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眉毫不遮掩地翻了个白眼。
慕盛皱了皱眉,皇帝倒依旧含笑。
沈怿慢条斯理喝了口粥,他微点头,“嗯,多个哥哥照顾画画也好,这我干脆厚脸皮到底,管世子叫声舅兄可行?”
苏辞扯了下嘴角正欲张口,沈怿又道:“刚听画画说,我才知道我还看过舅兄著作,倒是直白得很。”
苏辞被暗地里讥了下,他像是没察觉似的一笑,“这不算什么,我和画画一起时还更直白些。”
齐眉……
她放下筷子看着苏辞,少见的面无表情,“你这是在难为我吗?”
苏辞实在没分寸,齐眉冒火了。
苏辞顿了顿,“抱歉。”
齐眉不再理他,将完整的蟹黄放到沈怿面前的碟子,沈怿笑着夹起来吃了,然后咬一口包子,居然也是蟹黄的。
慕盛笑着一话带过,“确实到了吃螃蟹的时节,这两天的蟹最肥美不过,让御膳房送些去你府上,怎么吃都鲜。”
“多谢殿下了。”沈怿笑,将包子全吃了下去,齐眉给他倒了盏酒,“螃蟹性寒,你本来又体寒,喝点酒暖暖?”
慕盛神色古怪起来,沈怿淡笑,齐眉有些懂了,“夫君该不会一杯倒吧?”比如洞房那夜的酒几乎就只香了,比果酒都不如。
沈怿轻笑,“那不至于。”慕盛也笑起来,苏辞倒了盏酒一饮而尽,沈怿放下筷子,齐眉已经端着酒盏自己喝了口,沈怿又拿起筷子。
皇帝看着几小辈觉得很是有意思,一餐饭吃得心情不错,用过饭,苏辞说想起家中有事便先行告退,皇帝摆了摆手随他去了,还让御膳房给他带上些螃蟹菊花酒。
“宫里有些菊花开了,你们陪朕逛逛?”皇帝说着看向沈怿,沈怿自然答应,紫宸宫便种了不少菊花,确实有些开了,黄的、白的、粉的,品种繁多,煞是好看。
皇帝刻意把步子放得很缓,沈怿勉强跟得上,并未走几步,慕盛指着亭子道:“去亭子坐坐吧,我记得那处有丛绿菊,往年开得极艳。”
皇帝带头走过去,沈怿上台阶晃了下,齐眉一把扶住,慕盛忙问:“从玉可是腿不舒服了?”
沈怿笑了下,“没,估计是太久没走台阶,不知道怎么走了。”齐眉摸上他的脉,她总算对这生来体弱有了清晰点的认知,一点蟹肉吃的胃疾犯了,就一个字,绝。
皇帝坐了下来,齐眉也拉了沈怿坐下,太子殿下在旁边找绿菊,皇帝道:“朕之前见画画看盛儿有些讶异?”
齐眉咳一声,“是臣妇冒犯了。”没想到皇帝竟注意到了,皇帝“嗯?”一声,示意齐眉接着说。
齐眉怎么想就怎么说了,“许是美人都有相似之处,我一时是有点傻眼。”许是这两人相处久了,她觉着沈怿和太子生得有些相似。
皇帝大笑,慕盛愣了下也笑起来,沈怿挑眉,他又向慕盛看过去,齐眉又咳一声,“臣妇斗胆,可否一睹天颜?”
皇帝乐了,“朕允了,你随便看就是。”齐眉真就大大方方直视帝王,凤眼高鼻薄唇,端得好相貌,即使五十许了却一点看不出来。
齐眉又看了看太子,太子和皇帝如出一辙的相貌,也是仪表堂堂贵气不凡。
皇帝笑问,“你看出什么来了?”
齐眉顺口说,“都是美人。”沈怿咳一声,齐眉立马改口,“陛下和殿下皆相貌不凡,龙章凤姿,霞姿月韵,天质自然,臣妇得见天颜许是能添寿几年了。”
皇帝笑而不语,沈怿些许无奈,“陛下见谅,臣妻性子生成这样,口无遮拦惯了,还请陛下勿要见怪。”
皇帝叹,“从玉啊,无妨的,画画性子直,你该多学学她想什么说什么才是。”
沈怿莞尔,“好。”不曾怪齐眉顺口瞎说就好。
慕盛看了一圈,“那绿菊还没开,倒是墨菊长了两个花苞。”他对皇帝说,说着又看沈怿,心下暗道:乍一看从玉确实很像父皇,只不过眼睛随了沈家,细看便不像了,那女子倒是个眼利的。
齐眉眼睛一转,她急于求证,“夫君,你真没去过漠北?”
沈怿怔了下,不知齐眉怎么又问起来,他还是那话,“没去过。”
齐眉笑起来,她胆子大,一点不怕对面皇帝和太子,她看向慕盛,“敢问殿下,从玉他当真没去过漠北?”既然自小是太子伴读,那他行踪太子必然知晓。
这问题问的……慕盛嘴角一翘,“从玉说他没去过那自然是没去过吧。”
齐眉意味深长哦一声,“谢殿下告知。”齐眉本就很是相信自己眼睛,才不信自己会认错人呢。
她心里欢喜极了,又向来喜形于色,整个人像是开得正艳的花,灼灼耀眼。
皇帝看得好笑,沈怿实在不太清楚她笑什么,就算去过漠北,就算她在漠北见过他,那又有什么值得她这样高兴?
