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Chapter 16

徐海清心里很清楚,她编造麻|黄的事撑不了多久,待张姨冷静下来就会怀疑。

她便趁热打铁:“哦,原来是老房的。你确定和你无关?”

张姨再次否认,比刚才更激动。

徐海清抓准时机:“那老房的东西是哪里来的?”

张姨张了下嘴,险些脱口而出,但又及时刹住。

徐海清便给张姨找了个“台阶”下:“我愿意相信你说的,在人口拐卖这件事情上老房才是首要分子,你只是害怕被他打才帮忙的。但麻|黄的事你一定要解释清楚,否则将来上了法庭就是罪加一等。警察和法官也会怀疑,既然老房打你,还把责任推到你身上,你为什么还要帮他隐瞒,会不会那些东西跟你也有关系?你怎么都解释不清。”

说到这,徐海清起身开门,示意门外的章赫进来。

张姨正顺着徐海清的话茬儿想,此时已经有些慌乱,见到西装革履的章赫,顿时懵了。

只听徐海清说:“这位就是章律师,有什么法律意见待会儿你可以问他,但现在你要先说实话。”

章赫坐定,拿出一张名片放在张姨面前。

张姨盯着看了片刻,心里防线终于坍塌:“应该是上头的人给他的……他就是爱抽,烟都是他自个儿做,我也不知道他都往里面卷了嘛。”

徐海清:“上头的人,就是他昨晚把人带走的?”

张姨点头。

徐海清:“给我名字,地址。”

张姨:“我不知道他叫啥,我们都叫他奇哥,他就住在……”

章赫快速将张姨报的地址记录下来,也是个比较偏的地方。

跟着徐海清又追问了两个问题,张姨一一回答,称如果是第二次转移,应该就在今天。

直到徐海清说:“最后一个问题,袁峰在哪里?”

张姨愣住了:“谁是袁峰?”

徐海清:“跟你们一起行动,那个穿西装的男人。”

张姨:“那应该是奇哥,你们见到他了?”

奇哥就是袁峰?

是来历城以后换的名字吗?

徐海清立刻拿起地址往外走。

张姨连忙叫住她,说那个奇哥很凶,还问她“我会不会有事”。

徐海清只说:“再见面应该是在法庭上,你可以当庭指证,为自己争取印象分。”

事实上,即便张姨指证,以她的行为之恶劣也不可能获得轻判。

徐海清面无表情地关上门,康尧也从监控室里出来。

她将地址递给他。

康尧说了句“谢谢”,抬脚便走。

徐海清走进监控室,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坐在笔记本电脑面前,从兜里拿出录音笔,戴上耳麦开始操作。

贺铭远和罗珺看到这一幕,对视一眼,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信息。

几分钟后,徐海清摘掉耳麦,刚起身,就听坐在转椅上,老神在在的姜林升说:“你尧哥已经去救人了。”

言下之意,她的任务已经完成。

徐海清只说:“还不够。”

随即她又走向第二间屋子,那里面关着老房。

刚推开门,屋里就涌出一阵恶臭。

老房之前就说要拉肚子,如今全都拉在了裤|裆里。

徐海清坐下捏着鼻子,坐下说:“张姨已经把你出卖了。”

是人都要脸,就算是老房这么“不要脸”的畜生,也会羞于在一个小姑娘面前暴露自己大便失禁的事实。

可徐海清的话,却令他一时顾不得羞耻。

徐海清按了几下录音笔,放出刚才剪辑好的音频。

“你对他挺有意见啊,那怎么还一起干呢,是不是因为他愿意听你的话?”

“他连我们都打,咋会听我的!”

“对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找到一些麻|黄。”

“啥麻|黄?”

“一种植物,也是制作毒品的原材料。”

“肯定是老房的,我就知道他有鬼……他就是爱抽,烟都是他自个儿做,我也不知道他都往里面卷了啥。”

徐海清按掉录音,说道:“现在张姨已经把所有事情都推在你身上,人口拐卖你是主犯,她是迫于你的暴力威胁才配合。至于你抽的那些烟,你都往里面卷了什么,稍后张姨也会跟警方交代,我手里的录音,包括你们屋子里搜到的麻|黄都可以作为证据。”

老房懵了,人口拐卖他是赖不掉,但其它的……

老房:“我从没打过她,她放屁,都是她负责联系买家,我们都听她的!我也从来不吸毒,什么麻|黄,根本没听说过!”

