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梅挽庭已如此急言,可青梧还是没有什么反应。眼看着青梧状态越来越差,梅挽庭一把捏住青梧的下颌,硬将他的脸抬起来,再次道:“你若现在就死,妖界定会将你徒弟生吞活剥!”
话音落,青梧睫毛微颤,强自睁开了眼睛,梅挽庭大喜,忙道:“青梧你再撑一下,现在就带我去合欢宗!快!”
青梧强撑着这一瞬的清醒,带着梅挽庭前往合欢宗,下一刻,两个人出现在合欢宗后山一棵茂盛的合欢树下,青梧彻底脱力,侧身重摔在了地上,意识彻底陷入昏迷。
梅挽庭忙将他从地上拉起来,背在背上,运起灵气,御风往不远处一处摩崖石刻而去。
于此同时,他向合欢宗一位女修传音:“兰若,你快来后福摩崖石刻处,悄悄来!”
梅挽庭背着青梧,在合欢宗后山一处摩崖石刻前停下,那摩崖石刻上,上书二字“后福”。
这后福石刻,便是万年前,合欢宗那两位不渝道心的仙尊所留。
当年合欢宗刚兴起不久,被正道视为异端,极力绞杀,他们二位,时刻都在生死边缘徘徊。他们知道,不渝道心容不得失去,一旦他们其中有一方身陨道消,那剩下的那一个,即便不被不渝道心反噬,失去所爱之人,两个四九日后,便会修为退转,最后依然逃不过死。
他们为了给对方一个能在自己身死后活下去的机会,便想创造一种,能挽救不渝道心反噬的阵法。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确实研究出了这个阵法,并将它留在这处石刻中,取名后福,亦是祝颂对方,后福无量。
不久之后,男方便在同妖界交战中,被正道暗算而亡,而他的爱侣,到底是没有使用后福阵法,陪伴自己的爱人,同他死在了同一个战场上。
正道众人何曾见过如此不悔深情,方才对合欢宗改观,又念在正法已灭,所有流派都在探索,这才给了他们合欢道一席之地,但他们至今,仍被视作邪修。
梅挽庭相信,即便当时先死的如果是那位女仙尊,那么那位男仙尊,最后也不会使用后福,会同她做出相同的选择。这便是不渝道心,最纵情散漫的流派中,生出的最高贵绚烂的一株花,便是连正道中人,都做不到的至死不渝。
梅挽庭看着后福石刻叹道:“青梧,你就庆幸吧……”
就在这时,一名女子御风飞来,在二人面前停下,那女子容貌艳丽,一落地便好奇道:“诶?你背的这是谁啊?”
说着,兰若探头,去看梅挽庭肩头旁垂着头的青梧,看清青梧长相的那一瞬间,兰若惊住:“我的娘啊!青梧仙尊!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他怎么了?”
梅挽庭道:“他入了合欢道,人快不行了,得救,你抓紧帮我打开后福石刻。”
兰若闻言一惊,随后大喜,神色中满是跃跃欲试:“是不是没双修造成的?你可真仗义,记得叫我,让我来!”
这可是青梧仙尊!青梧仙尊何等天人之姿,从前高坐神台,凛若寒山,如今竟是修了合欢道?合欢道修为越强,媚骨越强,这位可是天下第一,和他来一场不得爽上天?修为必会大增!
眼看着兰若的手就快碰到青梧的手臂,梅挽庭侧身一躲,忙道:“来什么来?他是不渝道心,你可别碰他。他不渝道心反噬了,赶紧开石刻!”
兰若再复一惊,不敢再碰青梧,忙点头走向石刻一旁,同梅挽庭一人一边,一同开启了后福,随后梅挽庭运起灵气,将青梧送了进去。
青梧进去后,兰若这才看向梅挽庭,好一番打量,不由赞许道:“可是那次他们来合欢宗抓你的时候入的合欢道?你可以啊!连青梧仙尊都栽你手里头了,我还以为你被他带走,定是活不成了。”
梅挽庭自得挑眉,跟着摆手道:“小意思小意思。”
兰若好奇问道:“青梧仙尊居然成就了不渝道心,这是咱们合欢道,第三个不渝道心吧?太稀罕了!那他爱的人是谁?”
刚问完,不等梅挽庭回话,兰若自己便反应了过来,诧异道:“不会是他徒弟吧?”
青梧灼凰相伴数百载,形影不离,经历过的生死相依,连她这个外道人都听说过不少,除了灼凰,还能有谁?
梅挽庭苦笑了一下,跟着点头。
“啧……”兰若连连咋舌,感慨道:“没想到啊,仙界无情道第一人居然堕入合欢,还是不渝道心,我感觉这三界快变天喽……”
兰若心间还觉得格外遗憾,可惜是不渝道心,若是欢情多好,这等样貌,这等修为,她真想睡一下。不过睡不到也没事,天下第一成了他们合欢道的人,看日后谁还敢欺负他们。
梅挽庭轻笑一下,看向后福时刻,见里头阵法已经开启,这才放下心来,收回了自己的灵气,随后对兰若道:“今日多谢你,等我重获自由后,定给你挑几个俊的送来。”
兰若满意挑眉,眼神冲他一勾,对他道:“你自己来也成。要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兰若转身,正欲御风离开,梅挽庭却一道灵气朝她背后打去,兰若一惊,跟着陷入昏迷。
梅挽庭走过去扶起她,将她送到了山下,让她靠坐在一棵树下,梅挽庭伸手指背轻抚她的脸,随后对她笑着道:“对不住了兰若,你这段记忆,我便拿走了。青梧,可是我最大的筹码,这个秘密还不能叫旁人知道。”
若不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开启不了后福,他也不会叫兰若来。他抹除记忆,可比青梧干净多了,什么都不会留下。
梅挽庭重新回到后福石刻前,看向里头的青梧,却见里头阵法的光亮已灭,青梧已不见其人。
梅挽庭皱眉,即刻御风而起,跟着进了后福石刻。
等进了后福石刻,他才发觉,这竟是一处景致极美的桃夭圣地,月色下,巨大的桃树盛开,花瓣如雨般卷在清风中,他脚步不禁缓慢下来。
他在后福石刻中找了半晌,在绕过那颗巨大的桃树后,见到了树下贵妃榻上坐着的青梧。
他唇色有些泛白,身上只穿着素白的曲领长袍,头发亦尽皆散落,如瀑般垂落,他一腿弯着平放在榻,另一腿则随意曲起,手臂搭在膝盖上,望着天上的满月,神色甚是平静。
梅挽庭印象中的青梧,无论何时,都是端方庄严,从未有过如此随意的模样。
贵妃榻周围,是他被阵法撕碎的法衣,还有断成几段的白玉簪冠。只看此景,便足以想象,他在阵法中经历了何等的痛苦,方才捡回一条命。
他走到青梧身边站定,不知为何,他不敢大声说话,此刻的青梧,仿佛他说话声音大些都会被震碎。
梅挽庭试探着问道:“你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