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们的口气,好像是云四风的长辈亲戚。
在新娘房中的穆秀珍也早就听到了,她皱起了眉,叹了一声,道:“莫名其妙的亲戚又来了,我根本不认识她们,却又要敷衍她们,还得装出端庄娴淑的样子来,免得她们笑话,四风要了一个野姑娘!”
木兰花笑着,道:“总共就是一天的事,你已忍了一半了,就再忍一忍吧,别鼓气,人家快进来了,你应该有笑容才是!”
穆秀珍苦笑着,道:“可是我脸上的肌肉,已笑得僵硬了!怎么能够再有笑容?”
正在说着,那三个中年妇人,已走了进来,她们之中的一个,在才一走进来时,便急急忙忙转过身去,将房门关上。
这举动是十分反常的!
木兰花立时向安妮施了一个眼色,安妮也已将手按在她的轮椅上,只见那三个中年妇人仍是满面笑容地向前走来。
木兰花忙道:“三位是什么亲戚,好让秀珍称呼。”
那三个中年妇人却并不回答,只是直向穆秀珍走了过来,来到了穆秀珍面前,其中一个,突然打开了手袋,伸手进去。
就在那时,木兰花一声冷笑,安妮的手也在按钮上疾按了下去,“嗤”然一声,一枚麻醉针射了出来,正射在那中年妇人的手腕上。
那中年妇人一声惊叫,手一缩,自她的手袋中,带出了一柄小巧的手枪来,但是她的手已失去了知觉,是以那柄手枪,“拍”地跌在地上。
另外两个中年妇人,一见事情败露,连忙转身便逃,但是木兰花已首先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步窜到了其中一个的背后,伸手搭住了她的肩头,用力一扳,将她扳了过来,一拳重重地击在那中年妇人脂肪过多的肚子之上。
那中年妇人发出了一下如同汽车漏气也似的呻吟声来,身子蜷曲着跌了下去,倒在地上打滚。木兰花还想去对付另一个中年妇人时,一直躲在屏后的几个警员,也一齐奔了出来,那三个中年妇人,束手就擒,立时被带了出去。
为了避免惊动宾客,那三个人是从后梯被带走的。
廿分钟之后,高翔已接到了警局查询的报告,他也立即来转告木兰花,道:“那三个人供认了,她们原来是泰国斗鱼贝泰组织中的人物。”
穆秀珍却还在磨拳擦掌,道:“怎么只来了三个,为什么不多来几个,唉,只来了三个,真是太不过瘾了,还有得来么?”
高翔笑了起来,通:“秀珍,看你的样子,也太不像新娘了!”
“像不像新娘干你什么事?”穆秀珍瞪起了眼,“又不是嫁给你!”
高翔哈哈大笑,道:“好,好,越说越不像话了!”
他正待退出去,酒楼的一个侍者在门口探头进来道:“穆小姐,有你的电话,接线生已替你接进来了,你可以在房间中听。”
穆秀珍顺手在沙发旁边的几上,拿起了电话来,她立时又听到那低沈的声音,道:“穆小姐,你将会失踪,你一定会失踪,消失无踪!”
穆秀珍大喝一声,道:“你是谁?”
但是她已听不到回答。那边已收了线。穆秀珍根恨地放下了电话,道:“这种家伙,若是给我知道了他是谁,嗄!”
木兰花道:“他不会议你知道他是谁的,他打那样的无头电话来,目的就是令你生气,你如果生气了,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穆秀珍呆了一呆,笑了起来,道:“对,我真是生气恼恨,那反倒上他的当了,他怎能使我在空气中消失?太无稽了!”
木兰花道:“这才是道理,啊!我又看到有一批人来看新娘了!”
穆秀珍叹了一口气,道:“好吧,让他们来看吧,新娘还不是人,有什么好看的,将我当作什么稀有的动物一样,真倒霉!”
木兰花和安妮两人,都抿着嘴儿笑。
距离开席的时间,越来越近,高翔和何保分别来报告过两次消息,有一帮歹徒,企图生事,已被查到,另外有两人是下毒,还有两宗意外,则是计时炸弹,是被特种仪器探测出来的,全是人和炸弹,一起捉到。
除了这四件意外之外,并没有什么别的事发生,欢乐的气氛,一直延续到午夜,贺客才渐渐散去,但是还有三四个人不肯走,鼓噪着要去看新娘。
穆秀珍实在忍不住,突然跳上了桌子,手叉着腰,大声道:“你们之中,谁要去闹新房的,就是想和我作对,谁敢去?”