徐海清:“有没有打过,你们俩可以去警方面前分辨。但你说你没碰过麻|黄,这就奇怪了,那东西是谁放到你屋里的?你抽的那些烟,自己清楚成分吗,又是谁给你的,张姨,还是奇哥?”

老房又一愣了:“你们到底是谁?你们不是警察,凭什么抓我们,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上头是谁!”

徐海清靠着椅背,坐姿笔直,一手压住鼻翼:“呵,别说是那个奇哥,就是他的老大知道你们在这里,都不会保你们。我劝你老实配合,还能少受点罪。”

老房没接话,但脸色仍是发白。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点数了,昨晚一群人冲到他们屋里,将他们带到这栋房子里,又是打又是骂。

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老房见到康尧就知道,对方比他狠,拳头比他硬,那眼神像是要活剥了他们,再看衣着打扮,就知道这些人有钱有势,他们惹不起。

如今又听到眼前这个小姑娘,轻描淡写地提到“奇哥”以及上面的老大,态度有恃无恐,根本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心里越发没底。

老房比张姨多一点文化,也听说过历城的几家地头蛇,很快就想到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其中一家,会不会跟昨天拐带的小女孩有关。

就在老房七上八下的时候,徐海清又一次开口:“麻|黄的事你根本摘不请,那个屋里只有你抽烟。你脾气暴躁,性|欲旺盛,有暴力倾向,还容易大便失禁,这些都符合吸食毒品的反应。你是不是不抽那种烟就难受?别怪我没提醒你,可能在你不知道的情况下,你的卷烟已经被人做了手脚,用来控制你也说不定。”

自制卷烟原来是穷人的玩法,但发展起来,有些不差钱的人,嫌买来的香烟不够冲,也会这么玩。

有些老烟枪会买已经配好的烟丝,自己再依据个人口感加上各种香料提香,还会加烈酒。

当然,也有一些吸毒分子会将毒品混入其中,自己high还不够,还会将这种烟递给他人,以贩养吸。

卷烟玩法多样,吸毒也是如此,挥霍得起的有钱人,甚至会专门找生物医药的“专家”来调配合成上瘾药物,既能满足瘾头,又没有传统毒品危害那么大。

可说穿了,本质上都“毒”,只不过是将慢性自杀的时间延长。

这部分卷烟冷知识是源自徐海清看过的一个贩毒案例分析,刚好现学现用。

至于吸毒、调毒方面,则来自章赫的科普。

他不止讲了那些东南亚贩卖人口集团如何用注射有毒物质来控制妇孺,也讲到一些所谓外国上流社会人士的“高级”玩法。

再说老房,此时的他心理防线已经退得差不多了。

有些人明明没做过,但因为做贼心虚,加上他人的心理暗示,便开始自我怀疑,结果越招越多。

老房就中了这种心理圈套。

徐海清本打算安静地等老房反省。

对待他和对待张姨不同,时间越长他心里反而越不踏实,她正好可以整理思路。

但这屋子里的味道实在太重。

徐海清等了会儿便忍不了了,起身说:“瘾是不是要犯了,我会让人拿烟给你,不过没加料。至于那个奇哥,将来你该怎么指认,心里最好有个数,他不会承认给你下毒,还会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你身上。”

等走出屋子,徐海清长长地深吸一口气,等章赫出来,便叫他进去。

章赫面带嫌弃,但还是忍着恶心去了。

徐海清转过身,这才发现贺铭远就站在走廊另一端,正瞅着她笑。

贺铭远走近几步,说:“原来你是认真的。”

他指的是要将这三个人送交警方的事,不止要送,还非常配合,连前期审问都做了。

徐海清:“这种事我不会开玩笑。”

贺铭远:“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身上的伤要怎么交代?”

