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两人静立于廊下，凛风叩门，程临远的那句话也像是随风去也，了无回音。
还是戚景走过来，看见他俩一动不动的，就呆站在那里，没忍住，打趣了一句，“你们是木乃伊吗？”
这才打破了沉默的场面，两人走进里间，继续打球。
中午也是戚景做的主，三人一起在台球馆周围吃了顿饭，气氛并没有她担心的那样死板，反而算得上相谈甚欢，容妍居然从他们的对话中感觉出了点惺惺相惜的意思。
下午一点，这顿饭才堪堪结束，程临远还有其它行程，她便和戚景在门口送他。
期间，戚景跟他说，以后要是有空，想练球的话，还可以来。
男人没慌回答，停了一秒后，才说好。
之后，容妍又回戚景那里坐了会，才回了家。
徐清与早就醒了，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身上搭着一条厚毛绒毯。
听见响声，懒懒散散地瞥了她一眼，“回来了？”
容妍走到餐桌边，倒了杯保温壶里的水，水是她今天早上烧的，现在还是温热的状态。
她喝了几口后，平静地“嗯”了一声。
“你衣柜里挂着的那件黑色大衣是谁的啊？”徐清与眼神还是在看电视上，好奇地随口问。
上午她起来后，天气冷得像殉了整个冬天，昨天穿过来的衣料抵挡不住，就想从容妍的衣柜里拿件外套来穿，一打开就看见了那抹突兀的黑色。
她衣服是按季节按颜色分类的，秋冬时节，上面是毛衣和大衣外套，下层是裙子里衣类，黑色衣料挂在一众暖白色系中，格格不入，让人一眼就可以捕捉到。
那挺括的版型和高级的面料，任谁看都能看出来是个男人的。
容妍喝水的动作猛地呛了下，“咳咳”的两声，水洒出来了些，她赶忙从旁边抽了两张纸出来擦着。
经她一提醒，她才想起这事儿来，暗道了一声遭了。
他走前忘了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她好还他衣服。
说是下次见面再还给他，但过了这么久，她又因为这段时间的插曲，早就把这事抛在九霄云外了，他好像也不在意，从未跟她提起过他衣服。
“上次我和合作公司的老板打了场台球，出来的时候太冷了，他给我的。”她擦完桌子，跟徐清与解释。
“噢，”徐清与飘来了一个字，忽然觉得不对，裹着毛毯坐起来，刨根问底，“你哪家合作公司的领导啊？”
“YN的。”她拎着从外面买回来的糕点和小吃，从餐桌边走到沙发上。
徐清与拉着她的手，坐下来，眼睛张圆了点，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问，“程临远？”
这下轮到容妍惊讶了，两人大眼瞪大眼。
她差点忘了，她也是半个这行业里的人，再加上YN的名气这么大，怎么会不知道程临远。
“嗯。”她边拆糕点和小吃包装盒边答，没有逃避地否认。
徐清与大半个身子靠过来，一脸色眯眯地看着她，“有情况呀？”
“没有。”容妍回得斩钉截铁，跟她多说了两句，“他是好心，不想我冻感冒了，没人完成合作案。”
“是吗？”她脸凑近来，语气上扬，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是，你别多想，”容妍斩断她的旖旎心思，拿起一块菠萝酥递给她， “快吃吧，我特意绕路买的。”
这家店是云城很老的字号了，在老城区，糕点全是纯手工制作，味道好得她俩从高中的时候就吃，后来工作了，买的次数才渐渐少了。
徐清与看她一派“正气”，没半点攀谈状，虽想再说些什么，也还是打住了。
接过那块菠萝酥，“谄词令色”地夸她，“我阿妍最好了。”
“你知道就好。”容妍拍了下她的手，示意她坐好。
徐清与从沙发上下来，和她一起在茶几前坐着，安静吃糕点。
她是第二天中午走的，贴心地把来家里这两天的垃圾收出来，帮她丢了下去。
她本想留她吃个晚饭，徐清与摆了摆手，意思是不吃了。
她按下门把手，游戏人间状地给了她个飞吻，“姐姐我要去谈恋爱啦，下次再来陪你，不要太想我哦！”
容妍把身后的抱枕扯出来，还没扔过去，门就关上了。
她走了之后，房间顿时空落落了不少，容妍竟有些空虚，从前她很少这样觉得，许是冷气入侵，环境使然，这感觉才强了起来。
那件大衣仍旧赫然挂在衣柜里。
她本来要给程临远打个电话，约时间把衣服还了，想了想，还是没打，他那么忙一人，后面找个机会再给他吧。
—
时间又过了几天，容妍依旧没有机会还他大衣。
倾谊，陈舟推门进来，把后面几天的安排跟程临远确认着。
观察了两秒他的神色后，心怀忐忑地说：“今天嘉创的容经理来电，想约个您的空闲时间，过来交初期的产品报告。”
程临远签文件的笔尖停住，思量了下，又接着动笔，“好，我知道了。”
见他没有其它的吩咐，陈舟作势要退出办公室。
“等等。”身后的男人突然喊住他。
陈舟立刻侧身，等待他的指令。
“你怎么回答的？”程临远缓缓抬眼，声音沉沉的，看着他问。
陈舟被他从天而降的话问住，慢了一瞬，多年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流利地回答：“我说您的行程正在安排中，具体的时间还需要她再等等。”
男人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片刻后，合上了文件，跟他吩咐，“让她来找我说。”
他不敢揣测他的心思，只回答说好。
程临远身体往后一靠，从工作的状态里剥离出来些，高压的办公室传出句风向抖转的话，“你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多久了？”
