山驾驶着轻便客货两用车,一下子便窜了上去,开到了达特桑的前面。片山领头开了五公里,在避车线处停了下来,等待一路颠簸而来的达特桑。
达特桑停在了斜对面,月形走下车,过来钻进轻便客货两用车,坐在了助手席上。他们一边吃着月形带来的盒饭和装在纸杯里的即食豆酱汤,一边交换近来的情报。月形提供了一个情况,尤为重要。
“在法兰克福的佐原逃跑了。他不仅会说德语,还熟知西德的各种玩乐场所,从日本来的众议员助手需要夜生活的向导,他就被当地的日本航空公司录用了。现在知道,他曾是拜也伦贸易公司的营业部长,从三天前起便不知去向。在日本航空公司法兰克福分公司,他的办公桌上留下了指纹,经查与佐原的一致。他在日本航空公司用的是千叶这个假名。”月形一口气将情况介绍完。
两个半小时后,他们将月形事先预备好搁在车上的一包东西,仔仔细细核对了一遍。又稍过了一会儿,月形的达特桑汽车,渐渐消失在夜色笼罩的街道的远处。
自天黑以来,气温下降得很厉害,片山从月形留下的包里取出鸭绒睡袋,钻了进去,闭目沉思。
就这样过了三个小时,片山重又驾驶着轻便客货两用车,向路桑哥市西南部荒无人烟的海岸急驶而去。一般二轮驱动的汽车遇到陡坡,都比较难以控制,然而片山驾驶的车是四轮驱动的。他熟练地操纵汽车,开上了满是碎石的沙滩,在离海浪不远处停了下来。
片山取出简易潜水衣、脚蹼、以及美国水下呼吸器。这种特殊的水下呼吸器,能保证潜水员在深七米的水中,缓行三小时,全速行进也可达一小时。由于安有二氧化碳还原装置,不仅可将从口中呼出的二氧化碳循环利用,而且还可有效地抑制气泡的产生,以免敌人发现。附在这种特殊水下呼吸器上的人工肺,由于片山嫌麻烦被他拆卸掉了。
片山套上潜水衣和脚蹼,戴上防水手表,身背呼吸器,慢慢地潜入海水中。在水中游动了大约五分钟,确认这种特殊水下呼吸器一切功能均属正常,片山重新浮出水面,关上调节器,回到岸上。
一小时后,片山驾驶的汽车开到了巴卡尼总统的别墅附近。根据从月形那儿得到的情报,路桑哥警察和卡美利宪兵队在处理完尸体后就撤走了,赤色军团也没有人留下。然而,要是不亲眼证实一下,片山便不会心安理得。
片山右肩挎着乌吉微型机枪,手指依旧按在扳机上,开着车从已被破坏的后门进入巴卡尼的别墅,一直通向一片草地面前,片山将车掩藏在灌木深处,关闭了马达。尽量不发出哪怕是一些轻微的声响。他登上山丘,然后又从面向大海的山丘的另一面走下来,来回巡视,确信没有埋伏。
在面向路桑哥湾一侧的山丘腰部,片山终于发现一处袭击庞萨号的绝好地点。四周因受炮击,树木倒成一片,即使采用低姿势,也能看见庞萨号。从这儿到庞萨号,直线距离约为八百五十码。他在一颗撞倒的大树后面坐下,将来福枪架在下面的树干上,试着朝庞萨号瞄准。因为有大树作枪托,所以比卧射更稳定。片山一边瞄准,一边修正观测镜,直到满意之后又回到了轻便客货两用车。
他沿着路桑哥湾,驾车开进了一片湿硬的海滩。从这儿到庞萨号直线距离约为一公里半。海面上横七竖八地停泊着无数艘轮船,将庞萨号挡在了后面。同样从庞萨号上也不能发现片山。
片山从月形转交的东西中找出四颗水雷,将水雷的定时器调到天亮前,把它搁进了两个帆布大口袋。他脱下衣服,换上潜水衣,背上水下呼吸器。待一切穿戴完毕,他又把帆布袋绑在了腰间的皮带上。四个水雷的重量超过了一百五十公斤,但比壮年的赤鹿要轻得多。他跃入海水中,套上水下呼吸器的口罩,拖拽着两个大帆布袋,开始了潜游,气泡立刻就消失了。
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到庞萨号附近海面以下十米处,居然没有被发现。终于,他潜到了庞萨号边,他先解下一个帆布袋,取出一颗水雷。在水中,水雷显得并不是很沉重。他打开水雷的磁力开关,将它吸附在船右侧的螺旋浆和操舵机室下的船腹部。在另一侧的船腹,片山也按同样方法安好了一颗水雷。剩下的两颗水雷,被安放在船中部的机关室下的左右船腹。片山从海底捡了一些碎岩石塞进帆布袋,以代替刚才的水雷,按原路返回。
片山从浅滩浮出海面时,压力表显示呼吸器的压缩空气含量已不足五分之一。不多时,片山已驾驶着原先那辆轻便客货两用车来到了巴卡尼总统别墅的后门,此时,他已脱去了潜水衣,换上了西部牛仔风格的工作服。
从后门到山丘的车道,长年失修,显得十分荒芜,杂草丛生,高达丈许。翻过山丘,片山刹住车,跳下来,站在跟刚才选定的狙击点三十米左右的树林里。离天亮还有不少时间,片山趁机喝着咖啡,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厚厚的三明治。吃完,又往嘴里扔进一颗口香糖。然后,他钻进睡袋,抱着微型机枪,倒头便睡。这一觉足足睡了五个小时,显然,在梦中并未出现晶子和孩子们,但醒来依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空虚。