从来在婚礼中,新娘都是在无聊和无理的要求下而成为被侮辱取乐的对象,多少年来的传统都是那样,新娘虽然心中发怒,却也不敢出声。
像穆秀珍那样,公然反对闹新房这种无聊举动的新娘,只怕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那些正在鼓噪的人一听,立时鸦雀无声。
穆秀珍又大声道:“谁再说一句闹新房,我当场就要他好看!”
穆秀珍威风凛凛地站在桌上,云四风暗暗着急,忙道:“秀珍,行了,你疲倦了要休息,客人也都知道,别再叫嚷了!”
那些人知难而退,忙轰然道:“说得是,吵了一天,我们也该告退了!”他们一面说,一面便向外拥了出去。
穆秀珍自桌上跳了下来,向木兰花望了一眼,她只当木兰花要责备她了,却不料木兰花道:“秀珍,你刚才的话说得真痛快,你若是迟一会儿说,我也要赶他们走了,闹新房,这种行为,不但无聊,而且近乎下流!”
穆秀珍真是高兴,转眼之间,已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和帮忙做事的人了,他们一齐下了楼,到了酒楼的门口,云四风道:“我们直接到码头去好了!”
木兰花、安妮和高翔齐声道:“祝你们蜜月愉快!”
云四风和穆秀珍两人,将乘搭“兄弟姐妹号”去度他们的蜜月旅行,那是他们早已计画好的事,是以他们三人才那样说的。
“兰花姐,”穆秀珍到了这时候,也有点依依不舍起来,“送我们到码头去,好么?我想…和你迟一点再……分离。”
木兰花的心中,也禁不住十分伤感,但是她却忙用言语掩饰了她的伤感:“好,当然好,来,让我们一起到码头去!”
各人分别上车,七八辆汽车,一齐到了码头,在码头上,送行的人列成了一行,云四风扶着穆秀珍,一齐走上了“兄弟姐妹号”。
在他们登上了“兄弟姐妹号”之后,汽笛长鸣,“兄弟姐妹号”已缓缓地向外驶去。当晚海港中有雾,但不是十分浓。
对于一双新婚夫妇来说,再也没有比只有两个人,处在一艘设备完善的游艇中,而那艘游艇却又是在有雾的大海中那样好情调的事了。
“兄弟姐妹号”渐渐驶远,船身已没入雾中,看不见了,但是还可以看到船上的两盏雾灯,过了一分钟,连那盏黄色的雾灯,也看不见了。
安妮长叹了一声,道:“秀珍姐去了!”
高翔的手,扶住了她轮椅的柄,推着她向汽车走去,道:“傻孩子,秀珍会回来的,她度完蜜月之后,就会回来了。”
安妮没有再说什么,她只是心中有数,她知道,结了婚之后的秀珍姐,和结婚之前的秀珍,是绝不会一样的,一定有所不同的了!
但是她却并未曾讲出来,所有的人都上了车,木兰花道:“高翔,你不必送我们回去,忙了好几天,都该休息了。”
高翔默默地点着头,自表面上看来,在和穆秀珍、云四风分别的时候,最轻松的彷佛是他。但是,他却是将心中沉重的感觉,拼命抑制着,才有那样结果的。他自从穆秀珍和云四风一决定结婚之后,就想到了他自己,想到了他和木兰花。
但是,在经过了几次木兰花要思考才能决定的答覆之后,他几乎已鼓不起勇气向木兰花再提出另外一次的求婚来了!
这时,他只是心中暗叹了一声,道:“好,再见。”
“再见!”木兰花将安妮推进了车厢,她坐上了驾驶位,驾着车,街道上十分寂静,车子的速度也十分快,她和安妮都不说话。
车行不多久,便转进了郊区的公路,安妮直到这时,才叹了一声,道:“兰花姐,秀珍姐去了,你是不是很想念她?”
木兰花正色道:“安妮,秀珍嫁了人,自然要和她的丈夫在一起,不能常和我们在一起了,你虽然少一些玩的时间,但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学一些学问!”
安妮实在忍不住哭了起来,道:“兰花姐,要是你和高翔哥哥也结了婚,那么我……我岂不是只剩下一个人了?”
木兰花将车子驶到路边,停了下来,转过身,握住了安妮的手,道:“我不会那么快结婚的,安妮,你不必为这件事忧虑。”
“可是你终会结婚的,是不?”安妮睁大了眼睛,泪水仍然自她的眼中,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当然,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但是到了那时候,你一定也已长大了,能够一个人生活了,所以,你根本不必担心。”
安妮呆了片刻,才道:“兰花姐,我求你一件事。”
“你只管说好了。”
“兰花姐,别为了我而延迟你的婚事,我可以一个人独立生活的,兰花姐,我不信你看不出高翔哥哥心中是如何怅惘!”