徐海清:“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相信警方不会本末倒置,揪住这些事情不放。我知道我现在做的是有点画蛇添足,其实送到警局就可以了,但我还是想试试用自己的办法,多提供一点线索。”

或许她的做法欠妥当,在处世为人上也有些天真、幼稚,但这又如何呢?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被卷了进来,不想袖手旁观。

说到这,徐海清倏地笑了下,转身时又道:“远哥,你不如想想以后,不管将来是谁接替我舅舅的位子,王家这个泥潭都需要清理。但以暴制暴难保不会两败俱伤,不如换套思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该放过,兴许抓住这条线会有意外惊喜呢。”

很快,徐海清去了第三间屋子。

贺铭远仍维持原有的站姿,陷入沉思。

或许徐海清是对的,王家不仅是泥潭,更是毒瘤,不只是对历城,也是对姜家。

他没有为民除害的正义感,却不得不考虑自身利益。

姜林升没有做到的事,下一任要继续做。

放任不管,只会被对方吞噬,那倒不如先下手为强。

再者,如果经此一事能抓住王家的小辫子,那就不只是功劳一件,还是自证能力的机会。

这一次,康尧已经输了,就输在鲁莽上。

而他还有胜算,如果什么都不作为,岂不是错失良机?

贺铭远正想到这,罗珺出来了。

罗珺:“怎么了?”

贺铭远不答反问:“要不要合作?”

罗珺扬眉,待他提议要借此撼动王家,她才忍不住道:“被她几句话就激到了?这可不像你。”

贺铭远:“她是在激将,但也是事实。你不参与,我就自己来。”

这下是罗珺两难了。

不参与,等于让出机会,参与了却不一定能赢。

罗珺:“失败了怎么办?”

“还没做就怕失败?”贺铭远说:“你有没有看到姜爸对小清的态度,她敢想敢做,既不被局势所累,也不会被人情世故绊住,更不怕失败。相比之下,你觉得姜爸会怎么看咱们?只想赢,不敢输,束手束脚,畏首畏尾。”

是啊,没比较没伤害,现在他们几个都有点被动,徐海清这一套乱拳打死老师傅,着实让人难以招架。

最主要的是,万一真让她做成了,他们还有什么脸去争?

沉默半晌,罗珺终于说:“你说得对,再这样下去,这个位子就成她的了,到时候所有人都得靠边站。”

……

与此同时,徐海清也在第三件屋子里坐定。

这里关着的女孩相对年轻,和前面两人一样,脸也是肿的。

她还在哭,看上去可怜许多。

徐海清如法炮制摆出一套说辞,女孩很快就动摇了。

女孩自称叫琳琳,不记得姓什么。

她说自己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谁,其实她也是被拐带的,一直被那个老房和张姨养在身边,小时候还会用她做诱饵,降低同龄孩子的戒心,等她把那些孩子骗到角落里再动手。

如果她不照做,晚上就会挨打。

徐海清没有谴责女孩,也没有质问她有机会单独行动为什么不跑,虽然她也无法体会,却看过一些案例分析,知道像是这种被拐带后没有脱手,放在身边养大的孩子,心理上早就已经斯德哥尔摩,这是一种被驯化的表现。

不过听这个琳琳的描述,她也不算是法盲,多少知道一点干这种事被抓会有什么下场。

徐海清打量着她,随即就在领口露出的脖子皮肤上看到一些淤青和抓痕,不是新伤。

徐海清问:“他碰过你么?”

琳琳身体一抖,垂下头,点了点。

然后,她说:“如果有新的女孩来,我就不用服侍他……”

徐海清皱起眉,心里是止不住的恶心,随即深吸一口气,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等到了警方那里你要如实陈述,撒谎对你的刑期没好处。因为你也是受害者,你还有机会找到自己的父母,但这件事只有警方可以办到,所以你要好好配合,明白吗?”

琳琳又一次哭出来,边哭边点头。

徐海清不打算久留,直到琳琳情绪稳定了,又问了几个关于小春的问题。

但很奇怪,琳琳的描述似乎和小春有些出入,她说刚带回来的小女孩穿的是深绿色的裙子,是张姨和老房一起行动的,她负责望风,人带回来的时候只有他们俩。

徐海清又一次问到“奇哥”,琳琳说自己没见过本人,一直都是张姨或者老房跟他联系,也没听他们说过那个奇哥有什么南方口音,只听说穿衣服挺讲究,之前还送过老房一件他不要的西装外套,老房爱不释手。

徐海清心里再次生出怀疑:“那这个奇哥,跟你们合作多久了?”

琳琳说:“应该有一年多了。”

徐海清过了下脑子,发现自己并不确定袁峰来历城有多久,贺铭远没有提。

于是她离开屋子,打算去找贺铭远问一问——袁峰和这三个人贩子到底是不是一个道上的,她认为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然而等徐海清回到监控室,却发现姜林升三人都不在。

紧接着,她的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是罗珺发的:“老三回来了,小春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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