片山将许多口香搪一齐抛入口中,拼命地嚼起来,不多会儿,片山的脑子便清醒了许多,天色依然很暗。他下车解了个手,然后含上一个巧克力糖,来到先前选好的狙击点,用三角架把望远镜固定住。他把望远镜的倍率调到二十五倍,仔细地观察着庞萨号甲板上的情况。甲板上到处都点着灯,所以,大体上能看得清楚。
甲板上设了十个哨位,站岗的有各种人种,桥楼上站着两个白人雇佣兵和四个黑人。哨兵们大多以轻机枪作为武器。甲板上用帆布遮着的,恐怕是迫击炮和大炮吧。船桥上四挺重机枪占据着四个角,好象是口径为五十毫米的水冷式重机枪。
片山耐心地等待着……终于,东南方的天气渐渐呈现出青灰色,树上的小鸟开始零零落落地鸣叫起来。
发生爆炸的时间与预计的差不多,正值日出前的一瞬间,周围的景物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从庞萨号的尾部和中央部的两肋,激起了巨大的水柱,船身随之剧烈地晃动起来。爆炸声传到片山耳朵里时,甲板上十个哨兵中有几个人已迫不及待地跑向了救生艇,船身的剧烈震动与摇晃,使得他们站立不稳,纷纷跌倒在甲板上。
片山毫不迟疑,端起来福枪,开始了狙击,他首先瞄准了船桥上,冲这边设置的重机枪旁的白人。也许是船身不停摇晃的缘故,一连打了四枪都不命中。包括往弹仓里装填子弹,片山一分钟能打十五枪。从命中第四个人开始,片山大致掌握了一定的规律,打两枪便能命中一人。也就是百分之五十的命中率。
对方晕头转向。盲目地朝这边开枪射击,但着弹点与片山相距甚远。从船桥上和船舱里跑出来的家伙们,纷纷想跳海逃命。这时,庞萨号船头高翘,开始缓缓下沉。船桥背后烟囱一般高大的排气筒冒着黑烟,燃起了熊熊烈火,这火似乎是来自发生火灾的机关室。
片山一刻不停地射击着,看见一个打一个,其中一个身着船长服的家伙正好被击中脸部,顿时满脸开花,扑倒在地。没准儿,他就是船长阿列克桑德罗。
来福枪的枪管终于过热了,装填子弹时,军用皮手套触到火烫的枪身,立时便变焦,发出一股恶臭。二百发子弹后,甲板上以及船桥上已经几乎没有留下一个具有战斗力的人。他又朝甲板上的居住区射了近百发子弹,然后调过枪头,开始一个一个地收拾那些跳进海里的家伙。船身背面的那些家伙运气要好些,但他们为了不被下沉的庞萨号引起的大漩涡卷进去,惊恐地,拼命向远处游去。
片山的来福枪已经过热了,连操作都发生了困难,由此产生的游丝严重影响着射击的命中率。他分几次将水罐中的水洒向枪身。水一旦落在枪身上,立刻变成了水蒸汽,青烟缭绕。枪身硬是冷却了下来,片山又开始狙击那十来个跳海逃生的家伙。但是他们只是脑袋露出海面,十发子弹中只能命中一发。况且,他们还在不断游动,有些远在一千码之外,打中他们近乎于不可能。其中大多数又是东南亚人或黑人,恐怕还算不上赤色军团士兵。
庞萨号的机关室由于大量海水浸入,先前的大火已基本灭了,只是依然浓烟滚滚,夹杂着大量水蒸汽。而且,由于船舱隔壁的作用,浸水范围扩大的趋势受到了抑制,庞萨号避免了彻底沉没。船尾在最大吃水线附近,便不再继续往下沉,船头虽然高高昂起,但随着船头贮油罐不断进水,不久就可能便整个船身恢复水平位置,只不过吃水程度厉害些罢了。片山站起身,拿起武器弹药和望远镜,回到了轻便客货两用车上。
庞萨号,也就是帕罗玛号的大火已完全熄灭,爆炸和沉没的危险也已不复存在。轮船公司及各家保险公司将登上帕罗玛号,并宣布拥有轮船及船上货物的所有权。为了取得帕罗玛号上的货物,朗斯·帕西菲克公司的卡米尼特号货轮,已在路桑哥湾的湖面上等候入港,船上还乘有五十名陆上自卫队特种部队的精锐士兵。他们携带着各式武器及弹药。他们是不久前刚空运到卡美利的近邻——利比里亚的。
日本政府决定,作为贿赂送给巴卡尼总统港湾实力人物一百万美元。巴卡尼总统的别墅曾被赤色军团搅得乱七八槽,想必他不会不答应,所以此事有望顺利解决。与赤色军团敲榨勒索的十亿美元相比,日本政府这次的百万美元,贿赂真可谓小巫见大巫了。如果这样,事情便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如果赤色军团招集新的雇佣兵卷土重来,那么化装成巴拿马籍船员的陆上自卫队特种部队将会大派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