木兰花紧紧地握住了安妮的手,她心中十分感动,安妮真是懂事的小姑娘,木兰花的心中十分乱,她自然知道高翔的心情的,她叹了一声,才道:“安妮,我们别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有我自己的决定,而我的决定,也绝不受别人的影响。”
安妮抹了抹眼泪,木兰花转过身去,又呆坐了片刻,才继续驾着车向前驶去,十分钟后,车已停在花园铁门之外了。
木兰花下车,打开了铁门,再将车驶进去,推着安妮,走进了屋子,她们两人才进屋子,便听得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照说,电话铃响,不论打电话来的人是有急事还是根本只想聊天,铃声总是一样的,但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一听到了电话铃声,彷佛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感到那电话一定是十分重要的,是以连木兰花也不禁呆了一呆。
安妮控制着轮椅,闪电的冲了过去,几乎撞翻了电话几,她拿起电话的听筒来,便听得对方急急地道:“木兰花小姐么?”
“不是,她在,你是谁?”
“我是值日警官,警方的值日警官,高主任请木兰花小姐立即到警局来,他自己因为立时要从家中赶来,所以来不及打这个电话。”
木兰花已接过了电话听筒,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接到‘兄弟姐妹号’的无线电话,游艇上发生了意外。”
木兰花只觉得全身都泛起了一股凉意!
她陡地吸进了一口气,道:“那……是什么意外?”
“穆小姐……新娘失踪了!”
木兰花的手突然一震,电话听筒几乎自她手中落了下来。穆秀珍失踪了!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可能那电话是在开玩笑。
一想到了是开玩笑,木兰花立时恢复了镇定,她答道:“好的,我立刻就来,高主任如果先到,请他在警局等我。”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安妮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兰花姐,秀珍姐夫踪了?四风哥呢?游艇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啊!”
木兰花并不回答安妮的话,因为她和安妮一样,才接到这消息,根本不知道进一步的情况,而且,她还怀疑那消息是假的。
安妮见木兰花不出声,更慌了起来,道:“兰花姐,我们怎么办?”
木兰花道:“别急,我们先弄清楚事情是真是假!”
安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对,打去警局问问。”
木兰花拨了警局的电话号码,道:“请接值班警官。”
不到十秒钟,木兰花便听到了值班警官的声音,一听到那警官的声音,木兰花的心便陡地向下一沉!
因为那正是刚才打电话来的那人的声音,那人真的是值班警官,那么,穆秀珍在游艇上失踪一事,也就断然不是开玩笑了!
木兰花道:“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高主任到了没有?”
“还没有,但是他立即可以到,兰花小姐,请你等一等,等一等,”值班警官叫着,“高主任刚有电话来,他截到了一辆巡逻警车,已到码头去了,请你也到码头去,云先生会将游艇驶回码头来,他希望你在码头,和他会面。”
木兰花放下了电话,道:“走!”
她和安妮是才离开了码头回来的,回家之后,连坐也没有坐稳,就立时要回到码头去,人生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太多了!
汽车向前急驶着,在接近码头时,就不断听到警车的呜呜声,从各条街道向码头集中,转出了街角,便可以看到码头上一片光明。
几辆配有探射灯的警车,正将探射灯射向海面,海面上的雾比刚才离去的时候更浓,在探射灯的光芒之下,可以清楚地看出,浓雾在海面之上一团一团地翻翻滚滚,变幻莫测,而海面上则十分平静,“兄弟姐妹号”还未曾驶回来。
木兰花才停下了车,便看到高翔向前奔了过来。
高翔穿着一件大衣,但是在大衣中的,却是睡衣。显然是他回到了家中之后,才换上了睡衣,准备睡觉,坏消息就来了。
木兰花跨出了车,道:“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知道,是四风用无线电话和警局联络的,值班警官便立时通知了我,我吩咐他立即打电话给你,来听听四风电话的录音。”
木兰花点着头,两人一齐奔到了一辆警车之前,一个警官按下了录音机的钮掣,他们都听到了云四风急促而惊骇的声音,在叫着,道:“警局,警局,我是云四风,我是云四风,请立却通知高主任,木兰花,我的新娘失踪了,请你快通知他们,我会立即将船驶回来的!”
木兰花忙问道:“你有再和四风联络过?”