他看着远处几朵明艳的黄丝菊在秋风中摇曳,不觉多想了想齐眉。
皇帝看向齐眉,“画画陪朕走走,朕挺想听你讲讲边疆见闻。”
“好的陛下。”,齐眉忙站起身。
皇帝先行,齐眉有些担忧地看了眼沈怿,然后跟了上去。
走了一截,皇帝笑问:“你对从玉感觉如何?”
齐眉笑起来,“他很好呀。”
皇帝看她笑得真诚也勾起嘴角,“他身子不好,你不嫌弃?对于朕的赐婚,你一开始没感到怨恨?”这话就问得很有些刁难的嫌疑。
齐眉面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看着前方,她语速一如既往的偏快,“我既然享受了我的身份带来的好处,必然该交些什么出去,不然岂不是太占便宜了?陛下赐婚对我,对我家来说不仅是恩宠,也是最好的结果了。”她理所当然说。
皇帝点头,“那从玉呢?”
她笑嘻嘻的,“身子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我护着呗,我其实就怕一点。”她看一眼帝王,“我就怕他长得不好看。”她说着有些羞,白皙面容爬上桃花色。
皇帝大笑,齐眉很是认真道:“虽然他名声在外,但我真就只怕他长得不好看,我要是整天对着个不一定喜欢我,还长得不好看的人那我该多难受啊。”
皇帝笑问:“从玉生的你满意了?”这丫头某方面有点像他。
齐眉瞪着眼睛,“当然满意啊,他那么好看!我可太喜欢了!”她不假思索说出来又有点后悔,羞涩冒上头,竟然双手捂了脸。
皇帝不以为意,人皆有爱美之心,这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当年不也是这样吗。
“从玉主动告诉你他腿好了的吗?”皇帝问,其实沈怿腿刚能走,太子便私下给他说了,只沈怿不知道罢了。
隐隐桂花香传来,齐眉噘了嘴,“我自己发现的,不然我估计他不打算告诉我,我实在没明白他装瘸的好处,难不成有人要对他不利?”
皇帝蹙了下眉,沈怿是太子伴读,绝对的太子党,是慕盛左膀右臂,有人对他选的继承人不满意是必然的,但伤到了他孩子,被他揪出来就别想活。
“你怎么发现的?”他又问,这丫头对沈怿居然有点死心塌地的苗头,这亲真是指得不错。
世人大多以为爱慕颜色的,色衰爱弛,其实,依他说,始于颜色才最能长久,如他。
齐眉咳一声,“洞房那天晚上,我打算抱他上床,结果他一蹦就起来了……于是他说他腿能走,不要我抱。”她分明是好意,齐眉说到最后便带了些委屈腔调。
皇帝忍笑一回,“你爹爹说你天生神力,看来不假。”慕合泽做皇子时,伴读便有齐眉父亲,两人少时,也曾走马观花,无话不谈。
齐眉想了想,“神力算不上,但抱他真和抱猫儿似的,他那么瘦,还有胃疾,好歹是丞相公子,怎么弄个胃疾出来呢?”齐眉说着想起来沈怿最好别吹风,回头一看亭子里空空如也。
皇帝也看过去,原本皱着的眉松了些,“估计和盛儿进屋去了吧,他们俩相处比我在那自在。”
皇帝换了自称,齐眉自然听出来了,心下讶异却面上不显,只顺着话道:“毕竟君臣有别嘛,我就觉得我在陛下面前有些失礼了,可我本来就是这样的,装又装不来,好在陛下大度,不和我见怪。”
她一双水杏眼笑起来亮亮的,皇帝一时竟从她眼里看出些仰慕自己的意思。
皇帝笑了笑状似随意问,“从玉还有胃疾么?他给你说的?”小小年纪就这么一堆病,以后可怎么是好?
“他才不说呢,我自己摸出来的,我娘身体不好,我跟着家里大夫学过些。”齐眉说着想了下,“我以后要再好好学学,把他照顾好,那么好看那么温柔的人就该健健康康的才好。”她仿佛想到了沈怿和她一起手持弯弓的模样。
“这想法不错,我支持,我给你太医院院判的牌子,你愿意了就去看看。”
“好呀!我一定好好学!”齐眉欢呼起来,她一激动漠北的腔调又带了出来,自己还没察觉。
皇帝笑一声,漠北较之京城民风开放,她这性子确实不同于京城闺秀。
“你刚回京就嫁进沈府,公婆可好相处?”这丫头说话直,不藏着掖着,问话都不用套,倒是方便。
齐眉思考一瞬,“虽然不同我爹娘一般,但丞相和丞相夫人都很好相处,对我也很好,完全不存在任何刁难。”
皇帝指点她一句,“你身份出众,只要不主动招惹,基本不会有人刁难你。”
齐眉笑,“从玉也这么说。”
皇帝挑眉,“哦?那你便说说这公婆同爹娘是怎么个不同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