陈舟有女朋友，是从他上任秘书这位置，他就知道的，不止他，怕是整个公司的人都知道，陈舟没有隐瞒，朋友圈背景一直都是和她女友的合照，到现在都没换。
“我和她是大学同学，大三的时候在一起的，”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陈舟粗略算了下，然后回道：“应该有六年了。”
“你追的她？”他又问
“对。”陈舟回答得很利落。
男人眉头轻拧着，寻求经验道：“你怎么追到的？”
陈舟少见地沉默了两秒。
这算是难倒了他，工作上的问题，他肯定头脑清晰地就给他答案了，但感情上的事情，要怎么讲才讲得明白，于是一脸汗颜地看向他，“程总，我不知道怎么说啊。”
“你照实说。”他视若无睹他的难为情，只想要个答案。
“就是我认识了她后，发现我喜欢她，然后我就表白，她答应了，我就追到了。”陈舟还是像汇报工作事项一样，一板一眼地回答道。
听了他说了当没说的话，程临远默不作声。
半晌后，笑了声，而后身姿坐正，把文件打开，“以后她的事情你多留意点。”
低头看了一眼后，干脆地跟他挑明，“她是你未来老板娘。”
他话已经很直白了，陈舟怎么会不懂，立马会意，点头说“是”。
只是这句话太过突如其来，以致于容妍到了倾谊顶层后，陈舟迎过去打招呼的第一句就是：“老板娘……”。
最后一个字在要出口的瞬间，被他的理智拉回来，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换成了职业的话语，“老板在办公室。”陈舟小幅度弯了弯腰，为她引路，“这边请，容经理。”
容妍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然停顿，抱着文件夹，对他点头致谢。
踩在纤尘不染的地板上，她漂浮的思绪才降落到实地。
原来还想，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会麻烦到他秘书，如今就一语成谶。
给陈舟打这电话，容妍心情其实七上八下的，她都怕对方看见是陌生电话，或者以为她是什么闲杂人等，直接拒接。
通了的那一秒，她甚至还有些愣，在对方的第二声“喂”下，她才回神来，跟他说明了意图。
得到陈舟的答复，容妍并不意外，他一日万机的一个人，时间排得满满当当，才是正常的。
而他回电要她打给程临远的时候，她才“啊”的一声。
陈舟回答得无懈可击：“程总的时间偶尔会有个空档出来，需要您去跟他商量一下。”
这话他说得的确不假，有时候和对方的行程相撞了，程临远就会临时有个空闲时间段。
容妍听得没有起疑。
挂断后，她做了好长一番心理建设后，才打给了程临远。
她以为就算商量，也还需要等几天才会有空闲，谁知男人直接让她下午四点过来。
站在磨砂玻璃前，容妍轻吸了口气，抬手曲指，敲了敲门。
“进。”温厚的男声从里面传出来。
她推门进去，先打招呼，“程总，”往前迈了几步，说：“我来给你过目产品报告。”
程临远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对着她微微颔首，“坐下说吧。”
“好。”容妍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把文件推给他后，直奔主题，“嘉创这期的智能药盒手环已经完成了最终测试，对比我最开始讲解的那版，功能只多不少……”
“这个数据是测试过的？”听完了她的陈述，程临远指着某一页问。
容妍以为出了什么问题，连忙走到他身边，低头去看他指的那处。
两人此时挨得很近，她的气息闯进来，乌黑长发垂落下来少许，对对直直缠上他的手臂。
程临远眸色瞬间暗了两分。
“对，我们测试部根据分析报告和调研数据，联合开发部那边，经过不止一轮的验证得出的。”她看着那串数字，专业地答他。
“用户调查做了吗？”
“做了，”她往后翻了两张，“这次的用户，我们是集中的云城的医院和养老院里，……”
“……”
时间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商讨时，恰好挨近晚饭的点。
程临远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侧首跟容妍提议道：“一起吃个饭？”
又想起他大衣的事情，她没怎么迟疑就答应了。
临近下班，底下人鱼贯而出。
两人从程临远的专属电梯下去，避开了他手下的大批员工。
他提前订了位置，是一家在倾谊周边的中高档餐厅。
等餐的间隙，容妍实在忍不住，开门见山问：“程总，你的衣服我什么时候还你？”
从前她还没觉得有什么，被徐清与看见后，那大衣在她手里就像是个烫手山芋一样。
程临远喝水的动作一顿，霎时就猜到了她同意来吃饭的缘由。
漆黑眸色更加沉了两分，不紧不慢地回答道：“不急。”而后疑问，“你现在也没带来不是吗？”
容妍被他说得无言以对，想了想，再问的话倒显得像是自己急不可耐见到他，索性闷头喝水。
程临远转了个话题，“今天说的那几个地方还需要再改改。”
“好，”她放下水杯，从容回，“我后面改好后再给你看。”
“嗯。”
一顿饭就在半工作的状态下结束了，等到容妍回嘉创完善报告的时候，才发现不对。
饭是吃完了，但衣服的归还仍旧是没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