“有,可是,‘兄弟姐妹号’上,却没有回音,‘兄弟姐妹号’上的无线电通讯设备,好像是坏了,我已派出四艘水警轮去找它了。”
高翔正在说着,一个警官又奔了过来,道:“报告,高主任,二号水警轮发现了‘兄弟姐妹号’,正在以高速向码头驶来。”
高翔道:“知道了。”
他转头向木兰花望去,当然,高翔是在征求木兰花的意见,木兰花是在无论什么情形之下,都镇定过人的,但是现在,由于事情的发生,实在太突然了,是以她的脸色,也是十分苍白,她双眉深锁着,来回踱着步,一声也不出。
连木兰花也没有了主意,别人自然也只好焦急地等待着,他们等了约莫三分钟,便听得在码头上的警员,一齐叫了起来:“‘兄弟姐妹号’!”
“真的,那是‘兄弟姐妹号’!”
“兄弟姐妹号”突然从浓雾中冲了出来,当它被人看到之际,它离码头至多只有五六十呎了,但是它却还是以极高的速度向前冲来。
高翔一看到那样情形,立时大叫了起来:“快抢救!”
停在码头边的两艘水警轮,几乎是不待高翔呼叫,便已开始了动作,“轰”、“轰”两声响,两只铁锚,射了出来,射向“兄弟姐妹号”的甲板。
“兄弟姐妹号”是特殊构造的:它的甲板是钢的,“铮”、“铮”两声响,两只铁锚射了上去,立时滑了开来,但,当滑到船弦时,还是钩住了船弦。
而那两艘水警轮,也立时开足了马力,向相反的方向,驶了出去,联结铁锚的手臂粗细的铁链,立时被拉直,发出“格格”的声响来。
如果“兄弟姐妹号”向前冲来的力道,不如那两艘水警轮的力道,那么,“兄弟姐妹号”是立即可以被拉住,不致撞向码头的。
但是“兄弟姐妹号”却是特殊设计的。
它的马力,至少在水警轮的四倍。而且,它向前冲来的速度十分高,是以那两艘水警轮,竟拉它不住,它还是向码头撞了过来。
这一切,全是在不到半分钟之内发生的事,快得连使人有应付意外的心理准备都来不及,一切惊心动魄的事,便已发生了!
只见在铁链拉直之后,开足了马力向前的两艘水警轮,反被拉得向后退来,“兄弟姐妹号”仍然冲向前,一声巨响,撞在码头的木架上。
刹那之间,海水激起一丈多高,海水卷上岸来,站在码头边上的人,全给海水没头没脑地淋了下来,淋了个全身透湿!
码头的木架倒了下来,“兄弟姐妹号”陷在倒塌的木架之中,船身还在震动着。那两艘水警轮虽然未能将“兄弟姐妹号”拉住,但是却也大大减少了“兄弟姐妹号”的冲力,不然,“兄弟姐妹号”在撞到了木架之后,可能进一步撞向码头的木栅。
那种猛烈的撞击,是有可能引起爆炸的!
但是现在,至少爆炸的危险是没有了。
高翔和木兰花两人,也全被海水淋湿了身子,但是他们还是不顾一切,向倒塌了的木架奔去,他们迅速地爬下了木架,跳到了“兄弟姐妹号”的甲板上。
然后,他们又合力将木架移开,木兰花首先钻进了驾驶舱中,她也立即看到,云四风伏在地毯上,显然已经昏了过去。
当木兰花扶起云四风之后,高翔也已进了驾驶舱,高翔先停止了引擎,船身已停止了震动,他才转过身来看云四风。
云四风的面色,苍白得可怕,高翔高声向外叫道:“准备救伤车!”
木兰花道:“你将他扶上去,我去找秀珍。”
高翔道:“秀珍……不是失踪了么?”
木兰花道:“秀珍怎么会失踪?一个人如何会在一艘游艇上失踪?”
高翔也难以回答木兰花的问题,只得道:“我也不知道,那是四风在电话中说的,他说秀珍失踪了,他会立即回来。”
木兰花摇着头,道:“他们一定遭到了意外,你快扶四风上去,将他送到医院中,派多些人到船上来搜索,我会立即到医院来找你的。”
高翔点着头,将昏迷不醒的云四风负在肩上,钻出了驾驶舱,甲板上全是倒坍下来的木板,举步艰难。救伤车也已到了,救伤人员抬着担架下来,合力将云四风抬了上去,送进了救伤车,高翔甚至来不及和安妮打一个招呼,就跳上救伤车,疾驶而去。
安妮一直坐在汽车中,她狠狠地咬着指甲,前后只怕还不到一小时,刚才他们送云四风和穆秀珍上船的时候,是什么情景。
而现在,又是什么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