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孟夏最后一道惊雷划过盛京城内太师府上空。
书房外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老爷,有大姑娘的消息了。”来人满身潮气,也顾不得脚上的泥水会不会沾湿书房内铺着的精致莲纹毯,阔步向房内走去……
孟夏已过,仲夏渐至。
此时正值午后,地面升腾起的灼浪扑向永安城内一处二进宅门,在掠过枝繁叶茂的花草树木后,便偃旗息鼓般地打了卷儿,消弭于无形。
白底粉缎绣鞋来来回回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留下一串小巧玲珑的脚印。
寇蔻猫着纤腰,圆亮双眸恨恨地盯着绿叶丛中石榴花苞上的一只小肉虫,白皙手指捻着花针毫不留情地扎了上去。
一旁捧着托盘的阿芙见此,眼皮陡地一跳,视线赶忙落在托盘上的修剪器具上。
蹲的太久,寇蔻精巧的鼻尖沁出几滴薄汗,她却浑然不觉般,起身把花针放回托盘,换了柄花剪继续动作。
剪断最后一枝分叉的余枝,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白皙小脸涨得通红,似扯了日暮时分天边的云霞过来,阿芙不由得看呆了,快忘了接下来的反应。
寇蔻见婢女阿芙一脸怔愣的模样,以为她又开始害怕,嵌有黑痣的菱唇一弯,“阿芙胆子怎生得这般小?已经见过我扎过许多回虫啦。”
阿芙端着托盘,头歪向一边不愿看,“我的姑娘,也就您不犯恶心,再说,您这么精心照料,明儿个一早,有些还不是照样被虫啃坏。”
寇蔻放下花剪,粉嫩圆润的指甲轻轻刮过这些红艳艳的石榴花瓣,“这么好看的花儿,可不能让虫子害去了,既然看都看见了,当然得帮帮了,是也不是?”
似是表示再赞同不过,说完还重重地点点了头。此刻她站在大片石榴花丛中,素手叉腰,满意地看着满院红艳艳的石榴花,今岁又能吃上不少石榴。
“寇蔻。”熟悉的声音自垂花门传来。
“爹爹?”寇蔻回首望向垂花门,耳畔的红色石榴籽耳坠,随着她回首的动作轻晃,轻盈又灵动。
少女身后是大片的石榴花丛,远远望去,脸含娇色的人儿竟比那盛放的石榴花还热烈几分。
视线停留到阿爹身旁多出来的两个人,目光一顿,寇蔻提起裙裾小步飞奔到寇淮身边,扯了扯他的长袖,在他耳边小声道,“爹爹,这两位是?”
寇淮拍拍她的手,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来,“乖女先回屋,爹爹和这两位贵客有事相商。”
……
东厢房内。
寇蔻去了骨似地趴在小窗边,右手握着喷花壶给窗下的花儿浇水,思绪却早已神游天外,心中惴惴,那两人是来干什么的呢?想起那两人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莫不是来找她的?
一不留意,喷花壶里的水一股脑儿全倒了上去。
“哎呀,浇多了。”寇蔻忙探出半个身子够到窗外,俯身手忙脚乱地将海棠花瓣上多余的水抖落下去。
花圃对面,两道挑剔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寇蔻若有所感,疑惑抬首。
瞧见今日来找爹爹的那两个人将她仔仔细细觑了一番后,方才步履悠闲地离去。待两人走远后,寇蔻忙不迭地跑到主屋寇淮的屋子。
屋内,寇淮正盯着案上的账本出神,密密麻麻的字,他却一个也看不进去,表情有些沉重,直到看到门外探头探脑的寇蔻,方才收回思绪。
寇蔻见他发现她,索性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疑惑开口,“爹爹,刚才那两人是谁?好没有礼数。”想起那肆无忌惮、挑肥拣瘦的眼神她就觉得来气,眼睛都快长头顶去了。
“啪”一声,寇淮将账本扔回书案,沉着脸道,“妄议他人便是我教你的礼数?”
从小到大,爹爹可没对她发过一次火,哪怕是她打碎了他的最喜爱的宝贝砚台也没舍得数落她一句,今天竟因为那两个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人对她发火,寇蔻紧抿唇瓣一言不发,只余泪花儿在眼眶中滴溜溜打转儿。
寇淮最是见不得她哭,忙从衣兜里拿出帕子替她擦眼泪,哄道,“爹爹并非故意凶你,快莫哭了。”
寇蔻任由他在脸上抹来擦去,只是她皮肤太过娇嫩,这样一通胡乱擦过后,眼泪没擦到哪儿,越发显得寇蔻惹人怜惜。
寇淮深深叹了口气,放下帕子,“你这性子太容易吃亏,日后在外,切莫再轻易对别人使小性子,否则吃亏的还是你。”说完逼自己转身,敛去眼中湿润,迈着晃动的步子向里屋走去。
寇蔻看着他脚下微微凌乱的步伐,想起之前种种,现如今爹爹又说这般话,心里一颤,低声问道,“爹爹说过,会养寇蔻一辈子,爹爹是不要寇蔻了吗?”
寇淮闻言,脚下步子一顿,但很快,他又重新迈步向里屋走去,出来时,手上多了个红木匣子。
匣盖纤尘不染,看得出平时常常打开,寇淮打开精巧的锁扣,从里面取出一根红绳,红绳上坠了一个质地极好的木质小马驹。
寇蔻看着那小马驹,心里无端生出一股抗拒,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寇淮伸手轻轻握住寇蔻的细腕,将红绳仔细地替她戴上,最后又把小马驹调整到正前方。
低头缓缓道,“寇蔻,这么多年来,阿爹一直没告诉你,你并非是阿爹的亲囡囡,你是盛京宋太师府上的大姑娘,单名一个烟,今日那两人是来带你回你真正的家。”
话语一落,寇蔻的心似被一双大手狠拽了一下,扯得生疼。
沉默半晌,喉咙似堵着一团雪,噎的她肿痛不已。打小翻阅寇淮书房里各种书籍,聪慧如她,寇淮说的如此清楚,她怎会不懂寇淮现下的意思,但心里还抱着一分期待,“阿爹,我可不可以留下?我想和您待在一处。”
她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和阿爹待在一处。
寇淮闭目摇了摇头,太师府想要一个人,岂是他一个富商能抗衡的,只是时隔十多年,早不寻晚不寻,偏偏这时候来要人,也不知为的是哪般?
寇蔻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早就将她当成亲生女儿,只望她日后能开开心心、健健康康足矣。
闭眼不愿让寇蔻看见眼中的伤怀,温盛细雨嘱咐,“此番离去,我们不知何时能重聚,切记阿爹的话,万事以开心为上,但性子也切莫像往日那般,若寇蔻不开心了,回永安城看看爹爹和这满院的石榴花,爹爹永远在。”
“你也莫多想,盛京离永安不算远,有空常来看望阿爹便好。我知你是个孝顺的孩子,但太师乃是你亲生父亲,经年未见,定然十分念你,回去后,要像孝敬爹爹一样孝敬他们,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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